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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新论

2013-02-15倪志安

探索 2013年2期
关键词:世界观科学性方法论

倪志安

(西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所、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中心;重庆 400715)

一、传统教科书对“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理解的缺陷

在我国高等院校采用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的众多教材中,关于“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的理解和阐述,则在根本上是不正确的。这主要表现为它们的理解具有以下三个方面的根本性的缺陷:

第一,对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关系理解不对。在传统教科书视域里,把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关系,理解为是一种抽象的同一关系(尽管有的教科书对此未作出具体的说明,但本质上是这样的),即认为,“方法论同世界观是统一的”,“一般说来,对世界的基本观点怎样,观察、研究、改造世界的根本方法也就是怎样”。“用辩证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去指导人们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便是辩证唯物主义方法论”。“辩证唯物主义是唯一科学的世界观,又是唯一科学的方法论,此外并没有脱离世界观的单独的方法论”[1]。这种关于马克思主义方法论包括它与世界观统一关系的理解,不仅本质上是反辩证法的(即形而上学的理解),而且还存在下列的问题:(1)把世界观的观点视同于方法论的方法,但世界观的观点是必须经过转化,才可能成为方法论的方法。(2)把观察、研究、改造世界的根本方法视同于方法论,但即便是这样的根本方法,也不是关于这种方法的专门学说(即方法论)的本身。(3)用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去指导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只是人们把这种世界观的观点转化为方法去应用,这只能称作应用辩证唯物主义的世界观或它转化的方法,不能把它称为是辩证唯物主义方法论。(4)把世界观和方法论、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的统一,误解为绝对无差别的自身等同关系(即形式逻辑的抽象同一:A=A)。按其合理的理解,在这种意义言说的是广义的“马克思主义方法论”,它应是指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理论的概念、范畴、观点和理论体系所具有的方法论意义。

第二,对“马克思主义是方法论”的涵义理解不对。在传统教科书视域的“马克思主义是方法论”的涵义,一般是指人们运用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理论去指导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这种理解存在的问题是:(1)在逻辑断定了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理论,是可以直接运用于指导具体的认识和实践活动的。实际上,由于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理论的抽象性、一般性、规律性等特点,即它没有解决自身理论的普遍性,与人们认识和实践活动要求的抽象性与具体性、一般性与个别性、普遍性与特殊性、目的性与规律性、本然与应然、以及求真、达善、合美等一系列对立面统一的问题,它是不能直接运用于指导具体的认识和实践活动的(因必须对其作方法论的转化)。如果对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理论不做方法论的转化,把它的原理直接运用于实际,套用它去裁剪人的活动中的事物,就会成为恩格斯、毛泽东所批判的对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理论的教条主义态度和方法。(2)“马克思主义是方法论”是要求澄明——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何以是方法论,所以,按传统教科书的理解,是把人们对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运用误认为是马克思主义方法论,而没有澄明要回答的根本性问题——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何以是方法论?(3)要澄明“马克思主义是方法论”的问题,就不能作像传统教科书那样的理解,而只能从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显层——世界观)的“思考”,即“它的隐层是方法论”才能够得到合理的理解和说明(在本文中我们会进一步展开这个问题)。这才是澄明“马克思主义何以是方法论”的正确理路。

