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言大义

【曾国藩：“那位脸上长麻子的，将来会有大成就；高个子的也不错。只有矮子前途有限，顶多不过是个道员罢了。”】

有三个年轻人拜见曾国藩，曾国藩让他们站在大厅外，暗中观察了大约一个时辰，才与他们见面。等他们走后，曾国藩如是说。曾国藩的理由是，麻子见我不召，咬牙切齿，感觉受辱，足见他威武不屈。高个子从容冷静，始终岿然不动，足见沉毅有为。而矮个子，见我时中规中矩，我一转身，他便懈怠，实在一般。麻子是刘铭传，高个子是张树声，矮个子姓吴，果然位止道员。

【李鸿章：“中国十八省人多，拼命打起来，你日本地小人寡，吃得住否？大丈夫做事总要光明正大，虽兵行诡道，而两国用兵，题目总要先说明白，所谓师直为壮也。”】

李鸿章在与日本使者柳原前光谈判解决日本侵台问题时如此说道。李鸿章语气虽然强硬，但也可看出是无计可施，抬出“人多”和“公理”说话。日本刚刚明治维新，就敢于劫掠台湾，而清廷却无兵可派，李鸿章感到情况严峻。他认为，“泰西虽强，尚在七万里以外，日本则近在户闼，伺我虚实，诚为中国永远之大患”，于是向朝廷建议加强海防，建立近代海军。

【袁克文：“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袁世凯洪宪帝制时，“大典筹备处”给袁世凯的公子们各自度身定做了一身庄重华贵的“皇子服”。当其他“皇子”兴高采烈试穿礼服的时候，二公子袁克文却满脸默然。他特意赋诗一首劝喻父兄，此为最后两句。

【辜鸿铭：“你们喜欢机关枪，你们也将被机关枪判决。”】

辜鸿铭对访问他的英国作家毛姆如此说道。他预言，“将来科学愈进步，世界战争也将愈激烈。”因为西洋文明太注重物质利益，科学手段在推动社会发展过程中存在着巨大的功利性。而中国人“企图不以武力管理世界，而是智慧。许多世纪以来，我们都成功了。”因此他咄咄逼人地反问毛姆：“你们凭什么理由说你们比我们好呢？你们的艺术或文字比我们的优美么？我们的思想家没有你们的深奥么？我们的文化不及你们的精巧，不及你们的繁复，不及你们的细微么？”

【王国维：“观中国近状，恐以共和始，而以共产终。”】

十月革命爆发后，王国维为民国的命运做出如上预言。1917年，“一战”正酣，俄国又接连发生革命，沙皇专制倾覆，共产政权建立。王国维感到，俄国的共产革命会使马克思主义思潮波及中国，并最终改变中国。于是他在和包括罗振玉在内的许多朋友谈话时都讲过这个论断。

【陈独秀：“二十年。”】

1927年3月6日晚，陈独秀与国民党人吴稚晖、钮永建、杨铨等有过一次长谈。吴稚晖问陈独秀：“你定中国实行列宁式共产主义是若干年？”陈独秀不迟疑而答曰：“二十年。”吴稚晖做惊骇至极状，说：“如此国民党生命止剩十九年了。前时，孙总理说国民革命完成应需三十年，若你们共产党急迫至此，未免取得国民党的生命太快了一点，应当通点商量才好。”说完大笑。在场的国民党人断断没有想到，事实比陈独秀的预言只迟了两年。

【柳亚子：“神州峰头墓草青，湘南赤帜正纵横。人间毁誉原休问，并世支那两列宁。”】

1929年，柳亚子惊闻毛泽东遇害，最后证明是国民党的宣传。于是他愤而作了《存殁口号》一诗。“神州峰头墓草青”，指南京中山陵；“湘南赤帜正纵横”，指红军的武装割据。“两列宁”一语，诗人在诗末自注：“孙中山、毛润之”。身为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的柳亚子却准确预言了中国和毛泽东的前途。

