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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主观性和意识形态蕴涵
——石黑一雄小说对历史威权的反抗

2013-04-11

关键词:勋爵史蒂文斯历史

王 烨

(海南师范大学 初等教育学院, 海口 571158)

在新历史主义最为重要的理论家海登·怀特看来,“‘历史’不仅是我们能够研究的对象以及我们对它的研究,而且是,甚至首先是指借助一类特别的写作方式与话语而达到的与‘过去’的某种联系”。[1]他认为,历史研究的关注点更应转移到历史的叙事性写作上。历史其实像一种文学制品,必须经由“叙事”之形式表达,“事实上,叙事一直是并且继续是历史著作中的主导性模式”[2],是一种情节化构建,因此,历史叙述在很大程度上是对事实的一种解释。在对未曾加工的历史材料进行筛选并进行情节整理和编排时,阐释主体所处的社会文化环境、审美导向、政治立场、价值判断和意识形态倾向都在诠释过程中影响着作为客体的历史材料的意义走向,这是导致对相同历史事实的不同的历史叙事版本出现的缘由。也就是说,历史材料本身并非事实透明清晰的反映,史料或者说历史事实要说话,依靠的是历史学家将它们编排为有机的整体,这种对史料的主动选择就使得历史学家们个人的因素不可避免地渗透到历史研究的过程中,由此历史叙事就无法避免地具有意识形态的和主观性的蕴涵。

新历史主义的另一位重要理论家安克斯密特将这种对众多陈述的选择和编排称之为历史学家的“政治”,他认为在历史书写中,“所有根本性而有意思的东西都不是出现在单个陈述的层面上,而是在历史学家选择各个陈述……以组成他们关于过去的构图的政治当中”。[3]对于历史哲学实现叙事的转向,该理论的代表人物蒙特鲁斯也提出了一个相接近的概念,即“历史的文本性”。他指出,“历史的文本性”就意味着“批评主体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一个所谓全面而真实的历史,或在生活中体验到历史的连贯性。如果没有社会流传下来的文本作为解读媒介的话,我们根本没有进入历史奥秘的可能性。历史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充满需要阐释的空白点。那些文本的痕迹之所以能存在,实际上是人们有意识选择保留与抹去的结果,可以说历史中仍然有虚构的元话语,其社会连续性的阐释过程复杂而微妙”[4]。历史叙事是对过去的事实做了一次置换手术,过去已经被确定在话语里转化成了文本,而文本是符号性的,是差异性的、非同一性的,是支离破碎的、而非整体的。虽然事件的确发生在真实的、经验上的过去,但我们是通过选择和叙事定位将这些事件组合成历史事实。我们不可能找到一个绝对客观的历史实体,我们也不是“自然而然”地理解历史的阐释。

新历史主义的理论家们藉由不同层面强调了历史的主观特性,凸显了历史叙事背后隐藏的意识形态蕴涵与权力运作行为,在他们犀利深刻的审视之下,“历史就不再是客观的、透明的、统一的事实对象,而是有待意义填充的话语对象”[4]。他们这种新历史观可以说是对传统历史观的颠覆和对历史权威的挑战,这种崭新的历史视角和洞见也为众多文化批评家和作家带来了思考和理解的力量,成为他们反文化霸权所运用的文化策略之一,因为究其源,对历史的界定就是对权力支配问题的思考。

可以说当代英国日裔小说家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关于历史主题的创作正是对此种观念的印证。崛起于20世纪80年代的石黑一雄,非常年轻即享誉世界文坛,与奈保尔、拉什迪并称为“英国文坛移民三雄”。石黑一雄的作品大多充斥着浓郁的历史气息,虽不能划入历史小说的文类,但其作品充满了对历史问题的深切思考。在他的小说中,常常通过主人公的人生经历来反映整个社会的历史变迁。但是与传统小说不同而且也超越了传统小说的是,作家将个体经历提升到公共意识的层面,把公共、历史元素和个人、传记元素相融,通过个体叙述与历史之间的关系来揭示历史的本质。在其作品中,从个人化、私密性色彩的历史体验所延伸出来的所谓历史是以一个人物作为基点,以个体的视角、情感、立场等因素来划定范畴而记述出来的历史。更进一步来说,这里所谓的历史是作者设置的特定人物所目击和参与到的历史,是通过特定人物的个人回忆讲述出来的,特定人物通过这种方式获得对事实的主要拥有权。作家之所以把历史的叙述限制在这样一个狭小的范围里,恰恰是为了以这样一种问题丛生的方式承认历史并未清晰确凿地记载“真相”。历史不再如透明玻璃般直接让人们面对过去之真实,它必然要被人类深层意识所决定。个体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在选择性地重建过去之时,人们记忆一些东西就必然要忽略一些东西,记载下来一些东西就必然要遗漏一些东西,只要是被记载下来的历史,就不可能是全面的和绝对客观的。在这样一种历史意识的引领下,开掘历史叙述中的主观性质和意识形态成分便成为萦绕石黑一雄小说创作的一个极其重要的主题。

