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王雄“汉水文化三部曲”中文化基因的传承*
2013-04-06袁丽
袁 丽
(陕西广播电视大学现代服务与管理系,陕西 西安 710119)
一、文化及汉水流域文化
汉水,是长江最大的一条支流。发源于陕西省西南部秦岭与米仓山之间的宁强县冢山,向东南穿越秦巴山地,流经陕南和鄂西北丹江水库,出水库后继续向东南流,过襄樊,在武汉市汇入长江。主要支流有:褒河、丹江、唐河、白河、堵河等。汉水河道曲折,自古有“曲莫如汉”之说。汉江在襄阳变得宽阔浩荡,舟楫密集,码头喧嚣,千帆所聚,万商云集。自古以来,襄阳就是南北经济文化的交汇之地。[1]
汉水,不仅是楚文化和中原文化的摇篮,而且在整个汉文化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作为长江最大的支流,汉水剽悍敦厚的民风与内敛古朴的民俗融为一体,是一个因为传说太多而显得有些缥缈和迷幻的地方。相传剽悍无比的游牧民族羌族就是由北南迁于此,在汉水上游建立起了自己的美丽的家园。汉水流域土肥水秀,富庶美好,是外来移民最多的区域。接纳他人为汉水人民的传统美德。在这种美德的传承中,也收获了外来文化和外来文明成果,呈现出流域的兼容性和包容性两大文化特征。这正是中华民族文化的典型特征。[2]无论丰年荒年,汉江边上的人们到处流浪的要比任何一个地区的人都少。
汉水流域在接纳了众多的外来人流的同时,也就接纳了外来文明。南方人的文弱纤秀与北方人的刚健粗犷在这里融合为多重性的人格结构,形成了温文秀美、机智开朗、不畏艰险、豪放刚强的流域性格;形成了勤劳朴实、淳厚善良、崇尚礼义、热情好客的民俗传统,表现出南北文化交融的多样性。
历史的沉淀产生了文化,人们的生活习惯、风土人情、婚丧嫁娶、祭祀礼仪、服饰刺绣、音乐舞蹈等经过历史这个发展过程后,就凝聚成文化。其内核是一个民族的无意识和有意识,是一个民族文化的基因。民族文化既深深烙刻着时代的印记,又蕴藏了传统文化基因的解码。
20世纪中期以来,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试图凭借其现代文化的强势,向全球推行一种西方模式的价值观念和生活理念,用文化占领的方式达成其以往运用其他手段不能实现的征服;而那些相对贫弱的民族在霸权主义兵临城下的紧急关头,唯一可以与之抗衡的,似乎也只剩下自己的民族文化。王雄先生的“汉水文化”研究及汉水文化三部曲,正是这样一个亮点。《光明日报》撰文认为,王雄是中国第一位倡导并实践汉水文化小说创作的作家。作者执著守望的这条河流,即中华民族历史悠久的文化传统、炎黄子孙独立支撑的文化精神,其现实意义是不言自明的。
王雄对汉水文化基因的破译是从老老实实的捡零拾碎开始的。正如王雄所说,他是一个捡木头片子的人,一片片的积拢来去卖,居然也成了富翁。他认认真真地写“汉水”,写“襄阳古城”,写“襄阳马背巷”。他选择了汉水流域的一座古城 (襄阳)、一条古巷 (马背巷)和一个古渡口 (襄阳渡口)作为汉水文化小说的叙事载体,以浓郁的汉水文化风情和楚风楚韵为背景,向读者展示了一幅幅精神守望地的美丽画卷和汉水流域民众的心态史和生存史。一个个生动的民俗故事,一个个传奇式的人物,一处处历史的遗迹,一件件文物典故……王雄的作品不搞捕风捉影,而是讲究从历史文化的传承中去寻找。不是凭空“宏大”天马行空的虚拟,而是“有个萝卜才拔那颗菜。”他的三部曲就是这样拔出来的一个个萝卜,带着那片土地的生命气息。他以坚韧不拔的毅力,写得非常坚实。
