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路径探析
2013-04-11席成孝
席 成 孝
(陕西理工学院, 陕西 汉中 723000)
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研究中,其实现路径是一个异常重要的问题,因为它既能深刻地映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逻辑生成,同时也能客观地展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现实演进。因此,深入探析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实现路径,将有助于人们科学地把握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丰富内涵及其发展规律,充分彰显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魅力和实践价值。
一、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路径在特定层面是表征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目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成果全过程的一个术语或概念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一个内涵十分丰富的概念。就其外延而言,是指历史上所发生的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一切过程;就其实际历史而言,则是指中国共产党人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解决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和发展中的实际问题,创造具有中国特色的实践和理论,指导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推动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过程。因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内涵必然包含“化”之主体、“化”之目的、“化”之工具、“化”之基点、“化”之机制、“化”之成果等因素[1]。如果做静态的考察,这六个方面所涵盖的内容是很清晰的。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体就是“谁来化”的问题。它指的是真正掌握马克思主义理论,了解中国具体实际和实践特征、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社会大众需求,并把马克思主义运用于中国实际的中国马克思主义者。显然,它强调的是中国共产党人。这里的中国共产党人不是某个人或某几个人,而是指中国共产党人这个集体组织。因为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看,它实际是中国共产党人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改造中国现实,实现自己奋斗目标的历程。在这一历程中,中国共产党人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方法论的指导下,依据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和发展的当下实际制定和形成的理论路线方针政策,一方面去反映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实践和发展状况,另一方面通过党的基层组织及其广大党员的贯彻落实去推动社会现实的改造和发展。中国共产党的理论路线方针政策绝不是某个人或某几个领导人意志的体现,而是全党及其所代表的广大人民群众意志的体现。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目的就是“为什么要化”。从中国人民选择并接受马克思主义的主要原因以及中国共产党的性质、目标和历史使命来看,这个目的就是要完成中国近代以来两大历史任务——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实现国家富强和人民富裕。但要完成这两大历史任务,又必须通过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的结合,去解决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和发展过程中一个又一个的具体问题,从而使得这些问题具有特定的时空结构。也就是说,每一个具体问题既具有自己演化的历史,形成在不同时段上的具体形态并表现出问题的时代性,同时这些问题在不同领域和同一领域的不同层次,又有不同的分布,形成“同时性问题”,表现出问题的本土性、领域性和层次性。这就要求在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首先要从中国具体国情出发,用马克思主义这个理论工具对现实问题进行分析研究形成正确认识,并在此基础上给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其次依据这些认识和方法去开展解决问题的实践活动,实现社会变革,推动社会进步和人的发展。由此可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主要的是解决问题,最重要的是贯彻和落实解决问题的理论、路线和方针政策,并取得实际效果。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工具就是“用什么来化”。这里强调的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或普遍真理,而不是某个具体结论。因为马克思主义虽然是一种发展的开放的理论,但作为普遍真理的基本原理并没有改变。具体来说,它包括工人阶级的立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世界观以及唯物辩证法的方法论。所以,胡锦涛同志指出:“学习中国革命史,首先要注重学习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善于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剖析中国社会的特点,研究中国革命的实际问题、揭示中国革命发展规律的科学态度。”[2]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点就是“从哪里开始化”,也可以叫出发点。它指的是进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运动当中的中国具体实际。中国的具体实际是一个具有多方面规定的概念,既包含特定时代中的中国历史、现实和未来发展趋势,也指特定时代中国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等发展状况及其影响因素。主要包括两方面的内容:一是中国的历史实际或中国的历史文化传统。因为传统“是现存的过去,但它又与任何新事物一样,是现在的一部分。”[3]所以,毛泽东在谈到中国具体实际时说:“我们这个民族有数千年的历史,有它的特点,有它的许多珍贵品。……今天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的一个发展;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者,我们不应当割断历史。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承继这一份珍贵的遗产。”