第三,对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的理解不对。相对马克思之前旧哲学那些不科学的方法论,传统教科书一般都承认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如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辩证唯物主义是唯一科学的世界观,又是唯一科学的方法论”,“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等。但是,它们对“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即对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的理解,往往是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既唯物又辩证”(即唯物辩证的方式)去理解,如认为“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作为科学的方法论,是因为它科学地(即唯物辩证地)揭示了自然、社会和思维发展的一般规律,从而给予了无产阶级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锐利的思想武器或伟大的认识工具”等,而不是从规定马克思主义理论自身又把它与其他理论根本区别开来的——马克思主义“从实践理解问题”的思维方式(即实践思维方式,也包括实践逻辑,本文侧重于讨论前者)去理解。我们应该明确,在这个意义上言说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不仅是相对于其他一切理论的方法论的“非科学性”而言的,而且是相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方法论的“合理性”而言的,因为,如果马克思主义方法论不具有“合理性”,即它缺乏必然性、普遍性和有效性,那它就不可能具有科学性。这样,要回答“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的问题,就转变成为:一是要澄明马克思主义区别于其他一切理论的思维方式是什么的问题。关于这个问题,传统教科书不恰当地把马克思主义的思维方式理解为是“唯物辩证的思维方式”,而不是马克思自己认为的“实践思维方式”[2],因为,马克思曾明确指出,以往的一切旧哲学理论在方法论上的根本缺陷,就是其哲学的思维方式不具有合理性,即它们对相关的哲学问题(诸如:对象、现实、感性、真理、人的本质、环境的改变与人的活动或自我的改变的一致性等),“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3]。二是要阐明马克思主义这种实践思维方式的合理性(即它何以具有科学性的根据)问题。关于这个问题,传统教科书采用了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科学性”去推论“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的简答做法,实际上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无疑是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去思考相关问题的理论成果,由之,“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应是很好地说明“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科学性”的根据,我们怎能把问题搞颠倒——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科学性”去推论“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呢?并且对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即它的合理性,这个必须回答的严肃问题,反而又置之不理呢!但是,关于这个问题,在马克思主义的经典文献中又确实没有现成的答案,我们拟在下文中对它尝试性地作出一种有说服力的解答。

二、马克思主义的“思想”与马克思主义的“思考”

要阐明“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这个命题,首先就必须要正确理解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真实关系,即明确在这个关系中所言说的“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真实涵义。实际上,这里所言说的——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关系,不是像传统教科书理解的那样,运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去观察问题、分析和解决问题——就是马克思主义方法论,而是一种马克思主义的“思想”与马克思主义的“思考”的关系。

马克思主义理论,一方面,它作为一种系统化的“思想”,在显层态上表现为是“马克思(主义——引者加)整个世界观”[4],即整个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形”。这个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形”,是以传达马克思主义系统化的“世界观知识”的形态存在的。人们通过学习、研究这个知识形态,是可以获得较系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世界观知识”的。我们之所以这么重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教材建设,一个方面重要的原因和目的,就是要使我们建构的教材,能够更好地传达出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的知识形态,从而使其在人才培养中能够发挥出更佳的功效。马克思主义理论,另一方面,即它作为一种有内在规则性的“思考”(包括它的思维方式和思维逻辑),在隐层态上表现为是“马克思主义的整个方法论”,即整个马克思主义学说的“魂”。这个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魂”,是以传达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系统的“方法论意义”的形态存在的。就是说,这种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是隐含在其世界观的意蕴——即“世界观对相关问题的思考和由其引出的世界观知识的方法论意义”之中的,人们只有通过对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知识”的内在的思考和这些“世界观知识”所蕴含方法论意义的——系统的反思和把握,才能够理解和掌握到这种马克思主义的整个方法论。我们之所以重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教材建设,另一个方面的重要原因和目的,就是要能够在传达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世界观”的知识形态中,恰当、准确地传达出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意蕴,从而使其在人才培养中能够发挥出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功能。而要做到这一点,正如我们已经指出过的,就必须转变我们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和解读方式,学会像马克思那样从实践去理解相关问题!

由此观之:(1)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生成看,是方法论决定世界观,即马克思主义“思考”(它的思维方式和思维逻辑)决定了由它引出的“思想”(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知识)。所以,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显层面形态的思想,是马克思主义的“形”——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知识;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隐层面形态的思考,是马克思主义“魂”——马克思主义方法论。这种意义的方法论,即是指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思维方式和思维逻辑。(2)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运用看,是世界观决定方法论。马克思主义“思想”,它的概念、范畴、原理以及由它们构成的理论体系,由于它们本身是用马克思主义的思维方式和思维逻辑思考相关问题的理论成果,因而在它的世界观知识——即概念、范畴、原理以及由它们构成的理论体系中,就蕴含着其独特的方法论的意蕴或意义。这种意义的方法论,即是指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概念、范畴、原理以及由它们构成的理论体系所具有的方法论意义。由于这种方法论不在世界观之外,而在世界观之中,是这个世界观本身所具有的。所以,我们可以说有什么样的世界观就要什么样的方法论。人们通过对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系统的反思和把握,把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思考”及世界观的概念、范畴、原理以及由它们构成的理论体系所具有的方法论意义抽取出来,运用于去指导、分析、解决人们认识和实践中的相关问题,这就是所谓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运用。所以,所谓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运用,实际上不是对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运用,而是对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所具有的方法论的运用,即运用的是马克思主义方法论。这样,我们就从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和“思考”、马克思主义的“生成”和“运用”这两个层面和纬度,澄明了“马克思主义为何是方法论”和“马克思主义方法论是何种意义的方法论”的问题。

