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和全球治理

◎帕斯卡尔·拉米

中国和全球治理

◎帕斯卡尔·拉米

中国可能是我在过去30年中来的最多的一个国家，我还深刻地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邓小平主席，大概是八十年代的时候的情形。我想大家应该会同意我的说法：中国从1979年第一波改革开放开始到现在，经济发展是一个奇迹，而且从原来人均GDP200美元的水平，现在已经成功转型为一个中等收入国家，人均GDP达到6000美元左右。在世界上很多国家都非常希望像中国这么长时期保持10%左右的高增长率。在我看来，世界也是从中国的崛起发展中获利，从他的影响力和国力强大中获利了。当然，中国的崛起也意味着对世界事务有更多影响，今天早上听到了张副总理的话，他提到了中国的成绩，但是这些成绩的取得有很多的问题，比如说在经济这块有过度投资、过度的流动性提供，一些产能过剩，以及保持社会稳定、社会秩序的一些问题，所以中国需要在长期内继续保持高增长创造更多的就业，保证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政府必须要更多的担负起就业创造的责任。所以刚才讲到有这么多的挑战，再考虑中国的国土面积以及中国的规模，我想必须很仔细考虑国内的问题，这是很自然的。中国在过去做的非常大胆的转型和转变，我觉得确实是政府积极推动改革的一个结果。

目前，我们看到在国内和国际问题之间的边界已经模糊了，在全球化的世界里国家之间更加互通有无，所以中国的这些问题不能孤立地解决，中国的问题也不再是中国自身的问题，中国的经济活动和很多的生产活动现在已经是融入世界其他国家，特别是在全球价值链上进行生产的模式。中国房地产行业的降温，对于全球的比如说钢铁价格有一个直接的影响。另外，中国的中粮公司的进口，对于巴西、美国大豆的生产也会有影响。中国现在在大力减少碳足迹，全世界也在这么做，如果没有中国参与，像在WTO内部来推这样一些科技项目是不可能实现的。中国目前在全球IT行业产值已经占了35%，中国现在更多的成为了一个大国。很多国际事务没有中国、美国这样的国家参与，没有国际政策的协调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有些人必须摒弃过去对中国的重要性认识不够的成见。

在过去的几年中，我们看到北部国家和南部国家，以及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的关系在发生变化。中国现在看上去更多的像一个发达国家，至少在某些人看来，那他是不是发展中国家呢？在很多人看来又觉得是发展中国家，很多人也认为可能十年以后中国很可能代替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这是一些人的观点。有一些人也会觉得中国到底是穷国还是富国，中国可能是一个穷国，但是有很多富人。我觉得这样一些问题不能找到非常直接的答案，中国的情况很特殊。在人类历史上我们没有看到像中国这样的国家，他经济总量世界第二，但是人均GDP只是排在全世界100位之后，这是中国现在的一个情况。在世贸组织多哈回合贸易谈判中，中国的谈判人强调我们人均GDP水平还是非常低，所以中国应该获得更多的灵活性，发展中国家应得的灵活性。但在另一方面，发达经济体却说中国的产品竞争力非常强，因此中国应该做更多的事情来开放市场，要比其他的穷国或者说是弱国做的更多。

还有一个观点，中国正在不公正地使用发展中国家的地位，来避免承担一些应当承担的国际责任。所以，我们应该找到一个合适的对于发达经济体以及像中国作为第二阵营之间正确的责任分配，由于没有办法达成，WTO谈判也因此停滞了，这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气候变化的谈判上。现在，不仅仅是一个经济问题，更多的是政治问题，而且两个阵营的国家都提出了不同的对立观点，很难达成一个谅解。如果这样的局势管理不善，那么我觉得可能对于中国在世界舞台上扮演更具有影响力的作用会产生一些障碍，特别是全球经济治理方面，我觉得中国的领导人是深知这样的一些挑战的。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习主席讲到，中国应当承担更多的责任。我觉得我们应该受到这样一番话的鼓舞。

中国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所以他有这样的一个利益摆在那里，就需要来保证全球经济的稳定。到目前为止，中国已经参与了一系列全球经济治理的组织和机制，但是中国还没有真正采取一个非常积极的态度或者主动的态度。所以从一定程度上讲，中国只是现在这个全球经济治理中被动的参与者。无论是在20国集团还是其他论坛上，都有这样的感觉。我想跟大家举三个例子。

第一个是贸易的例子，这是我最擅长的领域。我想世界和中国都可以从中国采取一个更主动的立场、姿态中获益。在政府采购方面，中国承诺要谈判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政府采购协议，现在有新一轮的谈判，进行了很长时间，现在应该是收尾的时候，把这个谈判结束，然后加入这个协议，使得中国的采购市场能够更多地向外国开放，一方面能够保证获得价廉物美的产品，另一方面也能够抑制一些腐败现象。我们也知道，这个是目前中国政府着力解决的问题。再讲一个在贸易领域的例子，我觉得这也需要中国更加主动地参与，就是一个多边的技术标准方面的协调和统一。比如，动植物检验检疫、食品安全标准，都是很重要的国内问题。由于中国非常大，因此我觉得如果有这样的能力来影响全球标准制定，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第二个例子是投资。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外资吸收国，现在也是一个很大的对外投资主体，我想中国在战略主动地寻求多边投资框架方面，应该是具有自己的利益的，中国目前海外投资的一些项目不是非常顺利，我觉得这也是很自然的，但是如果有一个全球的、多边的投资保护框架，那对于中国海外投资是能够提供有效保证的。

再提第三点，我觉得这个可能跟贸易有点远，中国要建立一个更加平衡、更加稳健的金融体系，人民币如何成为可靠的国际储备货币，以及成为资本结算的、为人们乐于使用的货币，也有很多工作要做。目前中国已经在这方面迈出了一些大步伐，着手进行改革。我想我们不管是不是中国人都有这样真诚的愿望，希望中国能够在人民币改革方面做得成功。

此外，我觉得中国发展需要有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这个稳定来自于一个非常稳健的全球的货币体系。我们认为，中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利益攸关方，应该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包括在短期内应该让现在的谈判能够尽早地在今年年底之前完成，获得早期收获。这是12月份应该要完成的，目前中国也在帮助我们大力推动。另外，中国建设和谐社会如果没有和谐世界也不可能实现，所以中国必须要成为一个全球事务趋同的催化剂，我也非常同意张副总理早上讲到的，中国应该会在全球经济治理方面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

最后，再讲一下什么平衡是合适的平衡。全球经济治理是非常植根于价值观体系，在政治上可能很敏感，我想这种价值趋同是体系趋同的前提，但是我们经常在意见和感知方面有区别，在价值观方面有不同，任何文明都有这样的情况。我认为，中国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来促进更加平等，在文化之间进行价值观和文化的交流，来促进文化的交融以及共同价值的发现，这对于全球化的世界是有必要的。只有这样才能对全球经济治理工作奠定一个很好的基础。

作者系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本文是作者3月24日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午餐会上所作的演讲，本刊根据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