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四十五年来我参加之中国观象事业》之后
2013-03-27陈学溶
陈学溶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大气科学学院,江苏南京210044)
蒋丙然老前辈是中国近代气象事业的先行者,也是主要奠基人之一。他在75岁高龄时(1957年)撰写的《四十五年来我参加之中国观象事业》一文(以下简称“蒋文”),可以认为是一篇高度概括了他一生科学事业(主要是气象事业)的自传。它是欲知中国早期近代气象事业发展过程的人,不可不熟习的重要文献。但似有某些不足之处。
“蒋文”中有关抗战前的条文,某些史实不尽确切或失误之处,以及由于文字过于简略,未能窥其大要,亦可能为人误读之处,现分述如下,欢迎指正。
一、民国三年:“选择重要地点十六处,即贝加尔湖、札幌、函馆、东京、长崎、仁川、济州岛、那霸、石垣岛、父岛、来加西比、拉巴利、马尼刺、亚比、关岛、……”。少了一处,很可能少了“海参崴”。“贝加尔湖”是“伊尔库次克”之误。
二、民国十年:“……本拟设立二十所,因经费关系,先设十所,即张家口、西安、开封、兰州、肃州、迪化、拉萨、昆明、贵阳、成都等地。……”似应增加一句:“实际上后来只建成张北、长安、开封三处。”否则可能会被人误会兰州等七处早在民国十年已有测候所了。
三、民国十三年:“……即于民元前十四年(1896)三月一日开始观测,可谓巧合”。“(1896)”是“(1898)”之误。
四、民国十八年:“第四届太平洋科学会议在爪哇万隆开会,中国气象学会推余代表出席,开会时余曾任一次气象讨论会主席,……”,如果改为“……中国气象学会等团体推余和竺可桢等共13人代表出席,……竺可桢在会上宣读了《中国气候区域论》,余曾任气象讨论会主席,……”似较全面,否则好像中国只去了一位代表。实际上,气象一科中国就有两位代表:竺可桢和蒋丙然。
五、民国十八年:“中国气象学会总会所由青岛移设南京”。查中国气象学会总会所在抗战开始时仍在青岛,详情请参见拙著《新中国成立前中国气象学会事略》。但是从第六届起直到第十三届中国气象学会的理事会皆票选为南京,所以中国气象学会的会务中心是在南京了。
六、民国二十一年:“应国际极年之邀请,在泰山及崂山设立高山观测所”。查在国际极年期间,泰山高山测候所是南京的气象研究所设立的,与青岛观象台并无关系。该所还同时在峨眉山建立了另一座高山测候所。由于本条的文字过于简略,未写明是哪个机关建立这两个高山测候所的,因而不仅蒋君章先生在《气象学家蒋丙然先生》中,叶文钦先生在《我国近代气象事业的开拓者:蒋丙然博士》中皆误读为这两座高山观测所都是青岛观象台设立的,甚至蒋丙然先生的哲嗣蒋君宏先生在《气象学家蒋丙然》中也误读为“青岛观象台应国际极年之请在泰山及崂山设立高山测候所”了。
七、崂山测候所从1932年6月到1933年5月在明道观进行了一年的气象观测。第二届国际极年规定的观测期间是1932年8月1日到1933年8月31日共13个月,未能与极年委员会的要求取得一致。
八、民国二十二年:“南京青岛均开始作高空观测”。年代错了,南京是在民国十九年(1930)1月18日就开始高空风观测了,青岛则是在民国二十一年3月开始上述观测的。
九、民国二十二年:“第五届太平洋科学会议在坎拿大开会。中央研究院派余为气象组代表出席”。如改为“……在坎拿大开会。中央研究院选派十名代表出席,其中余和竺可桢二人为气象组代表。后来因为青岛当局不肯垫付旅差费,余未能成行。最后前往与会者中国只有三人:竺可桢、沈宗瀚、凌道扬”。似较全面,而免误读。
十、民国二十四年:“航空署与气象研究所合作用飞机观测高空”。时间不够确切,航空署早在民国二十一年7月就与气象研究所合作用飞机探测高空气象,直到民国二十六年7月15日才停止。在此之前,气象研究所还曾与参谋本部陆地测量总局合作,在民国二十年(1931)10月到二十一年(1932)6月用飞机测量高空气象6次。
十一、民国二十七年:“中央气象局在重庆成立”。年份错了,该局成立于1941年10月。
最近《中华民国气象学会会刊》第54期(2013年3月21日出版)载有洪致文副教授《台湾气象学术脉络的建构、断裂与重生》一文,认为蒋丙然确实也是台湾唯一一位可以连接中国气象学术脉络正统地位的气象学者。
可惜的是《四十五年来我参加之中国观象事业》的内涵实际没有四十五年,内缺七七事变以后直到1946年底约十年的记载(到台湾后,蒋老的记述还是相当详尽的)。由于这十年的空白,所谓连接脉络实际是一个断层了。洪先生在文中问道:中国气象事业在这八年的抗战期间真的一无发展?并在文中补充了我国沦陷区期间的某些气象事业的往事,显然只是冰山一角,希望能有更多的知情者,提供更多的事迹,以尽量填补我国沦陷区气象事业的空白。我则拟在拙稿中补述一些我在中国大后方所知道的某些气象事业的进展,使不至于如蒋老所言的这十年中国整个气象事业“几无可述”。
鄙以为八年抗战确实予中国的各种事业以亟其沉重的打击,中国的气象事业当然也不例外。然而经过中国气象界同仁积极的努力,还是有了较多的成就的。试简述如下:
一、中央气象局已于1941年底前成立,这是抗日战争爆发前,中国气象学会等多次呼吁而未能实现的事。
二、中国的气象教育有了较大的发展。中央大学和清华大学先后设立气象系。航空委员会(空军)设立气象训练班,在大约十年期间培养了几百名气象干部。他们后来不论是留在大陆,还是去了台湾,多成为中国气象事业的骨干。
三、中国的气象站在抗战前多集中在我国沿海、沿江地区,抗战后损失殆尽,气象研究所在撤退到大后方以后,先后在陕、甘、青、川、康、滇、桂等省建成了十多个测候所,另外还协助各省设立一些测候所,初步构成了气象测候网。这也是抗战前未能做到的事。
四、航空委员会在抗战前,据我所知,只有两个测候所和航校几个气象室。抗战后设立了气象科和气象总台,后来扩充为气象处和改编为气象联队。在各大机场都有了测候班,成为中国气象事业的重要部门之一,其影响较之中央气象局有过之而无不及。
五、抗战后,中国民用航空气象事业也有了迅速的发展。在抗战前和抗战初期,中美合办的“中国航空公司”只有两名气象员,到了抗战胜利时已有26名气象员,到1949年先后共有40多名气象员在中国航空公司气象股任职,其服务的内容,已能和国际接轨。
六、中国气象学会的年会,在抗战爆发后,由于经费支绌、交通困难、人员星散已不能按期举行。但是1943、1947和1948年仍分别与其他某些科学团体联合举行。1943、1947年中国气象学会的年会分别宣读了论文32篇和16篇。1948年会宣读的论文10几篇。中国气象学会出版的《气象杂志》(后来改名为《气象学报》),由于缺乏经费,都不能按计划出版发行,但仍不绝如缕地继续下去。1949年5月作为《竺可桢先生六旬寿辰纪念刊》的第20卷《气象学报》也问世了。
七、中国气象学术的研究方向,在抗战末期赵九章先生代理气象研究所所长以后,已开始转向动力气象、数值预报等方面,并有了初步的成绩。
(2013年9月2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