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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达解构思想的理论形态探析

2013-03-27

大庆师范学院学报 2013年2期
关键词:德里达解构主义中心主义

荀 泉

(东南大学 人文学院 ,江苏 南京 211189)

在理论上,解构主义显现出一种对传统形而上学“教条”诠释构架的背离。德里达解构思想的理论形态是在对传统社会及其意识形态实然样态的反思、批判中生成和发展的。其中蕴涵了他对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现状及其理论形态的剖析,通过对其本然逻辑的追问和对其应然逻辑的探索与建构,进而形成了三大理论形态:一是文本形态批判,其中包括词语的反思、写作理性与方法的批判、解读与阅读的批判等,这种文本批判体现了解构的文学应然批判逻辑;二是思想形态批判,其中包括传统思想批判、思考方法批判,彰显了解构的意识形态应然批判逻辑;三是日常生活形态批判,其中包括等级秩序批判、现实政治批判等,蕴涵了解构的伦理应然批判逻辑。

一、文本批判:对文本进行外在性的解读

解构思想的文本批判是通过对文本进行外在性解读实现的。德里达认为:“所有的意义表示都必然是模棱两可的。”[1]21他的文本也处处充满着两歧,以至于有人用黑手党和它相比:“一个如今已经老掉牙的说法是,黑手党和解构主义之间的区别就在于,前者向你发出的提议你无法拒绝,后者向你发出的提议你无法理解。”[2]29维特根斯坦曾经说过,把精神说清楚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其实,要把解构思想的理论形态说清楚,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如果只是粗读,完全会把德里达视为反对真理和正义的敌人。

为了彰显解构的文本批判,德里达的文本零散而晦涩,文字的表达夸张而跳跃。如雄鹰之傲视寰宇,慧眼背后是一双如椽的铁翼。德里达应该是性情中人,思考所至,即笔端所至,所以德里达的文字没有踪迹可寻。“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德里达的文字就像天空下的雾蒙蒙的毛毛雨,让我们一头雾水,抓不到踪迹。也许是故意,或者是无心,德里达在其文本中很少谈及他的个人经历,他的文本也看不出个人经历的影响。他的文本风格属于过分“精英化的写作”,“精英化写作”这一说法,是相对于“大众化写作”而言的。德里达在文本中,用创造性的文字方式表达思想,一般的读者是难以读懂的,因为它充满了拗口的词汇,给我们的理解设置了大量障碍。

与传统的写作方式不同,德里达的写作近似一种文字游戏,以致有人认为:“这种文字游戏充其量不过是一种诡辩式的胡言乱语,几乎算不上是严肃的、寻求真理的讨论。”[3]79德里达的文本不只难懂,他的思想产生速度又极快。“德里达不同寻常的出版速度既令人难忘又令人气馁。”[4]3正是这些因素,把我们和德里达隔开了距离。德里达来到了不属于他的时代,他一意孤行和疯狂偏执的解构,注定让那些深受传统逻各斯中心主义影响的人接受不了。也许文本的难度造成了德里达的寂寞,他往前追溯没有知音,往后眺望不见来者。德里达自己就曾明确宣称,虽然以后可能会出现几十个能看懂他书的优秀读者,但现在的人们还没有开始读懂他的书。

在其著作中,德里达不断变换自己的理论立场,加上他的写作本身就是对翻译之不可能性的经验,他的著作拒绝有效的翻译,因此,他的文本呈现出了相互矛盾的特性,即“两歧性”。这种“两歧性”,使德里达的文本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复数的“幽灵”,不同的学者能以迥异的角度对它做出完全相反的解读。面对德里达的著作,我们能打开书卷,却不识其中文字;能看清字句,却不懂言语的意思。就像面对天书,我们不知从何处开始解读;就像面对五行阵,我们找不到出去的路;就像面对一只刺猬,我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抓住它。读德里达,最痛苦的莫过于他把我们带到一个无极的处境之中,在这个境况中,处处充满了选择、歧路,但却又不是一无所有的虚无,也不是怎样都行的自由,而好像如此,也许如此,怎样都不能获得圆满…… 叹息、绝望、犹豫、失去判断力……我们心中充满彷徨,就如同陷入单相思,明明知道不太可能有结果,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但这就是哲学。哲学就是让那些想理解它的人欲罢不能。对于德里达的文本,我们既不是重整乾坤的哈姆雷特,也不是能够理解他的伯乐,而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何况,疯狂是不需要理解的。我们注定只能有悲惨的遭遇。也可能只是走马观花,蜻蜓点水。包括解构主义在内的西方哲学是棵大树,枝繁叶茂,我们只能摘取几片树叶。德里达的文本的确少有人能够理解。早在1992年,就有人直言不讳地指出:“阅读德里达的麻烦是,出汗太多,回报太少。”这是英国杂志《经济学人》对德里达文本的评论,该年剑桥大学决定授予德里达荣誉博士学位,为此支持派和反对派争论不休——此后,德里达的思想才逐渐为一些欧洲学者接受。那么,德里达的思想真的不可能被清楚地解读吗?显然不是。实际上,再隐晦难懂的学说也有能读懂的一天。对于德里达的文本,只有努力是远远不够的。但不退缩,起码是一种态度。

