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苏共用人标准实现机制的主要教训*
2013-01-30于学强
于学强
(聊城大学廉政研究中心 山东 聊城 252059)
苏共是一面镜子,因为它的兴亡给我们很多启示。在用人机制方面,苏共曾进行过成功的探索,也积累了很多有益经验。苏共下台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其在用人方面。从总结教训的视角看,苏共用人标准实现机制方面存在的关键问题在于不能有效地平衡干部选用权力的集中化与分散化、干部任用周期的长期性与短暂性的关系,不能构建正常的干部退出机制,以及在用人标准方面没有从系统论的视角构建好德才兼备的指标体系,也没有处理好德与才的关联性。
一、干部选用权力的集中化与分散化
在干部选用权力方面,苏共走了一条由集中到分散的道路。在列宁时期基于战争形势和恶劣的国际、国内环境,选用权力比较集中,实行“严厉的集中制”。1918年列宁改变了直接选举领导干部的想法并提出委派制原则,1919年俄共(布)八大标志着苏联干部制度转向任命制,1923年11月则开始了等级官员名册制度的实践,明确了不同类型和岗位上的干部提名任命主体。但是,由于列宁崇高的威望、无私的情怀和高超的识人用人能力,这一时期干部选用权力的集中制还没有凸显其弊端,特别是列宁本人时刻警惕选拔权力过分集中侵害民主的情况发生。所以,在列宁时期干部的选用权虽然集中,但是德才兼备用人标准实现机制贯彻实施的比较好。斯大林将“严厉的集中制”贯彻到干部领域,并将其长期化和固定化,导致各级干部都由上级任免,形成党的领导人员层层任命制。斯大林本人也认识到这种情况,早在1937年斯大林就曾指责有些部门的干部“是一个亲近的人们结成的一个小家庭,一个小团体,其成员都力求和平相处,互不得罪,家丑不外扬,互相吹捧,并且时常向中央送交空洞而令人作呕的胜利报告。”[1]但是,理论认识并没有形成改变现实的物质力量,尤其是当列宁去逝后,苏共权力斗争的需要也迫使斯大林充分利用中央书记处的权力,尤其是在干部制度方面利用官册制度培植自己的势力和削弱对手的权力。所以,此时期斯大林加强了书记处的权力,将各层级的干部选用权力集中在书记处和自己手中,直到斯大林退出历史舞台,苏共干部选用权力过分集中的情况始终没有得到根本改变。斯大林病逝以后,赫鲁晓夫于1953年9月正式担任苏共第一书记。针对苏共高度集权的领导体制,赫鲁晓夫实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批判”“体制改革”,最终由于赫鲁晓夫本人不身体力行党内民主和集体领导,而导致党内政治生活极不正常,其结果又回到了搞个人迷信和个人独裁的起点上。1964年10月赫鲁晓夫被解除苏共中央第一书记、苏共中央主席团委员、苏联部长会议主席等职务。勃列日涅夫把赫鲁晓夫哄下了台,但是他在个人专断独行方面与赫鲁晓夫也是亦步亦趋,没有改观。1985年3月,戈尔巴乔夫当选为苏共中央总书记、苏联国防会议主席、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委员之后,提出对党的建设必须实行“革命性的变革”,用此清除一切把党同官僚主义联系起来的东西,提出“公开性”与“民主化”的口号。但是,戈尔巴乔夫在改变过于集中的组织状况时,连同党的指导思想和组织原则都改变了,最终导致苏共下台与苏联解体。
