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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美国主权信用降级析国际货币秩序的规范化发展*

2013-04-07黎宗仁黎四奇

关键词:主权秩序货币

黎宗仁,黎四奇

(湖南大学 法 学院,湖南 长 沙 410082)

在金融法的构建中,货币法无疑是基石所在。由此推演出的另一个结论就是,国际货币制度一体化也是理所当然。然而,2011年8月6日,标准普尔降低美国主权信用再次深度证明当下国际经济发展的艰难、及国际秩序演进中所遵循的弱肉强食的“丛中法则”。深入认识此次降级的影响、及其与国际货币之间的关联对我国未来大政方针的制定具有重大的启示性。

一 美国主权信用评级降低的原因及其影响

(一)降级的影响——二次探底金融风险的“外溢”

尽管在多个场合,我们已惯于用“后金融时代”来说明在国际合力之下,源于美国的次贷危机已离我们渐行渐远,但危机真的已销声匿迹了吗?当美国政治集团游戏于债务上限问题时,我们再次发现这场让世界心有余悸的危机依然挥之难去。虽然降级是一个国家的内部事务,但是在国际经济你我相依的背景下,如果某个国家突然拥有了独一无二的铸币税而靠它国的“反向援助”寄生度日,那么这一问题就必然外部化。对于其负效应,分析如下。

其一是直接导致国际融资成本的增加。对此,标准普尔称,降级后投资者将重新评估美国借贷风险,预期2013年起10年期的国债利率将上升50至75个基点。据摩根大通估计,美国评级由AAA降至AA级后,政府每年须多支付1000亿美元利息。[1]美债收益率的提升必将对债券市场造成负面冲击,同时辐射性地促使房地产等与国债利率密切相关的行业借贷成本增加,这有可能使美国经济遭受危机后的二次伤害。

其二是加剧全球股市的震荡。受美国信用评级从AAA下调到AA+的影响,2011年8月8日全球股市哀鸿一片,市场对全球经济疲软的担心导致资金离场迅速。如当天美股大幅下挫,道指下跌634点,跌幅达5.55%,收于10809.85点;英国金融时报100指数下跌3.4%;德国股市下跌5%;纽约原油期货价格下跌6.4%,收于每桶81.31美元;受“蝴蝶效应”的影响,当天,中国上证指数下跌3.58%。这一状况的延续在严重挫伤投资者的热情的同时也必将导致资本市场上资金的枯竭,从而抬升企业融资的难度。

其三是导致它国美元资产的严重缩水。具有“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降级效应必定会连带性地降低美元的币信,引发“去美元化”的抛售,从而直接导致它国所持有的美元资产购买力的激剧下降、及作为避险资产或投机工具的黄金等贵金属和大宗商品价格的攀升。如“截至该年度8月初国际金价创下历史新高每盎司1675美元”[2]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同时,由于大量的银行资本金投资于美国国债,一旦其因降级缩水,则对整个世界金融市场将是一个非常致命的打击。此外,美元的准国际货币性决定了其走软决非一个单纯的资产贬值问题,更具有强大的“城门失火而殃及池鱼”的“输出通货膨胀压力”。

其四是诱发“热钱”效应。由于一些国家(韩国、新加坡、泰国、菲律宾、巴西等)基于对美元贬值影响到本国出口的忧虑,纷纷采取了抑制本币升值的汇率政策。此前,一些投资者也因担忧美国债务上限问题和欧洲的债务危机,曾大量买入日元和瑞士法郎等通货来规避风险,从而导致这些货币价格的大幅上扬,因而日本和瑞士的中央银行都在相应的期间内采取了遏制本币升值的措施。相比于欧美等国,由于新加坡等新兴市场国家经济持续高增长,利率水平较高,汇率升值空间大,因而在美元式微的情况下,这些市场可能会成为部分国际游资的觊觎之地。

(二)降级的原因

在主权国家之间经济相互紧密交织的当下,主权信用评级对国际经济关系的影响与一个国家国际政治与经济影响力之间呈正比例关系。在美国主权信用评级被降低而外溢效应不可避免之时,穷根究底地考察事件发生的成因无疑是问题解决与制度设计的起点。对此,作如下分析。

