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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 了 温 暖 而 偷
——文本世界理论分析《偷窃物》

2013-04-10贾晓庆张德禄

山东外语教学 2013年1期
关键词:萨沙克鲁斯心理医生

贾晓庆,张德禄

(1.山东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上海理工大学 外语学院,上海 200093;2.同济大学 外国语学院,上海 200092)

为 了 温 暖 而 偷
——文本世界理论分析《偷窃物》

贾晓庆1,张德禄2

(1.山东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上海理工大学 外语学院,上海 200093;2.同济大学 外国语学院,上海 200092)

文本世界理论主要分析读者如何和处于“分裂的语篇世界”的作者进行有效交流。运用该理论分析美国当代著名作家珍妮弗·伊根的小说《暴徒袭过》之第一章《偷窃物》,可以解释读者如何在阅读时建构文本世界和各种亚世界,从而和空间上、文化上相隔遥远的作者进行交流,感受到她对现代人孤独境遇的同情,以及她对现代人经历痛苦之后必将获得幸福的希望和信心。

《偷窃物》;文本世界;亚世界;语篇世界

1.0 导言

小说是用语言建构起的“可能世界”(possible world)。文本世界理论(text world theory)是“世界”理论的一种,由Werth(1999)提出。Stockwell(2002:136)指出,与可能世界、心理空间等世界理论相比,文本世界的“世界”包含的内容更广泛,在认知上也更复杂。Bell(2007:43-55)对可能世界理论和文本世界理论在分析文本时的不同侧重点做出了更具体的解释:可能世界理论旨在重建小说文本中本体的风景,而文本世界理论主要探讨读者建构各种“世界”的认知过程。

文本世界理论把语篇分为三个相互关联的层面:语篇世界(discourse world),文本世界(text world)和亚世界(sub-world)。语篇世界是最高层面,指“言语事件的情景语境”(Werth,1999:83),即作者和读者所处的世界,包括交际情景中被参与者直接感知的物理环境和参与者理解言语事件必备的相关知识,这些相关知识由文本驱动。文本世界指“语篇描述的事态”(同上:87)。随着文本世界在语篇中的建立和发展,许多不同的世界就会偏离原来的文本世界建立各种亚世界。Werth(同上:216)把亚世界分为三类:指示亚世界(deictic subworld)、态度亚世界(attitudinal sub-world)和认识亚世界(epistemic sub-world)。Gavins(2007:133-143)详细探讨了语篇世界层面,提出“分裂的语篇世界”概念。Gavins(2007:137)提出,作者与读者之间的时空分裂,或者确切地说是文化的分裂,绝不是文学话语中的稀有现象。因此,当文本世界理论被用来分析文学作品时,它主要解释为什么在时空上、文化上相隔很远的对话者——作者和读者——能够通过文本走进同一个世界——文本世界,实现有效的交流。

国内外文体学界对文本世界理论的探讨和应用还比较少。Gavins用文本世界理论分析小说《白雪》的三个世界层面,揭示该小说“在作者和读者之间存在不合作的现象。”(刘立华、刘世生,2006:76)Gavins(2007),McIntyre(2007)分析读者在阅读诗歌的过程中建构文本世界,和作者进行交流的过程。马菊玲(2008)用文本世界理论分析黑色幽默小说的认知机制。刘世生、庞玉厚(2011)分析了电影《美丽心灵》中的文本世界。

下文用文本世界理论分析美国当代著名作家珍妮弗·伊根的小说《暴徒袭过》(A Visit from the Goon Squad)(2010)中的第一章《偷窃物》(Found Objects),主要分析以下两个方面:1、该文本世界和各种亚世界的特点及关系,包括这些世界对读者的认知图式的修正甚至颠覆;2、三个世界层面的越界。此分析将会解释读者如何在阅读该故事时建构各种世界,和空间上、文化上相隔遥远的作者进行交流,感受到她对现代人孤独境遇的同情,以及她对现代人经历痛苦之后必将获得幸福的希望和信心。

2.0 文本世界与亚世界

本部分重点分析该文本世界和亚世界的建构成分、文本世界与亚世界的关系,以及这些世界对读者的认知图式的挑战。世界的建构成分包括时间、地点、人物和物体。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像往常一样,事情发生在Lassimo宾馆的洗手间里”。文本世界中的故事情节很简单。萨沙和男友阿历克斯约会,她在洗手间里偷了一个钱包。后来因为失主四处寻找,她回到洗手间想悄悄地放回钱包,结果被失主发现。萨沙告诉失主偷窃是她的心理疾病,失主答应她不会声张。然后萨沙和男友回到自己的公寓。

