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李铁映“青瓷贵玉”一说之美学意蕴

陈相源

龙泉市陈氏青瓷厂

中国是爱玉之国、崇玉之邦，香港中文大学考古艺术研究中心主任、德国考古学院通讯院士邓聪教授于2011年11月在江苏发表演说指出，人类最早使用的玉器可能出现于距今4万年左右。而我国，在旧石器时代晚期，距今28000年前的山西峙峪遗址就出土过一件水晶制作的小刀和一件石器装饰品。距今约2-3万年前，辽宁海城仙人洞旧石器时代晚期遗址就有了岫岩玉质的砍斫器。

几千年来在中华民族中形成的爱玉心理，一直启发着世代炎黄子孙的灵感。玉是东方精神生动的物化体现，是中国文化传统精髓的物质根基。玉作为一种精神力量和民族象征，已深植于中国人的骨髓之中，并拥有了“黄金有价玉无价”之美誉。2003年，李铁映同志在参观龙泉青瓷博物馆古代和现代青瓷精品后，欣然挥毫书题“青瓷贵玉”四字，同时还把他亲手制作的2件青瓷作品赠送给博物馆收藏。

笔者结合龙泉青瓷的特色以及美学欣赏的相关理论与感悟，对李铁映“青瓷贵玉”这一题词的涵义作如下探讨。

一、龙泉青瓷釉面洁净如玉——釉层纯洁如玉石，釉面清爽若翡翠

龙泉青瓷釉面洁净如玉，李铁映同志题词从观感上叙述己见，直抒胸臆。龙泉青瓷之青，一是青天之色，暗合人们敬天爱神之思想。这样，青就是神秘、美妙、圣洁、高贵的代名词，是一种崇尚、敬爱、端庄、典雅的表达。二是自然界的主色，是青山青松之色，是生命力之象征，代表人们对生命的尊敬与喜爱。人们崇尚生命，自然特别崇尚青色。这里的青是生机盎然、春气荡漾的意味，是天然富贵、健康长春、生命如意的美好意愿。这样看，汉语中“垂青”、“青睐”等词汇的来由就不难理解了。我们仰望蓝天、远眺青山、近抚绿叶，青色无处不在，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青青河边草，悠悠故人心。以青色的龙泉瓷点缀我们的家庭生活，无论是餐碗还是茶杯，或是装饰艺术品，那一抹青蓝或青绿色渲染，总带来的无边想象，宛如嫩叶嫩芽铺就的青绿地毯，让人驻足品味，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龙泉青瓷，在朴素之间流淌着无限诗情画意。

龙泉青瓷釉色滋润清雅、温润如玉，给人一种恬淡雅致的天然享受。唐代著名诗人陆龟蒙曾在《题秘色越瓷》夸赞青瓷釉色之美：“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名句中的赞叹尤为契合龙泉青瓷弟窑梅子青的釉色美。梅子青偏绿的青色，如同深山幽谷之翠色，给人以满目绿意、青翠欲滴的青春秀美之感，仿佛在眼前青瓷釉面里邂逅童话般最美丽的春天。龙泉青瓷之釉色美还美在它的微妙多变，有“梅子青”、“粉青”、“灰青”、“豆青”等，不但有冷暖之变幻，还因窑焰而有浓淡之差异，像不同季节里的天空、山川、湖水一样，又如同中国人的性情——含蓄、玄妙而灵动。既充满生动的田野气息，又充盈着流光溢彩的美学意境。真可谓：龙泉青瓷碧玉身，金贵高雅若青春。

龙泉青瓷的尊贵之处还在于极致简练的器形中，透着非凡的气息，釉色瓷质、形态线条无不达到视觉上的极致美感，冷静中包含生命的律动，典雅之处华贵气息摄人心魄。套用一句俗语“低调的奢华”，只可意会的东西，无需过多的语言修饰与表白。龙泉青瓷超然的玉韵表现力与玉味的视觉穿透力，让人还停留在意识的形态上的时候就被其征服。

二、青瓷品质如玉胜于玉——人间巧艺夺天工，青瓷如玉品质同

人常说，龙泉青瓷似玉非玉胜于玉。李铁映同志“青瓷贵玉”的题词也是形容青瓷技艺鬼斧神工，精巧美妙绝伦，高度评价龙泉青瓷之瓷质美。如深深的湖水般湛蓝澄澈的龙泉青瓷，晶莹温润，质地细腻，似透非透之间，更比玉石美一成。天然玉石多瑕疵，黑点、斑点、裂纹、花痕等难于避免。从颜色、质地结构、杂质和加工工艺四方看，挑选尽善尽美的美玉相当困难，而且价格奇高。龙泉青瓷人称“人工宝玉”，青瓷品质纯正，富有艺术个性，虽然尽善尽美的工艺品也较难烧制，但比之玉石则精致细腻多了。龙泉青瓷在烧制过程中精益求精，不断改进工艺，烧制出来的青瓷有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之瓷质美，少数作品的玉质美玉韵美几乎可以乱真。从这样的角度看，所以说青瓷贵于玉。

独特的地域环境，独一无二的自然条件也决定了龙泉青瓷贵于玉的美学特色。瓯江源头之凤阳山一带是浙江之林海。凤阳山主峰黄茅尖海拔1929米。为江浙第一高峰。其下峰峦连绵八百里，东接丽水括苍山，南连武夷秀木多；高树葱茏竞秀，竹海婆婆多姿；山泉潺潺，水流激涌；野鸡山雀布谷啼，兰花香草溢芬芳。远古就以烧窑出名“瓯江”源头。因其特优的瓷土蕴藏丰富，植被茂盛，气候宜人，奠定了龙泉窑在历史上长期蓬勃发展的基础，同时也使龙泉烧制出品质独特、韵味十足、绿意葱茏、酷比琼玖、如玉胜玉贵于玉的青瓷。是特殊的水质、坯料、气候、材薪、釉料等因素决定了龙泉青瓷作品品质之高贵典雅。

