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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的创建

2013-03-19娄贵品

文山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云南大学研究室西南

娄贵品

(云南大学 人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全面抗战爆发前出任云南大学校长的熊庆来先生,是一位热衷学术,对学术有独到见解的学者。熊先生上任后,非常重视云大的学术研究,着力培养学术风气,提升云南大学的学术精神。表现与成绩之一,就是创建西南文化研究室。在该室的创建过程中,方国瑜成为熊先生最为倚重的对象,被熊先生委任为筹备会主任及西南文化研究室兼任主任,熊先生则主要负责经费的筹集。该室成立后,方国瑜出任主任,邀约省内外知名学者加盟,拟有宏大计划,至1952年院系调整时被撤销,该室存在时间达十年之久。十年之间,在方先生的擘划领导下,该室同仁克服种种困难,编辑《云南大学学报》一期,出版“西南研究丛书”十种,“研究室一时成为西南民族历史文化研究中心”[1]。“边疆文化之研究为边疆建设之要项之一”,[2](P145)西南文化研究自然也是西南边疆建设的要项之一。因此,对该室的创建进行梳理和考察,不仅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而且也有着明显的现实参考价值。

熊先生因为对学术研究极为重视,还未正式上任即频繁与中英庚款董事会联系,申请在云南大学设立讲座,派遣专家学者赴滇讲学。上任后更是全力罗致知名学者到云大任教,多方寻求社会、政府的资助,力求最大限度地推进云南大学的学术研究。西南文化研究室便是其努力的结果之一。

关于西南文化研究室创建的详情,目前还不是很清楚,最早可以追溯到1940年。1948年5月15日,云南大学《呈报教育部西南文化研究室工作概况并请予设置员工六人及核给出刊经费》对此有所说明:“窃查我国西南史地,前人研究成绩率多肤浅,且见解不正确,而研究国史者,又多疏忽。本校文史系同人有鉴于此,乃于二十九年冬,组织西南文化研究会,搜集材料,逐谋加以整理。时值抗战军兴,西南为抗战建国基地,留心其史地者日众。中央党部,曾有筹设西南文化研究所之议。为加强研究工作起见,乃由本校聘请专家,于民国三十一年七月,改组该会为西南文化研究室。”[3]另据《国立云南大学二十九年度校务行政计划进度表(节录)》“研究”部分,文史系“依部令成立史地学会,研究范围暂拟从地志方面着手搜集,以调查边省之情形,将来根据地志作进一步实际上之考察,务得一有系统、有条理之发表。”[4]可知,1940年文史系拟成立的是史地学会,不过这一学会似未能成立,得以成立的是文史学会①。西南文化研究会是否成立尚不清楚。但“西南文化研究室”的创建,确实与战时留心史地者日众有关。国民党中央党部提议筹设西南文化研究所,就是这种趋势的表现之一。