在该文本世界中,人物主要有萨沙、阿历克斯、钱包的主人,物体中最突出的就是萨沙偷的钱包以及她家里的桌子上一堆零零碎碎的偷窃物。在这个世界中,叙述者直接用名字指称人物,似乎在讲述她非常熟悉的人们的故事。故事发生的时间很模糊,是没有特指的“一天晚上”。地点在故事开头处交代地很含混,叙述者只说是Lassimo宾馆。在下文中,我们逐步了解到,故事发生在纽约,在曼哈顿运河以南的三角地。叙述者进而用大家都熟悉的建筑交代了这个故事发生的位置。这幢建筑出现在萨沙的态度亚世界:“但是她很讨厌晚上来到这个街区,那时看不见世贸中心,而世贸中心耀眼的灯光总是让她充满希望。”世贸中心这座举世闻名的建筑似乎让这个故事瞬时成为真实发生的故事,使得读者能够建构出叙述者意欲描述的文本世界,走到世贸中心的旁边,跟随人物去了解他们的故事。平淡无奇的一天、熟悉的地点、熟悉的人物,这些世界建构成分引导着读者走进一个平凡、熟悉的世界,了解世贸中心附近的几个人物的命运。但是,在这个文本世界中最突出的物体却是“偷窃物”。它使读者意识到这是个不正常的世界,促使读者挖掘让文本世界中的萨沙养成这种可怕的习惯的原因。

文本世界的叙述中不断穿插着萨沙的回忆,即指示亚世界。这种亚世界共计出现了五次。亚世界的高频出现说明,它们与文本世界层描述的萨沙的性格和生活方式有很密切的关系。

萨沙和她的心理医生的亚世界出现地最为频繁。比如,当萨沙在洗手间里看到钱包时,她想到的是:“把那个钱包留在那儿仿佛太无聊乏味,倒不如抓紧时机,接受挑战,抢先行动,躲避警察,把谨慎扔到脑后,过着风险重重的生活(“我知道了,”克鲁斯说。他是她的心理医生),拿走那该死的钱包!”“你的意思是‘偷走’。”(it seemed so dull,so life-as-usual to just leave it there rather than seize the moment,accept the challenge,take the leap,fly the coop,throw caution to the wind,live dangerously(“I get it,”Coz,her therapist,said),and take the fucking thing.“You mean steal it.”)这里斜体的take是突出的文体特征。结合上下文语境,take(拿走)显然是萨沙的想法。而之后的叙述说明,心理医生经常提醒萨沙,偷偷地拿走别人的东西的行为不是拿,是偷。所以,当萨沙产生了“拿”走钱包的想法时,她立刻想到心理医生告诉她这不是拿,是偷的情景。take和steal的对比使故事从文本世界自然地过渡到萨沙和心理医生的一个过去亚世界。

在萨沙和心理医生的亚世界中,克鲁斯与读者的心理医生图式是不一样的。即使读者没有接触过心理医生,也很可能在电视中见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往往与病人亲切谈话,抚慰病人,引导他们讲出曾经受过的心理创伤,帮助他们走出阴影。克鲁斯却不是这样。萨沙眼中的克鲁斯是这样的:“他穿着可笑的毛衣,让她称呼他为堂弟,实际上他是个古怪的守旧派,萨莎甚至无法确认他是一个同性恋者还是一个正常人,他是不是写了一本有名的书,或者(萨莎有时候这样怀疑)他曾经假冒医生,在一次外科手术中溜了出来,而把手术工具留在了病人的脑袋里”。这些描写破坏了读者关于心理医生的图式。Stockwell(2002:79)指出,图式破坏(schema disruption)的解决方法要么是补充图式(schema adding),要么是大幅度的图式修正(schema refreshment)。在读这段关于克鲁斯的描写时,读者需要修正关于心理医生的图式。

这种亚世界的地点始终是克鲁斯的办公室,最突出的物体是办公室里的蓝色皮沙发。

“她躺着的他办公室里的那张沙发是蓝色的,很柔软。克鲁斯喜欢这个沙发,他告诉过她,因为这样的交谈方式减免了眼神交流的负担。

‘你不喜欢眼神交流?’萨莎曾这么问过。一个心理医生不喜欢眼神交流,这听起来真是古怪。

‘我觉得对望着让人疲倦,’他曾经那么回答。‘这样躺着说话,我们都可以看我们想要看的。’

‘那么,你想要看什么呢?’

