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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篆古文韵海》校补举例

2013-03-18丁治民汪亮娟

关键词:集韵楷体古文字

丁治民,汪亮娟

(温州大学人文学院,浙江温州 325035)

《集篆古文韵海》五卷,宋杜从古撰。现见最早的版本为《宛委别藏》影摹旧钞本,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商务印书馆依故宫博物院所藏影印,《续修四库全书》又依商务印书馆本影印。

《集篆古文韵海》,每半叶八行,行以古文大字五字为主,各附小楷释文。版框高21 cm,宽15 cm,乌丝、白口,页心写“古文韵海卷㐅”,下写页数。卷首有序文三页,末署“宣和元年九月二十八日朝请郎尚书职方员外郎臣杜从古序”。卷首无目录,正文内容依韵书常例编次,即按声调分五卷:卷一,上平声,二十八韵;卷二,下平声,二十九韵;卷三,上声,五十五韵;卷四,去声,六十韵;卷五,入声,三十四韵,计二百六韵。但卷二下平声夺韵目“二仙”、卷三上声夺韵目“二十阮”和“二十一混”。各卷韵目用字及次第多依《广韵》,各韵内单字则主要据《集韵》次序排列,不同于《集韵》把真轸震质/谆准稕术、文吻问物/欣隐焮迄、痕很恨/魂混慁、寒旱翰曷/桓缓换末、歌哿箇/戈果过等韵中个别小韵开合混置。

关于杜从古及其《集篆古文韵海》的著录,较早的仅见于阮元《四库未收书提要》卷三。《集篆古文韵海五卷提要》云:“杜从古,字唐稽,里居未详。陶宗仪云:‘从古官至礼部郎。’自序称朝议郎尚书职方员外郎,盖指其作书时而言。是编藏书家未见著录,此依旧钞影摹。从古以郭忠恕《汗简》、夏竦《古文四声韵》二书阙佚未备,更广搜博采以成之。序云:‘比《集韵》则不足,较《韵略》则有余,视竦所集,则增广数十倍矣。’案《书史会要》云:‘宣和中,从古与米友仁、徐兢同为书学博士。’高宗云:‘先皇帝喜书,设学养士,独得杜唐稽一人。’今观其书,所誉良不虚也。”[1]

杜氏此书正如阮元所云“是编藏书家未见著录”,是有根据的,因为在他之前或同时期学者的著录中从未提及此书。吴玉搢云:“今並《(集篆)古文韵海》亦不可见,翿此碑……笔法未善,视郭忠恕、僧梦英已当三舍避之。”①参见: 吴玉搢. 金石存: 卷四[M]. 清抄本. 24页.毕沅亦云:“《古老子》云出《(集篆)古文韵海》,《宋史·艺文志》无此书。字体奇诡失实,非古人之遗也。”[2]

直至近代,著名版本目录学家缪荃孙《艺风藏书续记》始有该书版本、目录情况介绍。卷一云:“(《集篆古文韵海》五卷)明景宋钞本。宋杜从古撰。宋高宗《翰墨志》云‘先皇帝喜书,立学养士,惟得杜唐稽一人。’陶九成《书史会要》云‘从古,字唐稽,官至礼部侍郎。宣和中,与米友仁、徐兢同为书学博士。’此书诸家皆不著录,止见《平津馆鉴藏书画记》。前有杜从古自序,后有‘时嘉靖癸未岁仲秋吉旦,假钞本订正重录。武陵伯子龚万钟识’一行正书。”[3]

“桂馥手跋《集篆古文韵海》曰‘序载《永乐大典》一万五千九百七十八卷,九震韵。初,宋芝山出示此本,疑北䇢姓名不类,访之周林汲,言《大典》作杜从古。因就四库馆互勘一过,原书十五卷,后人损为五卷而削其《目录》、《音义》,使前人条贯不复可寻,深为惋惜。世间或有原本,存此可雠校也。戊戌九月十一日曲阜桂馥’。”[3]

从缪荃孙《艺风藏书记》可知,《集篆古文韵海》不仅有宋钞本,而且有明钞本。明钞本有一行正书“时嘉靖癸未岁仲秋吉旦,假钞本订正重录。武陵伯子龚万钟识”,但不见于宛委别藏本,这说明宛委本为明龚万钟钞本后的又一个钞本;从桂馥手跋可知,《集篆古文韵海》原为15卷,后因人删减而为5卷。