其一是形式上“自伤”而实体上自利的降级——国际货币法律制度层面的分析。自立国以来,美利坚民族向来是一个将实用主义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民族,这一特点决定了美国人,包括其政府在决定为与不为问题时是决不会损人不利已的。主动的降级在形式上对于美国经济及其政府形象具有自伤性,但这只是种障眼法,绝非评级者的真实意图。事实上,这是对当下国际货币秩序与金融情势理性评估后的结果。如果说在布雷顿森林体系时代,国际货币秩序在“双挂钩”制度约束之下还呈现为半有序的话,那么后布雷顿的时代则是一个原始性的无序竞争时代。“尽管世界舆论对国际货币制度的改革呼声不断高涨,但是直至今天国际货币制度的改革并未迈出实质性步伐,国际货币制度所涉及的几个核心内容,如国际货币本位制度、国际汇率制度、国际收支制度、国际收支平衡的调节等迄今仍处于无序状态。”[3]既然是“无政府性”的竞争,那么弱者就是强者的哲学。美元的准国际货币性、潜在的国际收益性与美国标准晋尔的降级之间似乎存在着市民社会与政治社会间的默契与合谋。

问题出现而引起全球金融市场恐慌一片之时,各所涉国都对美国政府挥起了道德的大棒。然而,在强权胜于公理之下,责骂是于事无补的,因为作为公共领域的政治素来无道德。谴责与愤怒并无助于问题正义化的解决,也不能开创一个国际金融法治化的时代。法律研究的对象是社会关系,而关系讲究的是相对性。若我们认为降级是一种公私之间合谋的话,那么能否将这种“多米诺骨牌效应”全部归责于美国政府的无良呢?对于这一点,我们应在既有事实上的基础上,作一个合情合理的公断。在被降级的原因上,美国是流,而非源的关系,因为恰恰是国际政治社会的软弱、不作为、及国际社会集体性的沉默与自保才导致了国际货币秩序的“无政府主义”、及美国政府在国际金融市场中利用美元“唯我所欲所用”的一枝独大困境。承上启下地看,降级后的金融震荡只不过是国际社会作茧自缚之下不得不容忍“特里芬难题”的恶果。

其二是美国经济衰退与债务危机——降级的根本原因。尽管在2011年8月2日,奥巴马如释重负地签署了该年度《预算控制法案》,但是此举并不能掩盖美国经济发展所背负的严重债务危机,及掩盖其经济前景暗淡的事实。为了使降级的评定具有权威性与公信力,作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标普对降级的合理性作了几点说明:一是美国的债务危机前景不明。在将美国的债务状况与英、德、法、加拿大等国进行横向比较后得出的结论是,其不能满足3A的实质性指标要求;二是认为,美国的财政计划难以实现。尽管在《预算控制法案》规定,在未来十年内将政府的开支削减2.1至2.4万亿美元,但是根据测算,比较理想的减赤额应为4万亿美元左右。因此,两者的差距太大而难以协调;三是对政策制定者失去信心。其实,早在2011年4月,标普就对美国维持百年的3A评级作了“狼来了”的展望,称美国债务风险正在积聚、放大,若问题不能得到妥善解决,那么就有可能下调其国家主权信用级别。然而,该警示一直没有引起政府足够的关注与重视,直到近期美国债务上限问题无法回避,并演变成两党相互掣肘的政治工具时,评级机构的预言才受到公众的普遍关注。

二 国家主权——国际货币秩序规范化发展举步维艰的症结

客观而言,对于国际货币秩序“从无序至有序、从不公正到公正”的重构,当下,国际社会欠缺的并不是这样或那样的高深学说与主义,如有学者稚嫩地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讲,将来的根本问题是民族主义的政治力量与要求世界经济一体化的经济力量的冲突。最终建立一个世界联邦政府似乎将是处理世界经济问题唯一合理的方法。”[4]事实上,人类固有的自私自利等劣根性成了国际货币规范化发展的最大屏障。在作为或不作为丧失了理性的指引之时,“巨人”般的理论往往是苍白无力的。

国际货币秩序规范进化的难点在哪里呢?对此,皓首穷经的学者们不乏心得,如有学者将其归结为“国际所有制变革的艰难、科学与体系化理论的欠缺、国家之间发展水平的差距、南北关系之间的不平等、国际金融监管体制的冲突、正义裁判者的缺失”。[5]“国家间存在的利益差异太大,缺乏足够的国际政治资源来进行货币制度的改革。”[6]问题发现是解决问题的起点,对此,维特根斯坦非常有见地说:“洞见或透识隐藏于深处的棘手问题是艰难的,因为如果只是把握这一棘手问题的表层,它就会维持原状,仍然得不到解决。因此,必须把它连根拔起,使它彻底地暴露出来。这就要求我们开始以一种新的方式来思考。”[7]迄今为止,仍没有跳出上述巢臼的难点分析彻底裸露出了问题的本色吗?答案是否定的。客观的认识是,类似的分析并没有深潜进问题的底部而揭示国际货币秩序法治化重构的真实难点。那么,难点究竟何在呢?

