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情歌》中的典故和普鲁弗洛克的去势
2013-04-06胡亦丹
胡亦丹
(浙江师范大学,浙江 金华 321000)
一 引言
艾略特于1910年2月开始写《J·阿尔弗雷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并于1915年6月发表在芝加哥。“因其疲倦、后悔、窘迫、渴望、性挫折的感觉,死亡的意识,《情歌》已经成为现代文学中最公认的一种声音。(Bercovitch 99)”文中的典故以及性挫折和去势(emasculation)的主题令人印象深刻,揭示了“现代男人”的柔弱以及男性主导社会的衰退。
二 社会背景
在艾略特生活的年代,人们对待性别角色和性的态度变得越来越灵活,艾略特在他的作品中反映了这些变化。作为一个现代主义作家,艾略特希望他的诗歌表达二十世纪男性作为主导的社会模式的衰退和陈化。
《情歌》发表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这是人类历史上冲突最剧烈的时期,人们内心遭受了严重的精神创伤。然而,在许多方面女性的社会地位却得到了普遍提高。1901年维多利亚女王的去世,标志着一个以男性为主导的压制的维多利亚时代的结束。从1914年到1918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进一步转变了社会,人们开始打破社会习俗。刚刚过去的维多利亚时代的理想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创伤对男性身份的文化观念提出了挑战,导致男子气概的广泛的危机,因为从战场上返回的幸存者们努力在一个剧烈改变的社会中寻找他们的位置。妇女获得了上学的机会,同时,妇女走出家庭,越来越多地参与劳动和工作。女权主义思想在受过教育的中产阶级女性中迅速传播开来,有性别歧视的法律被废止了,妇女选举权运动在维多利亚晚期形成势头。妇女在家里和在社会上都被赋予更多的权力。《情歌》反映出很多男人在发现女人被赋予工作权力,社会地位提高后感受到的虚弱感和去势。
三 场景
作为一个现代主义作家,艾略特想借他的诗歌来表达二十世纪的这种变化。我们首先在场景中能找到这样一种倾向。这首诗的场景设在秋天,因为我们读到“眼见这是个温柔的十月之夜 (21行)”。秋天的另一个词是“fall”。“fall”有一个意思是“从高处落下”。在这首诗中,秋天也可以被解读为维多利亚时代,男性主导地位的终结以及整个大英帝国的衰落。从同一句话中我们可以看出也是一个夜晚,除了这个“夜”的词,还有一些描述“黄昏”的句子:“趁黄昏正铺展在天际(2行)”“把舌头舔进黄昏的各个角落(17行)”。夜晚或者黄昏意味着一天即将结束,也同样可以解读为维多利亚时代绝对男性统治地位的结束。普鲁弗洛克就是在这种社会背景下的一个典型男人:他是一个人完全没有男子气概和自信心的男人;他在老化和衰退,而且优柔寡断,完全无法向别人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无法直面女性,在乎女性的评论,害怕女性的拒绝。女性在他的这次宴会中占据了决定权。
四 典故
艾略特很博学,尤其在文学方面。在这里,“准会有时间”(26行)引用自17世纪的英国诗人安德鲁·马韦尔(Andrew Marvell)的诗歌《致他羞怯的情人》。《致他羞怯的情人》讲的是一个男人试图让一个女人来和他一起睡。“羞怯”的女人假装她不会与诗人一起睡。就像马维尔的诗,普鲁弗洛克称自己为“情人”,但在这里“羞怯”的是普鲁弗洛克本人,而不是他的爱人。这里的角色改变也是表明男性的去势和自我阉割的另一个地方。
普鲁弗洛克说“我知道从远远的那个房间传来的音乐下面/人语声随着那渐渐消沉的节奏正渐趋消寂(52-53行)”。我们已经知道,他不敢进入他爱人所在的房间,所以他不得不隔着墙偷听别人的声音。他似乎通过别人而活,所以他只能通过倾听在其他房间里人们的谈话声来了解爱。文中的“dying fall”,来自莎士比亚的著名戏剧《第十二夜》(Twelfth Night)。在剧中的第一场,一位名叫奥西诺的公爵喜欢上了一位名叫奥丽维娅的美丽女子害了相思病,当时他正在听“dying fall”的音乐。在这首诗中,普鲁弗洛克太担心他的“猜测(54行)”,或过分估计了和他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的尴尬形势,所以他偷听了在另一个房间的另一对夫妇的“声音”,那声音又被另一个来自更远的房间里的声音所掩盖。普鲁弗洛克在爱情方面只能经历第二手甚至第三手。