在烧制过程中，龙泉窑的窑工们为使青瓷呈现如玉一样的效果在制作工艺上可谓煞费苦心。首先改变釉的成分也就是将早期青瓷烧制使用的石灰釉钙釉改为石灰碱釉钙钾釉。石灰釉的特点是高温下黏度小易流釉因此早期青瓷往往施半釉釉层普遍较薄釉面光泽度强呈现一种玻璃状。而石灰碱釉的特点正好与之相反它在高温下黏度大釉不易流淌器物不仅可以施满釉釉层也可以施得厚一些釉面更加柔和。石灰碱釉的创烧在青瓷发展史上也是一个里程碑。其次增加釉层的厚度也就是在胎体上多次施釉。根据目前所见标本有的厚达1.5毫米以上甚至达到3毫米的也较多。这一研究，使得龙泉青瓷，自南宋以来形成了青翠欲滴的“梅子青”色。再次加深胎的色调特意在胎土中掺入紫金土以提高铁的含量使白色胎体略呈灰色，这更有利于青釉的呈色。这样龙泉青瓷的玉质美就更为明显和神奇了。龙泉青瓷凸显了华美的味道，更为沉静深幽、端庄细腻、典雅精致、尊贵大气。

三、龙泉青瓷尊贵如玉——高尚灵魂融入瓷，生命韵味若春诗

龙泉青瓷以非凡的烧制工艺诠释着青瓷的独特尊贵气质。青瓷之莹润通透，特具司空图所说的韵味美。它呈现了民族美学和谐蕴藉的人生情致。静赏青瓷我们可以领悟其“韵外之致”、“味外之旨”，并进而进入物我交融、迁想妙得的理想境界中。瓷人几度修复融注的感情与深沉；作品几经熔炉，反复熔化陶冶后的脱胎换骨，还原为千年不化的青山绿水之春。青瓷将人与自然性灵统一，从而到达艺术的理想境界。黑格尔《美学》中也说：“艺术家把灵魂灌注到石头里去，把它柔润起来，活起来了，这样灵魂就完全渗透到自然的物质材料里去，使它服从自己的驾御”。这也是中国“天人合一”的艺术最高境界。青瓷艺术不仅仅是一种艺术和审美的活动，也是一种生命与人生的存在方式。要做出好青瓷，瓷人的胸襟是成就艺术境界的关键。平日为人一要真诚，二要高逸。这样有真感情真手艺的情况下，才能创作出精致高雅的青瓷作品。从这一角度看，龙泉青瓷是融人生、艺术和美为一体的大美。

龙泉青瓷最温馨、最养眼、最易于触动生命的灵感。观赏鉴赏龙泉青瓷，是智慧与心灵与气质的融合。青瓷的美更多的在于我们的想象中。静观青瓷，一如山中恬淡的仙子，默默无言，其心灵却非常微妙、闲适、优雅而自乐。这是一种在宁静中显示出的静谧玉质美。一旦进入青瓷人家，静坐下来，慢慢地，慢慢地，品茶赏瓷，水煮三国，茶飘屋宇，瓷溢馨香。那场景，那味道，那境界，是否有一种禅意？静品青瓷味若诗，细观青瓷，整个的作品形成了一种生机勃勃、动静有序的生命韵律。龙泉青瓷似乎正用它独特的魅力带领人们领略最极致的神仙境界，更完美地诠释着生活的真谛。

龙泉青瓷晶莹通透的美，可给我们诸多的生命感悟和生活启发。人们观赏青瓷，往往把主观方面的各种心理因素如感情、想象、意念、愿望、期待等等，自觉或不自觉地投入其中。体验青瓷给人的一种幽深、恬静和清新，会顿觉神清气爽，这就是一种审美感知。观赏青瓷活动升华到审美的层面，升华为一种超越功利和私欲后的创新活动，上升到崇高精神文化的哲学境界。这种审美境界中静与动、无与有、虚与实的出现奇妙交融和谐统一，青瓷成为人们情感的寄托，心声的共鸣，精神与生活的合一，凸显了人的生命智慧，也彰显了人的审美愉悦和快乐。观赏龙泉青瓷不仅养眼养身，更能养心；不仅能洗却人间凡尘，更可涤尽身心喧哗。龙泉青瓷传承着中国古典文化的精髓，让人顿觉神清气爽，简洁中渗透着神圣的禅理，在静谧中蕴含着无尽的禅意。青瓷作品一旦完成了从生命体验到生命境界的建构，真切地融入到生命的践履之中，就能成为最热烈最执著最精妙最高雅也最高贵的存在方式。龙泉青瓷给人哲理的启迪和身心的修养，有弥足珍贵的观赏价值与收藏价值。

龙泉青瓷具有玉质美、玉味美、贵玉美的特性。精美的青瓷珍贵如玉，精贵于玉，胜于玉。所以李铁映同志振笔挥毫“青瓷贵玉”。

[1]谢冬莉《浅析中国艺术精神之意境——天人合一》《安徽文学》2010年9月。.

[2]杨辛，甘霖 《美学原理》 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

[3]李泽厚刘纲纪《中国荚学史》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

[4]《宗白华全集》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5，21。

[5]浙江轻工业厅编 《龙泉青瓷研究》，文物出版社，北京，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