归根到底地看,国际货币秩序法治化真正的难点在于“画地为国”的“主权”。以主权为基础的国家形成是人类文明化进程的象征,因为一个共同的权力使人类避免了战争状态而给人类带来了生活秩序化、自由化与安全化的福祉。然而,在另一方面主权之可欲性取决于是否可行,而非取决于是否合理的事实也表明,主权是人类给自己套上了一个沉重的十字架。也正因为主权的可怕与可能的失控,在国内秩序构建与维护中,为了规避自受主权所害的风险,在国家权力的配置上,文明型的国家大都奉行了分权相制的理念,在社会秩序塑造中,也大多强调与崇尚政治社会与市场社会的平衡博弈。正所谓:“一个发达的法律制度经常会试图阻止压制性权力结构的出现,而它所依赖的一个重要手段便是通过在个人和群体中广泛分配权利以达到权力的分散和平衡。”[8]如果说在各国老死不相往来的亘古时代,国家绝对主权是人类主宰自我存在的理性选择,是一种恶性的善的话,那么随着国际经济一体化时代的来临与方兴未艾,国家主权就成了国际经济秩序质变、国际公平与正义的极大之“恶”。

在国际公法源流的探讨中,有一种观点基本上是共识性的,即先有国内法,尔后才有国际法,在理论上,前者对后者起到了不可替代的“哺育”作用。依此推理,至少在逻辑上,可以得出如下结论:若不否认法治化的秩序是人类的终极渴求,那么就当下的情势而言,这种秩序就必然具有国内与国际的双面性。在法治化已于世界范围内成为一种主流社会治理模式的当下,“分权制衡”、“公权与私权的对垒”、公平与正义等元素就自然而然地应成为国际秩序构建的基本指南。尽管在国内秩序构建的理念上,我们早已经脱离了自然状态下“狼与狼”的关系,但是在国际秩序的创建上,在走完了漫长的历程后,比照霍布斯笔下的“这种人人相互为战争状态还会产生一种结果,那便是不可能有任何事情是不公道的。是非及公正与不公正的观念在这儿都不可能存在的,”[9]我们似乎又回归到了原始时期的人与人之间的战争状态。正是由于主权一国私利的狭隘之恶才导致了人类在当下包括国际货币秩序在内的国际政治与经济秩序的建设中现实地遵循了原始的“大鱼吃小鱼”的自然法则。虽然说国际合作之下,我们可以用“国家主权不是代表一种绝对的逻辑,而是一种历史的逻辑”[10]来麻痹公众的理智与意志,但是国家主权已成为人类大同化发展中最难搬动的“绊脚石”是一个不容争议的事实。

尽管从层级上看,国际法优于国内法,但是在国际法还没有“武装到牙齿”的时候,这只是一种障眼法。主权表现为对内与对外的权力,对内则表现为主权者对国内社会的治理权,对外则实然地表现为在与其它主权国家抗争中为基于“民族共同意识”而形成的群体谋福利的权力,而这也是主权存在正当性的原因之一。从这一点看,在国际关系处理上,主权问题是“锱铢必较”而难以让渡。不可否认,主权具有公益与公共产品性,是历史进化的结果,但是又具有人类与生俱来的“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的私利性。国际货币秩序的混沌无疑在很大程度上钳制了国际经济的发展,在此基础上的国际金融秩序已成为国际经济前行的最大束缚。对此,我们缺乏的并不是共识与解决问题的理论。实际上,国际社会整体性地表现为理论的巨人与行动上的矮子。从表象上看,美国主权降级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可以归责于国际货币制度的无为,但是问题的源头在于国家主权,而主权存在的基础又在于人自身动物属性的劣根性。无论困难如何重重,发展仍然是硬道理。在国际金融秩序的稳定性方面,人类并不乏持续性的探索与尝试,如金币本位制度、金块本位制度、金汇兑制度及当下被鼓吹的碳金制。在这一流变中,可能最具有造法与规范意义的当数二战后的“布雷顿森林体系”与特别提款权。然而,体系内生的缺陷及国际政治社会的羸弱使国际社会在走完一圈后又回到了国际货币秩序无所依归的起点。