选用权力的集中化与分散化关乎德才兼备用人视野问题,也关乎选用干部是否民主的问题。选用权力过于集中可能导致用人视野狭窄,任人唯亲盛行。赫鲁晓夫后来也曾批评过人事权力过于集中所导致的任人唯亲问题,他指出:“在许多党、苏维埃和经济的组织中有一种严重的恶行,那就是用不正当的方法挑选干部,即不按照业务能力和政治品质去挑选干部,而按照朋友关系、私人情面、同乡和亲戚关系去挑选干部。”[2]从资料上看,斯大林十九大召开的中央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所建议成立的25人的主席团名单,就是他本人从口袋里取出的,而且这种建议与提名没有经过讨论就通过了。还有一个例子就是斯大林的次子瓦西里,他毕业于一个航空学院,开始投入战争时只是一个20岁的上尉,战争结束时已是一名24岁的中将。1947年从东德调回莫斯科又立即当上了莫斯科军区的空军首脑。[3]不仅如此,由于权力过分集中还容易因权力崇拜而变成对权力持有者的个人崇拜。从苏共领导苏联建设的历程看,个人崇拜问题确实曾是“苏联社会主义进一步发展的最大障碍”。[4]在苏联,人们对于领袖人物的过分颂扬肇始于斯大林时期,对于斯大林的崇拜落脚到对于斯大林的惟命是从,甚至党的十七大都通过决议,“责成各级党组织以斯大林同志报告中所提出的原理和任务作为自己工作的指南”。[5]赫鲁晓夫以反个人崇拜的面目出现,“最终走上了他迷信自己也让他人迷信自己的道路”。[6]赫鲁晓夫的继承人勃列日涅夫,在个人迷信方面与前任相比同样有过之而无不及。造成个人崇拜的原因之一是选用权力集中化,而个人崇拜的结果又反过来影响了干部选用体制,影响了德才兼备干部的选拔与使用。正如李华指出的,苏联长期实行干部任命制,久而久之便把整个干部队伍的视线引向了上级,造成了领袖崇拜。同时,由于他们赢得了领袖的欢心从而也有可能使自己的官位得到提升。[7]
另一方面,在选用干部人才方面不适时机地推进选举制度,也可能导致选用权力的分散化,同样也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在苏共党的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戈尔巴乔夫认为进行政治体制改革必然要进一步推进党自身的改革,改革的思路之一就是选举制改革。强调改革候选人由书记提名的办法,各级选举要民主,保证候选人经过广泛讨论,保证实行竞争,其结果是保证真正忠于事业、有才华、受尊敬、享有崇高威望、有能力执行改革政策的人当选。同时,戈尔巴乔夫逐渐弱化了政治局、书记处的作用,实行竞选制。到1988年9月,书记处有一年左右没开会,党的各种委员会建立后,书记处的会议便自动停止了,而在1989年举行的首届苏联人民代表选举中,参加竞选的150名党委书记有30名落选。苏共二十八大的改革更为激进,会议要求在干部工作中,党将放弃形式主义和圈定名单的做法,国家权力机关和管理机关有权作出干部任命决定,党内的干部任免权有上级机关下放到党组织和全体党员。“苏共二十八大的新架构,看上去是民主的,但本质上是离心的;看上去是对传统结构和机制的改革,实际上是对它的反动。”[8]这种在政治上主张多党制和取消民主集中制,不适时的干部制度改革,葬送了苏共本身。
集中与分散是事物对立统一的两个侧面,没有集中,就没有分散。在干部选拔权力方面也要注意平衡集中与分散这对关系,尊重民众权利并积极推进有效民主,借以提升执政合法性。诚如毛泽东指出:“一方面反对绝对的集中主义,同时又反对绝对的分散主义。”[9]“应该集中的不集中,在上者叫做失职,在下者叫做专擅,这是在任何上下级关系上特别是在军事关系上所不许可的。应该分散的不分散,在上者叫做包办,在下者叫做无自动性,这也是在任何上下级关系上特别是在游击战争的指挥关系上所不许可的。”[10]纵观苏共选用干部的历史可得出,苏共在干部选拔权力方面的重要教训之一就是没有平衡好集中与分散的关系。
二、干部任用周期的长期性与短暂性
