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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晚清商人团体的民族主义思想

2013-03-23罗福惠朱洪涛

东岳论丛 2013年9期
关键词:商战商人团体

罗福惠,朱洪涛

(华中师范大学近代史所,湖北武汉430079)

自1840年鸦片战争后,伴随着民族危机的进一步加剧,近代民族主义思想开始产生并发展,在内忧外患的时局中,一些爱国志士试图以他们的爱国热情和斗争精神去挽救处于危机中的祖国,商人团体在这挽救民族危机的过程中逐渐占据了重要地位。晚清商人团体作为一个包罗各行各业的复杂职业群体,他们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民族危机、生计危机和落后落伍等各种危机感的交相煎迫的情况下,在政治、经济、文化各个领域开展了一系列运动,并做出了重要贡献。

一、现实境况的刺激:政治民族主义思想的勃兴

在中国长期的封建社会历史中,历代统治者都不同程度地实施重农抑商政策,使得社会上贱商之风盛行,商人的地位也因此长期处于“四民”之末。1840年鸦片战争的爆发把中西间的差距以触目惊心的形式暴露于国人面前。令国人感到震撼的不仅仅是对手武器的精良,而且还有它背后所依托的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巨大力量。李鸿章的“数千年来未有之变局”和“数千年来未有之强敌”是对中国社会所面临的这一局面进行的最为清晰和完整的概括。变局意识的产生体现着传统社会的时代转捩。“千古变局”催促了近代中国商人的崛起。早在洋务运动时期,洋务派创办的一系列企业,“官督商办”或“官商合办”的体制呈现出一种新型的官商关系,明示了“商”地位的变动。由“官商合办”、“官督商办”到“商办”企业体制的形成,近代之商事实上已不再是屈居“四民”之末,备受抑勒的“贱商”了,而俨然上升为关乎国家民族命运的“立国之本”。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伴随着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缓慢发展,以及清政府的重商政策和一些开明官员对工商业的支持,对于提高商人的社会地位起到了重要重要作用。社会等级结构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这一变化突出表现为“士农工商”传统社会结构的错动,商人团体开始在晚清时期的舞台上占据了重要角色。

在晚清时期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商言商”一直是商人团体秉承的诫旨。但是随着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发展和民族危机的加剧,商人团体开始突破“在商言商”这一信条的藩篱,开始了向“在商亦言政”的转变。由早期成立商会、商团以及商办地方自治组织等各种新型社会团体,到后来的参与甚或是领导反对帝国主义的爱国运动,都表明晚清时期商人团体开始从早期对政治的回避转变为对政治的积极参与。这种特点主要体现在拒俄运动、抵制美货和参加立宪请愿等一系列政治运动中。

20世纪初爆发的拒俄运动,是晚清时期中国人民掀起的第一场具有新时代特征的反帝爱国运动。当时运动的中心在工商业比较发达、商人力量也最为雄厚的上海,因此商人团体就成了此次拒俄运动的重要力量。早在1901年3月15日,爱国志士在上海张园举行第一次集会,即有很多商人团体参加。他们指出:“俄约若成,各国援例,纷求得地。现英已备军需,志图长江,法、日、德诸国踵起,中国立亡。”①《中外商报》,1901年3月25日。这些事实表明,当时的商人团体对当时严峻局势的认识已经比较深刻,开始转变那种回避政治的消极态度。尤为可贵的是,这一时期的商人团体不仅在思想上意识到民族危机之深重,同时在行动上亦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爱国热情。1903年拒俄运动全面展开后,商人团体与爱国知识分子携手合作,成为此次运动中的重要力量。拒俄运动是商人团体参与的第一次反帝爱国运动。在这次运动中,他们不仅行动上较为积极,而且政治思想也开始发生变化,在许多方面体现出一定的资产阶级意识。

发生于1905年的抵制美货运动,是晚清商人团体发动全国各地商人所进行的第一次大规模的反帝政治运动。他们由于参加过拒俄运动而积累了经验,思想意识进一步提高,因此晚清商人团体在这次运动中具有更高的政治热情并且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们不仅保护旅美商人免受虐待,维护商人利益,同时还抵制列强对中国的蹂躏,维护国家主权。上海总工会就以“伸国权而保商利”为口号,号召各地商人参与此次抵制美货的运动。抵制美货运动的蓬勃发展,使美国不再强迫清政府签订新的禁约,只是单方面通过了经修改的有关条款,并且对以往的疯狂排华政策进行了修改。因此,抵制美货斗争既是一场维护民族利益和国家主权的反帝爱国运动,也是商人团体参与政治情绪日趋高涨的具体体现。