他微笑着说:‘你知道我的选择的。’

‘平时别人躺在你的沙发上的时候,你会看着哪里?’

‘房间四周,’克鲁斯说。‘看天花板。看空着的地方。’”

这些描写使得读者不得不进一步修正关于心理医生的图式,除了穿着怪异、举止古怪之外,还要加上不喜欢眼神交流的特点。读者会感到这个亚世界很怪异,心理医生与病人萨沙之间没有正常情况下应有的真诚的沟通和交流,而这些可能是病人萨沙最渴望得到的。

当故事从倒叙亚世界返回到现实的文本世界时,萨沙把钱包快速地放到自己的手提包里。接下来的两段将她偷钱包之前和男友约会的亚世界与偷钱包之后的现实世界做了对比。

“偷钱包之前,萨莎度过了一个极度无聊的夜晚:懒散的时光……

偷钱包之后,竟然,所有的事物都感染上能让人感到愉快兴奋的可能性。”(Prewallet,Sasha had been in the grip of a dire evening;lame date...Postwallet,however,the scene tingled with mirthful possibility...)

这两段开头的单词分别由表示“在…之前”的Pre和“在…之后”的Post和wallet(钱包)合成。单单看这两个单词是不能理解它们的意思的,但是因为读者了解文本世界中的故事,便可以知道这两个单词指萨沙偷钱包之前和偷钱包之后。在文本世界中,萨沙已经偷了钱包,所以,这里的Prewallet建立起一个表示倒叙的指示亚世界。这个短暂的指示亚世界描述的是她和男友约会的情景。那个约会对她来说很糟糕,男友对她所讲的故事还不如对Jets游戏感兴趣。这个倒叙世界里的男友和萨沙没有情人之间的亲昵和浪漫。prewallet与Postwallet的对比让倒叙世界与偷钱包之后的文本现实世界形成对比,似乎让倒叙世界中男友的冷漠成为她偷钱包的一个原因。叙述者特别对比了萨沙偷钱包之前和之后的心理,仿佛暗示萨沙偷钱包的动机不是钱,而是找点快乐。甚至服务员怀疑的眼神也让她感觉刺激和快乐。从之前萨沙的回忆中,读者已经了解到:“萨莎从来不顺手牵羊商店里的货物——那些冰冷无趣的商品并不吸引她。她只偷属于某个人的物品。”这里,叙述者以偷钱包作为萨沙不快乐与快乐的界限,更清楚地表明,萨沙在现实生活中很孤独,需要靠着偷东西和人建立起某种联系,以此找到一些温暖和快乐。

该故事接下来透露的重要信息就是萨沙的实际年龄是35岁,她对阿历克斯隐瞒了真实年龄,而阿历克斯比她年轻好几岁。这个信息主要从萨沙的视角揭示,阿历克斯不得而知。对萨沙和阿历克斯约会的场景的描写,以及这里透露的信息使得读者会修正关于恋人的认知图式,重新认识萨沙和阿历克斯的关系。读者会感觉到他们并不是一对正常的恋人,他们之间没有真正的爱情。因而,萨沙在约会时内心仍然是孤独的。

除了上述亚世界之外,文本世界中还嵌套了其它的微型亚世界,其中涉及和萨沙有关系的三个人。

当阿历克斯在萨沙的公寓里四处看看时,“他在罗布的照片前面停了下来,这是萨沙从前的朋友,在上大学的时候淹死了。”文本世界理论认为,人物看到任何场景(any view onto another scene)都表示一个指示亚世界的出现。(Stockwell,2002:140)罗布的照片使得文本世界中嵌套了一个亚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罗布是萨沙的朋友,在上大学的时候淹死了。这个短小的指示亚世界揭示了萨沙的过去中一段痛苦的经历。这个朋友在萨沙的生活中肯定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她才会在时隔多年之后仍然把他的照片放在自己家里的桌子上。该小说的第十章就是以罗布为叙述者,讲述了萨沙不堪回首的青少年、他们俩一起度过的凄苦时光以及罗布自杀的故事。