当下,我们已乐于用文化、文明、“水治”的法治之类的溢美之词来粉饰我们的成功与动物的差别。在国际经济一体化的内在要求与国家主权激烈碰撞之时,学者们适时地抛出诸于“淡化主权”、“主权过时”、“主权消亡”类的“去主权”论,且以具有超国家性的欧盟等区域合作引以为证。真相是,无论对这些理论如何包装,国家主权“绝对私利”的本色并没有遭受原则性的侵蚀与嬗变。如此之论是否表明,国际经济法治化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呢?这是一个比较悖论同时又让人气馁的问题。如果国家主权的私利性没有受到应有的压缩或者说国际政治社会仍然软弱如“扶不起的阿斗”而被强大的国际市民社会所欺凌,那么国际经济一体化的明天就很有可能前途未卜,国际经济分配格局中的“马太效应”就有可能被进一步放大。换个视角,历史的发展并非全然以人类的自我意志为转移。若将这一朴素的观点转化为法言法语,则表现为在法律制度的构造上,进化理论主义在实然上凌驾于建构理论主义之上。由此可知,若一体化代表了一种无法逆转的趋势,则主权内核的置换就根本不是一个“是与不是”的问题,相反,而是一个“该怎么做”的问题。

三 出路在哪里——国际货币制度的规范化发展

对于国际货币规范化发展的出路,我们必须既理想,又现实,因为“法律合法性的关键,在于把握法律理想与法律现实之间的距离,它们两者之间必须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当法律理想与法律现实差距太大时,理想就会显得缥缈虚无;而距离太小时,理想也就不复存在了。也就是说,法律理想必须总是显得仿佛能够实现的现实,而法律必须总是表现为社会关系的理想形式,而不是现有社会关系的复制品。”[11]对此,思考如下。

(一)适度去主权化——国际货币制度规范化中的理想

主权是一个历史性的概念。虽然主权弱化已是情势所急,但是难点在于“去主权”究竟要去到什么程度?是不是使主权收缩至零的状态而又彻底地“还政于民”?如果结果是这样的,那么如此折腾的意义也就荡然无存。在实体上,此处所论的“去主权”是以承认主权为前提,如“不管是虚体国家,还是熊彼特式的工业国家、积极的主民族主义、治理型国家、竞争性国家、催化剂国家等理论,都强调了经济全球化前景下国家的新职能,肯定主权国家继续存在的意义。”[12]现实也佐证了,在当下可以预判的时期内,主权国家作为经济全球化中最重要的推手,其既不会消失,也不会过于弱化,只是角色转换而已。是故,国际货币法治化道路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最终取决于去主权的适度化。如何控制这一尺度确实为一个棘手的问题。笔者认为,国内法建设中“抓大放小”的实践是比较开启智慧的。法治作为一种有效的社会治理模式已受到人们的推崇备至。然而,法治之外仍存在一些法律所不能的盲区、及法律刻意不予干扰的区域。在去主权化中,如何落实“大”与“小”的标准就成为了关键所在。国际流动性提供、国际资产储备、国际收支平衡、汇率安排、国际支付与结算等在国际贸易与投资中,无疑是兹事体大而不可不察的。公民的权利互让形成权力,而国家权力的外让就形成与强化国际政治社会,并进而保障国际市民社会的自由、平等、正义、及和平与安全。

虽然在后布雷顿森林时代,我们体会到了浮动汇率与准国际化美元的便利,但是有一个问题是值得玩味与反思的,那就是被人们称之为“百年难遇”的金融危机为什么没有发生在前时代,而恰恰发生在后时代呢?固然双挂钩的前时代存在诸多众口难调性及制度内在的缺陷性,但是它毕竟是披了一层法律的外衣而受到了国际政治社会的庇护,后时代则是一个各国货币政策比较放纵而无所约束的时代,而这也是美国主权债务膨胀与金融风险转嫁的原因所在。追昔照今,问题的突破口仍然在于法定化地解决国际经济交往中的本位货币,而不是在南北矛盾、特别提款权增加与分配等事项上做表面秀。尽管因时的去主权化有一种“屠龙之计”的自讽色彩,但是多管齐下之下,一种去主权意识,特别是潜意识的大众化形成对于国际经济实质上的一体化的喻义是不可估量的,因为法意构筑了国际货币法规则的意义世界,为国际货币法律制度创新的基础,且根据弗洛伊德的“埋藏的都是珍品”论,那些真正起作用的,能够真正反映本性的东西,都是隐藏着的。

