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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治军思想初探
——兼论《曾胡治兵语录》对其影响

2013-01-30□高

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 2013年2期
关键词:治军朱德军队

□高 旗

(中共云南省委党校 党史教研部,云南 昆明 650111)

朱德的军事生涯是从云南陆军讲武堂起步的。尔后由士兵到官佐,乃至在时代跨越中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第一元帅。其早年的学习、经历,使他熟知以往旧式军队“洞中窍要,深切时弊”的治军之道,却在后来中国武装革命波澜壮阔的实践中,对传统治军思想剔择扬弃,创新出较为完备的无产阶级军事思想,成为毛泽东军事思想的有机组成部分。在除旧布新中认识朱德关于新型人民军队建设的卓识宏论的时代色彩,不仅具有军事学与政治学交汇的学术意义,而且具有时局变革中整合社会从无序到有序的“负熵”作用。

一、朱德与《曾胡治兵语录》

朱德以步卒出身,又具“书生”经历,以后成为威名赫赫的军事家,与曾国藩等以文人出任军事统帅的履历颇有类似。曾氏等人援儒入军的治军识见,对于投笔从戎的朱德,在当时应当说是极易心领神会的。云南陆军讲武堂是其兵学韬略与军事素养的最初土壤,《曾胡治兵语录》对朱德早期用兵思想有重要影响。

《曾胡治兵语录》是蔡锷以协统(旅长)兼云南陆军讲武堂授课教官的身份为训练新军专门辑著的一份“精神讲话”。集中反映了曾国藩、胡林翼的军事思想和治兵谋略,在我国军事史上有着重要地位和价值。当时的云南陆军讲武堂是培训新军下级军官的一所军事学堂,这些学员是蔡锷意在“挽回补救”旧军队弊窦、“以救国为目的”所针对的“精神讲话”的重要对像。蔡锷真切地表达:“我同胞列校,果能细加演绎,身体力行,则懿行嘉言,皆足为我师资,丰功伟烈,宁独让之先贤?”而此时朱德正就学于讲武堂的特别班,属于优秀生之列,次年秋更成为讲武学校(原讲武堂)学生队区队长兼军事教官。

朱德对讲武堂有过高度的评价:“这个讲武堂恐怕是当时中国最进步、最新式的了”。[1]P100他是以“一心一意投入讲武堂的工作和生活,从来没有这样拼命干过”的精诚态度,“倾心于讲武堂的训练与学习”,[2]P53并自认为“我们都是战神的信徒”,[3]P102对于有关军事与治军的问题,尤其是讲武堂关乎于此的“精神讲话”无论从学科专业与角色职责的角度看,他予以关注都毫不奇怪。

朱德有过“秀才”的功名与学养,又被蔡锷“准许”在其办公室阅览各种报纸和借阅书籍,使得蔡、朱之间有一种“毫不显露的共鸣和友谊”,对于蔡锷推崇的曾胡治军理念,朱德还有情感倾向上的服膺与欣赏。如美国作家史沫特莱所言:“朱德很尊敬这个人,崇拜他的敏锐思想和工作能力”。[3]P101甚至将之作为给自己指明方向的“北极星”。[3]P141因此,《曾胡治兵语录》的内容与精神,不能不对年轻的朱德产生相当程度的影响。辛亥革命时,朱德就是在很强调以《曾胡治兵语录》为“精神讲语”的蔡锷37协当副目(副班长),而37协之所以在云南辛亥重九起义和护国讨袁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均与革命士兵受这个“精神讲话”的导引有比较大的关系。

而以往对这一节讳言不谈,不全是因为史料缺乏,恐怕更由于史实回避。因为对曾国藩的评价,如方家所言:“迄今为止,中国大陆的多数史家仍对曾国藩持贬抑态度,主要是认为他镇压太平天国和处理天津教案不当。”[4]P256长期以来,很具权威性的《辞海》也指斥曾氏“攻击太平天国革命”“查办天津教案,残民媚外”。著名史学家罗尔纲先生干脆对之定位:“湘军的首领,是中国近代最凶狠的反革命巨魁曾国藩”,湘军是“一支反革命军队”;“湘军的第二大头目胡林翼”,则“号召地主阶级的知识分子起来,为保卫自己的身家性命而战”,显然目之为农民革命运动的死敌。当我们的历史教科书中将太平天国运动定位为“中国近代三次革命高潮”之首时,作为太平天国对立面魁首的曾国藩与胡林翼,谁也不愿意将之与朱德(哪怕其早年)相联系。