晚清时期的商人团体,几乎是汉族商人的组织,他们在意识到清政府正慢慢沦为“洋人的朝廷”时,便开始了反对以满人为主的清政府的一系列活动。为此,发起了国会请愿活动。当时许多的商人团体,从总体上看都支持立宪改革,其目的首先是希望召开国会,实行宪政,以挽救民族危机。尽管最终没有达到目的,但是极大地打击了清政府的腐朽统治,加快了其统治末日的到来。

我们不难看出,在晚清社会转型时期,商人团体以前所未有的政治热情投身于历次反帝爱国的民族主义运动中,并且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成为一支影响突出、不容忽视的新兴社会力量,他们的民族主义思想也在此过程中得到了勃兴。当然,由于和封建主义因素联系紧密,况且缺乏科学理论的指导,他们在民族主义运动中也存在缺陷。但是,我们不能对此做过分苛求。

二、现实与利益紧紧结合:经济民族主义思想的凸显与行动

自1840年鸦片战争后,帝国主义列强在加大经济侵略的同时,把侵略触角开始伸向了铁路、矿山等领域。帝国主义的侵略势力,已经深入到中国的腹地,控制了中国的经济命脉。迫在眉睫的民族危机,引起商人的深切忧虑,并由此引发出他们的爱国热情。上海商人即曾惊叹:“外辱亟矣!我国民无死所矣!俄人有占据满洲之举,法人有调兵平乱割据之举,眈眈逐逐,如虎如狼,瓜分之祸,不日而至。”②《苏报》,1903年4月30日。这些危机使当时的商人认识到,帝国主义的侵略,造成利权的外溢,中国情势危急:“我中国庞然一大物,精华所集,物产之富,甲于天下,是彼碧眼虬髯辈所闻之而生羡者,故倡议开放门户,代理财政,欲以向之待印度、波兰者待我。”③《商业发达论》,《江苏》,1903年第3期。华商的生计受到威胁,即不得不起而抗争。而存亡绝续的民族危机,更使商人将眼光从自己的身家移注于整个国家和民族,这也是商人爱国民族主义思想的首要表现所在。他们提出:“今日一息尚存,苟能群策群力,收回已失之利权,发挥我无尽之蕴藏,与彼角逐于经济竞争之世界,争存于惨淡猛然之剧场。至二十世纪中叶,我支那民族握全球商业上之惟一之霸权未可知也。故今日者,我支那民族死生绝续之关键。今日之商家,实操我支那支民族存亡起废之权者也。”④《商业发达论》,《江苏》,1903年第3期。这一时期的商人团体参与或者领导收回路权和矿权等运动。这些以“路权即国权”为斗争的目标,是反对帝国主义以强行贷款的方式攫取中国的经济权利,这些运动至1905年在全国范围内蓬勃兴起。其中以粤湘鄂三省的商人团体收回粤汉铁路路权和江浙商绅自筑苏杭甬铁路的影响最为巨大。1911年5月,清政府却悍然宣布“铁路干线国有政策”,实际是将路权重新出卖给帝国主义,收回路权运动进一步发展成轰轰烈烈的保路运动。在保路运动中,绅商们已提出“路权即国权”,维护路权即维护国家主权,“窃维国家之权利,莫重于路政,而权利之竞争,亦未亟于路政”。基于这种认识,他们强调指出,“自行筹办,则保路权以保国权,亦即以保利权”①《苏州商会档案丛编》,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772页。。

与收回路权运动相呼应的是全国各地的收回矿权的斗争。这一斗争起因于帝国主义对中国矿权的霸占和对民族资本主义发展的阻挠。斗争的主导力量是绅商,斗争的手段则是夺回矿权自办。1905年,英国福公司为垄断山西矿权,横蛮封禁民矿,激起山西绅民愤怒,他们成立“保晋矿务公司”,申明“一省之矿产,实为私业,无论士农工贾,皆其主人”②章开沅:《中国近代民族资产阶级研究》,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527页。,因而集股开采,最后以银275万两赎回自办。与此同时,安徽人民也开展了收回铜官山矿权的斗争。他们废止原安徽巡抚与英国华伦公司订立的合同,成立全省矿务公所,自办矿务,并认定:“今日为挽救计,除坚持废约自办外,无他长策。”③《铜官山矿物篇》,《东方杂志》,1908年第5期。最后终于赎回了铜官山矿权。这一时期收回矿权的斗争有力地抵制了外国资本主义对矿权的侵夺,促使民营采矿业的发展。