列宁基于身体的原因和当时崇高的威望担任领导职务至逝世,斯大林本人在和平建设年代也没有探索出好的任期制度,也担任党政领导工作直到逝世。至于其他各层级的干部,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任职终身制情况,至少存在任期时间过长的问题。这种任用周期长的现象严重阻碍了干部的更新,影响了德才兼备的干部特别是年轻干部的脱颖而出。后来的赫鲁晓夫曾针对于此进行过干部更新制度改革,他指出:“经常更换干部,提拔在工作中成长起来的新同志,把年轻的工作人员同富有经验的工作人员在我们党和国家的乐队中结合起来,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政党的发展规律。”[11]他认为,干部如果长期留守在某一职位上,就会出现精神懈怠失去原来具有的德才素养,“他们当中有些人失掉了创造性办事的能力,丧失了对新事物的感觉,成为一种障碍”。[12]通过干部更新“能够保证把新生力量输送到领导中和保证领导的继承性”,[13]防止干部的老化和优秀年轻人才的产生。同时,这种干部更新制度还能改变干部队伍文化素质偏低,“特别令人不能容忍的”[14]状况和“多少限制和约束了干部以权谋私行为的泛滥”。[15]于是,赫鲁晓夫在执政时期开始大量更换干部,“这一时期中央委员的更换率,二十大为37.6%,二十二大为50%。1952年当选的中央委员125人,到1961年二十二大只有31.2%的人继续当选。中央部一级领导干部在这个时期更换率高达81.7%。基层组织书记的更换率最高每年更换60%。”[16]但是,赫鲁晓夫的干部轮换更新机制并不彻底,比如对于该制度规定“某些党的活动家,由于他们享有公认的威信,具有高度的政治品质、组织者品质和其他品质,可以在更长的时期内连续选入领导机关”。这一规定严重背离了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事物是不断变化的,即便有些领导人过去享有公认威信和拥有高度的政治品质,也不一定就一直拥有这种威信和品质。同时,这一规定也为赫鲁晓夫自身长期担任领导职务留下后路:赫鲁晓夫从1939年苏共十八大当选政治局委员以来,经过苏共十九大至二十二大,已经连续4届共22年担任主席团(政治局)委员的职务,早已超过干部更新制度的具体规定。赫鲁晓夫的改革,使得中下层干部频繁轮换侵犯了很多人的利益,形成队伍内的政敌与反对派,再加上赫鲁晓夫本人利用这一制度,排斥异己,以至形成个人专断,伤害了大批干部的积极性,也造成干部队伍不稳定,影响了德才兼备实现机制的落实。
勃列日涅夫没有能够正确总结赫鲁晓夫干部更新制度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而是笼统地加以否定,把其中的合理因素即干部职务的任期制和轮换制也否定了,从而继续推行斯大林时期即已暴露弊端的领导职务终身制,再次阻碍了干部新老交替,影响了优秀年轻干部脱颖而出,导致领导班子年龄老化、思想僵化和作风官僚化。稳定干部队伍在一定时间内曾有过积极作用,但当稳定走向了极端的时候便会再次出现领导干部职务终身制的问题。在勃列日涅夫时期,苏共中央政治局正式委员平均年龄,由1964年的61岁,上升到1981年的70.6岁,中央书记处的年龄,由1964年的54.1岁,到1981年上升为68岁。”在苏共二十五大上,连选连任的比率高达83%,如果除去去世的,实际上有将近90%的中央委员连任。从苏共二十六大选出的中央政治局和书记处,竟是苏共二十五大的原班人马。而且,从14人组成的政治局委员的年龄结构上看,70岁以上的成员竟有8人,占57.1%,如果再加上60岁到70岁的5名成员,则占92.9%,而60岁以下的成员只有1人,占7.1%。这14名政治局委员到1985年3月戈尔巴乔夫上台为止的4年多时间里,竟有6人先后老死在岗位上。后来,在以勃列日涅夫为首的最高5人领导核心中,平均年龄高达75岁,被称为“老人团”,这在任何国家都是罕见的。同时,由于实践中强调了任命制,使任命制完全被固定化了。此时,每一级党委可以任命的范围和权限都形成了具体详细的规定,区委、州委、共和国党中央、书记处、政治局都有自己的主管干部。[17]