萨沙的另一个朋友莉齐出现在萨沙的回忆亚世界里。当阿历克斯在她的公寓里拿起一袋浴盐时,她立刻想到:“那是她从多年前的一个好朋友莉齐那里拿来的,在她们停止交往之前。”当阿历克斯把浴盐放进浴缸里时,浴盐散发出的香气使萨沙又想起了莉齐。“整个房间立刻充满了植物香味的蒸汽,萨莎对这个气味再熟悉不过了:莉齐浴室里的味道,就像过去萨莎和莉齐在中央公园跑步之后就在莉齐浴室里洗澡的时候一样。”浴盐的香味让萨沙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初在莉齐的浴室泡澡的时光,可是,在现实中,她们已经不再交往了。在该章的最后,叙述者说萨沙很想告诉克鲁斯她已经改变了。“她很想让他高兴,说这是个转折点;现在一切都感觉不同了,或者我给莉齐打电话了,我们终于和好了......”。我们知道,萨沙看心理医生是为了治疗爱偷的心理疾病。萨沙很想告诉克鲁斯她和莉齐合好了,这暗示着友谊对她的心理的重要影响。友谊可以驱散她的孤独,使她改掉靠偷东西与人建立联系的毛病。所以,孤独是她偷东西的根本原因。

在包含萨沙和克鲁斯的指示亚世界里,克鲁斯经常提起她的父亲,对萨沙父亲的介绍出现在进一步嵌套的指示亚世界里。“萨莎的父亲在她六岁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个亚世界让读者了解到萨沙童年的不幸经历,特别是父亲的离家出走。父爱的缺失必然是导致她嗜偷的一个重要原因。

上述分析表明,该文本世界最突出的特点在于其中穿插着很多表示倒叙的亚世界,而这些亚世界具有一个共性,即都讲述了萨沙的不幸或不开心的经历,突出了萨沙在现实生活中缺乏亲情、友情、爱情和真诚的交流的孤独心境。这些倒叙亚世界的高频出现说明是孤独使萨沙铤而走险通过偷东西去寻求与人的联系。读者在阅读时会结合自己的认知背景,包括关于父亲、情人、心理医生的图式,建构起这些亚世界,从而理解文本世界中萨沙爱偷东西的尴尬处境和她内心的痛苦,感受到作者伊根对萨沙的同情。

文本世界理论还能解释该章中三层次世界之间的越界现象。文本世界理论认为,不同层次的世界之间是不可及的,但是,该故事却违反了这一原则。

3.0 世界层次的越界

3.1 文本世界和语篇世界的越界

临近该章中讲述的萨沙故事的末尾,叙述者这样说:

“救赎,重生——上帝啊,她是多么渴望这些啊。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个人不都渴望这些吗?”

我们先来确定前两句的世界归属问题。单单看这两句,我们难以确定它们是叙述者的讲述,还是描述人物萨沙的思想的自由间接引语,即很难界定它们是属于文本世界层面,还是属于亚世界层面。但是,如果我们结合这两句的上文便可以做出合理的判断。在这两句之前,叙述者说道,“萨沙很想让他高兴,说这是个转折点;现在一切都感觉不同了,或者我给莉齐打电话了,我们终于和好了,或者我又拿起竖琴了,或者只是我在改变我在改变我在改变:我已经改变了!”(She wanted badly to please him,to say something like It was a turning point;...I called Lizzie and we made up finally,or I’ve picked up the harp again,or just I’m changing I’m changing I’m changing;I’ve changed!)萨沙想对克鲁斯说的话是用斜体表示的,与上下文的正体形成鲜明对比,突显出该部分描写的是萨沙的心理活动亚世界。从本例与该斜体部分字体上的对比和语义上的关系来看,本例中的前两句应该是文本世界层面的叙述,表现出叙述者对迫切渴望救赎,却始终得不到救赎的萨沙的同情。

而本例中的第三句却不再局限于文本世界中的萨沙的故事。该反问句中的“每个人”应该也包括读者在内。于是,这个问题听起来更像是叙述者在反问读者,希望读者能够从萨沙的故事受到触动,意识到自己对改变、救赎的同等的渴望。读者读到该句时很可能会情不自禁地结合自己的经历,思考叙述者提出的问题。叙述者和读者在此处的对话实现了文本世界向语篇世界的越界。Gavins(2007:138)认为,文本世界中居住的是作者的执行者(enactor)和读者的执行者。因此,读者和作者即使在时空上相隔遥远,也可以共同走进文本世界进行交流。叙述者在讲述萨沙悲惨而无奈的人生经历之后,这样深情地反问读者,使得读者走进文本世界,化身为读者的执行者,和作者的执行者进行对话,从而对萨沙产生最大程度的认同和最深切的同情,对自己同样渴望救赎的心情也有了深刻的感悟。这样一来,萨沙的困境便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而是现代社会的人们都会遇到的问题。每个人都会经历迷惘、痛苦的阶段,也都会努力地寻求救赎。这里文本世界向语篇世界的越界使得萨沙的故事、萨沙的心理挣扎成了现代人生活境遇的寓言。