拥有历史记述和历史阐释权力的群体掌控着历史的形成。面对一个历史文本,人们通常会问是谁在编写这些历史?这种历史书写在为谁发声?它展现了怎样的历史图景?以这些流传下来的文本为媒介,人们才有触碰和接近历史的可能。这些存留下来的文本之所以存活下来并非巧合与偶然,是经过保留与抹灭,有其相应的阐释原则的,其过程中的权力运作隐秘复杂而奥妙。作为有权力书写并且有能力使其流传下来的人,通常处于特定权力关系中的有利位置。在选择材料编排情节时,有意无意地受某一特定观点的影响,将支持这一特定观点的事实留存下来并置于档案之中,而别的东西就记载得极少,这样就可以使形成的历史与自身所属的社会集团的利益相符合。所以,历史叙述实际上是在制造和生产某种意识形态。这两者得以紧密联系是因为:“历史不是科学,历史是每一种意识形态争取以科学的名义,把自己对过去和现在的一得之见说成是‘现实’本身的重要环节。因此,哪怕历史学家自称没有意识形态倾向,自称在历史社会中避免意识形态,他在历史表现应取何种形式问题上表明立场的时候,也就已经处在特定的意识形态框架中。”[5]在小说《群山淡景》中,移民英国的日本寡妇悦子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遭逢长女庆子自杀,英国当地的多家媒体报道这个消息,但主流媒体关注的重点为庆子是日本人。在对自杀缘由进行某种选择后,媒体对所选择的进行建构。当地媒体将日本想像成为天然有自杀倾向的种族,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自杀原因了。媒体在此承袭的依然是西方中心话语所建构出的“东方主义”话语,是西方想象中的作为客体的东方,至于身为社会弱势群落的少数族裔的生存权、话语权问题不在他们的关切之中,可以说,能保留的只是能使他们感兴趣、能引起他们注意的东西,而真正能触及普通民众的那些具有象征力量的言论却被抛至一边。石黑一雄对少女庆子死亡真相的重复描写,就是在暗示人们,历史是可以被撰写历史的人随意进行改编的。用这样的历史话语去探寻他人的历史,注定无法抵达历史的真实。《浮世画家》对日本陷入军国主义的狂热进行了理智的反思,从不同层面显示了遗忘历史所带来的危险和令人舒坦心安的诱惑。如小说中人物三宅次郎是一家公司的普通职员,在一次和主人公小野谈论公司的总裁自杀谢罪的事情时,小野认为类似的战时当权派自残或自杀的方式太过激烈,很多社会精英的生命被白白浪费掉了。而如三宅次郎这般的战后日本青年则认为这些人的死亡是“高贵的举动”,这样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以毫无负担地在美国人的帮助下为公司和国家的未来而努力工作了。这些围观的看客在精神深处是麻木、健忘和混乱的。对于自己的母国日本所曾经犯下的罪行,石黑一雄并没有做于事无补的搪塞或辩解,或许一个“不知家在何处”的移民作家,反而消解了种族/民族包袱,因而具有一种不带民族偏见与历史负担的洞察视角。在《上海孤儿》中,主人公班克斯的母亲戴安娜极有良知和道德感,曾直言不讳地批评英国公司贩卖鸦片,并积极参加取缔在中国的鸦片贸易活动。但后来被人设计成为一桩罪恶交易的牺牲品。而这一罪恶交易的主要参与者却变成了大英博物馆历史记载中的反鸦片斗士。由于死无对证,官方的单方面言说便获得了历史的合法性。所以官方权威历史的形成往往暗藏着权力的压迫。对于这种历史暴力,无法进入历史的个体的反抗亦显得无力和无奈。而掌握了历史书写支配权力的人则可以对历史材料进行强调、弱化和扭曲。在鸦片问题上英国从未作过认真的检讨,在历史编写中也尽量对此历史污点进行回避和简化,这类帝国的文化失忆症构成了对帝国主义传统的又一质疑。一直被视作科学和真理的历史却原来满含主观性质,并成为文化征服的重要工具,这不得不让人们质疑,该如何实现历史的公正?那些遭受遮蔽与迫害的人该如何寻求历史的补偿?