【蒋百里：“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中国是有办法的。”】

1937年正当日本侵略军疯狂进攻中国军队一退千里时，蒋百里发表了《国防论》。他在此书扉页上写下此句。该书在国内第一次提出了要主动地实施全面抗战，化日军后方为前方，使其无暇消化占领区；以空间换时间，将日军拖入中国地理第二棱线，即湖南、四川交界处，和日军进行持久战，通过时间的消耗拖垮日本等观点，成为抗日战争中中国军队的战略指导依据。蒋百里将军1938年11月4日病逝于广西宜山后就地殓葬。1947年迁葬起棺时，生前至交竺可桢大哭曰：“百里，百里，有所待乎？我今告你，我国战胜矣！”

【周作人：“你今日以我为伪，安知今后不有人以你为伪。”】

抗战胜利后，国内要惩处汉奸，文化汉奸也在其列。当傅斯年初次发表对伪北大教职人员处理办法的谈话后，周作人自视为傅斯年的师辈人物，致信傅斯年，信中如此道。傅斯年闻此言，当即复书：“今后即使真有以我为伪的，那也是属于国内党派斗争的问题，却绝不会说我做汉奸；而你周作人之为大汉奸，却是已经刻在耻辱柱上，永世无法改变了。”他们二位都说对了。

【于右任：“换太平以颈血；爱自由如发妻。”】

庚子国难，慈禧逃到西安后，于右任冒着违抗清廷留长发辫的危险，照了一幅散发照，并即兴挥毫写就一副对联贴在身后做背景。于右任的“右任”二字谐音“右衽”。“衽”即衣襟，古代华夏族有“右衽”之风，而少数民族则“左衽”，因而中国自古以“左衽”为受异族统治的代称，“右衽”自然就是恢复中华了。

【武训：“我积钱，我买田，修个义学为贫寒。”】

武训自幼行乞，吃尽文盲苦头，决心行乞兴学。这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一个乞丐，自二十一岁始，经过三十多年的不懈努力，修建三处义学，购置学田三百余亩，积累办学资金达万贯。而他本人，即使在清廷赏穿黄马褂之后，仍然过着烂衣遮体、剩饭果腹的生活。他唱道：“吃杂物，能当饭，省钱修个义学院。”有人劝他娶妻，他唱道：“不娶妻，不生子，修个义学才无私。”亲友多次求取资助，他唱道：“不顾亲，不顾故，义学我修好几处。”

【吴宓：“上则杀身成仁，轰轰烈烈为节义而死。下则削发为僧，遁于空门或山林，以诗味禅理了此一生。”】

1914年，汤用彤问清华同学吴宓：“国亡时，我辈将如何？”吴宓如此回答道。汤用彤则认为，国亡后，不必一死了之，或可以行匹夫之勇，武力光复山河，或可以潜心学问，保存国粹，让中华精神不灭，以图来日方长。吴宓感觉自愧不如，当即对汤用彤另眼相看。

【闻一多：“要是你研究的结果，是中华民族应当淘汰灭亡，我便只有先用手枪打死你！”】

在一次留美清华学生聚会时，闻一多对潘光旦如此说道。闻一多留美期间创作了爱国组诗《七子之歌》。在科罗拉多大学毕业时，闻一多受了很大的刺激。按照惯例，毕业典礼时，一男一女同时走向讲台领取毕业文凭。那年，中国有六位毕业生，都是男生，没有一个美国女生愿意和中国男生排在一起，校方只好安排六个中国学生自行排在一起。

【鲁迅：“不，我认为比起任何国家来，还是生在中国好。”】

1931年6月，一对著名的日本夫妇宫崎龙介和柳原白莲来到上海，在内山完造的安排下与鲁迅、郁达夫会面。在席间，鲁迅对中国的很多方面进行了抨击。于是柳原白莲问道：“那么你讨厌出生在中国吗？”鲁迅则如此答道。此时大家看到鲁迅眼中含着泪水。