从上面我们可以看出,商人团体开展收回路矿权利斗争的立足点已不仅仅局限于维护自身权利与利益,他们已经把这种权利的获得与抵制外国掠夺、与国家权利紧密连在了一起。

中国近代重商思潮首先滥觞于郑观应等商人和士大夫所提出的“商战”思想。“商战”思想的产生,同当时日益加剧的民族危机意识紧密相连,亦是晚清商人团体经济民族主义的重要内容。

有关“商战”一词的提出,史学界认为最早见于1862年曾国藩致湖南巡抚毛鸿宾的一封信函,函中说:“至秦用商鞅以耕战二字为国,法令如毛,国祚不永,今之西洋以商战二字为国,法令更密于牛毛,断无能久之理。然彼自横其征,而亦不禁中国之榷税;彼自密其法,而亦不禁中国之稽查。则犹有恕道焉。”④曾国藩:《曾文正公书札》,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11年版,44页。1878年湖广道御使李蟠引曾国藩成说,并加以阐发,提出“以商敌商”的对策,谓:“夫轮船招商,坚壁清野之策也,外洋贸易,直捣中坚之策也。”⑤中国史学会:《洋务运动》(第1卷),上海:上海出版社,1959年版,第165页。此可视作最早的商战之论。曾经入曾国藩幕府的薛福成也于次年对曾国藩的商战思想作了进一步的申论,指出:“昔商君之论富强也,以耕战为务。而西人之谋富强也,以工商为先。耕战植其基,而商扩其用也。然论西人致富之术,非工不足以开商之源,则工又为其基,而商为其用。迩者英人经营国事,上下一心,殚精竭虑。工商之务,蒸蒸日上,其富强甲于地球诸国,诸国从而效之,迭起争雄。泰西强盛之势,遂为亘古所未有”⑥薛福成:《筹洋奏议》,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0页。。

商战论一经兴起,即在士人和商人中引起共鸣,成为共识。其中,又尤以商人出身并终生经营商业的郑观应对商战理解最透,谈得最深。郑氏著《盛世危言》,“商战”即占其中两篇。首先,日益严重的外国经济侵略,使郑观应这类工商资本家兼维新思想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和挑战,在他们看来,无形的“商战”——中外之间的经济竞争,较之于有形的“兵战”——中外之间的军事战争,在某种意义上来势更猛,更难以对付,对中国已构成极大的威胁:“当此竞争之世,商战最烈时也。昔者商务之广,工业之盛,首推英国。近则欧美各国,靡不振兴农工商务,皆孜孜讲求。有数艺学堂,有工艺学堂,有商务学堂,有矿物学堂,有铁路学堂,有格致学堂,人材日出,新器日多,精益求精,所以有优胜劣败矣”⑦郑观应:《盛世危言》(第八卷),台北:大通出版社,1969年版,第33页。。“夫兵战之日短,商战之日长。兵战之亡速而有形,譬如风吹灯灭。商战之亡缓而无形,譬如油尽灯灭。有形者易备,无形者难防。而人反畏兵战而不畏商战。吾知二十世纪因商战之败而亡国者,必较兵战为尤胜”⑧郑观应:《盛世危言》(第七卷),台北:大通出版社,1969年版,第28页。。

伴随着外国列强日益加剧的经济侵略,晚清商人团体开始响应“商战”号召而大力兴办工厂,促进了工商实业的发展。洋务运动时期,商战的倡导者以早期官商为主,着眼点在外贸,即以对外贸易为中心发展工矿交通业等,挽回利权,抵御侵略。新政时期,倡导者以上层资产阶级和地方实力派为主,由于他们所处的特殊的政治地位和对一些经济现象的认识的深入,虽也重视对外贸易,但重点转向了发展国内的工业和商业。重商思潮不仅影响到清政府上层的经济决策,而且还直接推动了近代工商业的发展。正是在商战的呼声中,商业和贸易引起世人空前的关注,经商成为时尚。

