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五”时期中国经济波动的风险研究
2013-03-29王小广
摘 要:世界经济的大波动大致可分为7种类型,即战略失衡型、通货膨胀型、外部冲击型、政治危机型、资产泡沫型、结构陷阱型(结构危机型)和不当应对型。这其中有两点值得我们高度关注:一是经济大波动或危机类型通常与发展阶段、体制等有关,二是经济大波动很少是某种类型波动或危机的单一体现,相反,多数经济大波动表现出复合型特点。中国经济大波动则存在一种30年长期周期现象,每10年一次的中期波动表现出“3上8下”的规律。“十二五”时期,我国经济波动可能呈现以下特征:1.受多重内外因素的影响,2013年前后我国经济可能出现较大的向下波动风险。2.“十二五”时期最大的风险是经济失速后陷入“中等收入国家陷阱”。3.“十二五”时期可能出现三种波动风险类型的叠加效应。要避免多种类型风险叠加,避免落入“中等收入国家陷阱”,最根本的选择是改变发展模式,促进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和发展方式的根本改变。
关键词:“十二五”时期;经济波动;发展模式;发展方式;风险
中图分类号:F12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13)01—0026—07
一、一种分析框架:对世界经济大波动的分类
(一)现代宏观经济管理的两大任务
在农业社会或前现代社会,一国的经济波动主要与农业的不稳定性和政治的不稳定性有关,往往其经济增长极为缓慢,因经济技术手段有限,再加上人们对经济规律认识的不足及数据问题,政府还没有建立数目化管理的方法和能力(见黄仁宇:《万历十五年》),这样一来,经济社会问题会长期累积起来,最后因“天灾人祸”共同作用而酿成巨大的社会灾难,旧朝代由之灭亡,新朝代取而代之,如此循环往复。因此,近代学者提出古代中国有二三百年“改朝换代”周期一说。到了近代或现代社会,人们和政府的主观能动性明显提高,按库兹涅茨的说法,在技术革命和市场需求释放的作用下,许多国家开始了现代经济增长过程,在工业化、城市化、市场化及国际化等多种因素的推进下,经济进入加速增长过程,经济社会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经济社会和政治的总体稳定性比农业社会或前现代社会明显提高,但经济的波动却始终不断发生,这种波动往往表现出一定的规律性,繁荣与衰退交替、加速与减速交替,有长周期运动的过程,也有中周期运动的过程,更有频繁的短期周期运动过程。一国政府可以利用现代经济学理论和实践经验,通过宏观调控来减缓或调节经济波动,但无法消除经济波动,因为经济波动是一种内在规律,就像春夏秋冬的节气运动一样,也如人们在生理上既要运动(工作)又要休息一样。经济运行与许多自然现象一样,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一种理想的状态,实际上总是出现繁荣与衰落两个状态的交替,甚至中间还会出现一种比较漫长的过渡过程。就我们的研究来讲,最关注是经济大波动的周期和特征,特别是其可能引发的大危机风险。大周期波动不仅有规律可循,而且往往都是一次经济或社会层面的危机,但这种大波动或危机会不会形成一次长期性、破坏性很强的大危机是我们经济研究者和政府十分关注的问题。前者不可避免,西方发达国家进入现代经济增长过程后,往往20年会有一个大周期波动或危机。加尔布雷思有一种解释很有意思,他认为,人的贪欲(或非理性的欲望膨胀)导致了经济危机(更有意思的是,另一位美国经济学家艾伯特·奥·赫希曼写过一本小书,名字叫《欲望与利益》,他指出正是贪欲导致了现代经济社会的进步,避免过度的风险不是要遏制贪欲,而是建立合理的制度,平衡欲望与权利的关系),20年,正好是一代人,当一代人为满足自己的贪欲制造出一次危机后,许多年后人们对这种阵痛开始处于遗忘状态,另一代人便重复这一贪欲过程,因此,20年后又会重复类似的危机。