[4]二是中国的现实实际,亦即中国社会的当下现实。无论什么时候,中国的当下现实都是中国具体实际的更为重要的方面,它有着时间和空间两方面的规定性。作为一种时间性的存在,中国的当下现实不仅传承和积淀着中国的历史文化传统,而且孕育着中国社会未来发展的种种可能和趋势;而作为一种空间性的存在,中国的当下现实与当前世界处于一种复杂的关系之中,它既以当前世界作为自己存在和发展的外部环境,又是当前世界的一个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因此,它既包括从当下中国来看的和当下中国必然受其影响的当前世界,也包括从当前世界来看的并必然与当前世界互动的当下中国。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机制就是“如何化”的问题。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发展来看,这一机制就是中国共产党人根据自己对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认识,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指导下,基于中国具体实际,通过党的议事程序和组织原则,形成和制定解决各个历史时期重大现实问题的理论路线方针政策,党的地方组织依据党的理论路线方针政策,因地制宜地制定出具体实施办法和措施,进而通过党组织和党员凝聚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予以贯彻落实;在贯彻落实中检验党的理论路线方针政策是否符合具体实际,是否能够解决现实问题并推动中国社会的进步、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主义事业的前进,最终将正确的实践经验通过理论的抽象升华为马克思主义,作为下一步的指南,从而丰富马克思主义理论宝库[5]。因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机制的核心是创新,包括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成果就是“结果怎样”。它指的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目的在中国化过程中的实现。由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有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因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成果也必然包括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前者是指通过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共产党人创造形成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新理论:它是以马克思主义为主导,以中国文化为基础,反映中国具体实际和体现时代特征的新型文化形态,具体地说就是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后者也是更重要的(因为:一方面创造新理论的目的在于指导新实践以及新理论必须接受新实践的检验;另一方面这是由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目的决定的)有两大实践成果:一是在民族民主革命实践中,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并使中华人民共和国得以诞生;二是在改革开放的实践中,建立了“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经济制度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等,促进了中国社会的转型,并使人民的生活水平有了显著的改善和提高。
如果动态来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中国共产党人为完成中国近代两大历史任务,从中国的基本国情出发,把马克思主义运用于中国具体实践并使二者相结合,通过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不断解决中国问题,实现社会变革和发展,创造具有中国特色和时代特征的马克思主义新形态的现实过程。所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实现路径在特定层面就是表征这一现实过程——即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目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成果——的术语或概念。
二、 理论诠释→策略形成→政策实施→经验总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路径上的基本逻辑环节
探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路径首先面临的就是起点问题。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起点问题,学术界有较大的争议。我认为,将中国共产党的成立看作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起点的看法是比较合理的。因为:一方面从理论上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既是一个认识过程,更是一个实践过程,主体是认识与实践的承担者,显然,如果没有把马克思主义进行“化”的中国共产党这个主体,马克思主义和中国的具体实际是无法结合的;二是从现实实践来看,虽然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马克思主义已传入中国,但此时国人对马克思主义更多是一种解释和宣传,多用做个人改造的思想武器,并没有上升到“化”中国的层面。中国共产党一成立就改变了这种状况,中共“一大”明确宣布接受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并通过第一个党纲,将马克思主义写在自己的旗帜上;“二大”确立的中国共产党是“代表中国无产阶级及贫苦农人群众的利益而奋斗的先锋军”,表明中国共产党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已经具有了中国特色:即将中国共产党的性质规定为不仅仅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还是“贫苦农人群众”的先锋队,一定程度上这已经是中国化的产物。从此,中国共产党人不断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实际结合起来,改造中国社会,去实现自己的奋斗目标。
因此,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很好地解决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运动的组织前提也即起点问题,使马克思主义有可能中国化。但要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作为一种社会实践运行起来,使这种可能转变为一种客观现实,还必须经历下述四个基本逻辑环节:理论诠释→策略形成→政策实施→经验总结。正是这四个基本逻辑环节的相互连接,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实现路径。
1. 理论诠释:实现马克思主义本土化