【陈寅恪：“中国之人，下愚而上诈。此次事变，结果必为屈服。华北与中央皆无志抵抗。且抵抗必亡国，屈服乃上策。保全华南，系心备战；将来或可逐渐恢复。”】

“卢沟桥事变”之后，身在北平的陈寅恪对抗日战争的前途并不乐观，他对吴宓如此说道。此时国民政府以“应战而不求战”为应付事变的基本方针。南京的蒋介石和华北的宋哲元都认为事变尚有就地解决的可能。陈寅恪也持此观点，但他也看到了中国复兴的希望。

【梁实秋：“孩子，明天你吃的烧饼就是亡国奴的烧饼。”】

“卢沟桥事变”后不久，北平沦陷。梁实秋对大女儿梁文茜抽泣着如此说道。其后，梁实秋和叶公超等友人乘第一班火车离开北平前往天津，投奔抗日。梁文茜回忆父母商量此事时的情形说：“那时我将十岁，不太懂事，但是他们那副严肃的神情和低声滔滔不绝地商量事情，我心里也预感将要有什么大事发生。是的，果然不久爸爸就一个人毅然决然地走了。妈妈没有哭，但很紧张，我问妈妈爸爸干吗去？妈妈小声告诉我说打日本。”

【苏雪林：“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不将这点金子支持抗日，难道要等它到亡国之时沦于敌手吗？”】

作家苏雪林将自己的嫁妆、稿费、薪金等积蓄折合成五十一两黄金，捐赠抗战。有人劝她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她慨然如是说。要知道当时由于战争物资匮乏，物价飞涨，工资不涨，苏雪林一个人的工资最多时要养活亲戚七口人，课余只好在门前开荒种地养鸡。好友袁昌英回武汉前，送她一小袋锈铁钉，她当成了宝贝，一直带在身边。

【张自忠：“今天退，明天退，退到西藏敌人也会跟踪而追。现在是军人报国的时机，我们要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民族，对得起已死的弟兄。阵地就是我们的坟地，后退者死！”】

1939年12月张自忠率领右翼兵团参加冬季攻势。在取得一定战绩后，由于友军受阻，右翼兵团陷入孤军苦战。很多部队纷纷告急，要求后撤。张自忠在电话中对要求撤退的部将如此说道。在张自忠的坚持下，部队终于反攻取胜。这次冬季攻势，是抗战期间正面战场发动的唯一一次战略性进攻战役。蒋介石说：“冬季攻势以张自忠主持之襄东战场收获最为可贵，实为各战场之模范。”

【冯友兰：“俄国革命以后，有些俄国人跑到中国居留，称为白俄。我决不当白华。解放军越是胜利，我越是要赶快回去，怕的是全中国解放了，中美交通断绝。”】

1947年，冯友兰在美国，闻国内将有巨变，有人劝他留居美国，冯友兰如此说道。1948年底，南京政府派飞机来接北京的学术名流，冯友兰再一次选择留下：“何必走呢，共产党当了权，也是要建设中国的，知识分子还是有用的。”后来，冯友兰这样总结自己解放后的学术：写了些东西，其主要是忏悔，首先是对自己在四十年代写的那几本书的忏悔。

【老舍：“我早已下定决心，如果日寇从南边打来，我就向北边走，北面就是滔滔的嘉陵江，那里便是我的归宿！”】

1944年，日军为扭转整个太平洋战局，打通华北到华南以至印度支那的大陆交通线而发动豫湘桂战役，国民政府军队一溃千里，后来日军攻进贵州，占领独山、都匀等地。重庆震动，很多人纷纷要逃亡。友人萧伯青问身在重庆的老舍如何是好，老舍如此答道。