现代宏观经济管理有两个主要任务:一是在法律不断健全的基础上,政府通过日常的宏观管理维护正常的经济运行秩序,二是在经济出现大波动时避免出现大危机。本文重点研究第二个问题。这一问题又主要从三个方面进行分析:一是分析中长周期波动规律,主要是研究其周期的长度规律、年份规律及波动特征。一国与另一国因政治、经济和社会环境不同,经济中长周期波动的时间长度及波动特征会有明显不同。二是探讨经济中长周期现象产生的原因,对各种原因进行梳理、分析,借此对可能产生的大波动进行识别。三是根据理论的进步及实践经验,找出避免因经济大波动而引发经济大危机的对策。
(二)对世界经济大波动的分类
世界上的经济中长周期波动大致可分为7大类型。即战略失衡型、通货膨胀型、外部冲击型、政治危机型、资产泡沫型、结构陷阱型(结构危机型)和不当应对型。
1.战略失衡型。改革开放前我国经济中长期大波动主要属这种类型。典型的如大跃进后,1960—1962年的三年灾害,1976年的经济下滑。解放后,由于经济发展的盲目乐观主义和急躁倾向,为加快我国的工业化进程,确定了以赶超英美为目标的重工业优化发展战略,国有化体制、城市户籍制度的安排,都是与之相配套的,结果由于三大问题导致经济出现大幅波动,大起大落。因资源有限,重工业优先战略必然忽视农业、轻工业的发展,农业、轻工业供给不足,导致重工业缺乏支撑而被迫调整,经济增长陷入衰退,于是加强农业基础和恢复轻工业,等农业、轻工业稍有好转,又立即强化重工业发展,经济失衡最次发生,反反复复。1959年我国经济增长率高达21.3%,第二年因农业萧条,经济又下降03%,1961年经济则大幅下降27.3%,1962年再下降5.6%。另一次是1976年,原因也是因为农业问题。农业与工业增长失衡,轻工业与重工业增长失衡是主要原因,而这又是由于发展战略的失衡引起的。同时,体制缺陷导致经济的长期低效率,形成固化的短缺经济特征(科尔内)。战略失衡型经济大波动一般在发展中国家比较多,而且是在强势政府的国家容易出现。
2.通货膨胀型。这是世界各国导致经济中长期波动的最重要原因。美国20世纪七八十年代经济的不景气主要是由于高通货膨胀的持续化引起的,我国80年代后期及90年代中期的两次经济大波动也是由于高膨胀引起的。70年代美国出现了经济发展史上非常罕见的现象——“滞涨”,一方面是高通货膨胀,另一方面是经济衰退或低迷。主要是五六十年代采取长期宽松的货币政策和刺激性财政政策的一种累积性负效应的集中表现。一方面,为抑制高通货膨胀,美国政府采取了大量的价格管制和其他经济管制措施(所谓保护措施),抑制了创新和技术进步过程,导致生产率明显下降,从而导致总供给不足,另一方面,高通胀导致经济不确定性增加,企业只能应急而无法进行长期投资,从而导致失业率上升,社会不稳定,当时因中东局势不稳定而引发的两次能源危机加剧了这一问题。我国1988年出现了改革开放也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一次高通货膨胀过程,1988年我国通胀水平第一次超过了两位数,达到了18.5%,这很快引起了社会不稳定,导致1989年和1990年经济增长回落到4.1%和3.8%。1993年我国的通胀再次上两位数,CPI增幅从1992年的6.4%猛升到1993年14.7%,1994年继续升至24.1%的历史高点,导致1997年后经济增长率大幅下滑及出现通货紧缩问题。
3.外部冲击型。指因外部的政治经济危机导致一国经济短期内迅猛下滑。典型的有1979年石油危机对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的冲击,2001年“911”恐怖事件对美国的冲击,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对全球经济增长的强烈冲击。当然,这里可分出自然冲击和人为冲击,像我国的“非典”和“汶川地震”,日本的“311地震”等属于自然冲击,它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只是短期性的,中长期影响十分有限,这样的外部冲击一般不改变经济发展的内在趋势。而“911”、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属于人为冲击或系统性风险,它不仅会形成短期的强冲击,而且会改变增长的内在趋势和环境,会形成长期性影响。