可见,在德才兼备用人标准的落实过程中,正确处理干部的任用周期,在推进更新任期制进程中改变任用周期过长或过短的现实,始终是苏共面对解决但始终没有解决好的难题。究其原因就在于改革进程中的连续性与间断性关系没有处理好,在改革既往制度的弊端时将既往制度一棍子打死,而新制度又是建立在对既往批判的基础上的。由于它打死了既往制度,像泼洗澡水倒掉了婴儿一样,也否定的既往制度中的合理成分,结果又使新生制度出现了不少新弊病,再次影响到德才兼备用人标准的贯彻落实。
三、干部淘汰过程的残酷性与非理性
列宁在选用干部人才的过程中既比较民主,也比较理性。但在列宁之后,随着斯大林掌握了无限的权力,以及党内斗争的不断加剧,或者说是斯大林认为党内斗争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对选用人才的进程也产生重大影响,特别是对于如何淘汰党内不合格的干部或者反动分子问题产生了重大影响,使得干部淘汰过程呈现出明显的非理性和残酷性。1927年斯大林就战胜了最大的竞争对手托洛茨基并将其开除出党,而列宁1922年12月23日至25日口授的《给代表大会的信》中,还认为托洛茨基是“中央委员会中最有才能的人”。[18]1929年4月的第十六次代表大会通过《关于清洗和审查联共(布)党员和预备党员》的决议,决定“实行总清党”,清洗“暗藏的托洛茨基分子”,“清洗一切非共产主义分子、蜕化分子、异己分子、官僚主义分子、混进党内的分子、自私自利分子和以官僚态度对待自己职责的分子”,[19]随后,相当多曾在革命和建设进程中做出过巨大贡献的革命家都被以各种各样的罪名清除出党,甚至加以肉体消灭。例如皮达可夫,这位曾被列宁称为“是个具有坚强意志和杰出才能的人”[20]于1937年被枪决。再如布哈林,列宁曾称之为“党的最宝贵的和最大的理论家,他也理所当然被认为是全党喜欢的人物”,也于1938年被枪决。[21]遭到同样命运的还有众多党政军优秀干部。“1917年8月俄共第六次代表大会选出领导十月革命的中央委员会。在21名中央委员中,被逮捕处死的有别尔津、布哈林、布勃诺夫、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克列斯廷斯基、米柳亭、李可夫、斯米尔加、索柯里尼柯夫等10人,还有托洛茨基在国外被暗杀。遭迫害的占到一半以上。”1922年俄共“第十一次代表大会选出的27名中央委员,其中遭迫害致死的有16人,……遭迫害的占到60%以上”。[22]为了推进大清洗,苏联中央执行委员会还颁布《关于客观参与》等法律,并根据斯大林的建议做出一项关于采用肉体硬化的决定,不仅扩大了清洗面,而且使严刑逼供合法化。这样,许多人都被冠以“人民的敌人”加以抓捕甚至消灭,内务人员可以肆无忌惮地打人至死,也可以采取不许人睡觉的办法折磨人。斯大林时期大清洗的规模相当大,有人认为遭到镇压的有300万——800万,遭迫害的则多达数千万。[23]
与斯大林残酷的淘汰机制相比后来者有了进步。但是,后来者在除旧纳新的过程中也犯了非理性的错误。针对斯大林时期形成的干部队伍老化的情况,苏共二十二大赫鲁晓夫正式提出了干部更新制度。“1963年,在总结和改选过程中实行这一制度的结果,是各加盟共和国党中央、州委会的成员更新了一半以上,市委会、市属区委会选出了3/4以上的新成员。而在国家政权方面,据1962年4月25日《真理报》报道,苏联最高苏维埃的代表在当年的选举中更换了近70%,在1447名代表中有1007名是初次当选。”[24]经过改革,“1964年苏共中央主席团委员平均年龄为61岁,1962年苏联部长会议副主席的平均年龄为56岁,州委书记的平均年龄只有48岁。”