“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命题,实际上是要澄明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即它的必然性、普遍性和有效性的问题。这个问题有两个相对性:一是相对其他一切理论的方法论的“非科学性”;二是相对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我们以下就分别讨论这两个问题。

三、旧哲学理论的方法论的“非科学性”

马克思之前旧哲学理论的方法论的历史发展,无论从哲学思维方式、还是从哲学方法论的历史形态看,它们都是一种不从实践理解相关哲学问题的方法论,因而从根本上说,它们都是一种非科学的方法论。

从哲学思维方式考察:(1)朴素辩证思维方式从客体——自然事物、外部世界的动变本性思考相关哲学问题,是对存在——经验世界中事物的“对反状况或性状”的描述和陈述,由于它思考相关哲学问题的外在性、粗浅性和非逻辑性(难以进行合形式逻辑考量)的缺陷,规定了其世界观理论的朴素性质。这种朴素性质即是其思维方式缺乏对思维——即对概念本性的辩证思考,从而成为经受不住哲人从思维(概念、判断、推理)方面的责难和批判,也遭受到世人因为没法理解而从行为和思想方面加以拒斥的一种“非科学”的思维方式。(2)形而上学思维方式思考相关哲学问题的特点,是拒斥矛盾性、抽象同一性、非此即彼性和追求思维对存在理解、把握的绝对至上性。这种哲学思维方式,是一种窒息真理、封闭真理发展道路和终止认识、阻碍认识发展道路的思维方式;是一种在存在系列中引不出事物自身的矛盾、自己的运动、渐进过程中断、飞跃和发展的思维方式;也是一种在思维系列中引不出概念自身本质的对立面统一的联系、它自身的否定和向它自己对立面的转化,即概念在思维中的运动和发展的一种“非科学”思维方式。(3)黑格尔思辨思维方式思考相关哲学问题(即对象性东西的本质——概念)的特点,是揭露矛盾性、具体同一性和联系转化性,虽然在一定意义上,它是辩证的思考、理解和把握问题,从而超越或否定了旧哲学的形而上学思维方式。但是,由于这种思维方式是单纯从主体的概念方面去思考问题,以及作为它思考的理论成果——思辨哲学的主观猜测、人为杜撰的缺陷等,所以,思辨思维方式也是马克思所批判的、从抽象性理解问题的一种“非科学”的思维方式。

