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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问苍生问鬼神
——清代北京的占卜风气

2013-01-29孔祥吉

博览群书 2013年3期
关键词:关帝庙嘉庆皇帝

○孔祥吉

我在《中国新闻周刊》上看到报道,在北京的国子监街上,充满了形形色色的卦摊,且有明码标价。短短一条街上,算卦先生居然有三百之多。展读之下,不胜骇异。占卜热似乎又在古都北京悄悄兴起,大可与清代的情形相媲美。

占卜,说通俗点,就是算卦。《辞海》介绍:占,指古时测算时所用的蓍草茎;卜是指龟甲。因此,占卜又称“蓍龟”。《易·系辞上》云:“探赜索隐,钩深致远,以定天下之凶吉……莫大乎蓍龟。”数千年来,无论官场还是民间,大到皇亲国戚争权夺位,小到莘莘学子进京赶考,大都希望经过占卜来求得预先知晓。占卜,又是一种文化现象。

占卜业在清代的北京非常发达,花样翻新,高手云集,可谓称盛一时。占卜的形式多种多样,除算卦、相面、求签外,还有拆字、星象、填诗,更复杂文雅一些的有扶乩、扶鸾等。本文据清宫档案、私人函札、日记、笔记等可靠史料为依据,对清代北京的占卜现象略予述评。

前门关帝庙神签酿成惊天命案

前门关帝庙是一座很有特色的道教庙宇,位于正阳门与箭楼之间的瓮城内。辛亥革命后,内务总长朱启钤改造旧城,将瓮城拆除,于是位于正阳门西侧的关帝庙与东侧的观音庙的门前,一下子变成了开阔的通衢大道。1963年,此庙被拆除。

前门关帝庙,北京人俗称“老爷庙”。据说明成祖朱棣在亲征漠北时,突然遇到黄沙漫天,方向难辨,是关公为他指点迷津,助他大获全胜。回京伊始,朱棣便于明洪武二十年(1388)建立了关帝庙。此后每有大事,帝王们都会来此庙焚香祷告。直至清末,这里一直香火鼎盛,敬神求签者络绎不绝。彼时京城流传一个顺口溜:“灵签第一推关庙,速往前门庙里求。”清人崇彝在《道咸朝野闻见录》中记载:“正月初一日,正阳门前关帝庙香火最盛,自五更即有香客前往烧香求福者,抵暮不绝。”其中还有个故事:

李若农侍郎文田当咸丰己未科,来京会试,祷于正阳门关帝庙。签语有“名在孙山外”,自以为此次必落第耳。及发榜,中进士高第,此签实不灵验。至殿试,状元为孙家鼎,榜眼名孙念祖,李氏得探花,实列二孙之后,与签语真巧合也。

前门的神签灵验,不但百姓知道,就连深居后宫的慈禧太后也信得五体投地。熟悉清朝掌故的胡思敬在“荣相谲谏”一文中写道:

地安门内有一瞽者,姓赵,失其名,世呼为“赵瞎子”,善梅花易数,孝钦尝遣宫人就之问吉凶,凡八旗巨宅,无不尊信其术。

荣禄既得坤一复电,不敢遽奏,迟回者累日。因察知孝钦素信阴阳小数,潜遣人诣关庙祈一签,诣赵瞎子占一卦,怀之入朝。孝钦询曰:“外省复电何如?”荣禄曰:“外电久不至,奴才亦时念之。昨诣关庙求签不吉,诣赵瞎子问卜又不吉,颇以为忧。”孝钦曰:“其词何如?”荣禄探怀献之,大意皆云不可妄动,动则有悔,孝钦默然。既越二日,始以坤一复电进,废立之意遂解。(《清史稿》,列传 260)

废立,指的是戊戌政变后,慈禧恨光绪帝重用康有为推行新政,于是想废掉他,另立端王载漪之子溥儁,并致电各省督抚,征询意见。两江总督刘坤一致电清廷,谓“君臣之分已定,天下之口难防”荣禄为了让慈禧回心转意,预先到前门关帝庙求签,假托神意,然后再将刘坤一电报内容呈上,终于使慈禧收回废立主张,改立端王之子溥儁为大阿哥。荣禄利用的正是慈禧对前门关帝庙神签的深信不疑。