杜氏在自序中阐明此书编写动机、收字来源及所收字字数,云:“臣尝惧朝廷有大典册,垂之万世,而百氏濡毫,体法不备,岂不累太平之盛举。臣性识闇昧,固不足以商榷其精粗,则是正其异同,诚以博求三代之字,仅四十年。虽未云衍,每阅于目,璨然炫耀,如在其世而亲炙焉。今辄以所集钟鼎之文、周秦之刻,下及崔瑗、李阳冰笔意近古之字,句中正、郭忠恕碑记集古之文,有可取者,摭之不遗,犹以为未也;又爬罗《篇》、《韵》所载古文,详考其当,收之略尽。于今《韵略》,字有不足,则又取许慎《说文》,参以鼎篆偏旁补之,庶足于用,而无阙焉。比《集韵》则不足,校《韵略》则有余。视竦所集,则增广数十倍矣。”

关于《集篆古文韵海》这本书的编写目的,郭子直指出:“一是备朝廷撰写典册之需。如宋徽宗时铸造的青铜礼乐器上的铭文用字。二是供民间写刻纪念文件。如墓志铭盖、碑额、印章等的用字。”[4]我们认为这是有道理的。对于该书价值,他又说:“今天看来这书的贡献,在于补出了《集韵》里的许多重文的古文写法。《集韵》所录的重文,现在公认在古文形体上很有价值,可惜只是隶古定,本书就把一些字的古文写出。《集韵》编者所能见到的古文资料,杜从古当时也能见到,虽然此书未能记明出处,却未必就是杜从古杜撰的。”[4]《集韵》在古代辞书中收字较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收了大量异体(重文),《集韵》编者据古文形体而加以隶古定,这对于《集韵》编书体例而言是无可非议的,但隶古定毕竟不是古文形体原貌,二者价值不可等同,而《集篆古文韵海》弥补这一缺撼,郭先生的评价是公允的。

《集篆古文韵海》,顾名思义,是以韵书的体例加以编排集录当时所能见的篆体和古文的集大成者。该书是宋代继郭忠恕《汗简》和夏竦《古文四声韵》后又一集录当时所见传抄古文和出土器铭的文字汇编。宋前期的“古文”,本是汉代人对小篆以前古文字(来自战国时期的简帛书籍)的笼统称谓。“汉以来,传写古文字体一直有两种主要形式,一种是字书,另一种是古体写本(包括石刻)。前者可以《说文解字》为代表,后者则以《魏正始石经》为代表。《汗简》和《古文四声韵》就是以《说文解字》和《魏正始石经》做基础,进一步扩大蒐集当时存世的其它一些字书、写本和石刻,汇辑其中的古文字体编写而成。”[5]宋后期“古文”内涵又有所扩大,不仅包括写本、石刻,且包括青铜器铭文。《集篆古文韵海》就是这一认识和实践的结果,这不仅扩大了所收古文的范围,古文数量也较《古文四声韵》有成倍增加,且有力地推动了金石学的兴起和发展。不仅如此,黄德宽指出:“值得称道的是,这部书收录了相当部分的钟鼎文字,对古文字书的编纂有所发展,随着金石学的兴起,传世文献和钟鼎文字兼收并蓄已成为古文字书编纂的一个趋势。”[6]

宛委本《集篆古文韵海》在体例上存在一些明显的缺陷,其中最引人非议的,当首推所列古文各字形,均未注明出处[4]。(郭子直)《汗简》、《古文四声韵》不仅列出引用书目,而且在每一古文后注明出处,而《集篆古文韵海》在古文和释文后未见一例注明出处的,有些古文字形可以从《汗简》、《古文四声韵》以及《考古图释文》等书找到印证,但大多字形就无从参验了。黄德宽指出:“书中古文不注出处,卷首也未列资料来源,错讹颇甚而无法校对,数量虽多,也难于凭依。”[6]徐在国也有同样观点:“由于此书所录古文形体无出处,又没有好的整理本子,使用起来应当十分小心,不要轻易引以为证,当有所鉴别。我们在编纂字典时,发现该书存在以下问题:(1)该书部分字形下没有字头;(2)该书部分字写错了。”[7]除此之外,我们发现,还存在一些问题:部分体例前后不一、有释文无相应的古文字形、部分古文字形有讹夺现象、部分古文字形与释文相错乱现象等。