从哲学方法论的历史形态考察:(1)古代的本体论哲学方法论是关于存在中最根本、最一般的东西是什么,或关于世界的根本实在是什么的方法和逻辑的理论。它虽然也把方法论当作人们获取知识的工具,但主要还是把它当作哲学家关于本体为何物的证明工具。其中的本原论哲学方法论(米利都学派、爱非斯学派、爱利亚学派、原子论者和毕达哥拉斯学派),是从自然的存在(某种或几种具体物质形态,或万物的量的特征)去解释世界和了解万物,强调的是一种作为哲学理性研究自然世界的还原、分析和综合的方法。亚里士多德哲学的方法论,从实体出发去解释和了解万物,强调的是形式逻辑的方法论。经院哲学的方法论,强调的是从经典、权威出发进行论证的三段论演绎推理法。文艺复兴时期的科学主义哲学思潮,其方法论强调的是观察和实验的方法、经验和推理相结合的方法。所以,古代本体论哲学方法论,从总体上说是一种不从实践理解相关哲学问题的、不科学的方法论。(2)在近代的认识论哲学方法论看来,哲学所要研究和回答的不仅是世界的根本实在是什么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要研究和回答人的心灵(理性)如何才能正确地认识和把握这个根本实在,即如何正确地认识世界的问题。这样一来,近代认识论哲学方法论的研究重心,已不再是关于本体为何物的证明方法的问题,而是关于主体怎样运用理性(思维)才能正确把握世界(存在)的方法问题。以弗·培根为代表的经验论哲学方法论,推崇经验归纳推理法,倡导用经验主义反对经院哲学的先验主义,把哲学的研究对象理解为认识对象,认为一切认识(知识)都源于感觉经验。以笛卡尔为代表的唯理论哲学方法论,则提倡理性主义,推崇用理性演绎推理法去反对经院哲学的信仰(盲目)主义。这样,经验论和唯理论的哲学方法论,各自体现了单纯从客体方面或单纯从客体方面思考哲学问题的一种片面性。以黑格尔思辨哲学的方法论,则推崇思辨逻辑方法,主张把先前哲学方法论所造成的思维和存在的对立,运用思辨逻辑方法把它们思辨地统一起来。所以,从总体上说,近代认识论哲学的方法论,也是不从实践理解相关哲学问题的一种“非科学”的方法论。

四、从实践理解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

我们认为,马克思主义方法论之所以是科学的方法论,就在于它的实践思维方式是合于“人的存在和人的活动的生成和发展规律”、“人的世界和人的社会的生成和发展规律”、“人的哲学思维把握存在的生成和发展规律”。正是这种马克思主义“思考”的合理性,决定了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具体地说:

第一,实践思维方式合于人的存在和人的活动的生成和发展规律。在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看来:(1)人的存在不是形而上学抽象同一理解的那种人的存在,而是现实的人的存在。现实的人的存在,只能是人在现实人的双重对象化活动中的存在;离开现实人的双重对象化活动,抽象的人的存在,实际上只能是思维规定、推论的一种思维存在,而不是人的真实的存在。由于人的认识的对象化活动是内在与实践的,因此,必须从人的实践的双重对象化活动,亦即从实践来理解人的存在。作为人的存在的“人”,无论是作为个体的个人,还是作为群体的人类,都是受实践规定、在实践中生成和发展的人。作为人的存在的“存在”,也无论是个体、还是群体的存在,也是受实践规定、在实践中生成和发展的存在。人的生成和发展的存在规律,实际上就是现实人在自己的双重对象化活动中的实践规律。人的存在规律是实践的,规定着人的思维方式应是实践的,即应该从实践(即从现实人的实践的双重对象化活动)去理解人的存在。(2)人的活动也不是形而上学抽象同一理解的那种人的活动,而是现实的人的活动。现实的人的活动,只能是人在现实人的存在中的活动;离开现实人的存在那种抽象的人的活动,实际上也只是思维规定、推论的一种活动,并不是真正的人的活动。因此,必须从人的存在,亦即从人的实践存在来理解人的活动。人维持自己的自然生命存在,无论是个体的自我生命,还是种的繁衍的子代生命,所需要的物质和精神的生活资料,均异于动物自然生命的维持,这依赖于让人的实践能动性,从改造了的自然物包括改造了的自己身体中的自然物,如人胚、人血、人细胞中去获取;同时还必须从改造的社会物,衣、行、住,社会秩序、社会的物质和精神生活资料中去获取。人保持自己自然生命的存在过程,就是他获取物质和精神生活资料的自然生命活动的过程。人保持自己社会生命的存在,即他生存的社会意义和社会价值的存在,就是他创造社会价值,获得和提升生存的社会意义的社会生命活动的过程。人的生存和发展的活动规律,就是现实人的双重生命活动统一的存在规律即实践的规律。由于人的生命活动的规律是实践的,规定着人的思维方式应是实践的,应从实践生成和发展人的双重生命存在的统一,去理解人的双重生命活动的统一。