同时,晚清商人团体在自上而下的重商思潮鼓动下,纷纷设立各类大小工厂,民间掀起了首轮投资实业的热潮,商战中振兴实业的取向开始落在实处,而一大批华侨商人为国内经济发展做出贡献。制造业方面,广东南海侨商陈启源于1872年创办的继昌隆丝行,系中国第一家机器缫丝工厂,该厂“期年而获重利,三四年间,南顺两邑继起者多至数十家”。1898年候补道彭汝综、商人郑观应、经元善等开始筹办上海机器织布局,此为中国第一家棉纺工厂。1878年,沙船商朱其昂在天津创办了我国第一家机器面粉厂——贻来牟机器磨房。1879年,华侨卫省轩在广东佛山开办了中国的第一家火柴厂。矿业方面,1875年最早由洋务派官僚李鸿章筹办直隶磁州煤矿,后因选址不当、机器不全等原因于1883年底停办。官办和官督商办较为成功的煤矿是1876年创办的台湾基隆煤矿和1878年开办的直隶开平煤矿。进入19世纪80年代后,民间投资煤矿的活动大为活跃,从1880年起,4年之中,便有6座依靠私人资本筹建的新式煤矿出现。交通运输业方面,早在19世纪50年代,广州地区已有华商依附外国势力投资于新式轮运。但我国第一家华资新式轮运企业,则是1872年由朱其昂主持创办的上海轮船招商局。公用事业方面,中国人自办的第一家保险公司,是1876年轮船招商局唐廷枢和徐润发起成立的保险招商局,该局开办资本为15万两,到1876年7月,申请入股的数额已达20万两。中国第一家电报企业,是由李鸿章、盛宣怀于1881年创办的天津电报总局。次年,电报局改官督商办,招商股80万元,并在上海设电报分局,由郑观应任总办。1895年,长江以北的南通有新科状元张謇奉命兴办大生纱厂,成为“通官商之邮”的大绅商;1896年长江以南的苏州则有同治年间的状元陆润庠创办苏纶纱厂。科举时代最高功名的获得者涉足一向为士人所轻视的商场,反映出在普遍的重商思潮下,实业活动实际上已成为仕途之外另一条可以为士人们所接受的出路。状元而外,其他级别的绅士由科举仕途转入工商界的,更不乏其例。从这大量的事例可以看出,晚清绅士之经商营工已不再单纯是偶发逐利或赶时髦,而是从上到下,从南到北,汇聚成一股不可逆转的潮流,蕴含了某种新的社会意义。

三、被逼无奈的思考:文化民族主义思想的盛行

晚清时期,随着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对中国经济侵略的急剧加深,严重妨碍了民族工商业的发展,导致商人团体的经济利益受到威胁,迫使他们开始思考如何抵御外国资本的渗透。一些商人开始意识到教育与实业之间的关系,“启发智识,开通商智”便随之成为流行语。他们开始将教育的发展与国家的强盛紧密联系在一起,认为兴盛教育是救亡图存的一项重要措施。例如,苏州商人即曾指出:“各国强弱之分,文野之别,视全国人民就学之多寡为断。”也就是说,一个国家的强弱与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民是否能普遍地接受系统的教育,而人民之能否接受系统的教育,又取决于教育自身的兴盛与发展程度。因此,屡受西方列强凌辱的中国要走向富强,争取独立自主,就必须“广兴教育,以培养人才”①《兴商为强国本说》,《东方杂志》,1904年第3期。。晚清商人对刚刚届临的20世纪新时期所谓“商战”与“学战”之间的关系,也有比较独特而清醒的理解。当时,商战论的呼声甚高,为提高商人的社会地位创造了过去所没有的良好客观条件。然而,许多商人却清醒地意识到:“时至今日,所谓商战世界,实即学战世界。”②马敏:《苏州商会档案》(第92卷),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0-11页。一些商界中的有识之士还进一步认识到,商战固然重要,但商战离不开学战。

除此之外,有些地区的商人还通过将华商与西方商人进行比较,进一步论述华商欲与洋商竞争,解救自身所面临的生计危机,首先必须改变旧观念,增加新知识,而做到这一点就需要发展近代教育。例如,苏州商人即曾指出:“泰西商人皆从学堂绩学而出,不独通文义、算术、历史、舆地、制造见长也,且能周知各国之情势,故所见者广,不屑以招徕接待为能,鸡虫得失自私也,实能保护己国之权利,故所争者大。我华之商,力薄资微,智短虑浅,既无学问,而又坚僻拘墟,以无学识之人与有学识者遇,其胜负可立决矣。”③马敏:《苏州商会档案》(第3卷),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56页。这是当时的商人对自身缺陷较为深刻的认识,同时他们也迫切希望兴盛教育,尽速改变华商的这种落后境况。

综上所述,晚清时期的商人已从许多方面,包括对国家和民族的生死存亡,对商业的振兴以及自身的生存和发展等,意识到兴盛教育的迫切性与重要作用,进而对教育给予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重视,“学战”思想开始形成并得到认同。在此认识基础上,不少地区的商人积极参与有关兴学活动,发展近代中国的新式教育。其中较有影响的一项具体活动,是创设商办民间教育团体,直接参与管理地方学务。