该小说的叙述者不仅在第一章萨沙的故事中直接与读者对话,在后面的章节关于其它人物的故事里也常常这样做。在第13章中,当人物斯科蒂在舞台上获得巨大成功,实现了他多年的梦想时,叙述者说:“现在,斯科蒂进入了神话王国,每个人都想拥有他。也许他们应该那样做。神话难道不属于每个人吗?”

此处的反问同样实现了从文本世界向语篇世界的越界。读者在看到60多岁的斯科蒂创造的音乐神话之后,听到叙述者的反问,应该会感到振奋,并想通过努力创造属于自己的神话吧。该小说的叙述者常常在讲述人物的故事后用这种方式和读者对话,让读者从人物的经历思考自己的人生,得到一些启发。这些对话使得叙述从文本世界上升到语篇世界,给文本世界讲述的人物的故事赋予了普适的意义、蒙上了寓言的色彩。

3.2 文本世界与亚世界的含混:叙述者的前叙世界和人物的认知世界

除了语篇世界与文本世界层的越界之外,该部分还有文本世界层与表示人物认知的亚世界层之间的含混。在包含萨沙和克鲁斯的倒叙空间里,好几次出现了这样的叙述:

“萨莎转过头,翻着眼睛看着他,提醒克鲁斯她不是一个白痴——她知道这种问题有着道德上绝对正确的答案。她和克鲁斯是合作伙伴,他们共同写着一个结局已经被设定好了的故事:她会好起来的。她会停止偷窃,而开始关心她曾经热爱过的事物,比如说,音乐,她初到纽约时认识的朋友,以及那些写在报纸上并贴在她早期公寓墙上的人生目标。”

当克鲁斯问她在偷东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时,萨沙做出上述反应。第一句描述的就是萨沙的反应和心理。后两句的归属却很模糊。它可以是萨沙的认知世界,即第一句中的“知道”(knew)打开的认知世界的延伸。萨沙觉得她和心理医生在合著一个故事,故事的结局已经被决定。她会变好,会重新拾起那些曾经让她感兴趣的东西。换句话说,萨沙知道她自己会变好,但是需要一个过程。此后,叙述者说道,萨沙多么想对心理医生说,现在是个转折点。这说明把这一句看作萨沙对自己会改变,会过上正常生活的认知是说得通的。但是,这句话也可以看作是叙述者的前叙空间(flashforward),提前告诉读者萨沙后来的情况。可能很多读者会作出这种推测,因为读者关于讲故事的机制的背景知识使得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会不断从被引入的亚世界中走出来(McIntyre,2007:125),回到外层的文本世界。在阅读该部分时,读者可能在没有空间指示词的情况下会自然地从人物的认知世界回到叙述者讲述的文本世界。小说后面的章节确实证实了第二种推测。萨沙后来的确改掉了偷东西的毛病,上了大学,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叙述者在这里似乎故意把这个将来空间与萨沙的认知空间接在一起,使得读者无法确定这是萨沙的认知空间,还是叙述者的前叙空间。或者作者想要通过这个含混说明是人物的认知还是叙述者的提前叙述并不重要。叙述者会给萨沙的故事一个快乐的结局,而萨沙也相信自己的生活会变好。文本世界与人物认知亚世界的含混一方面寄托了作者对人物或者所有现代人的同情和对他们获得幸福的美好祝愿;另一方面也让读者听到萨沙渴望获得救赎,相信自己会变好的心声,与之产生共鸣。