然而,有关前门关帝庙神签灵验的传说是否正确,很少有人进行严格的验证我看到的清档记载,证明神签非但不灵而且还酿成了横祸。

嘉庆八年闰二月二十日,春寒料峭天气晴朗。快到正午时分,嘉庆皇帝乘着龙辇进入神武门,朝着御花园方向前行突然从西厢房南山墙之后,窜出一中年汉子,手中挥舞短刀,飞快地向皇帝的轿子扑去。内廷侍卫中几个胆大力壮的,很快冲向前去,把已经冲到皇上轿边的莽汉扑到在地,夺去他手中的尖刀。由于事发仓促,嘉庆皇帝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从轿中逃出,避入顺贞门。稍后,他斥责领侍卫内大臣警跸不周,令刑部将刺客审讯严惩。这就是清代在紫禁城内发生的仅有的一次刺杀皇帝案件。

过去的解释是,这位汉子代表着劳动人民,因走投无路,于是奋起向最高封建统治者抗争,体现了不畏强暴的勇敢精神。这种用阶级斗争理论解释历史的观点,显然有些牵强附会,不能完全使人信服。后来我看到清宫档案中有关刑部官员审讯此案的笔录,才了解了此事的真相。

这位杀手名叫陈德,北京人,虽属镶黄旗,却贫困不堪,长期给同旗官员当仆人,曾在皇宫内当过差役,对宫内情形熟悉。后来,他被主人辞退,衣食无着,和儿子甚至连个住处也没有,只能四处流浪。他为什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冒着杀身之祸刺杀皇帝?经过四天四夜的“熬讯”,终于水落石出。陈德的供词称:

我于嘉庆二年曾做过一梦,梦见一个人领路,好象(像)是我朋友王福,领我到个地方,有些房屋,我梦里说是东宫。我瞧了一会,又到厨房,那王福就不见了。又记得嘉庆三年上,梦见我在无水桥下躺着,忽象(像)有人拉我上桥,我在桥上一看,象(像)在一知府大堂后头,我身上穿着程乡茧蟒袍,我就醒了。后来我又看见文昌书钞,觉得心里开悟,想这两梦,东宫是守阙的意思,桥底睡得是个虬龙,知府堂是个黄堂,程乡茧蟒袍是个黄龙袍,我将来必有朝廷福分。又记得乾隆五十七年到嘉庆二年上,共求过正阳门内签五枝,都有好话。我近因穷苦不过,想我自己的本事,又有梦兆签语,必有好处,就动了不安本分的心。这几年来,时常胡思乱想。本月十六日,知道皇上于二十日进宫,我就定了主意。(《故宫轶事》,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P234-235)

陈德的供词清楚地表明,他数年间连续五次在正阳门关帝庙抽到上签,“梦兆签语,必有好处”。于是,他便走火入魔,妄想杀了皇帝,身穿“黄龙袍”,享受“朝廷福分”。刑部审讯的结果应该是可靠的,原来是正阳门关帝庙的“签语梦幻”,直接导致了这场悲剧。刽子手一刀一刀地将陈德凌迟处死。他的两个儿子因年幼,奉了皇上的“恩典”被处绞刑。

当时,陈德因刺杀皇帝被凌迟处死的消息传遍了北京,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陈德的悲剧与那五次神签有因果关系。事后朝廷没有追究庙里掣签道士的责任,前门关帝庙的神签依然红火。

皇上要重臣问卜高僧忙称“不懂数学”

不只是陈德那样的穷苦百姓相信,即使贵为天子的皇帝,也迷信占卜术的威力。可以说,清代的占卜热,与皇帝的笃信、提倡有直接关系。

作为国家的最高主宰,皇帝的一举一动,都要事先占卜。他们通过钦天监等衙署,确定吉日良辰、行为方式等。最可笑的是嘉庆皇帝,竟然颁布诏令,要亲信重臣直接向高僧问卜,以决定朝廷的重大难题。此事是由于信奉天理教的农民,在紫禁城与清朝统治者进行了一场真刀真枪的拼杀引起的。