王雄以襄阳为定点,行走于汉水上下,村中串,镇中留。他的小说,通过对襄阳古城地域文化的渲染,对汉水民俗的挖掘,并不局限于某一时代的静态描摹,而是通过对民俗一种动态的描绘,从而给民俗从文化意义上打上了时代的烙印。王雄自汉水两岸一路寻来,在现实的土地上,时时碰上历史的留言。汉水边的一块磨刀石,大户门前的一根栓马桩,民宅屋后的石磨盘,乃至荒郊野外的一方古碑,无不记录着历史,记录着文化。作者几乎在每一段行程中,每一眼都能看到沾满历史风尘的遗物,每一个脚步都能踩到秦砖汉瓦。在襄阳这座历史古城,他看到汉水在这里突然变得宽阔浩荡,码头喧嚣、千帆集聚、万商云集的繁荣。自古以来,襄阳都是南北经济文化的交汇之地。无疑,汉水两岸的城镇,在历史上曾经辉煌过,也曾经衰落过,这种辉煌与衰落,曾被许多作家用简略的笔墨写进书里,大部分则化为残缺的碎片,一篇篇,一章章,一页页,撒满了汉水两岸。作者在认真挖掘汉水流域历史积淀下来的人文底蕴,深入用心地开掘汉水流域的文化宝藏之后,他的汉水文化长篇小说诞生了。
二、汉水文化——破译汉水文化的基因密码
《汉水文化三部曲》的镜头对准了二十世纪上半叶襄阳城乡社会生活断面,小说分别以襄阳城著名的“樊鞭”、“古钱”、“银楼”为载体,展现了其发生发展和汉江流域多姿多彩的文化风情,是在同一个舞台上同一个背景下,上演的三幕汉水文化活剧。三部作品中的人物相互穿插,表现的文化各有侧重,讲述的故事则相对独立。三部作品意识上的共同点在于,其内在意蕴使作品既拥有了一种文化宿命感,又有了强大的超越命运的悲剧意识,从而为小说提供了更多的时空性和可解性。
长篇小说《传世古》是一部有关古钱文化的小说。杭州祥符镇大户人家主事祥符必魁玩古成瘾,弃官为民,致力钱学。岂知江湖险恶,遭人算计,被人用一枚赝品“国宝金匮直万”钱骗走了半条街的房产。他悲愤交加,临终前叮嘱儿孙:定要觅得“国宝金匮直万”钱,以雪家耻。祥符后人秉承遗志,颠沛流离,苦苦追寻。孙儿祥符元坤落脚襄阳,历练多年,誉为襄阳钱王,人称祥符先生。他看重名节,却误入花船;他暗恋沈氏茶娘,却不提婚配;他宽容仇家,却屡遭陷害……作者力求通过祥符家族对古钱“国宝金匮直万”的不懈追寻,向读者展示出一幅精神守望地的美丽画卷和凄婉意境。在竭力引导和激励人们追求精神享受的同时,深刻揭示了支撑这种享受所承载的折磨和苦难。
《阴阳碑》是从古渡口码头建筑工地挖出的一块奇怪的无字碑写来的,由此开始了王雄的寻根探底的考证。考出了一个家族,一个种行业,一群人物在汉水码头上的兴衰史。那就是权六爷的杠子铺。也就是如今所说的码头搬运行业。码头文化是汉水文化变迁的印证。在没有机械的时代,码头搬运工是商业繁荣昌盛的象征。
《金匮银楼》则是写银楼文化。作品以一座名为金匮银楼的沧桑与沉浮为主线,从富裕与贫穷、兴旺与破落等诸多矛盾的纠缠中,深刻揭示了中国银楼文化的丰富内涵。银楼里不仅有黄金白银,还有苦难和欺诈。
王雄作品对汉水文化基因的破译还表现在,将汉水风俗文化的描写放到了具有一定哲理的高度,对汉水文化的本质把握。按常理,人们对畏惧的东西在行动上往往是采取逃避和祈求方式,而王雄发现,汉水流域的人民则不然,他们对畏惧的东西采取了恰恰相反的方式,不是逃避,而是亲合。害怕洪水,却偏偏要舞龙,龙是水的象征;畏惧虎,却偏偏要把虎绣在孩子的身上,做成虎鞋,虎帽;害怕贫穷,却偏偏喜欢丐帮;追求富有,而尊崇乞丐。《阴阳碑》里的杠子铺的老板权六爷,就是这种一种人,他很富裕,却偏偏喜欢乞丐,而且每逢过年,他都要去街上当三天乞丐。在王雄的作品里,我们时常可以读到一些反常人物,而恰恰是这些浸润着秦楚交融文化色彩的人物,让汉水文化小说变得光亮鲜活起来。生存环境催化了人物,孵化出汉水人物独特的秉性,这远比虚妄地的想象读起来真实得多、可信得多。用王雄的话来说:是哲学理念的魔化。王雄作品中所写的几个家族,都具有着十分鲜明的家族文化灵魂。无论家业子孙的存亡与兴衰,而灵魂不死。作品在表现中国家族原始生存状态的同时,充分展示了地域文化对社会存在的极大张力和影响力。譬如,《阴阳碑》中的权氏家族,《金匮银楼》中的贾氏家族、皮氏家族,《传世古》中的祥符家族等等。商人也好,匠人也罢,哪怕是土匪,江湖术士,乞帮也有他的家族秉性的基因遗传。作品在浸透汉水文化韵味的同时,也就传承了流域文化的传奇风采。让作品的内涵和品味丰富,增强了作品的阅读美感。