1941年3月31日,熊先生致函楚图南、王以忠、向达、陶云逵、白寿彝、陈定民、方国瑜等,函称:“本校拟设西南文化研究室,兹特聘请台端为筹备委员会委员。”“请方国瑜先生定期召集开会、台端定期开会以资筹备”[5]。同年9月13日,熊先生致函方国瑜、楚图南、费孝通,称“本校文史系筹设西南文化研究室,兹聘请台端为筹备主任、筹备员。”[6]可见,筹备委员会拖了半年还是没有组织起来,表明此事进展并不顺利。9月24日,熊先生致函兴文银行行长兼总经理张质斋,内称:“昨日面聆教益,甚幸。所商承台端慨表同情,具见对于文化教育之热忱,良深感佩。讲座设置办法、西南文化研究室计划、政治经济研究室规程各一份,祈台端即加考虑,惠予鼎助,以一二办法转陈子安厅长核夺。……西南文化研究室关系重要,亦切盼早日成立,所拟预算系十一万元,倘能筹足,工作推动自较便利,否则能得补助三五万元,亦可从事树立基础,先作每部分之研究,故在此方面,亦希望补助,倘荷赞助,造福梓桑,裨益国家文化实非浅斟也。”[7]据此,9月23日,熊先生曾与张质斋商量兴文银行补助成立西南文化研究室等事宜,但仅得同情,未得到肯定答复。1942年2月21日,熊先生致函陆崇仁:“吾兄以经济长才奠建设宏基,三迤富源,既渐开发,西南文化亦荷推进,甚以为颂。……近闻吾兄荣膺董事长兼职,硕画宏猷,更可积极推进,福利人群,正未有艾也。吾滇自抗战而还,已成后方重心,人才荟萃,可谓千载一时,西南文化灿烂之前途当孕育于此,是应把握机会,厚植基础。又云大蒙政府之扶掖,发展迅速,而一年来因种种困难,进步顿遭阻碍,不得不亟谋补救。弟因有重要而迫切之计划二,拟请鼎助,俾得实现。”其中之一即为“设立西南文化研究室,敦请校内外之著名学者对于西南之语文、史地、社会、经济等问题作有计划之研究,以发扬西南文化”。熊先生并搬出龙云,“窃思主席龙公秉政以来,敬教劝学,为士林所共仰。本省前于各大学创设龙氏奖学金,大学同人甚为鼓舞。洵足纪念主席,而嘉惠青年,今若以一部分讲座(希望有十五座)名之为龙氏讲座,则纪念主席之意义将更深,而提倡学术之功效将更著。总计需款年均三十五万元,以二十万元为讲座经费,十五万元为西南文化研究室经费。吾兄关怀桑梓,于学术文化尤具热忱,兹特拟具计划书函奉台察,敢祈于兴文银行方面惠赐补助,俾龙氏讲座及西南文化研究室得以早观厥成,敝校因之得作进一步之发展,是不独敝校蒙受厚赐,而吾滇文化尤沾惠无既矣。”并附西南文化研究室及补助讲座计划各一份[8](P154)。可知,尽管熊先生1941年9月24日函关于西南文化研究室的资助数额的伸缩余地较大,并未坚持固定数目,但还是没有得到张、陆的支持。至1942年2月,成立之事仍然遥遥无期。但在1942年4月30日,熊先生以本校即将成立西南文化研究室,聘方国瑜兼任主任[9](P12)。

与云南大学筹备西南文化研究室差不多同时,1941年3月24日至4月2日,中国国民党第五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八次全体会议在重庆召开。国民党中央组织部提出《设置边疆语文系与西北西南文化研究所培植筹边人才而利边政施行》案,理由为:

自抗战军兴,国人感于外侮之日亟与边地之重要,咸以团结边胞,建设边疆为刻不容缓之举。惟边疆地域辽阔,居民复杂,语言文字,风俗礼教,乃至政治经济,社会情形,均与内地无不差异。且因交通阻塞,彼此往返极稀,情愫无由畅通,了解未臻真切,中枢德意,往往不能宣达,政令推行,每感障碍丛生,以致言团结,则形禁势格,难期实现;言建设,则主持之人,多成空谈,瞻念前途,隐忧实深。又西南毗邻各地方,如越南、泰国、缅甸、印度、南洋等处,无论在历史上、地理上、人种上、文化上、政治上、经济上与我均甚密切。华侨在各该地方人数极多,各该地人民现虽多未能独立自主,徒以国人对此地方情形素极隔膜,未能窃取联系,促成相互了解,致亚洲各民族之大团结,迄尚未能建立,各民族对我抗战之国情,亦未能发挥伟大力量,殊堪痛惜。

基于以上理由,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鉴于“总裁平日极重边政,最近交下陈委员果夫签呈一件,复殷殷以研究各民族之情况”,“垂注边胞,关心弱小民族”,“为实现总裁指示,并补救过去缺憾起见,亟应设置研究及训练机关,一面究明边疆及毗邻各小民族情况,以为施政及外交之张本,一面培植筹边人才,以为推进边政之干部”。所拟办法中,关于西南部分为:由国民政府指定中央研究院设置西南文化研究所(分西南区与越南、泰国、缅甸、印度、南洋等组),研究对象应分为语言、文化、地理、经济,每年将研究所得,提供有关党政及教育机关参考。提案获教育组审查修正通过。修正办法为,由国民政府指定中央研究院设置边疆文化研究所[10](P141-142)。然而,提案通过半年有余,外界仍未见执行。