即使当他在描述他的外表时,他也表现出了相同的不自信。实际上他好像对自己毫无信心,尽管他有体面的衣服,表明他来自比较高的社会阶层;他也有细瘦的胳膊和腿。但“由于老化而出现的秃头和细腿使他更加缺乏信心。普鲁弗洛克对自己的认识使他认为女性对他丝毫不感兴趣。所以他感到绝望和无助”(周劭)。他对自己的外形非常敏感,似乎很担心人们对他的评论。他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加上头发上的秃斑,让他对那些女士们很不满,偏偏他又很在意她们的意见。当他对照女士们裸露在外的,白色的双臂和他自己瘦弱的胳膊和腿,他感到很丢脸。他试图掩盖自己的恐惧,当他说“我早已领教过那些眼睛,领教过所有那些眼睛——/那些说一句客套话盯着你看的眼睛,/等我被客套制住了,在墙上挣扎扭动,/那我该怎样开始/把我的日子和习惯的残余一古脑儿吐个干净?(55-59行”)我们知道他并没有掩盖好。他不喜欢那些眼睛似乎“盯着(56行)”他或制住他。我们不知道他说的是谁的“眼睛”,但很可能是属于他爱过的一个或几个女人。他担心别人给他下的任何判断。他的内心充满了痛苦的不安全感,因为他想象着自己“被客套制住了,在墙上挣扎扭动(57行)”。他想象着她们恐吓他,让他觉得他正在被像一个科学家对待研究对象那样被审查。他不喜欢这样,所以他更喜欢“一副粗厉的爪子/急匆匆穿过静寂的海底(72-73行)”,他不想在人群中显得很醒目。他跟别人穿同样的衣服,因为他希望融入人群而不引人注目。他宁愿别人压根不会注意到他,这就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对医生和科学家感到不安。普鲁弗洛克甚至觉得,比起人群社会,他可能更适合生活在寒冷,孤独的海洋深处。
最后,我们来看看这个伤心的,诚实的男人:“我已经看到我的伟大的时刻在忽隐忽现地闪烁,/我也看到了那永恒的男仆拿着我的上衣在暗暗窃笑,总之一句话,我害怕(83-85行)”。这个普鲁弗洛克承认,他曾看过他的“伟大的时刻在忽隐忽现地闪烁(83行)”,就像主导一时的男性时代的衰退。他已经感觉出似乎他最好的日子就像一根蜡烛闪烁熄灭,一去不复返。他已经错失得到爱和幸福的良机。现在他只剩下死亡这个“eternal Footman”(永恒的男仆)可以期待。
在过去(甚至比艾略特这首诗歌还要早),一个“footman”就是一个男仆,是帮助富人们做事情的。男仆的其中一件事情是当你上马车或是进入一所房子时帮你拿着大衣。但这里的男仆不是友好的男仆,他是永恒的男仆-死亡-当他拿着你的大衣,那意味着你将踏进某处有去无回的地方。他甚至恐慌地想象着他的死亡:“我已经看见我的头颅(稍微有点秃了)给放在盘子里端了进来(81行)”。这个典故出自圣经中的施洗约翰(John the Baptist),他因为说了真话而被砍头放在盘子上。“既然施洗约翰因为说了真话而被杀害,普鲁弗洛克也因为害怕坦白自己的欲望遭到世人嘲笑(程心)”。他最担心的是可能被那些挑剔的女人拒绝,甚至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尝试着迈出一步去看看他的“伟大的时刻(83行)”,担心他一旦他‘这瞬间推向一个转折点(79行)’那个永恒的男仆就要到来。由此我们也可以理解男性主导的时代终将被改变甚至结束,而男性害怕这一时代的终结。
五 结束语
整首诗,是害怕异性的普鲁弗洛克的内心斗争,这种害怕使他不敢靠近女性,不敢有所作为。因为时代的进步,绝对男性主宰的局势慢慢在衰退,女性地位大大提高,甚至有些方面女性掌握了主动权;而部分男性却丧失了男性气概,害怕女性的评论和拒绝。本文分析了文中的典故来解读男性的去势。去势是一个主题,贯穿整首诗。普鲁弗洛克代表着大量同样精神生活丧失和被阉割的男性。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不再是个人的悲剧。
[1]Bercovitch,Sacvan.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American Literature[M].Volume 5,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3.
[2]程心.普鲁弗洛克的性爱难题[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第15 卷第4期),2008,7.
[3]Perrine,Laurence.Literature:Structure,Sound,and Sense[M].First Edition.Harcourt,Brace & World,1956.
[4]T.S.艾略特.荒原——艾略特文集·诗歌(精)[M].汤永宽,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
[5]周劭.Commt on The Love Song of J.Alfred Prufrock[J].魅力中国,2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