加之《曾胡治兵语录》后来被蒋介石略作补充,印发黄埔军校,“人各一份”。于是同以往一贯被定为“人民公敌”的蒋氏有了一层联系。将这本“语录”与人民军队的总司令朱德相关联,以往人们似乎觉得颇为唐突和难以想象,虽然抗战时期八路军《军政杂志》和山东军区亦曾出版过这本小册子,但那是处于民族矛盾尖锐的特殊历史时期,主要着眼点,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料启发武装斗争中的对敌智慧,是可以参酌之而不作评断之的材料而已。

而事实上,朱德在革命战争中形成的治军思想,对以往赞誉不低的《曾胡治兵语录》,既有一般治军原理的承继,更作出了截然不同的理论飞越。

二、朱德治军思想的多维探析

(一)牢固树立“党指挥枪”的军魂意识

湘军以勇悍著称,曾国藩认为“军中须得好统领、营官”“设五百人之营,无一谋略之士、英达之材,必不成军。千人之营,无六七英达谋略之士,亦不成军。[5]P9因为湘军“士兵—什长—哨弁—营官”的营制,使营官辖于统领,统领辖于统帅,如脑之使臂,臂之使肘,肘之使掌,掌之使指,按“辨等明威”的等级制,最后湘军只服从曾国藩一人。所谓兵随将转,兵为将有,这种兵制一度指挥效率极高,也成为近世军阀的起源和后来军阀割据与混战的基础原因。如此,则军队聚集时,兵、佐群体成为带兵军阀争权并造成社会纷乱的群体;军队败绩与溃散或解散时,则成为乱兵匪患滋扰民间的蟊贼。这种兵制是治军效率化与社会动荡化的同一原因。

朱德在治军过程中,则完全摒弃了“兵为将有”的旧式军制,践行“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以军队作为执行革命政治任务的武装集团,来完成自己的纲领使命。南昌起义的部队受挫后,当年10月朱德在粤赣边天心圩、大庾和上堡的“赣南三整”,就体现了这个政治建军的理念。“首先整顿党、团组织,重新登记党、团员,成立党支部;把一部分党、团员分配到连队中去,加强党在基层的工作;对部队重新编制”。如此,军队不是任何一个将领的军队,而是党指挥下的军队。[6]P48“赣南三整”同毛泽东的“三湾改编”一道,在我军建军之初,就鲜明地体现了这个“永远不变的军魂”的特质。

1931年,朱德撰写的《怎样创造铁的红军》,就强调:“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工农红军只有在共产党正确领导之下才能完成它的历史的伟大任务……红军中的军事指挥特别是政治委员制度和政治训练的实施,必须完全由共产党领导执行”。同时指出:“要造成铁的红军,必须使红军全体指挥员战斗员先完全信仰共产党的领导”。[7]P2-3这是古田会议“党指挥枪”精神的完全体现。

1941年,朱德在《党是军队的绝对领导者》一文中指出:“我们的军队是在党的领导之下产生、成长和壮大起来的。没有我们党,就没有这支军队;为着保证党在军队中的绝对领导……必须遵守与执行党的路线,服从党的决议,完成党所给它的任务。”[8]P1074这既是党政关系的准则,也是党对军队的领导原则。

新中国建立后,针对一些人所谓的“军党论”,即“党是军队创造出来的”这类错误认识,1954年作为解放军总司令的朱德郑重地指出:“军队是在党的领导下建设和发展起来的”,“没有党的领导就没有军队”,“党是军队的领导者,军队是党发展革命和巩固革命胜利的工具”。[7]P328认为从革命时期到建设时期,这个军队的根本军魂是不可改变的。

“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的思想,它既吸纳历史上治兵追求高效率的原则,又超乎以往一切历史时期对军队整体动力提升的内在灵魂的认识,是对人民军队政治要素的时代归结。它既摒弃了历史上“拥兵自重”的军阀主义,又否决了所谓“军队国家化”的空泛。