以上云南大学筹设西南文化研究室久未成功,及国民党五届八中全会关于设置边疆文化研究所的决议几无响动的情况,引起了李根源先生的注意。尽管当时学术界对西南边疆的调查研究已经远远超越了战前的局面和水平,但与其时日寇南进滇缅的紧迫形势相比,仍然难以使人感到乐观。因此,1941年11月,李先生向蒋介石上条陈,“建设边疆之迫切,请拨款在昆明设立西南边疆文化研究机关”。李先生指出:“云南为西南门户,与缅甸、越南壤地相接,道通暹罗、马来、印度、锡兰诸境,关系至为重要。当昔缅越未弃之时,滇缅、滇越之间民情风尚,山川形势沅瀣为宜,无有间阻。……越沦于法,缅沦于英,维疆场攸分,而人民之往还如故,无论精神生活或经济关系,仍如血脉之相贯通,在此边裔之地,双方竞争所关,倘我政治文化之力息息推进,向所失于英法者不难因其文化之向我,渐渐加以提携扶助;反之若我政治文化之力阘茸萎靡,不加推进,则授人以隙,隐忧可虞,今虽为我所有,殊难保人无觊觎之谋,准斯以谈,则我重视边疆,先事预谋,培民智启富源,整军经武,招徕缅越旧民使其倾心向我,与我联为一气,洵为刻不容缓也。”然而,时人对边疆建设“大抵空言原则,无切实设施之方。”“举凡边境一切之实况,外人所知之深,实胜于我万倍,而我则无一人能完全了解之者,我之所有,唯委官吏与土司而已。……最近国内有识之士,皆知今日我国对缅、越、暹罗、印度之宣传有不足之感,然求深知缅越诸境情形、克任宣传工作者有几何人?”“欲补以往之缺憾,备未来之设施,非有机关之组织,罗致人才,长期研究,难期收切实之效。前顾颉刚、吴文藻诸君尝有意于此,而未克举办②,今者中央党部八中全会有筹设西南文化研究所之决议,迄今尚未实行。近云南大学筹设西南文化研究室,亦以经费无着,有愿难偿。窃维我委员长领导全民,……倘蒙眷顾及此,……拨款在昆明设立西南边疆文化研究机关,招致学人,付以研究调查建议之责,使于军事、经济、文化有所助益,藉此联络缅越诸境,增强亲切,必能收安边定员之效也。”蒋介石以“所陈关系国防文化百年大计,至甚注意,似应设法举办”,命侍从室将条呈转给教育部及中央研究院,要求“妥商规划办理为要”。侍从室于11月24日转交。中央研究院接到条陈后,致呈蒋介石,称前述八中全会已通过设置边疆语文系及设置研究机关,本院已遵照此项决议案,定于1942年1月先成立边疆文化研究所筹备处进行筹备,在筹备期间,即拟着手调查与研究边疆文化之工作。该所研究范围自当对西北边疆及西南边疆兼顾并及,期无偏废。至该所之设置地点,因既不以研究西南边疆文化为限,故似以西康省之雅安为宜[2](P145-146),并未“设法举办”。

经熊先生不断努力,1942年7月,兴文、劝业银行董事长陆崇仁等人,以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提倡学术促进教育之旨,拨款国币20万元补助云南大学,其中10万元,商定作为研究西南史地之用。钱款有了眉目,熊先生便邀方国瑜和文史系主任楚图南共同商量成立“西南文化研究室”的有关事宜[11](P79)。方先生晚年回忆说:“熊先生为了提高教学质量及其学术研究水平,积极支持云南大学成立西南文化研究室。”[1]事实确实如此。

西南文化研究室成立后,方国瑜受聘为主任,邀约省内外著名专家学者出任研究室研究人员。

据1944年《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概况》[12],该室“设置旨趣”为:

近岁通用“西南”二字,盖以《史记》、《汉书》“西南列传”所载之境域为范围,即今云南全省、贵州、西康二省之大部分及其四周之地。在此区域,自汉武帝开边,设置郡县,迄东晋治理渐弛,以至唐天宝后,虽未绝朝贡,而形成割据。元初始设行省,明代广置卫所,大量移民,渐进而至今日,与他省不殊。然在元代以前,因政治与地理关系,史家记录视若外域。而吾人所知西南文化,自远古以文化为主体,绝非独立之文化。先民开拓西南之史迹,足为今日及将来之资鉴,且应为中国文化史之一部。惟记载疏略而多不实,犹待研究作有系统之叙述也。又西南境内多山,古初居民盖稀,四方民族渐移殖之。而交通堵塞,虽多受汉文化之陶融,犹各保持其一部分之故有习尚。故至今号称民族庞杂,合民族文化于一炉,为当务之急。然非了解其固有之习尚与所处环境不为功,有侍于精密之至察也。又滇之西南区,土壤肥沃,资源极富,而地广人稀,榛莽未开,且地连缅、越,与印度、暹罗、马来半岛诸境,道途相通。不论民族、宗教、经济诸端,莫不息息相关。当聚豢人民,开发地利,进而求边外诸境之融合,与我协力,必大有助于我。然如何措施,必须实地研究也。故西南文化研究,具此三特点。识者以为要图,而其任巨艰,须统筹计议,通力合作,必有研究机关之设置。云南大学,以地域与人事关系,负有研究西南文化之使命。数年以来,校内同人,组织西南文化研究会,努力于此。惟感设备、调查之未周,尤觉有组织为研究室之必要,更期有良好之成绩,贡献国家,待将来基础较固,改组为研究所。惟文化之范围至广,而工作宜求切实。故初步计划,暂以历史与边疆研究为主,待将来推广焉。要之,西南文化之研究,虽不能视为特殊事业,而为艰苦之工作,必待竭多数人才智,长期努力,始能有成。将以此为起点,而俟诸异日也。

“设置旨趣”说明了“西南”的范围,阐述了西南文化研究的三大特点,及因此而具有的重要研究价值,研究任务的艰巨性和设置相关研究机关的必要性,揭示了云南大学在该研究中的使命、责任、积累和初步研究计划。

“组织章程”中重要者如下:

第一条:本室为国立云南大学(以下简称本大学)所设立,定名为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以研究西南文物为宗旨。

第二条:本室设主任一人,由本大学校长(以下简称校长)就本大学教授中聘请兼任之。商承校长办理本室一切研究事宜。

第三条:本室设研究员三至七人,由校长就本大学教授、讲师中聘请兼任之。遇必要时得聘请专任研究员及编辑员。

第四条:本室得在校外敦请名誉指导员及赞助员。

第五条:本室得在校外聘请名誉研究员、名誉编辑员及特约编辑员。

第六条:本室得就事实需要酌设助理研究员、事务员及书记。

第七条:本室为造就研究西南文化之人才起见,得设研究生,暂由本大学毕业生与在校生中选择之,研究期限定为二至四年,期满得由校发给研究证书。

第八条:本室重要事务,由主任召集专任研究员开会决议后执行之。

第九条:本室为研究便利,由研究员、编辑员及助理员分别担任专题之研究。

第十条:本室为研究工作之需要,设图书、博物、调查、出版各股,就本室人员分配担任之。

……

1.3 统计学方法 采用描述性分析方法,将所有数据输入Microsoft Excel软件进行统计分析。

第十二条:本室之研究工作,得就事

实上之需要,与其他研究机关合作。[12]

以上诸条规定了该室的研究宗旨、人员设置及聘请办法、人才培养计划、学术分工、对外学术合作等。最初得以实现的有主任、研究员、助理研究员、名誉研究员、特约研究员和特约编辑员的聘请。