(二)国家间的双边性与多边性协作——现实的抉择

国际化中,虽然在综合实力、财富占有、国民平均资源占有比例等方面,富国与穷国之间的“二八现象”日益拉大,但是这并不表明在国际生产、流通与消费、及国际金融秩序的和谐构建中,以美国为首的富国俱乐部可以抛弃为数众多的穷国弱国。逻辑的推理是,富国的富有是以穷国弱国的积贫积弱为代价。人口、资金、商品、技术等资源的跨国流动是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比较优势为基础的,而这种余缺的互补恰好给改造以美元一枝独大的国际货币制度提供了条件。现时下,大部分国际贸易,特别是大宗商品,如石油、有色金属、农产品及煤炭等是以美元作为结算单位,美元的最终提供者(美国)输出的是几乎没有什么成本的美元,而进口的是货真价实的商品与资源。这种权利与义务不对称的国际货币安排就必然导致一种全球的财富源源不断向美国及其同盟输送的导管效应,而这也是为什么美国主权信用评级降低在世界范围内引起恐慌的真相所在。对此,格林斯潘就指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即全球经济正被捆绑在美元的战车上动弹不得。

没有出路了吗?就问题的缓改而言,情况还不至于如此悲观。很久以前,耶林说,法的目标是和平,而实现和平的手段是斗争,斗争是法的生命,所以有理有据有节的抗争是国际货币秩序“从不正义到正义、从无序到有序”的必经之路。比较优势理论说明在人类的共同文明及各国的发展中,富国强国与穷国弱国之间是一种“荣辱与共”与“一个都不能少”的捆绑关系,因而在国际货币关系中处于劣势的一方在发现这个奥秘之后,完全可以通过不对称斗争来改变被动的格局。在战略上完全可以通过协议的方式达成以下安排:其一是货币互换法,即贸易国之间相互采取货币回购的方式来解决支付与结算、资产储备等方面的问题;其二是债务处理法,如要求双方相互交叉持有等值的或与其经济总量相配的债务额度,以达到避免流动性泛滥的风险。此外,也可以通过协议的方式规定,在债券发行时,发行国只能发行随其通货膨胀增长收益率的债券,从而锁定发行国通货贬值与购买者货币升值的风险;其三是黄金的适度货币化。黄金是天然的货币,将其非货币化并非一种明智的选择。尽管时下黄金储量与产量跟不上世界经济发展的步伐决定了黄金充当世界货币的先天缺陷,但是“以某种或多种或某具有超国家性的货币为主,以黄金为辅”的金汇兑本位制还是存在得天独厚的优越性。在美元已在实质上使美国经济寄生于世界经济而直接影响全球财富分配不公之时,黄金传统的定值功能的“复辟”无疑是顺应民心与实情;其四是汇率行为定式的改变。在尊重习惯上,国家行为与个人行为具有强烈的类比性。虽然盯住美元浮动的做法符合人因循守旧的惯性,但是革新盯住模式也是对它国强势货币的不满一种有力回击。在这一点上,选择是很多的,如在浮动模式上,有独立浮动、联合浮动、蠕动浮动。盯住汇率也存在盯住单一货币、盯住一组综合、盯住特别提款权等多个选项。归根到底看,在规范国际货币秩序方面,我们并不是没有分权制衡性的选择,问题也并不在于美元与美国的一枝独大,而在于我们是否有打破常规的勇气,是否能据理据实力进行国际维权的斗争。

四 我们该怎么办?——中国问题的思考

中国是美国国债最大的海外债权持有国。在标准普尔下调评级的情况下,中国政府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让人民币大幅升值,还是继续购买美国的国债。无论是哪一种选择,对于中国来说,巨额损失都是在所难免的。人不能二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可在美元资产储备及经济发展宏观战略上,我们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踏进被美元绑架而骑美元难下的境地呢?无论作何种解释,有一点是肯定的,在试错中进行制度与理念的脱胎换骨已是必然。