4.政治危机型。主要是由于经济政治体制的缺陷或政治经济的高度不稳定性引起的。可分成三类,第一类是民族矛盾突出的国家,如非洲国家、中东地区、南联盟等。第二类是政治的对立导致政府的反复交替型,如20世纪80年代的拉美国家。第三类是政治经济体制的某种内在缺陷,并与一些重要领导人的个人错误交织,导致经济的大波动,典型的是1966年“文革”开始不久,1967—1968年出现的经济大幅下滑。这种情况一般多发生在内部民族矛盾突出、经济发展水平偏低的国家。
5.资产泡沫型。典型的如美国互联网泡沫破灭和由2007年次贷危机而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日本20世纪80年代后期的房地产泡沫也属于这一类型。主要原因是经济投资或投机活动高度集中于资本或资产市场,形成不断强化的资产泡沫化过程,最后从两方面导致经济大波动:一方面,长期累积的资产泡沫风险爆发,对金融市场形成系统性风险,另一方面,一些资产泡沫(如日本的房地产泡沫、美国与次贷相关的金融衍生工具过度膨胀所产生的金融泡沫)与实体经济相脱节或抑制了技术创新。
6.结构陷阱型(结构危机型)。因结构调整长期滞后,在遇到经济发展的关键时期(或点)时,产业结构升级不能取得突破,从而导致经济增长的长期动力不足或动力转换(换“增长的发动机”)的失败。典型的是拉美、东南亚国家、前苏联、东欧国家在达到中等收入国家水平后,都遭遇的“中等收入国家陷阱”现象,即不仅在中长期周期的重点节点上出现了大波动,而且形成了长期化增长停滞现象(拉美国家20世纪80年代出现了“失去的十年”,泰国等东南亚国家在亚洲金融危机后陷入了长期低迷状态)。这是当今世界最严重的“发展病”。日本在泡沫经济时代也陷入结构陷阱,其与拉美、东南亚、东欧国家的区别是发展阶段不同,可以把它称做发达国家增长陷阱。实际上可以根据经济发展阶段将发展陷阱分为三种类型。一是低水平发展陷阱,一些国家长期停留在落后状态,无法突破,如中国封建社会两千多年的经济增长缓慢,非洲国家长期摆脱不了贫困状态等;第二种是中等收入国家陷阱,可称新兴经济体国家的陷阱;第三种即发达国家增长陷阱,如日本泡沫经济破灭后陷入长期的发展陷阱。
7.不当应对型。在现代社会,外部冲击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应对不当,会使一个一般型的波动或危机转化为长期的危机。典型的例子是日本在1986年后为应对日元升值而采取的宏观经济应对政策,错误的货币政策导致了泡沫经济的发生,而泡沫经济破灭后,日本政府为防止过度的冲击,采取了许多保护性措施,使结构危机加深。最终使日本经济陷入15年的停滞增长状态。
在分析经济大波动的原因时,有两点值得我们高度关注:一是经济大波动或危机类型通常与发展阶段、体制等有关。在一定的阶段容易发生某几类危机,而跨过了某个阶段,又容易发生其他类危机。如发展中国家在高速发展过程中容易出现的波动类型就是战略失衡型、通货膨胀型、政治危机型。而发达国家或经济发展到一定水平(中等收入水平前后)容易爆发资产泡沫风险。外部冲击有时是特定的,有时是全球性影响的。而结构陷阱型则主要发生在发展的几个关键点上,因而是最值得我们关注的波动或风险类型。二是经济大波动很少是某种类型波动或危机的单一体现,相反,多数经济大波动表现出复合型特点,即以一种波动或危机模式为主,同时伴随着其他模式,几种波动或风险模式共同作用,引发经济出现大波动。
二、中国经济增长波动的规律及对
“十二五”经济波动的预测
(一)中国经济中长期波动的规律
1.长周期波动规律:每30年发生一次巨变
自1919年“五四运动”以来,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呈现一个比较固定的长期周期现象,即每30年必发生一次巨变。1919年至1949年的30年,中国人经过革命,建立新国家;1949年至1978年,经过近30年的现代化道路的探索,存在着十分严重的体制和战略问题,最终导致了1978年改革开放的巨变;最近的30年中国经济步入稳定的加速发展期,中国经济整体实力显著增强、人们的生活水平得到很大的改善。2008年是自1978年以来的长期周期波动的“时间窗口”,其经济大幅波动(向下大幅调整)并不是偶然现象,它是内在长周期波动与国际金融大危机的冲击相互作用的结果。从现代化进程看,自1919年算起,中国现代化大致经过4个30年,即4个阶段(总共120年),每一个阶段经济社会都会发生深刻变化,现在处于第3个30年向新的30年过渡时期,即处于现代化的冲刺阶段。在战略任务上,新30年明显与过去30年不同,但都要求体制创新和战略的大调整。过去30年我们的发展任务是:搞活、转型和加快增长,未来30年的发展仅靠这些是不够的,还要在重要的产业上建立国际竞争力,主要是在资本密集型产业上要形成国际竞争优势。