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既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从思想家个人的思想转变为政党集体意志的又一新实践,同时也意味着马克思主义初步掌握了以中国共产党人为主的知识分子,从而形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可能性理论主体,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具备了由可能向现实转化的起点。但是,这并非说马克思主义理论立即就能够与中国当下的具体实际相结合。因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要把作为理论形态的马克思主义传播到广大党员及其社会大众当中,以武装他们的头脑,指导他们的行动,在社会实践中实现马克思主义由理论向实践的飞跃,即实现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虽然马克思主义与社会大众之间存在着必然联系,它本身就是无产阶级及其广大人民群众实践在观念上的反映,但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毕竟不是社会大众的生活常识体系和习惯性的话语体系,而是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等在内的具有严密的理论逻辑的科学体系。同时,由于马克思主义产生于商品经济的充分发展、工人阶级队伍的壮大、资本扩张与贫富分化、劳资紧张与阶级对立、资本主义弊端充分暴露……等等这样的历史语境,而这在20世纪初的中国并不具备。再加上马克思主义又是西方历史文化发展的产物,虽然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许多主张相似甚至相同,但毕竟是两种异质性的文化,其认知心理、思维结构及其叙述方式均存在很大不同。因此,要真正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必须结合中国的现实需求和文化传统对马克思主义进行通俗易懂的阐述、讲解等理论诠释,通过诠释使中国的现实状况及其人们的生活需求在马克思主义的关照下得到合理的定位与解释,使中国传统文化作为一种思想沉淀被整合到以马克思主义为导向的思想结构当中,成为建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现实基础和思想资源。即是说,只有实现马克思主义本土化,才容易被广大党员与人民群众所接受和掌握,使其成为“行动的指南”。
所以,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中国共产党人特别是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做出过突出贡献的中共领袖们,非常注重把马克思主义同中国的民族特点、文化传统、具体实际有机结合起来进行理论诠释。一方面,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寻找同马克思主义理论相近的理论资源,证明马克思主义所揭示和主张的真理是人类文明共同的成果,是中国人可以接受的理论;另一方面,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来分析中国的具体实际,诠释和发展中国的民族特点和传统文化,使中国文化获得新的形态,使中国的现实问题得到有效解决。例如:毛泽东把中国传统文化同马克思主义有机融合起来对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深刻阐述;刘少奇将中国儒家文化中的人生修养思想同共产主义理想信念有机融合,形成了富有中国特色的共产党员修养理论;邓小平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小康社会思想同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理论有机结合起来,创造性地提出了小康社会思想。其它诸如“摸着石头过河”、“猫论”、“以人为本”、“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和谐社会”等概念和命题,都堪称这方面的典范。因此,毛泽东在谈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特别强调,要使马克思主义具有“为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4]。
从这个意义上说,结合中国具体实际,对马克思主义做出具有“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的理论诠释,实现马克思主义本土化,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路径的第一个逻辑环节。
2. 策略形成:实现马克思主义具体化
通过理论诠释使广大党员特别是各级领导干部接受和掌握马克思主义并不是目的,它只是为广大党员和人民群众在具体实践中能够按照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办事,取得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和发展的胜利提供了可能。要真正使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被广大党员和人民群众所掌握和运用,还需要将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转换为与具体实际结合起来的路线、方针和政策等战略策略。在一定意义上,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可以说就是马克思主义的具体化,就是具体的马克思主义和活的马克思主义。恩格斯指出:“在我看来,马克思的历史理论是任何坚定不移和始终一贯的革命策略的基本条件;为了找到这种策略,需要的只是把这一理论应用于本国的经济条件和政治条件。”[6]毛泽东强调指出:“只有党的政策和策略全部走上正轨,中国革命才有胜利的可能。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务必充分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7]
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中国共产党正是通过制定各个历史时期的基本路线方针政策等战略策略来实现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和方法的具体转换的。例如,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飞跃过程中,就高度重视马克思主义具体化的转换:一是把马克思主义唯物论与认识论的根本观点具体化为中国共产党的思想路线;二是把唯物辩证法与唯物主义认识论的一般原理具体化为群众路线的领导方法;三是把社会主义革命理论具体化为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政策;四是把科学社会主义的一般原理运用于中国社会主义的现实探索等等。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理论,催生了改革开放的一系列路线方针政策的出台,极大地促进了我国现阶段社会主义生产力的发展。所以,艾思奇说:“在中国应用马克思主义,或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要坚定地站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上,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则和基本精神上,用马克思、恩格斯所奠定了的、辩证唯物论的和政治经济学的科学方法,来决定中国无产阶级在中国民族革命斗争中的具体任务及战略策略。”[8]