1904年,张謇即曾创设“通州五属学务处”,作为统筹推广新式教育的民间机构。次年,上海米业公所董事姚文等联合工商界人士,发起成立教育研究会。苏州著名商人王同愈于1905年呈书江苏巡抚,“援照宁属翰林院修撰张謇创立学务所之例,于城中先拨官房,设立苏州学务所”,此类教育组织的目的在于为实业发展服务。苏州学务公所成立后,“分议事、理事为两大纲”,还另分设各具体办事机构。它虽属商办民间教育团体,但却称得上组织严密,机构完备,是具有近代特征的新式社团组织。苏州学务公所的权限及从事的有关具体活动,既有学校设施、经费的管理安排,也有课程设置、师资的培养,以及小学教育、实业教育和军国民教育等内容,涉及的面如此之宽,俨然是一个全面管理学务的民间组织机构,尤其是在培养新式学堂师资方面,学务公所作出了比较显著的成绩。当时,张謇的这一行动在江苏不少地区产生了明显的先驱示范作用,很快就带动更多类似的民间商办教育机构和团体的创立。晚清时期,其他许多地区也曾出现像苏州学务公所这样的商办民间教育团体,并且同样也为新式近代教育的发展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晚清商人的兴学活动,不仅表现在积极创设新式民间教育团体,而且还体现在大力资助或是直接兴办各类新式学堂。“商业不兴,由于不智,不智由于无学。是学堂一项,尤为振兴商业之要著”①天津市档案馆:《天津商会档案汇编》,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1页。。作为培养人才的重要场所,学堂受到商人、商帮、同业组织、商会广泛重视。官商盛宣怀于1895年创办北洋中西学堂时“率先捐人巨款”,并得到众商响应,学堂经常费用“不动丝毫公帑”;随后所办南洋公学,1896年,经营沙船业起家的王维泰,创办上海育才书塾,1901年更名为“南洋中学”,被誉为中国人自力主办的进行现代教育的第一校。随着清末新政的推行,大批商人介入教育活动。1902年,朱葆三在家乡定海发起创办申义小学堂,在当地具有开风气之效;镇海籍商人樊蕖,于1903年在家乡创办初等小学堂,耗银二万两以上,浙江巡抚增韫为奖励事上奏朝廷,称其:“疏财付义,热心教育”,为其请奖加衔,以昭激劝。荣氏兄弟于1906年改家塾为公益小学堂,男女并进,由一而十;随后,幼稚园、公益工商中学、江南大学,形成一个覆盖学前到大学的教育体系。著名商人苏本炎等四兄弟尊父命,将所居安仁里的房屋腾出,建成“民立上海中学堂”。与此同时,一些经济实力比较雄厚的大商人或行业,也曾捐资或是自办新式学堂,为促进中国近代教育的发展尽心尽力。另外一些商人还投身印刷业,创办商报。1897年,夏瑞芳与高凤池等人以“开启民智,教育救国”为旨,创建商务印书馆。1908年,上海著名商人曾少卿、李平书等人以“巩护我国教育权,印刷书籍,以兴实业”为宗旨,创办中国图书公司。商报作为开商智、普及商业知识的重要举措得到商人的重视。近代同业、同籍商人创办了大量报刊。据统计当时创办的报刊达20多种,为普及知识和启迪民智起到了重要作用。

综上所述,晚清商人团体在“学战”与“商战”的号召下,兴办了一大批新式学堂。他们的这些活动不仅有效地促进了近代中国新式教育,特别是实业教育的发展兴盛,而且也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增长产生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各类新式实业学堂的创办,增进了工商界人士的新知识,培养了一批专门人才。正如当时的工商业者所说:“智识日开,则必于实业多所裨益。”事实表明,这一时期中国的资本主义工商业也确实得到了比较迅速的发展。从文化民族主义角度来看,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学战”的目的。

面对中国社会不断加剧的危机,晚清商人团体有着切实的感受。岌岌可危的社会现实逼迫他们在考虑自己利益的同时无不深思细虑,探索救国救民的道路,同时也呼唤着人们挺身而出,去为救亡图存而斗争。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们苦苦思索并进行了不懈的斗争,在很多领域为国家争得了利益,也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利益。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现实与利益得到了很好的结合。当然由于其自身特点,不可避免地具有某些缺点,甚至有时候委屈于资本主义列强的威逼利诱之下。但是从总体上看,他们大多数坚持了民族主义立场,为晚清经济的发展作出了一定的贡献。随着时局的发展,有相当一部分商人团体转型成为民族资产阶级,在近代历史舞台上发挥了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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