藉由情节化的编排模式和言辞结构特性,历史的记述充斥着主观性。而作为历史另一组成部分的历史阐释更具人为制造的痕迹,更是一种特定历史话语下的权力—知识运作行为。小说《长日留痕》通篇采用第一人称的叙事角度,讲述了达林顿府男管家史蒂文斯的六天英格兰西部乡村之旅。旅途中的所见所闻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他回想起自己在达林顿勋爵手下做事的诸种情形。史蒂文斯视达林顿勋爵为伟大的代名词,是维多利亚式英国绅士的典型代表,认为侍奉勋爵就是间接地为人类及世界和平做贡献。在史蒂文斯的回忆中,他详细叙述了达林顿勋爵利用其权势和影响在府宅内举办的两次国际会议。这些国际会议在史蒂文斯看来都是创造历史、通向和平的契机,而作为亲历者的自己也可以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世界格局的走向。如在一战之后,达林顿勋爵认为凡尔赛条约对德国太过苛刻,极力主张应当像绅士一样对战败的德国,实行“给予出路”的政策。他利用自己在上层社交圈中的关系,四处联络,以社交的名义在自己的府邸内安排各种非正式的会谈,并结成广泛的联盟,旨在影响欧洲各国官方的政治决策。另一次是在二战之前,达林顿勋爵秘密地将英国首相、外交大臣及德国大使请至家中,力图促成英国首相乃至英国国王的德国之行。可是这些名义上为寻求正义与和平的会议,后来却演变成了一场公然背叛自由民主精神并与纳粹同谋的舞台。对于事实间的关联及意义的不同构想,会让一个事实产生不同的解释,用美国外交官刘易斯评价勋爵的话来说:“他(达林顿勋爵)是位典型的英国绅士。公正体面、诚挚坦率而且本意善良。然而勋爵阁下在此仅是位业余政治家。”[6]他认为当今的国际政治事物已非绅士型的业余政治家所能处理,因为能以他们“那崇高的本事行事的时代现在已经结束了”[6]。藉此,针对同样的事实,通过叙述视角的对比,人们从侧面体察了作为大英帝国身份中枢的绅士观在现代的不合时宜性。

作为拥有编排、把握和理解过去的主动权的叙述者,史蒂文斯谈论最多是如何更好地为雇主提供良好的服务。达林顿勋爵曾告诫史蒂文斯,由于德国和意大利的领导人拥有强大的领导权,现在“已经以实际行动将其内部整顿好了”[6]。这种理念无疑含有一种极端的精英主义情结,揭示了达林顿勋爵的思想中有领导权与纳粹主义相一致的痕迹。但在史蒂文斯看来却具有某种真理的因素,这些国家大事是应该交由那些伟大绅士处理的,自己的职责是给他们提供良好的服务。所以,他对达林顿勋爵几乎是言听计从,对他的命令都是无条件地执行。受二战前反犹势力的影响,达林顿勋爵停止向犹太慈善组织捐款,并告诫史蒂文斯,达林顿府内不允许有犹太职员,要他将府中两名犹太女仆解雇。对这件事情史蒂文斯未表示反对,但在叙述中只是一带而过。对统治者暴力行为的故意省略是为了遮掩欧洲优越论的殖民意识和帝国身份神话中显而易见的种族主义偏见。面对无序的事件,承认某些事,同时又隐藏某些事,是一种策略。在最后史蒂文斯终于吞吞吐吐地讲述了战前达林顿勋爵朋友的儿子卡迪纳尔曾很明确地告诉他,纳粹为实现自己的目的正在利用和愚弄达林顿勋爵。但史蒂文斯却始终相信,勋爵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推动人类社会向和平前进,他绝对信任勋爵的判断力。过去是什么样子,很大程度上在于人们选择怎么样来看待它。在这点上,史蒂文斯常常试图带领读者远离某些史实,让读者陷入解读的误区。但我们亦发现史蒂文斯非常可悲,这样一来他就常将自己置身于自欺当中。二战前的达林顿勋爵在官方和民间都拥有很高的声誉,二战后的社会舆论都调转头来指责达林顿勋爵在访问德国期间和纳粹有勾结。但史蒂文斯却始终强调当时很多英国名流都曾享受过德国高层的殷勤款待,似乎对于纳粹政权的真实危害毫不知情。英国法西斯主义者联盟的头目三次造访达林顿府,史蒂文斯一再声称那是发生在该组织的“早期阶段,那时该组织还尚未背离其原本的宗旨”[6],并信誓旦旦地说听到过好几次勋爵对反犹太主义活动不满的话语。对叙述者的怀疑可以导致对事实真实性的颠覆,可以看到,在竭力维护达林顿勋爵的权威和在达府的光荣岁月时,史蒂文斯每一次的自我肯定都势必招来一次内心审问,这时他的语气常常表现为苍白无力、自欺式的辩解口吻。如果说他真的以达林顿勋爵为荣,对雇主行为的高尚伟大坚信不疑,那么他就应该利用一切机会为达林顿勋爵申辩,但事实并非如此。在旅途中他曾两度否认认识达林顿勋爵,并且为这一行为找借口,说明之所以选择讲述这些善意的谎言,是想“尽量避免听到更多有关勋爵的此类胡言乱语”[6]的最有效方法。对史蒂文斯来说,他极不情愿证明达林顿勋爵错过。因为这样一来,无疑也是承认他自己错了,那么他所遵循的人生准则就丝毫没有价值,而他的大半个人生也就虚度了。在旅程结束时,史蒂文斯最终认识到对荣誉的过度追求只是对自我的扭曲,“因为时间的流逝已表明达林顿勋爵的艰辛努力是被误导的,甚至是愚蠢的。……如果勋爵的生命和辛劳在今天看起来不过是可悲的浪费,那几乎不可能是我的错”。[6]他一方面在为自己开脱,另一方面也开始质疑检讨自己曾经的行为。通过这段叙述,那个曾一味追求帝国身份的男管家变成了一个痛苦追忆往昔生活的反思者。还有一处颇耐人寻味,故事发生的时间就是史蒂文斯驾车出游之际,即1956年7月,而就在同年6月英国完成了从埃及苏伊士运河区的全部撤军,埃及总统纳赛尔宣布将苏伊士运河收归国有。这一重大历史事件体现了大英帝国已经无可挽回地走向没落。然而如此重要的历史事件在史蒂文斯的叙述中却从未被提及,我们得以知晓,是在史蒂文斯的汽车抛锚荒野后,被附近莫斯孔布村的泰勒夫妇好心留宿在家中过夜时,从村民们的闲谈中知道了当时英帝国的海外殖民地已纷纷独立。虽然史蒂文斯在叙述中从没有直接坦承这些事,虽然他时常阻止我们进入其真实世界,但意义已多于实际的言说。可以揣想,有多少紧要的、应该和值得知晓的过去的某些层面,已没有办法呈现在人们面前了。事实要说话,只有叙述者要它们说,它们才有机会说,个人立场无所遁逃。历史在很大程度上是阐释者的主观产物,人们不可能摆脱意识形态的蕴涵来进行历史叙述。众多隐含不同意识形态的历史书写相互博弈,其最终结果往往是掌握历史书写权力的人把于己相异的历史挤压到非中心处,成为占据威权地位的大写历史。所以历史的记述和阐释中隐含着一种权力的压迫,拥有支配性权力的人可以对历史进行改写。用威廉·加斯那句令人忍俊不禁的话说,就是“神力已经衰落,仿佛宙斯被剥夺了霹雳与天鹅,也许他仍然住在奥林匹亚山上,但现如今住的却是露营车,做饭用的是丙烷。他还在,但已经不再是神了”[7]。