对“无”的建设,对“中心”的解构,把中心解构为无,是破坏和毁灭,也是建设和新生,这需要策略。虽然,德里达强调解构主义不是一种可操作的方法,但解构的过程也在执行着一定的策略。解构的过程,既是把握细节、寻求矛盾的过程,又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过程,“解构不是事后某一天从外部介入的操作,它总是已经在作品中工作,只需善于或能够区别好的或坏的部件,好的或坏的石块,因为好的始终可能就是坏的”[5]83。德里达带着对传统形而上学的不满,把解剖刀对准其要害部位。他的解构动作熟练沉稳。他胆大心细,又具备扎实的学识功底,每一个解构步骤都井然有序,绝不拖泥带水,该做锐性分离的时候就大胆地用解剖的刀切割,该做柔性综合的时候就温柔地用纱布包扎。无论多么复杂的情况,他总能从容不迫地冷静处理。这让我们想到艺术、精致等词汇。高明的如同是在雕琢一件工艺品,不懈地追求完美。解构工作在他眼中,不仅是一份工作,更是在创作一件有意义的艺术品。对于德里达来说,“细致”和“严谨”是永恒不变的主题词。德里达从来就不是个冷酷的“刽子手”,他更像一个高明的医生。他要发现传统思想的病变之处,然后穷追猛断,“直捣黄龙”。德里达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怀着好奇心,细微处发现前辈学人思想的矛盾之处,然后畅快淋漓地解剖一番。因此,解构的文本批判是通过对文本进行外在性的解读实现的。

德里达作为一个成熟的思想家,行文有自己的风格,这无可置疑;面对德里达的著作,不同的人能从不同角度做出迥异的解读,这也无可厚非。不同的解读不过是说明了德里达思想理论形态的丰富性和多重性。值得注意的是,作为一个纯粹的思想家,德里达没有自闭和自恋的陋习,他完全敞开自己,承认解构的缺点和不足。因此,当有人问德里达是否意识到自己思想的局限时,他肯定地说,自己不只是意识到了局限,而且这也正是他的焦虑所在。很明显,德里达明白解构主义正是因为具有特定的情境适应性,即情境局限性,才可能是有意义的。

二、思想批判:解构西方传统形而上学哲学

德里达的思想批判是通过解构西方传统形而上学哲学实现的。德里达著作包含哲学、文学、政治伦理学等方面的内容。其实,德里达文本涉及的内容远不止这三个方面,因为德里达作为一个伟大的思想家,其思想是多元的复杂体系。因此,面对德里达的文本,任何一种单一的解读模式都是不科学的,至少是不全面的。德里达的思想既是游离于文学与哲学之间的“语言游戏”,又始终贯彻着对传统形而上学哲学的批判。德里达继承了尼采、海德格尔等人反传统逻各斯中心主义的批判精神,他的理论功绩就在于解构了西方传统的逻各斯中心主义哲学。德里达对传统逻各斯中心主义思想发起了严肃的拷问,有着显见的理论效果,但由于他思想的晦涩,至今让人难以理解。德里达的解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但被问及究竟什么是解构时,又似乎无言以对,最根本的原因是我们不知道德里达解构思想批判的方法与思路。