由此可见,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关系中,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就是马克思主义由理论形态转化为实际行动的“实践理性”和实践样态。因此,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中,在党的思想发展和理论创新中具有逻辑中介的地位,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路径的第二个逻辑环节。
3. 政策实施:实现马克思主义大众化
“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9]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作为马克思主义由理论形态转化为实际行动的“实践理性”,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广大人民群众内在的共同利益并凝聚起人民的意志,使人民群众有可能将其转化为自身的现实行动。但是,能否将这种可能真正变成现实,是需要通过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在执行和实施过程中的具体效果及其所显示出的伟大力量来促进和催化的。简言之,人民群众只有在真正感受到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所具有的体现他们共同利益的本质力量条件下,才会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发自内心的拥护和行动上的自觉践履,并将其转化为自身的德性力量。因此,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执行和实施,能否在人民群众利益需要满足的过程中产生效应,就成为判断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实现与否的重要标准。毛泽东指出:“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就是要使群众认识自己的利益,并且团结起来,为自己的利益而奋斗。”[7]“一切群众的实际生活问题,都是我们应当注意的问题。假如我们对这些问题注意了,解决了,满足了群众的需要,我们就真正成了群众生活的组织者,群众就会真正围绕在我们周围,热烈地拥护我们。”[10]
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执行与实施过程,本质上就是解决一定时期“中国问题”,特别是要解决广大人民群众的现实生存和发展问题即“民生”问题的过程。这一过程不仅从现实生活的层面具体体现了马克思主义最根本的价值理念与价值原则,而且在实践操作中映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终归宿。因为马克思主义始终着眼于人的现实生活本身的利益关系,并把实现工人阶级及其广大劳动者阶级的根本利益看着是其理论的首要宗旨。而中国共产党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目的,就是要始终牢牢地立足在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最根本利益的基础上,不断实现和满足人民群众的具体利益诉求,并完成中国近代以来的两大历史任务,这既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能够取得巨大成功的根本原因,也是马克思主义理论能够始终掌握群众并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真心接受和认同的最终根源。所以胡锦涛指出:“马克思主义只有与本国国情相结合、与时代发展相结合、与人民群众共命运,才能焕发出强大的生命力、创造力、感召力。”[11]
因此,通过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执行与实施,解决中国问题特别是民生问题,不仅是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和方法的具体体现,同时也是推进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根本途径。所以,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坚决执行与有效实施,实现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在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中发挥着极为关键的作用,因而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路径的第三个逻辑环节。
4. 经验总结:实现中国经验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化
马克思曾说:“光是思想力求成为现实是不够的,现实本身也应当力求趋向思想。”[12]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一个内在地包含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本土化、具体化、大众化”和“中国经验的马克思主义化”两方面内涵的双重生成过程。如果不实现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本土化、具体化、大众化,就无法发挥马克思主义指导实践的功能,更无法把科学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转化为强大的物质力量;反之,如果不能很好地将中国经验马克思主义化,也无法体现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的理论品格,更不可能推进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并保持其生命力。所以,毛泽东指出:“如果把理论用到实际上去,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方法来解决中国问题,创造些新的东西,这样就用得了。”[13]这里的“创造些新的东西”,从理论层面上讲,就是指通过对中国经验的系统总结和理论升华,实现中国经验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化,创造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
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史上,两大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成果——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都是在总结中国共产党人解决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和发展实践问题历史经验的基础上产生的。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毛泽东思想就是中国新民主主义时代进行革命实践的过程记录和理论总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则是进行中国现代化建设实践的过程记录和理论总结。所以,刘少奇在谈到毛泽东思想时明确指出:“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与中国革命的实践之统一的思想,就是中国的共产主义,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化的优秀典型;是从中国民族与中国人民长期革命斗争中生长和发展起来的,既是中国的东西,又是完全马克思主义的东西;是应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科学方法,概括中国历史、社会及全部革命斗争经验而创造出来的。”[14]党的十七大报告在科学总结改革开放三十年经验的基础上,以“十大结合”的形式,精辟地概括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基本内容,集中地体现出中国共产党人在新的历史时期以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践为基础的理论创新,不仅丰富和发展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容,为改革开放提供了体现时代性、把握规律性、富于创造性的理论指导,而且开辟了马克思主义的新境界。
