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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与爱情无关

2013-03-06曾颖

读者·原创版 2013年2期
关键词:初吻变化

文 _ 曾颖

初吻,与爱情无关

文 _ 曾颖

所有的青春,没什么不同,每一代的轨迹其实都有相似之处。只是隔着岁月的两端,我们觉得不一样了。

那是因为我们观察的角度变了。其实,爸爸妈妈的青春和孩子的没什么不一样。

故事提供者:陈云菲(家庭主妇)

讲述背景:无意间看到女儿与侄女躲在房里看关于两性之间的纪录片,孩子们看到大人进来也没躲闪和逃避,这让她想起自己那个躲躲闪闪的青春期的一段往事,感叹时代的进步与开化。

1987年,我17岁,像所有十六七岁的小女生一样,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些东西正在萌动。这不单是指身体各个部分发生的那些令人尴尬的小变化。这些变化其实在几年前就开始了,并成为我羞于与人言的秘密。特别是每个月那次令人又气又急的疼痛,更是让我感觉自己像是患了绝症等待死亡的人。其实,这些事,早在初中的生理卫生课本上就有了,只可惜大家满怀期待地等到上那一章时,老师却表情羞涩地让大家“自习”。

那些日子,我感觉自己像个正在变异成怪兽的孩子,每天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发生着不情愿的变化。那种随时随地处于恐惧中又难以与人分享的经历,实在令人难受。

后来,我发现身边的女同学都陆续发生了与我相似的变化。特别是知道了邻居胖金花的妈妈在她例假时给她煮西瓜吃,也亲眼看到班上一个女生因为裤子湿了放学不敢起身的场景,才觉得自己并不孤单。原来,那些苦恼的变化并非是我独有的,这种想法使我很快放平了心态,并且终于敢像别的女生那样,给自己跃跃欲试的胸戴上胸罩,哪怕有男生在后面悄悄说“武装带”也不退缩。

那时候,我们身边的男生也发生了许多令人惊讶的变化,不知是因为我们看他们的眼光变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种变化是巨大而有趣的—他们的声音变得粗涩了,但对我们说话的语气却开始温柔;他们嘴上的细绒毛变黑变粗成为胡子;他们不再像小学时那样无论个头还是打架的力量都不是女生的对手;他们喜欢哪个女生,也不再是跑过去打她一拳,引起她的注意,而是会送一本小书或影集,里面用粉红信笺或树叶写上“我们做朋友吧”之类的话,或一句暧昧的诗。

没有人能阻止一朵花的盛开,一如没有力量能阻止一个少年的成长。我的17岁,充满了对自己和异性的遐想。这种遐想,来源于无知,来源于周围的人们讳莫如深的神秘,它就以此为养分,在我小小的身体里疯长着。

企业在进行经济活动的过程中,需要运用财务会计对经济实体和经济行为进行确认、量化和报告等,以此得出相关的数量关系,以便提供数据信息和相关依据给企业的高层管理人员做出经济决策。另外,我国信息化水平不断提高,企业运营不仅要对自身的经济活动进行全面的掌控,同时对于外部的经济信息也应该进行一定程度的了解以便可以有更准确详实的经济数据作为支撑,以此得出更为全面的数据为企业的管理层提供经营发展的思路和方向。而这些经济数据是通过财务会计所得,因此财务会计在反应信息上有不可磨灭的作用。

我所受过的教育让我感觉无论我身上发生的变化还是别的同学正在干着的事,甚至我针对此事的种种想法都是错的和坏的。不是怎么想才是坏,而是“想”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坏”。

每一次刻意的躲避,未尝不是一次印象加深的提示,每一次回避的后果比前一次更严重,直到压得人无法正常呼吸,扰得人无法清宁。这种感觉,在姜文拍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得到了充分体现。电影里面那些被青春之火烧得干出各种奇异举动的少年,其实就是我那个阶段的真实写照。而我的初吻,也像电影里那个为引起异性关注而逞强跳烟囱的少年一样,莽撞而荒唐地撞入我的生命中。