关于主任的选定。由“组织章程”第二条和第八条,可见主任一职之重要。而方先生之所以能荣任此职,其与熊先生的交谊及其学术水准和学术成就,均起了重要作用。

据方先生回忆,他与熊先生初次认识是在20世纪20年代。当时方先生在北京师范大学读书,熊先生自南京北上,将赴西北大学任教。在北京的云南同乡欢迎熊先生于博物院。熊先生知道方先生与其留法同学李汝哲同里,询问汝哲家况甚殷。熊先生给方先生留下的印象是“心胸开阔,为人难得!”因为熊先生“为留法学友李汝哲赴巴黎修墓,并撰《墓志铭》,在北京刻于铜牌,以备嵌入墓碑,这是其中感人肺腑的一事。”20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熊先生执教于清华大学。当时方先生在北京师范大学和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读书,课余还参加编辑《云南旅平学会会刊》(季刊),常与熊先生相晤。方先生记得,30年代初的一天,熊先生离京赴法,方先生与诸友送行至车站,临行前,熊先生嘱咐方先生将《李君墓志铭》文稿载于《云南旅平学会会刊》。方先生遵嘱照办,因“深受先生的高尚品德行为所感动,且缀数语,附于编末”。③[1](P15-16)有意思的是,他们不仅相识,而且都是当时云南旅平同乡中颇负盛名的学者。据李埏先生所述,1935年他到北平上学时,同乡学长朱光泽告诉他,“我们云南也是有人才的。在北平就有两位知名学者:一位是理科的熊庆来先生,一位是文科的方国瑜先生。”朱氏还向李先生讲述了两位先生所治之学,以及他们的成就[13](P723)。以上是方先生和熊先生在北京时期的情况。后来,两先生又共同供职于云南大学。方先生执教云大在熊先生长校之前。而熊先生之所以回乡服务,也与方先生有较大的关系。熊先生长校云大后,对方先生颇为倚重,方先生也竭力襄助。这一点李埏先生仍有详述。1936年,方先生应省立云大之聘,任文史系教授。“国瑜先生也是一位热爱桑梓,以振兴云南教育为务的学者。他看到云大亟待改进,便向云南省教育厅长龚自知先生及通志馆秦光玉、周钟岳,由云龙、袁嘉谷诸前辈恳切呼吁改进,建议延聘迪之先生回滇长云大。龚自知先生是一位有学问、热心教育事业的人,在现代云南教育史上做出过重要的贡献。……国瑜先生的建议正合他的意愿,于是与迪之先生反复洽商。国瑜先生从旁促进,所以最后终获迪之先生首肯。迪之先生对国瑜先生极为重视,其毅然回滇,国瑜先生的速驾无疑是一重要因素。在尔后迪之先生长校的十余年间,他对国瑜先生始终极为倚重,而国瑜先生也对他竭力襄助。他们的交谊是云大校史上的一段佳话。”[14](P719)

全面抗战爆发后,方先生与凌纯声等在昆明创办《西南边疆》杂志,联合全国关心中国西南边疆的学者,集中刊发研究西南边疆的文章,产生了较大影响。“滇版”十二期由方先生主编,云南大学文史系、社会系、土木系、生物系的白寿彝、闻在宥、楚图南、李有义、陶云逵、丘勤宝、秦仁昌等都是该刊的撰稿者,而且他们都是受熊先生看重而受聘到云南大学任教的。方先生此举对于活跃云南大学的学术研究氛围,推进云南大学的西南边疆研究,提高云南大学的学术水平,产生了积极的作用。同时,方先生还不断撰写研究论文在当时的各大报刊发表,如《益世报·边疆(周刊)》、《民族学研究集刊》、《新动向》、《边政公论》等报刊均刊有方先生的文章。对一向重视学术研究,注重学术风气的培养,关心教授学术成果的发表,对创办学术期刊持有浓厚兴趣的熊先生来说,方先生在学术方面的努力与成就,他显然是心中有数的。

前述西南文化研究室的创建与云南大学文史系同仁有关。在该室筹备过程中,熊先生又将筹备任务交由方先生来完成。方先生长期任教云南大学文史系,熊先生将筹建西南文化研究室的重任托付给方先生,可能还因为,方先生即是倡议者之一。

姜亮夫在为该室“西南研究丛书”写的总序《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丛书缘起》中说:“徐梦麟先生任教云大,对西南文化之研究,异常热心,奔走经营,以底于成。适余来长本校文法学院,梦麟乃与余商请方国瑜先生主其事。并请全国学人参与其盛。”[15]据姜亮夫《自订年谱》,1942年2月,姜亮夫允任云南大学文法学院院长。“4月,草云大文学院发展计划百三十页,至五月中授之熊君。其中主张于全院附设西南文化研究室。六月末询之则尚未入目,八月询之则强说未见余文,心至愤怒,无 可 如 何 ”[16](P415,416)。 前 述 1941 年 9 月 13 日,熊先生即请方国瑜任西南文化研究室筹备主任,此时姜亮夫尚未到云大任职,所以姜先生所述,与事实不尽相符。不过,《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丛书缘起》既出自姜先生之手,姜先生参与其事是毋庸置疑的。同时,总序使我们看到,方国瑜的学术水准和学术成就还得到徐嘉瑞、姜亮夫等人的承认,其担任该室主任是众望所归。