2009前后至2038年前后 “五四“新文化运动、反帝反封建反官僚资本,现代化的思想启蒙及领导权之争。
四个五年计划实施,“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曲折经历从反面推动了中国改革开放。
改革开放政策、中国融入全球化
内需潜力的释放、产业结构升级、经济国际化 新中国成立(1949年10月1日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
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创了改革开放的伟大历程
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及中国经济进入调整期
中国实现现代化
2.中周期波动规律:“38”定律或“38”现象
新中国成立60多年来,中国经济增长呈现每10年一次中周期波动现象,6、7年繁荣,3年左右的调整。非常有意思的是,10年中期波动呈现非常有规律的年份波动特点,即“3上8下”,我称之为“38”定律。逢3的年份都变好,向上增长,经济社会发展进入繁荣期,如1953年、1963年、1973年、1983年、1993年、2003年,这些年份一般都是由弱转强的标志年份。而逢8的年份都会“拐点”向下,变差,成为由强变弱的标志年,1958年、1968年、1978年、1988年、1998年、2008年,或当年经济猛烈下滑,或以其为顶点第二年进入大幅调整期,如1958年GDP增幅高达21.3%,并很快由盛变衰(“大跃进”的大波动),1959年经济增长大幅回落到8.8%,1960—1962年连续三年经济负增长;1978年经济增长也较快,受“洋跃进”的影响,GDP增长达11.7%,由于“十年文革”对生产率的破坏以及基础不牢,之后很快步入调整期,1979—1981年经济增长降至7.6%、7.8%和5.2%,1988年也类似,经济繁荣伴随着高通货膨胀,很快导致了政治与经济的不稳定,经济步入连续两年的大幅调整期。而逢“8”当年就出现大调整的年份有1968年、1998年和2008年。1968年是衰退年,经济在上年的下降5.7%的基础上再下降4.1%。1998年是内在经济调整与亚洲金融危机共同作用下经济出现了加速下滑。2008年是中国经济大周期波动、中周期波动和短周期波动的交汇点,同时,三季度后又遇到了全球金融危机的猛烈冲击,经济大幅回落,由2007年繁荣的顶峰GDP增长142%骤降至2008年的9.6%,其中2008年四季度降至6.8%,波动极为剧烈。
这里需要对产生“38”定律的原因做一深入分析。早在2005年,我就观察到我国经济存在这样的一个现象,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的波动点都在每个五年规划的中期,中期必然变盘,好的变坏,坏的变好。五年计划的中期点在年份上恰巧是“3”和“8”。为什么产生这种现象呢?原因很简单:逢“3”年的五年计划都是在“8”这一年经济调整下来后制定的,在经济增长状态不好的情况下,制定的五年计划一般都偏向于保守,定的目标较低(人们对未来做预测时一般都采取趋势外推法,今年好,预计明年也比较好,今年差,预计明年也比较差),两低的结合(低迷增长状态下的低目标),在运行发展到一定时候就会出现反向运动(类似于“负负得正”,物极必反,索罗斯称之为相反规律),于是中期年“3”向上变盘、突破,形成向上运行的增长通道。同样的,逢“8”年的五年计划都是在“3”上基础上制定的,经济增长状态好时人们对未来的预期也会变得更加乐观,最后,也在“相反定律”作用下,“8”这一年出现“拐点”向下,步入中周期的调整期。