【蒋介石：“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1937年7月，蒋介石在庐山谈话会上发表演讲。上句名言也成为中国的抗战宣言。八年后，1945年8月15日，蒋介石发表了《抗战胜利对全国军民及全世界人士广播演说》，宣布抗战胜利，并要求对待日本“不念旧恶”、“以德报怨”。在这篇演说中也有一句在行文和修辞上与上句名言颇为类似的话：“我相信今后地无分东西，人无论肤色，凡是人类都会一天一天加速地密切联合，不啻成为家人手足。”

【马寅初：“现在物价不但早晚不同，而且寅卯不同。你从街东头的米店，走到街西头的米店，米价就可以涨一倍。现在的票子真比死人烧的纸钱还贱。”】

1947年5月，马寅初在南京中央大学演讲，谈到时下物价时如此说道。他分析说：“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这个祸根，就在于有人一意孤行，天天梦想消灭异己，不管人民死活，千方百计搜刮民财，打内战。要想物价不涨，唯一的办法就是停止打内战。”这时，会场上几个特务出来捣乱，马寅初指着他们说：“你们带了枪没有？带了的话，就朝我开枪吧！”

【王国维：“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我死后，当草草棺殓，即行藁葬于清华园茔地。”】

1927年6月2日，王国维留下这样一封遗书自沉于昆明湖。关于王国维的死，历来众说纷纭。他为什么要自杀，是殉情、尸谏、丧子之痛，还是遭受与罗振玉友情破裂的打击？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不疼不痒的日子？要知道他自杀的前一天还若无其事地给学生开会，做着自己的工作。“经此世变”指什么？“义无再辱”又是谁“辱”了他？后人百思不解。

【段祺瑞：“勿因我见而轻起政争；勿尚空谈而不顾实践；勿兴不急之务而浪用民财；勿信过激言行之说而自摇邦本；讲外交者，勿忘巩固国防；司教育者，勿忘保存国粹；治家者，勿弃国有之礼教；求学者，勿鹜时尚之纷华。”】

此为段祺瑞临终遗言“八勿”。这八条放到今天仍然可指导实践。段祺瑞生前有“六不”，即“不抽、不喝、不嫖、不赌、不贪、不占”。他当政时期“三造共和”，“三一八”后，知错能改，长跪赎罪，终身食素，晚年力辞伪职，也算善始善终。

【李惠堂：“到了神户下了船，趁火车到大阪去，轰动一时的远东大会，也不久在该地开幕了。结果，中国差不多全军覆没，幸亏我们足球队能够保持长胜威名，为我国争回些少光彩。”】

足球名宿李惠堂在谈到自己在大阪远东运动会上的表现时如是说。那时，中国足球水平是亚洲第一、世界一流。李惠堂的心愿是“希望能够率队周游各国，表现我国青年的新精神；远一步的志愿，是能在世界主球场内夺归鳌头，使他人不敢轻视我国，使东方病夫之诮，得永消沉于深渊的最低处！”

【刘文典：“连我这个吸鸦片的‘二云居士都来了，他读过不少的书，怎么那样不爱惜羽毛呀！”】

1937年北平沦陷后，刘文典未能及时逃出。日本人请他任伪职，被刘文典拒绝。擅长日语的他以“发夷声为耻”，在日寇面前只讲汉语。后在友人的帮助下，刘文典只身辗转来到西南联大。他向后逃出的吴晓玲打听周作人景况。得知周作人因“家中还有老小”已经选择留在北平，刘文典如此气愤地说。刘文典嗜食“云腿”（云南的宣威火腿）和“云土”（云南产的鸦片），故得“二云居士”之“雅号”。抗战胜利后，为方便食“二云”，竟留教云南大学，不再返回北平。