德里达的“解构”概念,继承自海德格尔的“解构”(Destruktion)概念。“Destruktion” 一词在德文中的意思是,从本质或结构上粉碎、捣毁、破坏某物。“Destruktion”这个词在法文中早已存在,只是在德里达之前,很少被人使用。德里达在海德格尔的“解构”(Destruktion)概念基础上,赋予了“Destruktion”一词新的含义。他强调,对“解构”的概念不应以柝解(dessoudre)或摧毁(détruire)来理解,而是去分析形成解构理论的时代背景等因素。虽然“任何想要界定‘解构理论’的尝试立即就会遇到德里达狡黠的设在路途中的形形色色的诸多障碍”[6]11,但对于解构与哲学的关系,德里达曾指出:“解构不是简单的哲学。从严格意义上讲,哲学是一种希腊-欧洲式的东西,马克思是哲学家。解构力图超越哲学思考。在哲学内部解构。”[7]82解构不屑于与传统的形而上学哲学为伍,它要超越传统,打破学科界限,因此,解构的意义总是多重的。尽管德里达自己一直很迟疑使用“解构”(Destruktion)一词,但我们仍能从他的一些论述中概括出它的内涵及实质。

解构思想批判的实质是对西方传统形而上学哲学的解构。德里达站在后现代的高地,回溯传统,发现了西方传统形而上学哲学的缺点。德里达是不屈服传统的人,他要把旧的形而上学哲学的僵化世界击碎。鲁迅的《狂人日记》中的“狂人”面对传统礼教思想大胆地发出了疑问,德里达的解构主义则是对西方传统形而上学哲学的发问,德里达认为,西方的形而上学传统思想,以“逻各斯中心主义” 和与之相适应的“声音中心主义”为总体特征,是一种“在场”的形而上学思维模式。在他看来,这种传统的形而上学思维模式是以两极的对立性或二元论做为思考前提的,将一系列范畴、概念决裂开来,螺旋式上升,最后在上帝这个最高存在物那里得到统一。在这种二元对立中,“并没有对立双方的和平共处,而只有一种暴力的等级制度”[8]56-57,其中一方高居发号施令的地位无论是在价值还是逻辑都统治着另一方。德里达认为,这种严格二元对立的等级结构,将人类的道路最终归为一条,将人类的思维僵化为非此即彼的单一模式,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这造成人们思维的表面化、片面化、简单化、情绪化,不是自大就是自卑,这是一种霸权,是接受和拒绝的极端,是欢乐和痛苦的极端;这是对人类思维的戕害,是不合理的。于是,德里达带着解构的激情和智慧不顾一切地向传统形而上学开火,他把反权威作为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德里达说:“我从不相信存在着原本的形而上学概念,在其所在的文本活动之外,任何概念都不是形而上学的。”[1]65

因此,德里达的解构始终贯穿着反形而上学传统的精神。“德里达的作品普遍被认为是对形而上学的解构,针对西方形而上学借以构成并仍在继续借以构成的那些值得怀疑的比喻和假设,做出了一系列复杂而深入的思考。”[9]168德里达自己也承认:“我最初的解构实践是对欧洲中心论和西方哲学的界限提出疑问。不是为了质疑它们,而是从逻各斯中心主义和语音中心出发就它们本身思考。”[10]

解构在思想批判的同时,也在进行着“建构”。攻城不易,筑城更难。在进行任何“解构”的同时,也在进行着潜在的“建构”,在思想领域中尤其如此。德里达被看做是解构与摧毁的代名词,这让他很委屈,因此,他一有空就为自己辩解:“建构与解构不是二元对立的关系。解构不是去摧毁什么再重建什么。解构是对不可能的肯定。它不是完全否定性的。解构是一种世界的新形态。”[11]37实际上,“解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概念,也不仅仅是一种怀疑与批评的方法,而是思想变革行动。它在对西方传统形而上学哲学的解构当中,也在“建构”着某种东西。它要建构的就是一种责任,一种呼唤宽容和正义的责任。这种责任是通过反对单一、倡导多元来实现的。德里达在绝境的思想实验中,建构了以多元和宽恕为基础的友爱政治。对于不理解德里达思想的人来说,他就是一个破坏者,只知道摧毁,只知道否定;可对于那些懂得他的思想的人来说,他的文本却是畅快淋漓,就像一剂苦口良药,能让人惊出一身冷汗,重获自由思考的痛快。因此,解构既是破坏又是建设,既是消散又是汇集。解构除了是一种激进的批判,还是一种思想实验运动,它在等待事变的发生,它在等待完全正义的到来。

总之,德里达很关心打破各学科领域的严格界限,因此对于德里达的理解和纪念也同样必须打破学科界限,进行跨学科研究。虽然解构的大幕早已落下, 但解构的原则已深深地渗透到所有相关的领域。因此,德里达解构的思想批判具有多重的内涵,它既不属于一种主义,更不属于一种哲学,还不是一门技术,它的意义总是多元化的。这种多元化的意义使它从一开始就变成了世界性的思想。其实质是要打破严格二元对立的西方传统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封闭性结构,在解构的过程中,它打破了学科界限,倡导多元,肯定宽容。