方国瑜出任主任后,该室研究人员的聘请工作得以展开。1942年8月14日,方先生致函熊校长,拟聘请姜亮夫、徐嘉瑞、楚图南、陶云逵、陈定民、白寿彝六人为西南文化研究室研究员,“请即发聘函”[17]。同年12月14日,方先生致函熊先生,提出西南文化研究室名誉职位拟聘请人员名单,“拟发聘函。请校长鉴核。”名单包括名誉研究员:顾颉刚、胡小石、徐旭生、向觉民、罗莘田、张印堂、陈碧笙、凌纯声、徐益棠、王文萱、白寿彝、汪典存、游国恩、邓永龄;名誉编辑员:俞季川、李子廉、陈一得、夏嗣尧;特约编辑员:张凤岐、于仲直、张希鲁、赵继曾、李拂一、彭桂萼、李辑五、杨万选、胡羽高、岑家梧、李希泌、江应樑、李田意[18]。

据1944年《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概况》,研究室人员包括:主任方国瑜,研究员有姜亮夫、徐梦麟、楚方鹏、陈定民、陶云逵、费孝通、白寿彝、方臞仙等八人。编辑员为陶秋英、张清华。助理研究员有李俊昌、缪鸾和。名誉研究员有顾颉刚、胡小石、吴文藻、徐旭生、汪典存、向觉民、闻在宥、罗莘田、张印堂、陈碧笙、凌纯声、徐益棠、游国恩、王文萱。特约研究员有陈一得、李子廉、夏嗣尧、胡羽高、杨万选、岑家梧、张凤岐、江应樑、俞季川。特约编辑员有李拂一、于仲直、张希鲁、李辑五、彭桂萼、李希泌、赵继曾④[13]。可见,该室人员设置中,名誉研究员除邓永龄外,其余均是按方先生所拟聘请。方先生原拟聘为名誉编辑员的俞季川、李子廉、陈一得、夏嗣尧等人,与拟聘为特约编辑员的张凤岐、杨万选、胡羽高、岑家梧、江应樑等人,结果是被聘为特约研究员。而方先生原拟聘为特约研究员的李田意则不知何故未能聘请。另据云南大学藏《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概况》油印本,云南省档案馆藏《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概况》人员部分缺书记范乐山。

“组织章程”第三条规定“设研究员三至七人”,上引1944年《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概况》中列有八人,1947年5月10日填写的云南省研究机关概况调查表(西南文化研究室)中所填研究员也是这八人,但标明陶云逵“已故”[19]。陶先生1944年 1月29日病逝于云南大学医院[20](P239)。1944年《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概况》之所以列有八位,原因当与调查表相同。实际上,所聘研究员为七人,且均任职云大,符合“组织章程”第三条规定。其余人员的聘请也完全遵行“组织章程”的规定,一律聘自校外。研究员姜亮夫、徐梦麟、楚方鹏、陈定民、陶云逵、费孝通、白寿彝、方臞仙当时都是云南大学的教授。名誉研究员顾颉刚、胡小石、吴文藻,徐旭生、汪典存、向觉民、闻在宥、罗莘田、张印堂、陈碧笙、凌纯声、徐益棠、游国恩、王文萱,特约研究员中除李子康、杨万选履历不详外,陈一得、夏嗣尧、胡羽高、岑家梧、张凤岐、江应樑,特约编辑员李拂一、于仲直、张希鲁、李辑五、彭桂萼、李希泌、赵继曾,全由校外聘请。其中,顾颉刚、胡小石、闻在宥、楚图南、费孝通、白寿彝、向觉民、吴文藻都是熊先生执掌云南大学后聘请的,只是有些此时离开了云南大学,如顾颉刚、吴文藻等。岑家梧则为管理中英庚款董事会派遣在云南大学的科学工作人员[21](P141)。而陶云逵、楚图南、闻在宥、白寿彝、张印堂、凌纯声、徐益棠、岑家梧、张凤岐、江应樑、彭桂萼、李希泌、赵继曾等人均是《西南边疆》杂志的撰稿者,可见方先生西南文化研究室的主力是《西南边疆》杂志的主要撰稿者。总的来说,仍然是云南学者与内迁学者两大系统的组合。共同点仍是对西南边疆都有一定的研究和兴趣。