嘉庆十八年九月十五日(1813年10月8日)下午,一百多位腰缠白布、挑担叫卖的天理教教徒,从京郊的宋家庄来到菜市口等地聚集,然后向紫禁城进发。在太监的导引下,约有六七十位天理教教徒分别从西华门与东华门潜入皇宫。然后,他们放下箩筐,拿出短刀与利器,与宫廷守卫激烈格斗,并逐渐向隆宗门一带集中。隆宗门之内,便是军机值房,再往里是皇帝起居与召见臣工的养心殿。这里的侍卫闻讯后,迅速将隆宗门关闭,并且用火器射击那些试图翻墙而入的起义者。金梁在《林清党犯阙》一文中有简短的记述:

嘉庆十八年八月,教匪林清党陈爽等潜入内城,分犯东华门、西华门。太监刘金等引其东,高广福等引其西。皇次子即宣宗,见贼逾养心门,遂发鸟枪殪之,再发再殪,贼乃不敢逾垣。将火隆宗门而禁兵入卫,败诸中正殿门外。

皇次子,名旻宁,即后来的道光皇帝。最后,由于大队侍卫迅速增援,起义者寡不敌众,被清军击溃。

当天理教徒杀进皇宫时,嘉庆皇帝正在热河,闻讯之后迅速返回,将起义领导人林清及作内应的太监通通论处,还有数百无辜的市民、农民,均遭横祸。但是,嘉庆发现起义重要领导人物祝现等竟然逃之夭夭。于是,他命令京师、直隶、山东、河南等地的官员高度戒备,从严搜捕。清廷兴师动众,在北半个中国,拉网式地搜剿进行了很长时间,最后的结局是一无所成。嘉庆思前想后,决定求助神灵。他于嘉庆二十二年十一月初颁布上谕,命令两江总督孙玉庭向南京的高僧求卜。上谕云:

江宁正觉寺僧人镜澄,前因知逆犯方荣升踪迹,密首到官,迅就弋获,施恩嘉奖。闻该僧人通晓数学,现在逆犯祝现等,久未捕获,著孙玉庭便中赴庙中拈香,向该僧人讯问。如能晓知各逆潜匿方向,即派委妥干员弁,就所指处访拿。倘能获犯,必再加恩奖也,等因。钦此。

“数学”,指的就是占卜;正觉寺,原名水月庵,位于南京城里长乐路与江宁的交汇处。嘉庆二十年,安徽天理教领导人方荣升及同伙在南京散布经卷与揭帖时,曾在此庙中投宿。僧人镜澄向清廷告密,安徽、江苏的天理教组织随即被查获。两江总督百龄迅速破案,上书称赞正觉寺住持僧镜澄“通晓数学”。于是,南京城里这位高僧深通法术,能掐会算,也给嘉庆皇帝留下深刻印象。

朝廷的千军万马仔细搜捕祝现等逃犯,数年毫无进展。这位高僧能否通过掣签占卜等法术创造奇迹呢?两江总督孙玉庭满腹狐疑,于嘉庆二十二年十一月初五日,身着素服,来到正觉寺,开门见山地宣布了皇帝的谕旨。不料,镜澄闻讯后竟然脸色发白,双手颤抖。他虽然捧出了签筒,却愁眉紧锁,不知如何动作。

抓捕祝现是当时全国的头等要事,也是对占卜术的严峻考验。此事与平时“糊弄”百姓抽签全然不同,搞不好会身败名裂,身首异处。于是,镜澄将孙玉庭从摇签处请到密室,献上寺庙里的金银财宝及稀有物件,共同商讨了对策。四天之后孙玉庭向皇帝奏称:

兹臣于十一月初五日旋省,随赴正觉寺拈香。当经恭传谕旨,密向僧人镜澄询问。据该僧人回称:幼小出家,从未习数学,实不知祝现潜匿处所。臣以该僧人既能知方荣升踪迹,何以不能知祝现等去向,复又再四向问。