所以,在实践基础上不断地进行理论创新,实现中国经验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路径的最后一个逻辑环节。
这里还需要强调两点:一是由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一个理论与实践交互作用的动态性的存在,因此,在实际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其每一逻辑环节都不是单一的,而是内含有其他逻辑环节的内容,只不过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处于某一逻辑环节时,其自身的特性表现得更为突出而已;二是由于“马克思主义是普遍的东西,中国有特殊情况,不能一下子就完成中国化”[15],因此,并不是只要完整地经历过一次这四个逻辑环节,就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而往往需要多次反复地经历。它表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既是一种复杂的理论创新活动,更是一种复杂的社会实践创新活动。
三、 范例和佐证:井冈山革命时期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初步探索
上述看法能否成立,需要用客观事实来证明。在这里,我们以井冈山时期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初步探索为例予以佐证。
井冈山时期,既是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中国革命、探索中国革命道路的开始,也是中国共产党“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创立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的伟大开篇”[16]。这一时期,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通过“理论诠释→策略形成→政策实施→经验总结”,完成了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初步探索。
首先,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本土化、民族化,提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著名命题。
存在决定思维,认识来源于实践,人民群众是社会实践的主体,也是实践经验的认识源泉等等,都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但是,如何使人们都能接受理解并在实际工作中运用这些基本观点,是当时中国共产党人的面临的一大难题。针对大革命时期以及当时党内严重存在着的为上论、为书论、为共产国际论等本本主义、教条主义,井冈山时期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为了使革命者在了解中国国情的基础上,理解掌握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在亲身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旗帜鲜明地提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做正确的调查同样没有发言权”两个具有显著中国特色的口号,并明确指出:“一切结论产生于调查情况的结尾,而不是在它的先头。只有蠢人,才是他一个人,或者邀集一堆人,不做调查,而只是冥思苦索地‘想办法’,‘打主意’。”[4]这两个口号看似简单,但内涵丰富而深刻,它不仅内含着将马克思主义认识论、方法论做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本土化、民族化表述,为马克思主义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奠定了方法论基础,而且孕育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它充分表现在“调查研究”与“实事求是”的一致性上。即:通过对中国具体实际这一“事实”的了解,在认识到中国“不是一个独立的民主的国家,而是一个半殖民地的半封建的国家;在内部没有民主制度,而受封建制度压迫;在外部没有民族独立,而受帝国主义压迫。因此,无议会可以利用,无组织工人举行罢工的合法权利”[4]的基础上,独立自主地研究(即“求”)中国革命的具体道路(研究或“求”的主体是中国共产党人,工具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其结论(即“是”)就是“共产党的任务,基本地不是经过长期合法斗争以进入起义和战争,也不是先占城市后取乡村,而是走相反的道路。”[4]可见,这两句口号既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要任务,又指明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运行的基本方向。
其次,根据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和工农红军的具体实际,制定了一系列符合实际情况的路线方针政策并予以实施。
军事斗争方面,在坚持以武装夺取政权的基本战略前提下,确立了“党指挥枪”和“支部建在连上”的两大原则,规定了“三大纪律、六项注意”,提出了“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诀”以及“分兵以发动群众,集中应付敌人”,“固定区域的割据,用波浪式的推进政策,强敌跟追,用盘旋式的打圈子政策”等游击战术。在上述军事原则和战略战术指导下,工农红军先后打退了国民党军队对井冈山根据地的多次“围剿”。
土地革命方面,依据井冈山革命斗争初期,“边界土地状况:大体说来,土地的百分之六十以上在地主手里,百分之四十以下在农民手里。江西方面,遂川的土地最集中,约百分之八十是地主的。永新次之,约百分之七十是地主的。万安、宁冈、莲花自耕农较多,但地主的土地仍占比较的多数,约百分之六十,农民只占百分之四十。湖南方面,茶陵、酃县两县均有约百分之七十的土地在地主手中”[10]的状况。提出了“深入割据地区土地革命”的总方针,制定出“边界对土地采取全部没收”,以乡为单位进行土地分配,“所有乡村中男女老幼,一律平分”等政策,采取分兵发动群众,深入调查和乡以上政府均设土地委员会等措施,深入开展土地革命。1928年12月,毛泽东通过总结一年来井冈山土地革命斗争的经验,亲自起草和主持制定了中国农村革命根据地的第一部土地法——《井冈山土地法》,明确规定了根据地内土地分配的原则、标准、方法以及土地税的征收等具体土地政策,成为根据地土地斗争的政策指南。《井冈山土地法》颁布实施后,“拥有边界土地总数60%以上的地主阶级被消灭,而过去没有或很少占有土地的贫农占有了土地总数的28.26%,中农、贫农所占有的土地总数达到85.34%。”[17]为党在农村发动农民从而获得农民支持和拥护提供了有力保证。