这样的周期规律对我们预测未来经济增长的波动十分有用,但用它预测“十二五”要非常小心,因为有几个新的重要变量将影响我国“十二五”时期的经济运行。一是“中期变盘”前提的变化;二是金融危机的长期影响;三是我国经济正处于新的发展阶段,面临着新的前有未有的挑战。“3上”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上”之前,经济调整要充分。不仅增长率调整在时间上较充分,而且结构调整和体制的变化都有一个突破的过程,特别是同时面临30年长周期突破时,后者更重要。金融危机后世界增长环境的变化将对我国经济增长产生更强的压力。到2009年我国经济总体上已达到了“中等收入国家”水平,世界经济经验表明,这一阶段是高风险期,容易出现“中等收入国家陷阱”。当然,这也是“战略拐点”,每30年出现一个大变化期,先是经济增长调整,经济结构和体制发生深刻变化,然后,经济社会发展开始一个新的长周期运行,中国最终实现现代化。
(二)对“十二五”时期经济波动风险的预测
1.受多重内外因素的影响,2013年前后我国经济可能出现较大的向下波动风险
应用前述的“38”定律预测“十二五”时期经济增长波动,会得出非常乐观的预测结果,即目前中国经济增长态势较好,2010年中国经济增长率高达10.4%,“十二五”前两年也会保持在9%—10%的增长,按“38”定律,2013年会突破向上,增长率会更高。我们综合考虑前提的变化、外部环境的变化及新阶段的高风险等因素后,认为2013年中国经济不是“向上”,而是可能“大幅向下调整”。原因有以下五点:
一是经济调整不充分,可能出现强烈的“补调”现象。“3上”的前提不充分。全球金融危机后,我国仅经过短暂的增长调整(三个季度),很快在十分宽松的货币政策和积极的财政政策作用下再回到了“高增长”状况,经济增长率和结构调整都很不充分,何况,我们又面临新的30年的巨变点。这就会使得“十二五”中后期增长动力不足。
二是外部环境的变化对我国“十二五”期间经济增长将形成强约束。总体看,我国“十二五”期间面临的外部环境将比“十一五”,甚至过去二三十年都要差。金融危机使全球经济步入20年的调整周期,西方发达国家存在一种20年长周期现象,即20年繁荣、20年调整,两者交互发生,50—60年代繁荣,70—80年代调整,90年代至过去10年进入高科技和全球化作用下的新繁荣,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使其步入新的20年调整期。受未来全球经济增长明显减速、美国在战略上抑制中国及我国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优势面临后起国家的竞争等多种因素影响,我国未来出口增长将会明显放慢,仅能做到出口增长与GDP增长同步,而过去我们是出口增速比GDP增速高1至2倍。因此,经济增长受出口拉动将明显减弱,甚至净拉动为零,由此会导致我国经济增长放慢2个百分点左右,因此,2013年后经济增长加速难以成立。还有一个国际因素对我国经济增长十分不利,即国际油价和商品价格在美国的战略、中东政治局势不稳定等作用下,可能长期高企,会从成本上和强烈波动两方面对我国经济增长形成很强的约束。
三是房地产泡沫可能破灭的冲击。国际上房地产存在一种20年周期现象,10年繁荣,10年调整,其中会伴随大的泡沫化和衰退过程。我国自1998年以来,房地产繁荣时间已达到十二三年,本来2008年已进入调整期,因反金融危机国家采取了极为宽松的货币政策,导致房地产市场“惊天大反转”,并出现了十分显著的泡沫型增长,现在泡沫累积已经很大,有效需求不足及对经济结构调整所产生的过强抑制效应等会使其不可避免地出现较深度、较长期的调整,其最可能发生的时间点就是“十二五”中期。在经济结构调整不顺的情况下,新的主导增长动力难以尽快形成的情况下,房地产调整必然使中国经济明显减速。
四是面临“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即使能避免“中等收入陷阱”,但不可避免由中等收入向发达国家转换的波动风险。
五是各地政府的反周期规划,将导致相反结果。“十二五”规划,中央是偏低的规划,但大多数地方政府制定的“十二五”规划却是一种偏激进的规划。据统计,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中,有26个省市自治区GDP增长目标仍高达10%以上,其中还有五六个省的GDP增长目标是争取翻番,这些规划在GDP增长目标和投资项目规划上表现得都比“十一五”激进。“3上”是因为之前有“8”的调整,以及与一种相对保守的五年规划结合才产生的,而“十二五”完全不同,现在经济增长率偏高,规划更高,结果也会出现“反向变化”,所以,2013年不是“上”而是“下”。