其一是理念的转变。自古至今,我们自诩为礼仪之邦,然而这种文化与传统不太适合于国际经济竞争中的博弈,因为礼文化所内含的伪善性与好大喜功性是与市场经济所崇尚的法治性与逐利性存在本质上的差别。在国际经济交往中,我国有必要进行观念的转型,即必须实现从注重形式到注重实体的转变。如一些评价人士认为,在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救助中,中国成功地担当了一次世界经济“救市主”的角色。既然中国有这强大的“实力”,那么在美元泛滥之下,作为最大的债权国与世界大国,中国何不再次担起拯救世界金融与国际货币体系的大梁呢?在这一问题上,我国应有客观且务实的认识,即在责任承担上,民富国强是第一性的,国际责任承担是第二性的。在主权固有的观念没有本质松动的情形下,我们有必要对礼文化实行内外有别的解释,即在国内和谐社会构建上,我们可以适度传承礼文化,但在国际经济往来中,应轻“好面子”的礼而重“好里子”的市场法治的游戏规则。

在另一方面,我国应对经济发展的战略适时作出调整。若说在改革开放的早期,因为国际购买力低,出口创汇的政策顺应了时代的要求,则在综合国力渐强的当下,过于追求贸易顺差的出口创汇已不能满足我国经济健康发展的要求。事实上,这种唯出口是重的“一条腿走路”经济模式的缺陷是不言而喻的,如它使本国经济过度依赖于外部环境,易于导致经济问题政治化。而且,以实物换取纸通货的贸易本身就是一种赔本买卖。也正是因为我国经济发展的亚健康状态、贸易的非对称性,我们才积攒了与现实需求相对过剩的美元外汇储备,并进而引发了中国经济间接被美国经济绑架的后果。因此,在未来的国际货币体制重构中,如果我国想争得与其地位相配的话语权,就必须实现从单极化的经济模式向内需与外需相结合模式的转型,并踏上一条重高附加值的科技化强国富民道路。

外汇储备的居高不下不单纯是一个管理水平问题,同时也与 “勤俭节约”的传统观念。市场经济模式下,消费成了经济发展的最大瓶颈,因为生产力的提高决定了不是生产自动创造需求,而是消费决定生产。新形势下,“勤俭节约”成了一个被继受的假命题,但是常识化的认识与不加分辩的接受已使得这一观念根深蒂固。中国落后及世界经济强国的发展史已揭示了一个对民主政治与经济发展皆有助益的规律,即一个国家的发展程度与法治水平是与其负债率的高低成正比关系:大凡向民众负债率高的国家,权力与权利能形成有效的对抗,反之,权力与权利的分配则失衡,权利不能形成对权力有效的抗衡。事实上,国家适度的负债经营不仅传递了还富于民的亲民信息,而且“拿人手软”的欠债效应也使得政治社会与市民社会之间形成了合理的制约,这种良好的内部治理无形中就给民主、法治、人权等主流价值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我国的法治化走的是一条“自上而下”的路线,当务之急,我国应因时制宜地革新“守财奴”的节俭观念,动态且合理地保持外汇储备的额度。我国应从人治走向法治,从扬善为主走向制恶扬善并重从权力本位走向权利本位,从全能政府走向有限政府。[11-13]

其二现实的思考。在应对外汇储备保值与增值方面,我国已采取了刺激需求、许可人民币渐进升值、创建主权财富基金、及推动国际货体系改革与人民币国际化等措施,但是这并不能遏制我国外汇储备持续的增速。之所以如此,其原因就在于为了维护我国高能耗、低成本与低附加值的出口发展型经济模式,在抑制人民币升值的驱使下,我国央行必须不断地在外汇市场上买入美元,以维持贸易顺差上的优势。在宏观战略没有调整前,如此循环的后果与风险就会不断集中与放大。要改变这种国际经济秩序分配中的不公,我国不能坐以待毙,而必须居危思变。可行的建议如下:一是调整外汇储备的货币与资产结构,如在币种上多元化,避免将外汇储备资产过度美元化;在资产上亦应多元化,如可考虑增加黄金储备,增持声誉较好的企业与金融机构的股票和高级债券等,在国债持有上,可以多国化,并采取交叉持有的机制。[14]同时,在投资策略上,尽可能考虑将债权转化对债务国的现实资产投资;二是积极地推进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以达到适度稀释与去美元的效果。与此相对应,在综合实力增强的基础上,我国应加速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以对美元起到牵制作用。

[1] 张友红.美国主权被降级[EB/OL].http://news.hexun.com/2011-09-07/133179497.html.

[2] 王娟.评级下调将引发严重的连锁反应,中国外储或涉3000亿美元 浮 亏 [EB/OL].http://finance.sina.com.cn/review/hgds/20110807/123610274179.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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