(二)忠实履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和使命

曾胡以理学家的俨然身份言治军,在湘军中以同乡共井、亲戚同族、父子兄弟等伦理关系为纽带,以儒家三纲五常、长幼尊卑的“礼治”为核心,以“训家规”、“训营规”为手段来“治心”,即重在思想训导,以图造就“攘利不先,赴义恐后,忠愤耿耿者”,培养“以良心血性为前提”的将弁。这是曾胡式的“思想政治工作”,用以防治兵将人等“心之贼破吾心之墙”,令士卒敢死肯战,所谓“志气胜乃有长进”。曾胡的这套做法,有方家评价为:“通过对传统兵学范畴的改造,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自先秦以来兵学与儒学的对峙与紧张,促进了宋明以来兵学与儒学合流的进程”,认为“兵儒合一”的履践,提升了传统兵学的地位。然而,曾胡治军思想的阈域,只能转圜于传统儒家的伦理本位上,脱不了血缘根基的旧范畴。

朱德在军队思想政治工作方面形成了一系列新思路。朱总司令也强调“练兵先练心”,“练心”就是做思想政治工作。他认为:军队的“政治素质,关系于战斗力和战争方法”,应当认识政治要素在战争中的重要地位。[7]P43-47这一点有对中国兵学传统的某种继承性。但是,人民军队的“练心”与曾胡统军中的“治心”有本质区别。

“治心”是“用威莫如用礼”的传统家族伦理心态,造就“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式的军队凝聚力,而且在等级制中以上驭下,士卒、军队是被“治心”者,统领与统帅充其量标榜的是“爱兵如子”式的居高临下。

“练心”则完全不同,首先是让红色士兵明确当兵的目的,明确人民军队的宗旨。早在1931年1月,朱德在《怎样创造铁的红军》中就明确指出:“红军是工农的军队,也可以说是一切穷苦群众的军队”。阐明了士兵是为人民打仗,为自己翻身打仗,并非如传统的“当兵吃粮”或以“文武艺”换取功名利禄。这就赋予了红色士兵与军队境界上的高度。官兵处于革命理想相一致的同一精神平台上,绝无官尊兵贱之旧态。

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因此,每个人要从黑暗中国的压迫剥削中解放自己,就必须解放所有劳苦大众,从而革命军人就要树立“为人民服务,保卫祖国”的崇高理念。[7]P170如是,“红军的政治训练是启发和提高指挥员战斗员的无产阶级的党悟,使他们认清本阶级的利益,努力于本阶级的政治任务,与敌人作决死的斗争,去达到消灭敌人,解放本阶级的目的”。[9]P69朱德元帅归纳:人民军队的特点“归根到底,一个总的原则,即是从人民出发,为人民服务”。[7]P158这是我党的宗旨,也是我军的宗旨。将中国传统兵学中存在的民主性精华在新的时代升华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党指挥枪”的军魂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体现了朱德治军思想中“政治工作是红军(人民军队)的生命线”。[9]P156这个重大命题的主轴。将军队“服从命令”的天职中灌注进“党的纲领、使命”的鲜活血液,将“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军队俗谚提升到“为人民服务”的襟抱中。毛泽东赞美朱德:“度量大如海,意志坚如钢”。[10]P163这不仅是朱总司令的风范,也是人民军队的风范,是人民军队“为人民服务”的境界写照。

(三)恪守“三大民主”的建军治军方针

曾胡治军,狞厉地强调“救浮华者莫如质。积玩之后,振之以猛”,声称“医者之治瘠痈,甚者必剜其腐肉”,“御下宜严”,认为“非用霹雳手段不能显菩萨心肠”。[5]P19治军之要,当然要讲法令纪律的严明,曾胡虽有领兵“治心”之说,但在儒家长幼尊卑的身份等级信条下,治兵仍主要以外律与峻法为主,认为“专尚慈惠,或以煦煦为仁者当之”,是迂腐的“循吏之义矣!”如胡林翼所言:“自来带兵之将,未有不专杀立威者。如魏绛戮仆,穰苴斩庄贾,孙武致法于美人,彭越之诛后至者,皆是也”。在“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传统沿袭下,曾胡的治兵只能具备这种前现代色彩。