[25]但是,赫鲁晓夫在实行这一改革时,低估了干部阶层因以往实行终身制而形成的顽强惰性和反抗力量,忽视了社会的心理承受力问题,不仅得罪了大量的干部,削弱了自身改革的基础,也影响到德才兼备用人标准的落实。同样,勃列日涅夫的改革纠正了赫鲁晓夫在某些方面的不足,以保持干部队伍相对稳定为借口,取消干部任期制和轮换制,再次走向了干部队伍老龄化和干部终身制。“这种干部终身任职的制度,使70年代后期苏共高层领导的老龄化现象十分严重,最后导致苏联领导层陷入了病态和停滞的状态。甚至从1982年11月到1985年3月,在不到3年的时间里,莫斯科红场为苏共的3位最高领导人举行了葬礼。”[26]不仅如此,为了防止被清除的下场,勃列日涅夫一方面将所有重要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另一方面也是消除异己,提拔庸人,使之无人能在这个体制内对他本人构成威胁。所以,“尽管勃列日涅夫具有明显的缺点和毛病,可是在他风烛残年的日益衰竭的一个长时期中,他竟没有一名竞争对手;国家、党和政府领导上竟未能提出更佳的人选。”[27]1985年契尔年科去逝后,戈尔巴乔夫上台,结束了苏联老年政治的历史,但又使得苏联的干部体制再次翻转。“在1986年2月召开苏共二十七大之前,戈尔巴乔夫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对苏共最高领导核心的更换和改组工作,把他认为的改革派拉进了自己的班子。”“这个班子的平均年龄是64岁,比勃列日涅夫的班子年轻6岁,勃列日涅夫时期的政治局成员基本上被换掉了,只剩下葛罗米柯等4人。不久这些老人也陆续被戈尔巴乔夫换掉。”[28]干部年轻化的推进不仅没有激活苏共的活力,挽救苏联大厦将倾的局势,反而进一步推进了这个进程,最终导致苏共下台和苏联的解体。
可见,在苏共推进德才兼备用人标准过程中呈现出明显的非理性:斯大林是通过大清洗运动,将相当多德才兼备的干部清理掉;赫鲁晓夫通过宫廷政变式的手段获得了权力,在德才兼备用人标准实现机制方面犯了冒进的错误,勃列日涅夫时期在老路不通的情况下再走老路,肯定不合时代潮流,而戈尔巴乔夫在干部制度病入膏肓的情况下采取休克式疗法导致苏共下台也是必然的。
四、干部任用标准的异动性与偏执性
苏共虽然在干部选用标准方面主张德才兼备,如列宁领导苏维埃时期就强调要“广泛地、有计划,有步骤地、并且公开地挑选最优秀的经济建设人员,挑选专业的和一般的、地方的和全国的管理人员和组织人员”。[29]斯大林坚持了他的这一思想,指出要选用德才兼备的人才,注重德与才两个方面,还警告说“不要把政治态度变成唯一无二的态度,即不要只注意工作人员的政治面貌,而不注意他们的业务能力。”[30]在苏联的党章以及党的代表大会决议中,要求坚决贯彻根据政治品质和工作能力的干部标准挑选干部的路线。如苏共二十三大强调:“应当把忠于共产主义理想、通晓业务、经常联系群众,善于组织群众去完成面临的任务的工作人员提拔到领导岗位上来”。苏共二十四大再次重申,要让政治上成熟、有广博知识和较强管理能力的干部来担任各部门的领导工作。苏共二十七大强调,选拔干部的标准是:遵守列宁关于挑选、配备和培养干部的标准,注意德才兼备。但是,实践表明,这种德才兼备用人标准的政策规定,并没有成为阻遏其执行中的异动与偏执的屏障。在革命斗争年代,列宁与斯大林都比较重视干部选拔,既强调对于无产阶级的无限忠诚,也强调斗争的才能,选拔了大量德才兼备的干部,比较好地贯彻落实了德才兼备用人标准。但是,战争结束后的和平建设年代,特别是斯大林时期,一方面列宁用于战争时期的用人策略教条式的固化下来,比如任命制,使得用人权力过于集中,用人标准的判定也过于集中;另一方面由于列宁这一权威离去,党内的权力斗争在斯大林与其同僚中展开,而无论他们是围绕政治路线还是经济路线进行争论或斗争,最终都会落脚到以用人制度为核心的组织路线斗争方面。由于德才兼备用人标准缺乏现实的制度保障,此时便成为党内派系斗争和组织路线斗争的重要内容。比如,审判了所谓“列宁格勒反党集团',逮捕和处决了沃兹涅辛斯基、库兹涅佐夫等联共(布)领导人,压制党内的不同意见;1957年的“反党集团事件”和通过《关于马林科夫、卡冈诺维奇、莫洛托夫反党集团的决议》等。虽然,在不同时期的领导者都声称自己贯彻了德才兼备的用人标准,实际上由于干部的选用、培育、监控、管理、淘汰等方面缺乏配套机制,每个时期的组织标准都适应当时的政治路线和派系斗争的需要,最终使德才兼备用人标准只能成为空头支票。