【梁启超：“凡人必常常生活于趣味之中，生活才有价值，若哭丧着脸捱过几十年，那么生命便成了沙漠，要它何用？”】

梁启超告诉自己的学生，人生最合理的生活应该是“觉得天下万事万物都有趣味”，并如此说道。至于什么叫趣味，梁启超解释说：凡趣味的性质，总要以趣味始，以趣味终，所以能为趣味之主体者，莫如下列几项：一、劳作；二、游戏；三、艺术；四、学问。而像赌钱、吃酒、做官之类的事在做时或许有趣，但并非能以趣味终。输了钱如何？吃酒吃病了如何？没有官做了又如何？

【汪精卫：“君为其易，我任其难。”】

抗战爆发后，蒋介石与汪精卫常常为是战是和争得面红耳赤。眼见无法说服蒋介石与日本和谈，汪精卫决定与蒋介石分道扬镳，单独搞“和平救国”。汪精卫乘蒋介石去陕西参加军事会议不在重庆的时机，于1938年12月18日以外出演讲为由乘飞机离开重庆，走上不归路。离开时，汪精卫给蒋介石留下了诀别信，表示他和蒋介石要走不同的道路来救国。在信尾，汪精卫如此写道。1909年，汪精卫决计刺杀载沣，离去时留血书于胡汉民：“我今为薪，兄当为釜。”汪精卫的“烈士情结”此两语正可前后对照。

【黄郛：“这一年来的经过，一般人以为我黄某天生贱骨头，甘心做卖国贼，尽做矮人；我并非不知道伸腰，但国家既需要我唱这出戏，只得牺牲个人以为之。”】

1933年8月，天津《大公报》记者王芸生采访了黄郛，黄郛如此诉苦道。当年5月，中日《塘沽协定》终于签订，黄郛通过屈辱地接受了日本人很多无理的要求，换取了华北局面的短暂安定。消息传出，黄郛被指为卖国。《亦云回忆》中记述，蒋介石评黄郛“志足以慑强寇之气，而势不能弭铄金之口，其忍辱负重，诚有非常人所能堪者。”

【朱安：“我好比是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一点往上跑，爬得虽然慢，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现在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力量爬了。”】

鲁迅的夫人朱安在得知自己的先生已经和许广平结合后如是说。面对和鲁迅的婚姻，朱安不是没有努力过，她却总是永远想着“过去大先生和我不好，我想好好服侍他，一切顺着他，将来总会好的。”但这“将来”却永远没来。如果说鲁迅是封建婚姻制度的受害者，那么朱安却是封建婚姻制度的牺牲品。

【吴宓：“除了学术和爱情问题，一概免谈。”】

吴宓的这句名言曾在西南联大广为流传。吴宓的学术与爱情都堪称传奇。而吴宓热爱《红楼梦》，恐也是因为《红楼梦》是爱情与学术之传奇。吴宓自比“怡红公子”，认为《红楼梦》是古今中外的第一本好书。有一天，吴宓发现有个饭馆叫“潇湘馆”，他进去一看，里面都是喝酒划拳的，于是吴宓就让伙计把老板叫来。老板说，先生有何指教？吴宓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一些钱，你把这个名字改了，别叫潇湘馆。”老板问原因，吴宓回答：“林妹妹会难受的。”

【熊十力：“我身上负有传道的责任，不可不吃，你吃了何用？”】

熊十力有一次在朋友家吃饭，朋友的孩子想吃桌上的一块肉，熊十力却夹到自己碗中，对孩子如此说道，并欣然吃下。熊十力狂狷自负，少时便作诗道：“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武昌起义后，在武昌雄楚楼与吴昆、刘子通、李四光聚会，熊十力书：“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后著书则署名“黄冈熊十力造”，这一用法在印度只有被尊为菩萨的人才能使用。谈到讲学，他便说：“当今之世，讲晚周诸子，只有我熊某能讲，其余都是混扯。”甚至在章太炎谈佛学的书上批“尔放狗屁”四字。