在另外一个包含萨沙和克鲁斯的倒叙空间里,也出现了这样的现象。当克鲁斯提到萨沙的父亲时(萨沙的父亲在她六岁时抛弃了她和她的母亲),萨沙说她不记得父亲,关于他她什么也不想说。接下来的两句是:“她这样做是为了得到克鲁斯的庇护,同时也是自保——他们都在写关于救赎,关于重获新生的故事。然而悲痛确是唯一的指引方向。”破折号后面的部分应该是萨沙不愿意谈父亲的心理动机。但是,最后一句又因为没有任何空间建构词而出现了世界归属含混的现象。可以把它当作萨沙对自己的人生的感悟,即萨沙的认知亚世界,因为她看心理医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已经体会到这条改过自新、获得救赎的路上充满失望和悲伤。这个理解应该是合理的。但是,这句话也可以是文本世界中的叙述者的前叙,即叙述者告诉读者在萨沙改过自新的路上将会充满悲伤。如果作前一种理解,读者可能会扪心自问,重温在努力改变自我、开始新的生活的路上的悲伤经历,对萨沙产生一定的认同。如果是后一种理解,读者便会感受到作者对人物甚至所有现代人渴望获得救赎、却经历无限悲伤的命运的同情。

4.0 结语

运用文本世界理论分析故事《偷窃物》能够再现读者阅读时在线建构的各种世界,特别是大量的指示亚世界,从中了解萨沙的过去,从而理解文本世界中的她的性格和心理,对她产生深切的同情。文本世界理论可以解释读者如何调动相关认知背景,包括修改认知图式,理解作者建构的世界。该叙述者和读者沟通的一个策略是在讲述人物的故事之后反问读者,打破文本世界与语篇世界、人物认知亚世界之间的界限,让读者通过人物的经历反思自己的人生。由此,珍妮弗·伊根的人文主义关怀便不仅局限于对她笔下的人物,还延伸到她所有的读者。文本世界理论可以说明,读者如何通过文本和空间上、文化上相隔遥远的伊根进行交流,感受到她对现代人孤独境遇的同情,以及她对现代人经历痛苦之后必将获得幸福的希望和信心。

注释:

文中译文主要是笔者自译,参考http://blog.sina.com.cn/s/blog_6c5608d50100vuyp.html。

[1]Bell,A.“Do you want to hear about it?”Exploring possible worlds in Michael Joyce’s hyperfiction,Afternoon,a story[A].In M.Lambrou&P.Stockwell(eds.).ContemporaryStylistics[C].New York:Continuum,2007.43-55.

[2]Egan,J.A Visit from the Goon Squad[M].New York:Anchor Books,2010.

[3]Gavins,J.“And everyone and I stopped breathing”:Familiarity and ambiguity in the text world of The Day Lady Died[A].In M.Lambrou&P.Stockwell(eds.).Contemporary Stylistics[C].New York:Continuum,2007.133-143.

[4]McIntyre,D.Deixis,cognition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viewpoint[A].In M.Lambrou&P.Stockwell(eds.).Contemporary Stylistics[C].New York:Continuum,2007.118-130.

[5]Stockwell,P.Cognitive Poetics:An Introduction[M].London:Routledge,2002.

[6]Werth,P.Text Worlds:Representing Conceptual Space inDiscourse[M].London:Longman,1999.

[7]刘立华,刘世生.语言·认知·诗学——《认知诗学实践》评介[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6,(1):73-77.

[8]刘世生,庞玉厚.认知叙事学初探——以电影《美丽心灵》中的文本世界为例[J].外语学刊,2011,(2):45-51.

[9]马菊玲.用否定建构的荒诞世界——《第二十二条军规》的认知诗学分析[J].山东外语教学,2008,(6):89-95.

Steal for Warmth—Text World Analysis of Found Objects

JIA Xiao-qing1,ZHANG De-lu2
(1.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Shandong University,Jinan 250100,China/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ghai 200093,China;2.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Tongji University,Shanghai 200092,China)

Text World Theory focuses on the way readers communicate effectively with the author who is located in a“split discourse world”.Applying this theory to Found Objects,the first chapter of the novel A Visit from the Goon Squad,written by famous contemporary American writer Egan,we can explain the way readers mentally construct text-world and various sub-worlds when reading it,so as to communicate with Egan who is spatially and culturally distant,feel her sympathy for the lonely modern men and her hope for and belief in the happiness that modern men will get after undergoing bitterness.

Found Objects;text world;sub-world;discourse world

H052

A

1002-2643(2013)01-0042-05

2012-06-15

2008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08BYY032)。

贾晓庆(1980—),女,汉族,安徽人,上海理工大学讲师,博士,山东大学英语语言文学流动站在站博士后。主要研究领域:美国文学、英语文体学。张德禄(1955-),男,同济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语言学理论与应用(系统功能语言学、文体学、符号学、外语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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