据称,前年因方荣升伙党来往江宁,就近访有端倪,密行呈首,并非由数学测知。僧人前荷皇上逾格恩施,虽涓糜顶踵,不足仰酬万一。今奉圣谕垂询,如有一知半解,万不敢隐默不言。上年二月内,曾蒙百总督传旨询问,业经据实上复,只求详察等语。

臣细加体访,该僧向未代人占卜,查看情词,委非虚饰。伏察逆犯祝现等日久稽诛,率土臣民,同深愤恨。臣每于接见文武各官,见有才具勤干者,辄谕令留心购(构)捕,不得以相距犯籍较远,稍存漠视。现尚杳无弋获,实切悚惶。唯有谆嘱地方官弁,时刻加意访拿,不敢稍任纵漏。

所有僧人镜澄,不能占卜匿犯踪迹缘由,理合据呈复奏。

“百总督”,指的正是抓获方荣升的两江总督百龄。破获方荣升案,成了百龄生平最大的政绩,在全国引起空前轰动。清廷不但恢复了他以前的太子少保衔,还封为三等男爵,奖给吉祥如意玉牌、大小荷包,赏给其子五品荫生。而百龄所奏称的镜澄深通数学,能掐会算,也使皇帝牢记在心。不料,两年之后,该僧居然又称“从未习数学”。嘉庆帝明知受骗,却又无可奈何。他只好在孙玉庭的奏章上,用朱笔重重地写下了一个“览”字。

占卜的形式多种多样,从本质上说,就是一种猜测,很多情况下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游戏。皇上自己要相信,怎能怪罪于高僧。

官职愈高愈热衷占卜

清代北京城占卜之风非常普遍,学问愈渊博,地位愈崇高,就愈加对此术深信不疑。可以说是无人不信,无人不占卜。

熟悉清代掌故的冒鹤亭在《孽海花闲话》有一段很有趣的文字:

京门自乾隆时,嵇拙修当国,士夫多喜谈相法。嵇尝于虎坊桥见一士人,停舆询之,曰杨某,以会试来。携之归寓,语之曰:子不独今科不能中,即终身亦不中也,然官可三品。子双眼异常人,盍从我,当授子相法。杨后官顺天府尹,值乡试录科,见许乃普奇之,谂知为治中学范子,因嘱治中使往见。坐定,问其字,曰滇生。曰子杭人,何以滇生?以生长云南对。及晤治中,开口便云,世兄好相貌,可惜鼎甲而不状元,尚书而不宰相。后许以榜眼官吏部尚书。众咸以为神。李(文田)亦精相法,梁启超初入京,于沈曾桐座上见李。梁退,沈问其相若何,李顿足曰:此扰乱天下耗子精也。然李相文廷式可致巨富,言亦不验。

嵇拙修,即嵇璜(1711—1794),江苏无锡人。嵇璜幼读禹贡,留意治水,雍正八年(1730)中进士,后任日讲起居注官,经筵讲官,翰林院掌院学士。嵇璜早年继承父业,治河有功,曾任河道总督,著有《治河年谱》。又曾任工部、兵部、吏部尚书,《四库全书》正总裁、文渊阁大学士兼国史馆正总裁等职,可谓位极人臣。

受嵇璜影响,京师士夫“多喜谈相法”。稽璜不但自己热衷相法,而且还“传宗接代”,将其相法传给素不相识之杨氏。杨氏所相中的乃是许学范之子乃普。许学范有七子,乃济、乃普、乃钊三子为进士,另四子为举人,故有“七子登科”美称。这些有关占卜与科举结合的佳话,流传了百余年,口耳相传,很难辨别有几多事实,几多虚构。但是,清代文人喜好占验,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晚清的另一位饱学之士恽毓鼎,长期在翰林院任职,充当皇帝身边的起居注官,可谓天子近臣。此君也号称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除了在紫禁城舞文弄墨之外,还通达医理,有时还悬壶行医,为人把脉开方。每到年节,总想到前门关帝庙等处焚香抽签。其光绪八年八月二十七日的日记记曰:

晴,热甚。早起偕玉雨、仰高至前门关帝庙求签。顺访熙臣,少坐即归。饭后,在藜师处长谈。晚间藜师、玉雨召饮广和,散甚早。

除去赴庙抽签外,他有时还将占卜高手请到家里。恽氏日记有云:

宣统二年正月初八日,晴。孙仲山、程伯茹来久谈。天津卜者石姓,目双瞽,以飞星推命极灵。又有蜀僧了明,住京师金顶关帝庙,谈人休咎多奇验。去年十二月,赓莱侄以余八字就石卜,甫排算,即决定今春必擢藩司。而仲山卜诸了明,亦谓今春驲马已动,必有二等封疆之喜。两人皆不知吾为何等人,其言皆如此,意者当外擢乎?闻之,名心顿炽,不无意外之望。姑志于此以观之,如其言不验,亦志吾痴心想望之过焉。未刻赴讲习馆。

恽氏在晚清官场中,是有名的热衷攀附、当官心切的人物。在丁未政潮中,他贿卖封章,诬陷好人,帮助奕劻、袁世凯扳倒了以瞿鸿禨、岑春煊为代表的政治势力,因此以希图外任封疆,升官发财。于是,他将来京巡游的占卜高手请到家里又是相面,又是批八字,可结果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占卜的结果不足为信,恽毓鼎是知道的。但是,这并不能使他远离此术。在将占卜高手请到家里失灵后的第二年,他又一次来到前门关帝庙。其日记曰:

宣统三年十月初五日,一夜大风,势欲掀屋拔树,震撼不能安眠。晨起,冰雪满地,寒冻已似腊月天气。世父忌辰拜供。饭后恭诣关帝庙、菩萨庙(俱在正阳门瓮城中)、火德星君殿(在江南都城隍庙中)焚香叩谢。至通记候朗轩未至,乃遇诸途,风冷路滑,遂归。

不仅传统的文人喜好占验,就连一些很有思想的维新派人士,也对此术深信不疑。光绪朝的军机章京户部主事陈炽是京师强学会的发起人,被翁同龢尊为“通才”“国士”。陈氏在上书中强烈要求十数年后在中国成立议会,否则“必有四分五裂之祸”,真可谓有先见之明。然而,此君对占卜之术却是如痴如醉。甲午战争之后,陈炽写信给江西老乡,即流露出对占卜的强烈好感,其函称:

云阁仁弟同年左右:

……

弟去岁入都之日,狂风猛雨,天黑如磐。安徽馆之局,与长素等三人,促膝深谈,几以长歌当哭。我曹进退,断关家国安危。夫未欲平治天下也则已,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海内人豪,于今有几?惟吾弟与木斋等数人,可以莫逆于心,相视而笑耳。

兄生平颇解测量,而酷信占验,于同治十三年金星过日,毅皇帝宾天,而益信立竿见景,悉数难终。西人谓无关休咎者,虑自不能应天象哉耳。太和门、祈年殿、户部三灾,而中国之民穷财尽也决矣。中国之事,一涉官场,即不阻挠,亦多迟误,决意与民为仇,与天为仇。衮衮诸公,吾不知葬身何地矣。……拳拳此志,上合天心,弟与木斋当能默证此意也。未尽之言,统俟续陈。手泐,顺颂,旅安。

木斋弟均此。兄炽顿首。廿七灯下。

云阁,系指文廷式(1856-1904),字道希,号云阁,江西萍乡人,近代著名学者,维新派思想家;木斋者,李盛铎也,字椒微,号木斋,江西省德化人。陈炽是一位以改革天下自命的维新派官员,却对占卜观星深信不疑,几乎将自己的一切举动都与天象相联系在一起。其见识若此,着实令人费解。

从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到辛亥革命爆发,清王朝存在了267年。这期间,占卜之风长盛不衰。不仅汉族官绅及庶民相信此术,满族亦如此。崇彝的笔记叙述了一个非常典型的事例。其文曰:

瑞璥,字蕴山,官礼部郎。尤有神经病,夙笃信星相等术,每日睡卧,夜夜迁移;及出门拜客入署,皆须研究方向,宜向何方吉;或不宜出行,虽遇公事亦告病假。盖其兄弟皆一种怪物,非但不近乎人情,且不祥也。

崇彝所记,应为事实。像瑞璥这样的满族人,在京城并非个别,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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