【马寅初：“蒋介石的光脑袋就是‘电灯泡，里面真空，外面进不去。”】

马寅初如此评价蒋介石。马寅初经常从经济学的角度大骂国民党高官误国，被称作“马寅初作狮子吼”。蒋介石派人收买马寅初，说准备推荐他担任财政部长或中央银行行长。马寅初道：“你们想弄个官位把我嘴巴封住，办不到！”说客又说：“那么，请马老先生买些美钞吧，政府批给您一笔外汇，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马寅初大骂：“这种猪狗的生意我不做！我不去发这种国难财！”

【齐白石：“中外官长要买白石之画者，用代表人可矣，不必亲驾到门，从来官不入民家，官入民家，主人不利，谨此告知，恕不接见。”】

1937年，日寇占领北平。齐白石在自家门上贴出这样一张告示，表示不为日寇汉奸作画。他还画了一幅画来表明自己的心迹：一只翡翠鸟站在岸上，水面上没有鱼，而深水中却有虾。画上题字：“从来画翡翠者必画鱼，余独画虾，虾不浮，翡翠奈何？”一个汉奸不知好歹来求画，齐白石画了一个涂着白鼻子、头戴乌纱帽的不倒翁，还题了一首诗：“乌纱白扇俨然官，不倒原来泥半团。将妆忽然来打破，浑身何处有心肝？”

【郭沫若：“假使达夫确实是遭受了苏门答腊日本宪兵的屠杀，单只这一点我们就可以要求把日本的昭和天皇拿来上绞刑架。”】

日本投降后一个星期，郭沫若在闻听郁达夫在南洋的苏门答腊岛失踪，怀疑是遭到当地日本宪兵屠杀的消息后，悲愤地如是说。郭沫若的理由是，“英国的加莱尔说过‘英国宁肯失掉印度，不愿失掉莎士比亚，我们失掉了郁达夫，我们应该要日本的全部法西斯头子偿命。”冰心曾说：“战争对中国文学最大的打击，便是我们失去了他（郁达夫）这件事。”

【辜鸿铭：“所谓银行家，就是当天气晴朗时，硬要把雨伞借给你，而阴天下雨时，又恶狠狠地将伞收回去的那种人。”】

1913年，袁世凯向英、法、德、俄、日五国银行团“大借款”。五国银行团聘请辜鸿铭为翻译。辜鸿铭本不想做，于是开口要六千银元月薪，几乎是中级公务员半生的收入。但五国银行团还是答应了。辜鸿铭无奈走马上任，但他看不过银行业的“铜臭熏天”，聘期一到，马上离去，临走还留下了这句名言。不久后，它便成为英语世界中一句广为流传的格言。

【孔祥熙：“要发财就得发战争财。”】

年轻时的孔祥熙曾如此感慨地说道。孔祥熙留学回来后先是办教育，觉得不挣钱，后开了祥记公司搞商业，最初经营美孚火油，利润低，后找到美国使馆商务参赞的门路，帮助美国收购用于制造军火的铁砂，供应欧洲战场，倒手就可获利一倍多，比他以前所经营的项目利润高多了。认识到发战争财好处的孔祥熙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把整个民国都赔了进去。

【张恨水：“鸳鸯与蝴蝶和人的关系、感情都处得不坏，几曾见过人要扑杀鸳鸯蝴蝶？又听说过鸳鸯蝴蝶伤害了人？”】

有人非议张恨水的小说尽是“风花雪月，鸳鸯蝴蝶”，没有多大的意义，他也不生气，只是这样温和地反问道。他自己似乎也是鸳鸯与蝴蝶，不去伤害别人，也不惹人扑杀。尽管当时的高官政要纷纷以结交张恨水为荣，但他多是敬而远之，一生未入任何党派，也不任公职，哪怕是只拿钱不工作的虚职。