作为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而且是非常重视意识形态建设的国家,苏共在早期的用人标准方面非常重视“德”。基于革命斗争的严酷形势,这种对于“德”的关注尤其体现在政治性与阶级性的要求方面。在当时党的工作重点转向经济建设的时候,尤其强调要有必备的知识和文化。列宁指出,“在这里,靠蛮干和突击,靠机智和毅力或者任何优良的个人品质,都是无济于事的”。[31]1931年,针对社会主义建设的任务,斯大林提出了“技术决定一切”的口号。虽然,列宁和斯大林强调建设时期的专业能力问题,但政治素养无疑仍是第一位的。苏共党章要求要根据干部的政治的、工作的和道德的品质来选拔和配备干部,仍然是将政治标准放在第一位。即便是勃列日涅夫时期,仍强调以“政治表现,业务能力、道德品质三个条件作为挑选干部的标准。”[32]但是,进入80年代以后,特别是苏共二十七大以后,苏共把经济改革与政治改革联系起来,苏联的政治体制改革特别强调从革新党风、加强党的自身建设、提高党的素质入手,强调“对党政领导部门进行较大的调整和更新,新的干部标准着重其对改革的态度如何”。[33]在选人标准上,戈尔巴乔夫强调,要按“新尺度,新任务”来挑选干部,要“任人唯贤”,以改革划线。他认为“对改革的态度,对实行改革采取的实际行动,是评价干部的决定性标准”[34]为了落实上述标准,戈尔巴乔夫采取用选举制逐步代替委任制、实行选举公开化、差额选举和任期制的做法。应该讲,这些做法本身没有问题,问题是时机的选择与干部标准本身认识的偏执,当过于强调改革标准或以坚持改革标准冲淡传统标准时,也会使传统上比较注重的德或政治指标被冲垮。“苏共在历史上也犯了这样的错误,在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契尔年科夫等先后逝世后,告别了老人党,却丢掉了‘德’的尺度选择了年轻的戈尔巴乔夫。戈尔巴乔夫从来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更不是一个共产主义理想坚定者,其上台的目的就是搞垮苏共,结果如此,教训极深。”[35]黄苇町也指出过,“苏共在选拔干部时,过分注重干部的知识化、年轻化、专业化,而忽视了干部的革命化,选拔出的干部对马克思主义没有坚定的信仰,没有牢固确立为人民大众谋利益的宗旨,甚至已经成为思想上的反对派。”[36]
可见,苏共在德才兼备用人标准方面强调对于德和才的关注,但是问题不在于是否提倡和关注德才指标,而在于是否从系统论的视角来认识和把握德与才,以及如何在实践中落实这些指标。从德才关系上看,正确的用人策略是主张德才兼备、以德为先。但从苏共用人方面看,前期确实强调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只是对于德方面的强调突出政治指标,这也导致了后期用人标准方面的大转向——对业务指标的过于青睐。“有才无德,行而不远”。这句俗话伴随苏共的下台,又一次在用人史方面得到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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