鉴于《集篆古文韵海》价值尚未得到充分挖掘及存在的问题影响其价值的发挥,为了适应当前战国文字研究已为古文字领域中的热点,我们不揣浅陋,尝试对该书进行整理和校补。

校补的前提需有其他版本,《集篆古文韵海》虽有宋钞本、明钞本,但问题是上述钞本均未流传下来,仅有宛委别藏本及其影印本一种。虽未发现另一种《集篆古文韵海》版本,但该书在流传过程中被引用的现象还是有的。就我们所知,《集篆古文韵海》被转录或引用的有二:一是《元刻〈古老子〉碑》,一是《永乐大典》。

《老子》的今本流传最广的有河上公、王弼这两种。朱谦之指出:“河上本与王本较,以河上本为优。但同在河上本之中,又有北方传本与南方传本之不同。……北方本以敦煌发见之六朝唐写本为代表,即敦煌本。南方本则以日本奈良圣语藏镰仓旧抄卷子残本及东北大学教授武内义雄所藏室町时代抄本为代表。就中北方本又优于南方本。何以证之?以字数证之。北方本据法京图书馆所藏敦煌本残卷末尾题‘道经卅七章二千一百八十四字,德经卌四章二千八百一十五字,五千文上下二卷合八十一章,四千九百九十九字。’南方本如室町期之古写本,则有五千三百二字。”[8]古本则为1973年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老子》写本两种,现称之为甲、乙本。

《古老子》碑,原石现藏陕西省周至县观台说经台门洞碑廊东侧。阴阳两面刻字,碑高2.24米、宽1.08米。第一碑阴阳各刻《古老子》经文30行,行55字,第二碑碑阳续刻古文经文29行,碑阴接刻古文经文11行,行均54字。经文后低三格附刻书丹人高翿小篆跋语三行。其文为:“壬子冬十弍月,予改同刺泰安。到官未逾月,有会真宫提点张寿符过予,求书《五千言》。因循于今,仅三年矣。昨因病暇,静中始得书之。《老子》旧有古本,历岁滋久,加之兵乱,散失不可复得。偶于《古文韵海》中,检讨缀辑,阅月乃成。体制之妍丑,笔力之工拙,具眼者自能识之。时岁舍乙卯冬十月,松岩贞隐高翿书于泵斋之正心轩。”也就是说,元刻古文《老子》是高翿依仿《集篆古文韵海》中的古文缀辑而成的。郭子直先生说:“此碑文字,全同今本,无需另作校勘。”[4]经与《老子》诸本比较,古文《老子》所据的版本多与河上本同,且与河上本的南方传本近,因为《古老子》有5 321个字。《古老子》与河上本的不同之处,另文讨论。

《永乐大典》引用了杜从古《集篆古文韵海》。《永乐大典》是明成祖(朱棣)永乐年间编纂的一部大型百科全书,保存了我国的大量 14世纪以前的文学、史记、哲学、宗教和应用科学等方面的丰富资料。

《永乐大典》应有22 937卷,但现存仅八百多卷,其中中华书局两次影印共收797卷(十册,其中第十册为目录),上海辞书出版社于2003年影印出版海外新发现17卷(一册)。《永乐大典》是以八十韵本《洪武正韵》为纲[9],采取按韵与分类两者相结合的“用韵以统字,用字以系事”的编辑方法。每一个字详注其音韵、训释和它的篆、隶、楷、行、草各种书体,再依次把有关天文、地理、人事、名物,以至奇文异见、诗文词曲等随文收载。明成祖称赞这种编辑方法是“揭其纲而目毕张,振其始而末具举”。《永乐大典》的残卷保存了《集篆古文韵海》部分的内容。

关于《永乐大典》对各种书体的引用情况,现举一例说明:

如“成”字下有五种书体,分别为篆、隶、楷、行、草,篆书、隶书主要引自汇编作品,楷体、行体、草体主要引自历代书法家的作品,其中篆书有姚敦临《二十体篆》、杨銁《钟鼎集韵》、杜从古《集篆古文韵海》、徐铉《篆韵》、杨桓《六书统》五种,隶书有洪迈《汉隶分韵》、娄机《汉隶字源》两种,真书取自四家书法作品,行书取自九家书法作品,草书取自九家书法作品。表明《永乐大典》引用的内容来源于杜从古《集篆古文韵海》的主要为“见”和“并见”两种。如果仅有一个字形,则注明为“见”如:

“见”谓转引自杜从古《集篆古文韵海》。

如果是多个字形,往往注明为“并见”,如:

也有少数情况例外,虽为多个字形,但也只用“见”,如:

校勘部分主要是对古文后的楷体释文进行校对,主要是利用《集韵》异体的隶古定。《集韵》成书于宋仁宗景祐四年(1039年),但最早刊行于宋仁宗庆历三年(1043年),原版已不可见,现可见宋本主要是南宋时的翻刻本。现所知宋本有三:北京图书馆藏南宋潭州刻本、日本书陵部藏南宋孝宗淳熙十四年(1187年)田世卿安康金州军刻本、上海图书馆藏南宋明州刻本。元、明两代,《集韵》没有刊刻;清曹刻《楝亭五种》之《集韵》为汲古阁影宋抄本。该本影响很大,其后的顾广圻补刊曹楝亭本、姚元觐《姚刻三种》本《集韵》均为曹刻翻刻本[10]。我们所用《集韵》为中华书局影印北京图书馆藏《宋刻集韵》。

我们所做的工作主要可分为两大部分:校、补。校、补的依据主要是《永乐大典》(下径称“大典”)、《古老子》和《集韵》。《集篆古文韵海》是以宛委别藏本为底本,参校《续修四库全书》本;《集韵》是以中华书局 1989年出版的《宋刻集韵》为校本;《永乐大典》是以中华书局(1986年)和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影印本为校、补本;《古老子》是以周至楼观台道德经碑的拓片为补本。

《集篆古文韵海》分为五卷,分别为上平声、下平声、上声、去声和入声,其中上平声二十二叶、下平声三十叶、上声三十九叶、去声五十一叶、入声四十叶。叶十六行。校补从上平声开始,再按上平声韵目的次序进行校对,其他各卷同。有问题的首列叶数、次列行数、再列宛委本的古文和释文,最后校补说明,如,一东:

因《集篆古文韵海》单字排列是依据《集韵》的次序,如补出的是宛委本所没有的古文和释文,就按照该释文楷体在《集韵》的同一小韵中的前后次序而确定其在宛委本中的位置。比如,一东:

校、补体例如下:

一、补宛委本所无的出处,大典古文字形基本上均注明出处

二、补宛委本所无的释文及相应的篆体。大典有某字字头及篆体,而该字字头及篆体宛委本未见

1.“颂”,宛委本未见,大典有字头、篆体和出处,卷五百四十,颂P81:古论语集韵史并见杜从古集篆古文韵海。

2.“虙”,宛委本未见,大典有字头、篆体和出处,卷一万九千七百八十四,P7423:王存义切韵见杜从古集篆古文韵海。宛委本当据补。

三、补宛委本仅有释文而无篆体的篆体。宛委本某些楷体释文附于其他释文之后,而无篆体,但大典有该字字头及其篆体

四、补大典所多于宛委本的篆体。宛委本释文与大典字头相同,部分篆体亦相同,但篆体的数量大典要多于宛委本

五、补宛委本部分篆体的讹夺。宛委本部分篆体字形有讹夺,而大典该篆体字形完备

六、据《集韵》,补部分篆体字形后的楷体释文。宛委本部分篆体字形后无释文、或无相应的释文

七、根据《集韵》,校正部分楷体释文。宛委本篆体字形后往往注其异体的楷体释文,而非其相应的楷体释文;或虽无异体,而据古文字形与楷体释文不相对应,依据《集韵》,断定其正误

八、据体例和《集韵》,改正部分陈述。多个篆体仅有一个释文,其他用“同上”表示

九、根据《集韵》,改正部分篆体与释文的错乱现象。由于传抄不慎等原因,导致部分篆体与释文不能一一对应,现加以改正

[1] 阮元. 四库未收书提要·集篆古文韵海五卷提要[C] // 永瑢. 四库全书总目. 北京: 中华书局, 1965: 140.

[2] 毕沅 关中金石记[M]. 上海: 上海大同书局, 1887: 8.

[3] 缪荃孙. 艺风藏书记[M]. 黄明, 杨同甫, 标点.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7: 243.

[4] 郭子直. 记元刻古文《老子》碑兼评《集篆古文韵海》[J]. 古文字研究: 第21辑. 北京: 中华书局, 2001: 216-232.

[5] 郭忠恕, 夏竦. 汗简 古文四声韵[M]. 李零, 刘新光, 整理. 北京: 中华书局, 1983: 170.

[6] 黄德宽, 陈秉新. 汉语文字学史[M]. 合肥: 安徽教育出版社, 2006: 417.

[7] 徐在国. 传抄古文字编[M]. 北京: 线装书局, 2006: 291.

[8] 朱谦之. 老子校释[M]. 北京: 中华书局 1963: 83.

[9] 宁忌浮. 洪武正韵研究[M].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 182.

[10] 赵振铎. 集韵研究[M]. 北京: 语文出版社, 2006: 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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