【谭延闿：“吃喝嫖赌，人生四大嗜好，嫖赌与我无缘，吃喝在所不辞。”】

谭延闿谈到自己的人生爱好，如是说道。谭延闿好吃，尤好鱼翅，人称“鱼翅司令”。胡汉民曾宴请谭延闿，说鱼翅难吃至极，味同嚼蜡。谭延闿则流着口水央求：“如蒙不弃，请赐嚼蜡如何？”谭延闿爱喝绍兴花雕，酒量极大。而谭延闿不但不纳妾，就是夫人死后，也不续弦。甚至孙中山有意将宋美龄介绍给他，他也无动于衷，以“我不能背了亡妻，讨第二个夫人”谢绝。至于赌博，在谭延闿的一生中，则更是闻所未闻了。

【蒋介石：“毛泽东此人不可轻视。他嗜烟如命，手执一缕，绵绵不断，但他知道我不吸烟后，在同我谈话期间，竟绝不抽一支。对他的决心和精神，不可小视。”】

重庆谈判期间，蒋介石接见毛泽东后，对陈布雷如此说道。此次会晤前，蒋介石对周恩来说：“盼告诉润之，要和，就照这条件和，不然，请他回延安带兵来打。”“这个条件”指取消共产党军队和解放区。次日二人会面，毛泽东答复说：“现在打，我实打不过你，但我可以对日敌之办法对你，你占点线，我占面，以乡村包围城市。”此语加之毛不抽烟的控制力，令蒋介石心惊。

【林白水：“某君者，人皆号称为某军阀之‘肾囊，因其终日系在某军阀之胯下，亦步亦趋，不离晷刻，有类于肾囊累赘，终日悬于腰间也。”】

1926年8月5日，林白水在《社会日报》上发表时评《官僚之运气》，如此讽刺张宗昌和潘复。当时，潘复为讨好盘踞北京的张宗昌，投其所好，聚赌豪饮，物色女人，极尽宵小之能事。张宗昌将其呼为“智囊”。林白水闻知，则将其戏称为“肾囊”。潘复为报仇，添油加醋地对张宗昌说，林白水说张宗昌是睾丸。张宗昌闻之大怒，将林白水杀害。报界哀叹：“所谓言论自由不是要讲真理，而是要讲真话，今之言论自由当从睾丸始。”

【冯友兰：“梁思成盖了房子，他搞炮弹的弟弟就拿炮去轰炸，然后他的另一个弟弟正好去进行考古，这样梁家就永远也不会失业，任公的眼光多么深远啊。”】

冯友兰这样风趣地对女儿宗璞说。梁启超长子梁思成是著名建筑学家；次子梁思永是我国第一个受过西洋近代考古学正式训练的学者；三子梁思忠曾在弗吉尼亚陆军学院和西点军校留学，是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军炮兵上校，参加淞沪抗战，表现出色。

【刘半农：“教我如何不想他，请进门来喝杯茶，原来如此一老叟，教我如何再想他！”】

《教我如何不想他》一歌在刚问世时非常流行。有位青年请求曲作者赵元任，引荐自己认识词作者刘半农。一日，刘半农到赵家喝茶聊天，那位青年也在座，赵元任即介绍说：“这位就是《教我如何不想他》的词作者。”年轻人大呼意外：“原来他是个老头啊！”众人大笑。后刘半农回家，专门写了这首打油诗，以记其事。

【鲁迅：“那我以后给你的文章要越来越短了。”】

聂绀弩向鲁迅约稿，不足千字的文章每篇稿费三元。超过千字，每千字一元。鲁迅闻听后，如此回答道。一家书坊来请鲁迅译书，费用按字计算。鲁迅回忆此事说：“后来我给他们翻译了，我从头至尾把它们连接起来，每张稿纸写得满满的，不漏空一个字，因此章和节自然看不出来了，而且我还不加一个标点符号。送去之后他们来信告诉我不能印，希望我分一分段落，加一加标点，我回信说要分段落加标点是得另算钱的。”

（选自《微言大义：晚清民国留言簿》/纪陶然 编著/同心出版社/2012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