三、日常生活批判:启发自由地生活与思考

德里达对日常生活的批判主要是通过批判现实政治实现的。解构的原则不仅广泛渗透到当代人文社会科学的各个领域,而且深入影响了人类实践。解构体现着特定的伦理宗旨与理念。它的伦理向度的主要内容包括学会更好生活的人文伦理向度和持守正义的政治伦理向度。解构不是一种凝固的立场,它的精神勇气和宽容气质,使它具有救世情结,涉及正义、希望、死亡、工作、艺术、宗教、权力、家庭、暴力、幸福、宽恕等人一生中必然遭遇的问题。生存只是人的本能,生活得更好才是人类永恒的希望。如何让人们学会更好地生活,正是解构主义的伦理向度。德里达的文本突出哲学和政治的联姻关系。德里达晚年愈来愈关心现实,他不仅用政治观点,回答与他有哲学分歧的人,也用他的行动表明自己的哲学观点。德里达说,哲学在生活中有时是具有政治意义的东西。

德里达在苏东剧变之后走向马克思主义,并不意味着他真正地转向了马克思主义,而不过是他用以反对其他中心话语“霸权”的一种策略,即他解构思想的体现。《马克思的幽灵》要质疑的中心话语,是以福山为代表的“历史终结论”。《马克思的幽灵》中对福山历史终结论的质疑,对我们如何在新的历史时代,在马克思本真精神的指引下回归现实,以便学会更好地生活不无启迪。德里达在《马克思的幽灵》的第一章中,通过对“学会生活”这句“习惯指令”分崩离析地语义拆解,把他要倡导的伦理宗旨慢慢呈现了出来。德里达认为,生活,按其本初含义,是不能自己学会的,也就是说,人是不能自己学会生活的。因此,向其他事物学习如何生活是我们唯一的选择。马克思的“幽灵”作为一个复数的亡魂,是多种精神的混合物。德里达从它的诸种精神中剥离出了正义,作为我们应该秉持的法则,并认为“持守正义”是我们学会生活的路径。实际上,在西方世界的主流视野里,随着苏东剧变,马克思主义已经进入了“坟墓”,显然,德里达也并不否认这一点。而探究别人的思想,尤其是他人死后的思想本身就是一种纠结,因为人的思想是最变化无端的,即使是在人死后它还会变化的。但他相信,出乎意料的事件可以显示出一个人的政治品德。因此,他选择了在苏东剧变之后“混乱的时代”向马克思致敬,这是他思想史上的一次华丽转身。不可否认,是哲学家的良知使德里达选择了在“混乱的时代”走进现实政治。在苏东剧变及其后的时日里,共产主义运动被西方世界所唾弃,但德里达同情弱者、关注灾难的秉性,使他决定为马克思的“幽灵”说几句“公道话”,以便证明自由之神圣,人权之尊严,多元之价值。德里达在马克思主义处于低谷时对它的维护,是正当其时的。因为,“幽灵”时代,我们更需要批判精神的指引。

通过批判历史终结论,德里达的解构思想彰显出横跨当代生活的先锋意义,它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反中心、反僵化的理论。它打破了封闭性、稳定性、单一性,从而催生出观察和思考现实生活的新视角和新方法。

解构的日常生活批判的意义之一,就是打破了惯常生活模式对人们的束缚。解构主义“是对人类自以为是的傲慢的一个警示,它告诉人们,任何规模宏大的现象的整体,比如,意义和历史,都必定不会完全为人所掌握。而与此相反的任何观点,则都是‘极权主义’”[2]86。德里达撕下了传统思维模式的伪善面纱,露出其丑陋狭隘的真面目。他启发我们要勇敢生活,大胆质疑,摆脱传统思维模式的束缚,解放自己的大脑,战胜内心的恐惧,努力挣脱无知、愚昧以及麻木的泥潭。鲁迅说要改变国民性,而改变国民性,最难改变的就是思想。真假智慧是有区别的,干坏事的知识,不是真正的智慧。蝇营狗苟的计谋,也不是真正的计谋。德里达启示我们决不能再冷漠、蒙昧和麻木地自以为是了,不能再欺世盗名地推崇那些大家都不相信的道理了,要真正的认清世界和自己。只有大胆无畏的思考,才具有永恒的尊严。一部思想史就是压抑天才的历史,尼采大胆地说出“上帝死了”,是孩童式的纯真,而德里达继承了尼采对传统僵化思想的消解,是真正智慧的思考。