从旧式军队中走出来的朱德,最后成为革命军事领袖的伟人,深知这套“兵之阴事”。他在红色军队中,倡行的是与此相反的官兵平等的“三大民主”。

政治民主方面:朱德阐述:“我们八路军、新四军从其前身即内战时期的红军建军以来,在毛泽东同志领导下,即具备了民族的、人民的、民主的特点。它是民族的,因为它始终站在反对外国侵略者的立场,具有保卫祖国的至高无上的热情。它是人民的,因为它是从人民当中来,始终是为人民的解放和幸福而奋斗。它是民主的,因为它是军民一致和官兵一致的;因为它一扫军阀制度,成为为人民的民主政治而奋斗的工具。”[7]P158官兵建立在共同信仰的阶级觉悟上,为共同目标而奋斗,是政治民主的最深厚根基。强调“纪律要严密……干部以身作则……上下一致遵守的、自觉的纪律”,而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政治民主的规章与实践体现。“赏罚要严明”,不以身份论赏罚,“做得好就要赏……犯了纪律就要罚”,“奖罚严明,公正无私。”这是政治民主所体现的激励平等。“连里有支部、有党员……把支部当作带兵的核心,领导的核心”。这是党内民主,既是组织民主,更是政治民主。[7]P108

军事民主方面:朱德作为我军最高军事首长,特别重视实行军事民主。“不论是在军事技能的学习中,还是在战术的运用上,他都强调官兵互教、兵兵互教和连队开各种大、小‘诸葛亮会’,以提高我军的战斗力和整体的战术水平”。1947年朱德到晋察冀解放区指导工作期间,发出“学习攻城”的号召,要求作战部队在战前上下级干部先开会,战时又开会,战不下时又开会,讨论仗如何打、坚如何攻、城如何破等具体战术问题,实行群策群力。在战役进行期间,他本人则不断通过电话听取战况,给予指导和鼓励,结果取得了解放石家庄大捷。[6]P171将军事民主体现于平时和战斗时,这同胡林翼等片面强调“天下强兵在将”,视士兵为将帅手中一个被动的器物的“英雄史观”,大相径庭。这是新、旧军队本质区别的重要一端。军事民主的又一重要方面,是“干部对战士……要以身作则,率先垂范、身先士卒、发挥表率作用”。[6]P91也就是在训练、作战中用“跟我来!”取代旧军队中的“给我上!”战术攻防共谋划,官兵一致同甘苦,是军事民主的真髓。

经济民主方面:朱总司令主张并力行部队的经济民主。就是在“官兵平等待遇的原则下,规定部队人员的待遇,军官以身作则,与士兵同甘共苦”。[6]P169在井冈山的时候,战士挑粮,朱军长也挑粮;在延安的时期,战士们垦荒种地,朱总司令也垦荒种地。朱德评价道:“军队中绝灭了吃空额和剥削士兵的恶习,开了中国军事历史中的新纪元”。[7]P162经济民主的又一表现是“部队明确规定募款和缴获全部归公,只有没收委员会才有权没收物资,要求官兵自觉遵守”。这个传统从赣南三整时就一脉相承。士兵是军事斗争的主体,养兵之道也是体现军事民主的重要方面。1945年朱德在《论解放区战场》一文中总结,人民军队的养兵方法,“是从爱护人民,因而又是从爱护士兵出发”,士兵是军队的主体,尊重和爱护士兵这个“主体”,是军事民主的本旨。

最后是军队文化的民主性。“从1927年创立人民军队后,就废除了打骂制度,在人民军队里,承认官兵人格平等,只有职务的区别,不允许有军官压迫士兵或上级军官压迫下级军官的行为。我们的士兵为人民当兵,而不是为军官当兵”。[6]P72这是军队的文化品格与现代色彩。同时,提倡士兵广泛参与文化娱乐活动,“会唱歌的唱歌,会唱戏的唱戏”,在集体生活中抒发自己的文艺个性,是军队文化民主性的一个生动体现。将部队办成一个学校,是展现军队文化品质的一个有机部分。除了军事素质、身体素质外,朱总司令恳切地提出:“我们队伍中的无产阶级成分很少,绝大多数的人是农民出身的。这些农民出身的同志,只要好好地学习,好好地改造,可以成为无产阶级很好的战士,甚至可以担负重大的革命任务”。[7]P109这正如毛泽东同志指出的:“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文化,是军队的政治民主、军事民主、经济民主深入展开的重要土壤。文化的民主性在军人身上的体现,就是“当危难到来的时候,表现出革命军人的真价值:坚如磐石,定如山岳……为人之所不敢为,行人之所不敢行”,而在人民与士兵面前,即使如身居总司令的朱德却能“没有官架子,任何人看到他,都觉得他慈爱可亲”。[11]P440这是一种文化气质与风范,这就在人文层面上完全超越了旧军队“将贵智,兵贵愚”的愚兵政策,将文化的雍容与现代军旅文化融铸于时代的新高度。