那是漫长暑假里一个无聊的日子,天气闷热得让人想打架,周围的一切像套在玻璃罐子里看到的景物一样沉闷而歪曲。我躲在电影院里啃着大冰棍儿,吹着从防空洞里抽出的凉风看电影。那是一部把观众当弱智的烂片,其剧情、演技和拍摄手法之烂,让人忍不住要逃开,哪怕是离开清凉的影院回燥热的街道上也在所不惜。

我在大街上百无聊赖地逛着,逛到一家小书店里。不知是天气太闷热还是刚才的电影余味太浓,我有一种难以定神的感觉。我恍惚着从一排排书前飘过,只觉得花花绿绿都是浮云。

在书架的尽头,有一本书的名字如一个惊叹号般撞进我的眼睛—“男人,一本给女人看的书”,我不知道这本书的书名为什么吸引了我,也许暗合了我心中的某种想法,我趁周围的人不注意,小心地把书拿起来。

但我这个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却被另外一双眼睛盯住了。我听到耳边一个轻微的声音在和谁打招呼:“喂……”

又一声“喂”。

这一次我确定是冲我来的,因为旁边没有其他人。

我回头看,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正脸色通红地冲我点头。他梳着当时最流行的中分,面色洁净,毫无威胁。

他压低声音,仿佛地下党接头一样小声说:“能不能帮个忙?”

他的样子实在太没有攻击性了,以至于让人心生怜意想帮帮他,于是我问:“帮什么忙?”

他说:“刚才那本书,你也喜欢?”

我赶紧摇头。

他说:“我看见你看了。这书其实是两本一套的,一本写女人,是给男人看的;一本写男人,是给女人看的。我偷偷看了很多次,很棒。老板只整套卖,但我只有一本的钱,而且,我也不好意思去买女人那一本,你能不能也买一本,我们凑成一套。我们付钱时,你拿写女人那本,我拿写男人那本,免得老板说我们,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被他抓住了,居然答应了,而当时我的口袋里正好有7.5元钱。我们俩像干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大气不敢喘地到老板那里付钱,老板连看都没看,收钱盖章交货,把我们两个忧天的杞人意外得舌头都吐了出来。

真正严重的问题是出了书店之后才发现的—夏天衣服穿得少,也没带包,我们这一男一女手里各拿着一本生理百科书在大街上走,似乎太惊悚了一点。而且,这样拿回家,后果简直不敢想。

男孩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想了想,说:“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躲着看书,还可以把书藏在那里。”

我无可奈何又充满好奇地跟着他走,进了公园,爬上老木塔,在写着“游人止步”的最高层,他用手一扯,就拉开了看似坚固的门锁,我们就到了木塔真正的最高层。这是一个能容下两个人的小小空间,东西向开着窗户,时有轻风拂过。

我至今都怀疑那一天的一切,包括那个可爱腼腆的男孩,只是我一场恍惚的春梦。我们坐在那里看着书,并试探性地问一些自己感兴趣而只有对方才能回答的性别问题,以印证书上写的内容。在问与答的过程中,我们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期待,读出了默许,读出了跃跃欲试,并最终在夕阳即将沉没于西边的黛色山影里的时候拥抱在一起。我不知道究竟是谁主动的,我只记得我们的嘴唇碰在一起时,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即便如此,我们慌乱的心跳声足以将整个世界震荡得波纹荡漾,这种震荡的感觉一直持续在我心中,至今未息……

后来,我再没见过那个男孩,仿佛他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公园塔顶倒是去过几次,但无论怎么拉扯,锁都再也没有开过。

图/黄煜博

曾颖,职业网络工作者、资深媒体人、业余文学爱好者。常以“不务正业”的形象混迹于江湖,写专栏、泡论坛、发博客、玩微博,精通各种雕虫小技,以小说和杂文写作为主,出版多部作品集,在国内多家媒体开设专栏。现居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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