此外,《汉水文化三部曲》的语言纯净严肃而富有特色,作者力避浮华,不事雕琢。语言朴素简炼明愉,充满张力,在含蓄委婉的叙述中,时而雄奇奔放,时而冷峻沉郁,时而恬淡,时而绮丽,时而幽深诡谲,在阅读《汉水文化三部曲》充满激情的沉稳的描述时,浓郁的民族文化风情与历史氛围扑面而来。其故事内容、情节、人物性格、叙述节奏又是通俗味的,符合人民大众的审美心理和欣赏习惯。小说充满古典浪漫情趣和现代传奇色彩。故事曲折动人,情节紧张,波澜起伏,人物性格复杂多面,女贞的忧郁孤傲,赖子的卑劣可怜,权国思和六爷的深沉复杂,都鲜活地跃然纸上。小说的叙述节奏紧凑,戏剧冲突一环扣一环,奇险惊交织,动与静结合,时空叙述交替变幻,构成小说深厚的立体感和掩不住的阳刚之气,让人读之难以释卷。这对于因生活节奏日益加快而迷惘,没有耐性读小说的浮躁的现代人来说,实在是一种积极的文化渗透和干预。
三、汉水文化三部曲的积极意义
王雄试图从流域文化中寻觅中国文化的发展轨迹,探索民族生存与发展的不竭动力。他用理性去思考汉水这块土地与历史文化内涵,去追寻逝去的历史和人文景观,还原汉水流域文化的景致和景象。他想让自己的作品通过汉水文化这一特定背景,向读者展示自然的崇高与伟大,文化的古老与雄浑。
中国的家族史,本就是一部文化史。一个家族存在的真正意义在于精神存在。王雄在作品中所写的几个家族,无论家业的兴衰与子孙的存亡,而家族灵魂不死。《阴阳碑》中的权氏家族,《传世古》中的祥符家族,《金匮银楼》贾氏、皮氏家族,都是经历过发展兴旺衰亡的演绎,再现了清光绪至今一百多年的时代风云,小说应该是一种家族生存的缩影。时代风云的变幻带来了家族的变化,中国近现代历史的画卷,在小说中得到充分的展示。中国有句俗话:“富不过三代”,也就是说,一个家族的旺盛周期不会超过三代人。原因是,他们在追求富裕的道路上,正义与邪恶,物欲与情欲,金钱与势力,友善与憎恨,总是形影不离的。作家在探寻家族的发展历史,勾勒出家族的存在发展状态和家族发展中存在的固有的精神传承,是一个民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强大支撑。王雄正是通过对家族的寻访,去探索民族的生存与发展。
王雄在小说创作中做到了两点:一是从民俗文化的文学意义上来认识汉水流域文化。汉水文化包含着整个汉水流域人民的风俗习惯、心理素质,也折射出两岸人民的文化风貌、思维模式、心理积淀等等。二是从汉水流域的环境意义上来认识民俗文化,将整个汉水流域看成是一个具有吸引力或排斥力的场,或者是一种方式。这种场或方式是由厚重的流域或文化的诸要素所构成的,具有众多层次和结构的组合框架,这种框架则能够制约、影响其对外来思想、行为模式、价值观念等等的吸收、排斥与解释。这样,王雄的“汉水文化小说”自然也就具有了文化寻根的意义了。
我们要留住历史有两条途径,一是物质遗存,如文物古迹等;二是精神传承,如民风民俗等。[3]汉水是一座巨大的文化宝库,作为文化苦旅者的王雄,在汉水流域,已经挖掘出很多的精神财富。在汉水文化小说创作中,王雄十分注重民族品性的书写和民族文化基因传承,认真挖掘汉水流域历史积淀下来的文化宝藏,然后用故事串连起来,让小说留住历史,留住文化。这也是我与其他小说创作不同的根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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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段明贵.六十年襄樊文学大扫描 [OL].中国作家网,2009-10-21.
[2]邵文杰.民族历史文化的精品属于先进文化 [D].光明日报,2006-12-10日.
[3]王雄.汉水文化探源 [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7.
[4]王朴俊.王雄先生《汉水文化三部曲》审美印象[D].襄樊日报,2006-11-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