2.最大的风险是经济失速后陷入“中等收入国家陷阱”
未来5至10年对中国的发展来讲极为关键。中国的现代化已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即由中等收入国家转换升级为发达国家。但国际经验表明:这种转变极不容易,世界现代化史表明,这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就较大的国家来讲,一百年来真正由穷国经过不断发展最后转为发达国家的仅有一个,那就是韩国,除此之外仅有几个东亚小经济体(如我国台湾、香港和新加坡)实现了这一转换。其他有许多国家都完成了由落后向中等收入国家的转换,但不幸的是,进一步升级或转换却遇到了极大的困难,绝大多数都失败了。这一现象被经济学家称之为“中等收入国家陷阱”。
就我国来讲,“十二五”是实现这一战略转变的关键时期。由此也可以判断,“十二五”我国经济最大的风险就是像泰国、拉美国家一样陷入“中等收入国家陷阱”。中国陷入中等收入国家陷阱确实存在,主要原因是:1.经过对10个主要经济指标的国际比较,我们发现中国现今发展的许多问题很像失败者,而不像成功者,如收入分配差距过大、城市化严重滞后、产业竞争力整体水平偏弱、对外资和房地产的过度依赖等。这些问题如果不能尽快得到根本解决,那么中国经济将会遇到需求严重不足的巨大困境,可能爆发十分严重的通货紧缩和产能过剩危机。2.中国目前的房地产泡沫化已经比较高,房价过高、经济对房地产的过度依赖正在阻碍经济结构的全面升级调整,而且可能酿成日本式的房地产危机。如果不能尽快解决房地产问题,中国的转变发展方式、调结构将会极为缓慢,新的竞争力或经济增长的新发动机无法形成,那么由中等收入国家向发达国家转换因缺乏保障可能陷入失败。3.全球金融危机本是中国经济调结构、加快发展发展转换的绝好时机,但我们许多政府管理者、企业家仍然按过去的模式在推进经济增长,在全球经济步入调整期,我国经济也步入调整期(30年长周期和10年中周期的调整)时,却仍在大干快上,无限扩张投资,无视国际国内经济形势的变化,2011年以来各地投资过热、房地产过热就是明证。可怕的是,在50年一遇的金融危机面前、在中国经济存在“中等收入国家陷阱”的隐患下,我们仍不肯降低增长速度、减弱高增长预期,这种过于强调反周期的增长真的令人担忧。
当前中国发展的关键问题在哪里?过去流行的看法是发展方式落后、结构调整严重滞后,这没有错,但导致落后的发展方式难以改变、结构调整严重滞后的原因又是什么?我以为就是宏观上的发展模式存在严重缺陷。宏观领域的问题不解决,希望微观、中微能解决问题,这是不现实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喊了无数年的要转变增长方式或发展方式但总也不见多少成效的根本原因。那么宏观上的发展模式问题又是什么?我以为就是“两个过度依赖”问题,即经济增长过度依赖于外资扩大出口、过度依赖于房地产投大内需,这一模式的根本缺陷是有长期高增长但却没有长期产业竞争力的提高,或产业竞争力提高的速度严重偏慢于经济增长,同时伴随许多经济失衡问题:高增长低就业、高工业化低城市化、高投资低消费、高经济低社会、企业利润和政府税收高增长而居民收入增长长期偏低、居民收入差距过大等。因此,要避免中国未来发展的最大风险,就必须下决心转变发展模式。由“两个过度依赖”的发展模式转为“两个依靠”的发展模式,即依靠扩大消费和提高自主创新能力(或产业的全面升级)。
三、“十二五”时期经济波动风险的类型及对策
(一)“十二五”时期可能出现三种波动风险类型的叠加效应
因发展阶段的变化及中国经济结构特点,我国在“十二五”期间经济增长波动的类型不会再有通货膨胀型、战略失衡型,农业生产及价格的波动对我国经济会形成短期的较强冲击。而外部冲击型经济大波动估计在“十二五”期间也不容易发生。“十二五”期间最容易出现的经济波动类型主要有三种:一是资产泡沫型波动,二是结构危机型波动,三是政治型波动。威胁最大的经济波动是结构危机型和资产泡沫型。目前这两种波动类型已经存在充分的条件,政治型波动也是可能性的,主要是收入差距过大、房价过高可能引发的社会严重不稳定性,从而导致政治上的不稳定性。而应对不当型经济波动同样要特别注意,日本当年的教训值得我们吸取。最令人担心的是以几种波动同时发生,形成过大的叠加效应,最终酿成“中等收入国家陷阱”。