无论哪一种叙述它都无法客观全面地覆盖历史事实,它都得接受话语虚构性和权力性的编码。拥有了历史记述和阐释权力就意味着决定历史的关注焦点,改换历史的关注焦点将呈现出另一幅不同的历史构图。身为曾经的日本帝国的后裔,以及从小接受的西方主流思想的教育,石黑一雄已经不可避免地牵连进帝国历史的权力体系中,但因其天生的东方血统也曾遭受西方种族中心文化的歧视和排挤,在通过努力进入主流文化圈从而取得与西方人平等的话语权之后,他从西方中心主义意识的内部发声,担承起历史罪恶的责任,选择从既是中心又是边缘的相对位置上对帝国历史进行审视和批判。石黑一雄对历史主观性质的揭露和对历史的意识形态蕴涵的探查,中心要义便是想告诉世人:“历史”的最终形式是权力关系的战役,只有打破欲将历史驯化、牢固化的企图,让边缘甚而隐匿不彰的历史展露出来,人们才有可能摆脱威权话语的包围,摆脱历史暴力的轮回,去发现一种新的观看方式与新的生活方式,去构建一种和谐共生的国际环境。

[1] 海登·怀特.“描绘逝去时代的性质”——文学理论与历史写作[A].拉尔夫·科恩编.文学理论的未来[C].程锡麟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

[2] Hayden White. Literary Theory and History Writing in Figural Realism : Studies in the Mimesis Effect. Baltimore:The John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9.

[3] Frank Ankersmit. Reply to Professor Zagorin ,History and Theory : Contemporary Readings. Malden: Malden Blackwell Publishers,1998.

[4] 王岳川.后殖民主义与新历史主义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

[5] 张首映.西方二十世纪文论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6] Kazuo Ishigruo. The Remains of the Day. London: Faber and Faber Limited,1989.

[7] William Gass. Habitations of the Word: Essays. New York: Simon & Schuster, 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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