解构的日常生活批判的意义之二,就是开启了人们思考当代问题的一个新视角。解构主义的反叛反映了当代哲学思维方式的窘境:传统形而上学哲学那种僵化的思维模式作为看待世界的方式已经给人类带来诸多弊端,它已经不能给人类带来美好出路,人类需要找到一种新的思维方式,以便于更好地看清未来。解构主义为哲学开辟了新的思维空间,开启了人们思考现实问题的一个新视角。世界本来就是宏大庞杂的,没有规则和秩序可言,要摆脱“人类中心主义”的束缚。人类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成是宇宙的中心,事实上,人类在宇宙中的地位要比人们想象的还要低下得多。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达到“宇宙在手,万物在心”的境界。人类本来就是非理性的、本能性的,而异端往往是人类精神生命力的体现。生活有幸福的片段,但更有哀伤的时刻;有令人崇敬的“大爱”,但更有让人痛苦的“卑鄙”行为。我们要睁开勇敢的眼睛看待真善美帷幕后的假恶丑,要镇定地追求事物的真相,不被恐惧束缚,大胆思考,慎重行动。解构主义的一个原则就是包容,让每个人都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其实,并不是解构主义导致虚无主义。解构主义所做的工作正是通过文本细读来反对虚无主义、怀疑主义和相对主义。面对指责,德里达明确地指出,“30年来我一直在尝试,清晰地和不厌倦地尝试反对虚无主义、怀疑主义和相对主义”[12]212,我们应该大度、宽容。对任何一种学说,不加分析地采取“一棒子打死”的做法,是不明智的,也是没有益处的。因为,只有开放才是正常的,任何压制和封闭都是违背历史潮流的。德里达认为,人当然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只要没有伤害别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别人的行为。但反人类的罪行,也不能以“主权高于人权”为借口,阻挠正义之士干涉。因为,精神是纯属个人的事情,政府无权干涉,更不应和政治联系起来。大千世界,丰富多彩,每一种色彩都具有平等的地位,不应该因为某些人的利益而贬低另一些色彩。

因此,解构也是肯定性的,日常生活批判的意义就是消解惯常生活模式,启发自由思考与生活。德里达的主要哲学贡献不是对传统西方逻各斯中心主义哲学的消解和反叛,而是唤起了我们对传统的反思和对惯常生活的质疑。德里达对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反叛,是思想解放,是灵魂呐喊。它打破了长期占据人们思想头脑的逻各斯中心主义,打破了等级森严的二元对立。它不啻是传统形而上学哲学的暮鼓,新启蒙思想的晨钟。批判在人类的思想进程中有重大作用,就像美玉,在潜在价值被发现之前,它们必须先得到清理和抛光。德里达的解构可以说是一种批判性思维,是一种怀疑精神。德里达打破了我们长久的迷梦,使我们惊醒,从而明白曾经的愚昧和无知。对此,我们应该心存感激。对于他的激进,真的没有必要太在意。因为,德里达对思想大家的解构绝不是文人相轻,也不是肆意诋毁,而是纯真的质疑和商讨。

作为一个现时代的哲学家,德里达的解构主义受到了诸多解读。因为他从不跪拜在权威的脚下,而是站着生活;因为他从不屈从于思想的专制,而是主张独立的思考和精神的自由;因为他反对僵化的同一,而主张多元与差异,所以,他的思想招致了如此冰炭水火的评价。纷纭的评价不过表明:德里达虽然退场了,但他的思想却不断纠缠着人们,让他们不能泰然。

当然,在飞速发展的时代,德里达的解构主义肯定会被其他思潮超越,它的原则肯定会被另一些原则代替,但超越的首要前提是批判地继承。德里达思想的不足就是:揭示了一种病痛,却没有开出有效的药方;理论上有了反思,行动上却无所作为。在人类前进的道路上,单有批判和反思是不够的,必须要有积极的主张,对生活有所启示。“不满于现状”当然是向上的车轮,但提出正面主张才是哲学家的责任所在。德里达惊醒了我们,却没有给我们希望和出路,但路从来都是从没有路的地方闯出来的。解构是过去和未来之间的空白,这种空白需要我们去填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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