第二,实践思维方式合于人的世界和人的社会的生成和发展规律。在马克主义方法论看来:(1)马克思的新哲学(即实践的唯物主义)所应关注的世界,已不是与人的实践对象化活动无关的、不属于人的自然世界,而是与人有关的、在人的实践对象化活动中生成和发展的属人的世界(或人类世界)。人的世界是自然世界中原先所不曾有的,是由萌芽形态的类人猿的劳动造成了人猿的揖别,把人从自然界中分化出来。在人的实践的双重对象化活动中,经自然的人化和人的自然化的交互作用,生成和发展了人类世界。由之,产生出类人猿所不曾具有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一系列新关系,产生出人的世界的一系列属人矛盾——主体与客体、主观与客观、思维与存在、手段与目的、目的与结果、自由与必然、本然与应然、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事实与价值、真与善、美与丑等等,人的实践的双重对象化活动,是生成和发展人的世界的一切矛盾的总根源。这些矛盾着的对立面,人无论求得观念形态的统一,还是求得实在形态的统一,实践既是解决人的世界一切矛盾的唯一途径和现实方式,也是发展人的世界的一切矛盾和解决发展中的人的世界一切矛盾的唯一途径和现实方式。这表明,人类世界始终是受人的实践规定和制约的,是在实践中不断地产生和解决属人矛盾而存在和发展的。人的世界的存在本质是实践的,它规定着人的思维方式也应是实践的,它要求人从实践去理解人的世界(或人类世界)。(2)人的社会(或人类社会)就是现实人的社会生活,它是社会化的人的历史发展。人的社会生活主要包括经济生活、政治生活和思想文化生活。经济生活主要是满足人的自然生命存在的社会生活活动,它是政治生活和思想文化生活的前提和基础,是人的经济利益关系中的实践维度。政治生活和思想文化生活是满足人的社会生命、精神生命存在的社会生活活动,它们根源于、服务于维护和发展人的自然生命存在的客观需要,同时又主要地是维持和发展人的社会生命、精神生命的客观需要。政治生活是人的政治利益关系中的实践维度,思想文化生活(伦理道德生活也属文化生活)是人的精神利益关系中的实践维度。精神利益关系,也是人的社会生活中客观存在的利益关系,即便是自然科学真理,只要它与《圣经》的教义相悖,也会受到宗教神学的责难和批判;更不要说先进的思想文化与落后的思想文化的冲突和斗争,它们本身就构成精神利益关系的社会生活内容。人的社会生活的存在本质是实践的,人的社会生活的发展本质也是实践的,它是社会化的人在其自身世代相继社会生活实践中的历史发展。由于人的社会的生成和发展规律是实践的,这种人类社会的存在方式规定着人的思维方式,它要求人们从实践去理解人的社会(或人类社会)。