以上人员中,已知生平者包括以下四类:(一)《西南边疆》杂志的撰稿者,已如前述。(二)来自云南通志馆系统者,有方树梅、于乃义、张希鲁、夏光南、方国瑜等。(三)任教云大者(包括曾任教者),如方国瑜、顾颉刚、胡小石、闻在宥、楚图南、费孝通、白寿彝、向觉民、吴文藻、徐嘉瑞、姜亮夫、陶秋英、俞季川等。(四)来自其他学校或研究机构者,如罗常培、徐旭生、汪懋祖、胡羽高、李家瑞等。

若从个人交游的角度来看,与方先生有关者,除《西南边疆》杂志的撰稿者、通志馆共事者外,李家瑞不仅系云南籍,而且毕业于北京大学,早年任职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罗常培也出身北京大学,早年也曾任职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方先生就读北大的时间与他们刚好错过,但1934年方先生到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师从李方桂、赵元任两先生学习语言学时,他们正好任职该院,所以,方先生与他们的交谊可能始于此时。方先生1937年3月15日在《隋唐声韵考·自序》中说:“前岁,董彦堂先生告国瑜曰所见残存之书已尽讨论也,盍不汇录诸家所作纂为一书?罗莘田先生亦颇谓然”⑤[22](P379)。顾颉刚先生与方先生也有交谊。仅《顾颉刚日记》第四卷(1938-1942)就有多处提到方先生⑥。据方国瑜《纳西象形文字谱·弁言》,1939年顾先生任教云南大学,在赴成都应齐鲁大学研究所之聘前,曾到昆明西郊海源寺云南通志馆找方先生索取《纳西象形文字谱》,计划将之列入齐鲁大学研究丛书,此后并有书信往还[23](P4-5)。徐旭生与方先生也有私交。如1939年3月5日晚,方先生做东,邀请诸好友到他府上聚餐,徐先生便是客人之一[24](P206)。

与熊先生有关者,前述顾颉刚、胡小石、闻在宥、楚图南、费孝通、白寿彝、向觉民、吴文藻、姜亮夫、陶秋英、俞季川等都是熊先生执掌云南大学后聘请的。如据李埏先生所述,胡小石先生与熊先生友善。抗战期间,胡先生任中央大学教授,居重庆;熊先生任云南大学校长,在昆明。1939~1941学年,熊先生聘胡先生来云大任教,兼文法学院院长。1944年初,胡先生休假,再次应聘来云大文史系讲学[25](P714)。

与徐嘉瑞有关者,如游国恩、李拂一等,二人均系徐先生好友。

以上分析虽以个人社交为中心,但各人交往的圈子之间是有交集的,如凡应熊先生聘请任教云大者,与方先生均是同事。又如缪鸾和是方先生和徐先生均较为器重的学生。

另外,即使没有私交,共同的研究兴趣也使各位专家学者能够引为同调。如方国瑜与陈碧笙。两位先生是否熟识尚不清楚,但陈碧笙写过《边政论丛》,在1939年的《新动向》上发表《滇西边地经济之危机及其对策》、《车里与暹罗》等文,被该刊编者称为“是边疆研究的专家”。方先生在《救济云南西南边地经济私议》中说,“《新动向》第三卷第一期,载陈碧笙先生的《滇西边地经济之危机及其对策》,叙述边区经济崩溃的情形;我虽然没有多走边地,可是考察所得,如陈先生所言。”说明方先生与陈先生之间是有共同学术兴趣的。

综上所述,全面抗战爆发后,昆明专家学者云集,西南史地受到较多关注,为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的成立奠定了雄厚的人才基础。热衷学术的熊先生顺应形势发展,抓住这一难得的机遇,努力克服资金匮乏的困难,创建西南文化研究室,聘请方先生为主任,从而推动了西南文化研究向新的阶段发展。

注释:

①《国立云南大学文史学系之学术演讲会》中提到“国立云南大学文史学系及文史学会本年度举办学术演讲会”,可见“文史学会”是存在的。参见《图书季刊》第五卷第二三期,1944年6月9日。

②按:据《边疆研究通讯》第一卷第一号(1942年)《边疆学术运动消息(十六则)》之《云南边疆研究团体行将成立》,“西南联大教授吴泽霖,前云大教授吴文藻等近在昆明发起一边疆研究团体,学术界参加者颇众,惟名称尚未定云。”李根源先生所说,定指此无疑。据李先生所述,这一计划未能实现。

③按:据傅先生言:以上所述,为方先生在1982年12月下旬至1983年7月间,先后讲述熊庆来先生的生平事略的记录。

④按:“俞季川”,原文误为“愈季川”,改之。

⑤按:原稿将“莘”误为“萃”。

⑥具体参见《顾颉刚日记》第四卷(1938-1942),台北联经事业出版公司2007年版,第168、206、218、227、234、256-259、261、263、264、269、270、273、324、385、396、470、513、537 页。

[1]傅于尧.学问道德风范永存——记方国瑜对熊庆来的深切怀念[J].思想战线,1993(2)∶16.

[2]军委会委员长侍从室抄转李根源建议加强边疆文化研究机关代电及重要研究院办理情形呈(1941年12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二编教育(二)[Z].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

[3]呈报教育部西南文化研究室工作概况并请予设置员工六人及核给出刊经费(1948年5月15日)[Z].云南省档案馆藏,1016全宗4目第585卷.

[4]国立云南大学二十九年度校务行政计划进度表(节录)[Z].云南省档案馆藏,1016全宗2目第197卷.

[5]函聘楚图南等七人为西南文化研究室筹备委员会委员[Z].云南省档案馆藏,1016全宗1目第91卷.

[6]函聘方国瑜、楚图南、费孝通为西南文化研究室筹备主任及委员[Z].云南省档案馆藏,1016全宗2目第115卷.

[7]熊庆来致质斋行长函[Z].云南省档案馆藏,1016全宗2目第115卷.

[8]为补助西南文化研究室及龙氏讲座经费致陆崇仁函.云南大学,云南省档案馆编,刘兴育.云南大学史料丛书·校长信函卷(1922年—1949年)[Z].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9.

[9]聘教授方国瑜兼西南文化研究室主任.云南大学,云南省档案馆编,刘兴育.云南大学史料丛书·教职员卷(1922年—1949年)[Z].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8.

[10]国民党中央组织部提议并经五届八中全会通过的设置边疆语文系与文化研究所以利边政施行案(1941年4月1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二编教育(二)[Z].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

[11]方福祺.方国瑜传[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1.

[12]函请兴文银行、劝业银行补助该室第三年度经费·附一: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概况[Z].云南省档案馆藏,1016全宗1目第585卷.

[13]李埏.教泽长存哀思无尽——悼念方国瑜先生[A].李埏.不自小斋文存[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

[14]李埏.熊迪之先生轶事[A].李埏.不自小斋文存[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

[15]方国瑜.滇西边区考察记·序[M].昆明: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1943.

[16]自订年谱.姜亮夫.姜亮夫全集,二十四卷∶回忆录[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

[17]方国瑜致函熊校长发函聘请姜亮夫先生等六人为西南文化研究室研究员[Z].云南省档案馆藏,1016全宗2目第115卷.

[18]西南文化研究室名誉职位聘请名单[Z].云南省档案馆藏,1016全宗13目第1251卷.

[19]云南省档案馆藏,1016全宗2目第585卷.

[20]梁吉生.英年一死献滇边——陶云逵在昆明的日子.抗战时期文化名人在昆明(二)[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

[21]云南大学,云南省档案馆编,刘兴育.云南大学史料丛书·校长信函卷(1922年—1949年)[Z].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9.

[22]方国瑜.隋唐声韵考·自序.方国瑜文集,第五辑[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3.

[23]方国瑜.纳西象形文字谱·弁言[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1.

[24]顾颉刚日记,第四卷(1938-1942)[Z].台北∶联经事业出版公司,2007.

[25]李埏.跋胡小石先生书横幅[A].李埏.不自小斋文存[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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