三、朱德新型军事思想指导下革命武装的社会整合功能

按照耗散结构的熵原理来观察,中国数千年历史进程,历代王朝在更迭中,都是以“军队”作为其建立政权的政治设计蓝图内,减少社会无序而走向有序的熵流力量,最终结果,却要么是政治上政怠宦成、人亡政息,要么是军事上军阀割据、将悍兵骄,最终产生“增熵效应”即社会无序,加剧了社会的动荡与混乱。

朱德的治军思想,作为毛泽东军事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革命战争的实践中,无疑使人民军队和人民战争成为结束反动政权导致的中国社会民不聊生状况、减少社会耗散的“负熵流”,促成无序的旧社会崩解而走向建立新的社会格局的有序而合理状况的强大动力。朱德治军思想与实践成果,不仅具有军事学上的意义,更具有社会变迁中负熵能量推动社会发展的积极意义。

中国古代也常常把军事纳入政治的视野下,如“汤武革命”将商汤率武装戮灭夏桀,武王统军队降灭商纣,视为替天行道,在政治上阐述为“闻诛一夫,未闻轼君也”。就是将军事与政治连缀。但这种军事与政治的联系,只是表述军事的政治意义而己,并不包含军事中军队和武装力量的政治建设。而创造一支由现代政党直接掌握和领导之下的新型人民军队,“靠了这种制度使军队一新其面目”。[12]P513中国没有先例,在国际上没有成套原则。这样的军队,不仅使其有雷霆万钧战胜一切敌人的威力,并且在摧毁旧制度、开拓新制度中起到无可比拟的社会整合功用。是军事与政治相融合的辉煌典范。

何以见得?因为夏、商、周的王朝更迭,不过是统治者在“革命”的政治名义下,好姓代替姒姓,姬姓推翻好姓而己。新王朝对旧王朝末代的腐败无序、民不聊生的社会,以军队为手段,进行一次有限的整合,使之达于相对安宁与有序罢了。数千年来,直至元、明、清,也仅仅是朱明王朝攻灭蒙古贵族统治、满清帝国取代崇祯汉族政权,朝代转换时节,对上一个衰朽崩乱的朝廷,新王朝进行对社会的安抚性整合。在帝王姓氏与王朝年号的循环中,每一轮治乱往复与无序到相对有序的整合,仿佛都是似曾相识的重演。军队和武装只是改朝换代的工具,不能成为催生新制度、推动历史前进的生力军。因此,黑格尔尖刻地嘲讽:中国没有历史。

统率人民军队的朱总司令,则正如海伦·斯诺所言:朱德“是个真正的人道主义者,这在中国是很少有的;尤其少见的是,他是个军人,却并不以战争为职业,而把他做结束苦难的一种手段”。[13]P1920世纪以来,朱德为总司令的人民军队,以革命的武装集团为导引,以人民战争为力量的源泉,对腐败黑暗的国民党反动统治及其作为国家机器的军队开展了坚忍不拔的进攻,朱德指出:“人民战争的基本内容就是群众战”,[7]P152使“表面上可能得逞于一时一地”的反动派,“终将为中国人民的浩浩荡荡的大军所击败”。[4]P513这种兵与民的结合,这种来自群众的战争伟力,这种武装斗争的浩大的军事组织形式,已经超乎了历史上几乎所有的用兵方略。从1927年到1949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武装斗争,用空前的政治动员,使得从红军到解放军的22年艰苦奋斗中,革命军队由弱到强,推翻了国民党政权,结束了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建立了走向社会主义崭新制度的新中国。军队与人民武装成为催生新制度、构建新的稳态社会的强大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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