第三,实践思维方式合于人的哲学思维把握存在的生成和发展规律。在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看来:(1)人类哲学思维方式的发展,是受实践制约的自然科学的发展状况决定的。恩格斯指出:“人的思维的最本质的和最切近的基础,正是人所引起的自然界的变化,而不仅仅是自然界本身;人在怎样的程度上学会改变自然界,人的智力就在怎样的程度上发展起来。”[4](P329)在古希腊的时代,人们的社会实践活动范围还很狭小,生产力水平很低下,只有数学、力学、天文学这三门具体学科有一定的发展,并且它们主要地还是把客观世界及其事物当成现成不变的东西来研究。同这样的科学发展的状况相适应,一方面产生了朴素辩证思维方式,另一方面产生了作为对朴素辩证思维方式否定的形而上学思维方式。从古罗马到整个中世纪,自然科学的发展裹足不前,哲学成为神学的婢女,亚里士多德、柏拉图成为中世纪哲人最尊崇的两大权威,他们哲学的形而上学思维方式便成为中世纪哲人占支配地位的思维方式。从15世纪后半期到18世纪下半叶,除数学、天文学、刚体力学等少数几门科学达到了初步形成阶段之外,其他多数的科学部门还处于搜集材料阶段,需要把自然界及其事物分为各个部门加以研究,以便在细节上弄清楚许多事实、积累大量的经验材料。这种把事物当成“现成的”、“固定的”和“不变的”的研究问题的思维方式,被培根、笛卡尔等人移入哲学,形成了哲学形而上学思维方式的近代形态。18世纪末19世纪初,自然科学的发展由搜集材料阶段进入到整理材料的阶段,自然科学深入到了研究客观事物潜在的相互联系和相互转化层面。哲学中的黑格尔以思辨思维方式所复归的关于概念的思辨思维方式,马克思以实践思维方式在更高层次上所复归的关于实践的辩证思维方式,实际上是受实践规定的自然科学的这种发展状况的时代要求所决定的。(2)人类哲学思维方式的发展,也是受社会经济政治的发展状况的影响和制约的。原始社会人们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社会无阶级压迫、思想无禁锢,他们能凭借自身对客观世界事物粗浅的直观了解,逐步发展到古希腊早期(奴隶社会初)哲人形成的朴素辩证思维方式。但奴隶社会毕竟是阶级社会的开始,随着后来阶级统治和压迫加深、阶级矛盾展开,奴隶反抗奴隶主、农民反抗地主的斗争和战争,对剥削阶级统治造成极大震动和威胁。剥削阶级统治者,一方面给自己的阶级统治和压迫披上种种带有神秘色彩的合法外衣,把自己的统治竭力鼓吹为“天不变、道亦不变”;另一方面又通过种种政治的、行政的、思想的手段来禁锢人们的思想。在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社会的主要产业是农业,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给社会造成的是种种形式的分割。在东方的中国有所谓“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传统,在西方的欧洲有如同独立王国的大大小小的封建主庄园。形而上学思维方式所反映和体现的,正是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的经济政治发展的这种状况。伴随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萌芽、形成和发展,新兴资产阶级要求冲破封建专制的种种束缚,必须要通过改革、革命来改变现存社会状况的观念逐步深入人心。在经济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使人们的交往扩大,产业革命造成的生产的社会化、商品化,把整个社会生产变成一个相互联系的“大工厂”;不仅形成了统一的国内市场,还积极地开拓了国际市场。这些使得形而上学思维方式与资本主义社会经济政治的发展状况愈来愈不相适应,应运而生的首先是黑格尔的思辨思维方式,然后是通过马克思否定思辨思维方式而创立了实践思维方式。历史和现实证明,只有马克思新哲学的实践思维方式,才真正反映和体现着伴随大工业的资本主义社会经济政治发展状况的新时代要求。所以,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思维方式是科学的方法论。

五、从实践理解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的意义

从实践理解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既关涉到对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即它的合理性(必然性、普遍性、有效性)的理解问题,又关涉到对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理论性质的理解问题,因而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第一,从实践理解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有利于我们正确把握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理论性质。从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生成看,是“思考”决定“思想”即方法论决定世界观。由于马克思主义是从实践理解相关哲学问题的,这就决定了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不是像传统教科书那样——从自然本体、世界的物质本质理解哲学问题的“物质的世界观”,而应是一种从实践理解人类世界的实践本质的“实践的世界观”。

第二,从实践理解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有利于我们正确理解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与方法论的关系。从实践理解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澄明了在世界观和方法论关系问题上,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真实涵义是指马克思主义的“思考”(实践的思维方式和思维逻辑)、以及其思考的理论成果——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概念、范畴、原理和理论体系所具有的方法论意义。而不能像传统教科书那样,把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关系,理解为片面的世界观决定方法论,并把对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知识”的运用误认为是马克思主义方法论。

第三,从实践理解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有利于我们深刻认识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即它的合理性(必然性、普遍性和有效性)。从实践理解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论澄明,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的根据,在于它的合理性——即它合于人类世界中的“人的存在和人的活动的生成和发展规律”、“人的世界和人的社会的生成和发展规律”、“人的哲学思维把握存在的生成和发展规律”。这就深刻地揭示了马克思主义方法论从实践理解问题,在思考现实世界中“一切实践的对立面统一”(包括存在和思维的对立统一)问题上,都是具有必然性、普遍性和有效性的。这样,就有利于坚定人们对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信念,而不能像传统教科书那样从“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科学性”简单地去推论“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科学性”。

参考文献:

[1]肖前主编.辩证唯物主义原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2—3.

[2]倪志安.论马克思新哲学的实践思维方式[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2005,(1).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4.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 卷[J].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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