党的建设方面,针对农村革命战争环境和党与军队的主要成分是农民以及井冈山艰苦斗争中不断出现悲观思想的现实,如何克服来自农民和小资产阶级及其它非无产阶级的思想影响,把党建设成为无产阶级的先锋队,是摆在当时根据地党组织面前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棘手问题。以毛泽东为首的根据地党组织,把马克思主义的建党学说与根据地实际有机结合起来,确立了把“思想建设放在党的建设的首位”的方针,规定“现在每个党员都须加以党员的基本理论的训练”,“竭力铲除一般同志的机会主义思想和封建小资产阶级思想,确定无产阶级革命的人生观”[18]的基本任务。在此基础上,不仅组织领导了根据地“洗党”活动,开展了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第一次整党运动,而且通过举办各期党团训练班,对党员进行政治教育、形势教育、阶级教育以及党的性质和基本理论教育,有效地提高了根据地党团员的思想觉悟和政治素质,成功地找到了把中国共产党建设成为一个具有广泛群众性基础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的科学方法。
再次,对井冈山革命斗争丰富经验进行科学的理论总结,形成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成果:“工农武装割据”理论和“农村包围城市”道路理论。
在井冈山革命斗争实践基础上,毛泽东先后撰写了《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井冈山的斗争》两篇著名文章,从社会性质、群众基础、革命形势发展、正规红军的存在、共产党的正确领导等五个方面,系统分析并科学总结了红色政权发生并能够存在的条件和原因,行成了“工农武装割据”理论。毛泽东认为,中国是一个帝国主义间接统治的经济落后的半殖民地国家,不同派系军阀之间的分裂与连续不断的战争,是进行“工农武装割据”和红色政权能够存在的根本条件;那些在大革命时期工农兵群众曾经被发动起来的地方,有过工会和农民协会组织,有过工农群众反对地主阶级和大资产阶级斗争的经历,有足够良好的群众基础,红色政权的产生与存在也是可能的;红色政权的存在必须依靠全国革命形势的向前发展,在当前中国革命形势继续向前发展的状况下,怀疑红色政权存在的悲观主义是极其错误的;相当力量正规红军的存在,是进行“工农武装割据”和红色政权能够存在的必要条件,否则,红色政权就不能够对付敌人的正规军,也就不能造成长期的和日益发展的割据局面;共产党组织的有力量和其政策的正确,则是红色政权长期存在和发展的十分要紧条件。
1930年1月,为了解决党和红军内部一部分人对中国革命前途的悲观主义思想,毛泽东又撰写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文,全面总结了1927年10月至1930年1月赣南、闽西根据地开辟和建设的实践经验,着重阐述了党的工作重心应放在农村而不是城市的重要思想,在发展“工农武装割据”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农村包围城市”革命道路理论。他指出,“中国是一个许多帝国主义国家相互争夺的半殖民地”,在帝国主义国家的扶持下,各派军阀会“相互长期混战”,这一基本特点决定了中国革命只能先在乡村做“建立政权的艰苦工作”,以积聚和发展革命力量,待条件成熟时再包围城市取得全国政权。因此,“红军、游击队和红色区域的建立和发展,是半殖民地农民斗争发展的必然结果;并且无疑义地是促进全国革命高潮的最重要因素”[10]。为此,必须采取“朱德毛泽东式、方志敏式之有根据地的、有计划地建设政权的、深入土地革命的,扩大人民武装的路线是经由乡赤卫队、区赤卫大队、县赤卫总队、地方红军直至正规红军一套办法的,政权发展是波浪式地向前扩大的等等的政策”[10]。所以,成长于四周白色政权中的小块红色区域,现在虽只有“一点小小的力量”,但是“它在中国的环境里不仅是具备了发展的可能性,简直是具备了发展的必然性”。“星星之火,可以燎原”[10]。
“农村包围城市”革命道路理论,无论在中国革命史上,还是在马克思列宁主义发展史上,都是一种史无前例的创新性理论,既坚持了马克思主义的暴力革命原则,又丰富和发展了这一原则,为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宝库增添了新的内容。正如邓小平所说:“马克思、列宁从来没有说过农村包围城市,这个原理在当时世界上还是没有的。但是毛泽东同志根据中国的具体条件指明了中国革命的具体道路,在军阀割据的时候,在敌人控制薄弱的地区,领导人民建立革命根据地,用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了政权。”[19]
四、 结 语
综上所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一个内含“化”之主体、“化”之目的、“化”之工具、“化”之基点、“化”之机制、“化”之成果等多种因素的“复合命题”,其实现路径不仅要有明确的逻辑起点,而且还要映像出实现过程中的主要逻辑环节。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既奠定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逻辑起点,又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作为一种现实社会实践按照“理论诠释→策略形成→政策实施→经验总结”运行起来,并不断地实现着马克思主义由本土化→具体化→大众化→中国经验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化,从而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路径上的基本逻辑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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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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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胡锦涛.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夺取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新胜利而奋斗[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
[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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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刘少奇选集: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332.
[15]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中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149.
[16]胡锦涛.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四十二次集体学习时强调:弘扬崇高革命精神和优良传统,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奋勇前进[N].人民日报,2007-07-28.
[17]蒋晓传.中国经济法制史[M].北京:知识出版社,1994: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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