(二)化解对策
要避免多种类型风险叠加,落入“中等收入国家陷阱”,其最根本的选择是改变发展模式,促进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和发展方式的根本改变。主要有以下三点建议:
一是为转变发展模式创造有利的宏观环境。首先,要将目前过高的经济增长速度降下来,降到适度增长的水平。结构调整的环境不能太紧更不能太松。经济增长要保持一定的水平,否则大家没信心,即保一个底线,近阶段中国经济增长的底线应在7%左右,现在远远高于这个水平。但更关键的是经济增长速度不能太快了(超过经济增长的潜在水平),太快了,许多落后的产品、产业不能淘汰,仍能存活,结构调整只能是事倍功半。我认为,近期应把速度稳住,稳在7%—9%的水平,重点是提高结构调整的速度,即增长的速度是稳,结构调整的速度是加快,这才是我们目前所需要的经济政策取向。其次,要创造一种让人们愿意抓结构调整、把大量的资金和人力投资于结构调整的宏观环境,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让结构调整有钱赚。现在结构调整存在一个明显的障碍是:搞房地产太赚钱,利润率太高,而且更重要的是赚钱快,这必然产生一种反结构调整效应。一些利润率不低的行业也不想守本分,把剩余资金大量转投房地产。所以,加快结构调整,必须改变这一环境,下决心让房地产(对产业升级作用很小、但资金、资源占用却极多)回归常态,压缩其暴利空间,让结构升级的重点行业有更多的资金和资源供应,企业家更乐于本业搞创新。房地产暴利被压缩的空间正是结构调整的空间。
二是要多方面转变发展模式。不仅要调整生产的模式,而且要调整消费的模式;不仅要调整工业发展的模式,而且要调整城市的发展模式;还要调整金融与产业结合的模式。正是这些多方面不合理的发展模式才导致了经济发展方式和调结构的困难。要加快产业升级、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必然转变工业发展模式,建立节能型的高效工业体系,在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形成强大的国际竞争力。要实现投资与消费的平衡增长,必须调整居民的消费模式,改封闭型、对创新的拉动作用不强的以“吃住”为中心的传统消费模式为开放型、对创新的拉动作用很强的以“玩”为中心的现代消费模式。要在城市化和城市规划建设中真正做到“以人为本”,全面提升城市价值,必须转变过去摊大饼型的粗放城市发展模式。传统的以间接金融支持产业发展的模式受体制的约束难以有效地促进产业升级和竞争力的提高,需要创新金融与产业结合的模式,强化直接金融对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和高科技产业的战略作用。
三是转变需求增长的发动机,逐步减弱对投资的依赖,形成消费主导经济增长的新经济。这里关键是加快“两化”(城市化和汽车化),用“两化”代替“一化”(房地产泡沫化)。城市化的重点是加快人口城市化,而不是继续强化过去以房地产投资及城市区域扩张为中心的物的城市化。人口城市化主要是解决1.5亿—2亿农民工的市民化问题,释放巨大的消费需求。汽车化不仅能直接扩大消费,而且还能促进消费模式转型,促进制造业升级,促进服务业发展。用城市化和汽车化代替房地产泡沫化,可以防止房地产泡沫破灭所引起的冲击,更关键是这种转变意味着经济增长发动机的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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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晓 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