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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丸”的外交航向

2013-01-17

南方周末 2013-01-17
关键词:鹰派钓鱼岛外交

2006年8月的安倍晋三意气风发,那时他刚决定向首相的宝座发起冲击,并在一月之后获得成功。如今,在经历两番浮沉之后,新安倍首相是否有智慧面对现在日本的外交困局?

CFP❘图

◤安倍其实并不是那种铁板一块似的“死鹰”(死硬)派,根据不同“时宜”和需要,甚至可以随对手起舞,有时身段还相当柔软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刘柠

安倍的“硬货”

日本副首相兼财务相麻生太郎访缅甸,外相岸田文雄访菲律宾、新加坡、文莱和澳大利亚,几乎是两个大臣刚一返回,新任首相安倍晋三便又踏上了前往越南、泰国和印度尼西亚三国的飞机。

近年来的历任日本首相,对东盟国家的访问一般仅限于出席国际峰会时“顺访”,但安倍履新不足一月,首相和主要阁僚便接连访问了东盟十国中的七个国家,不能不说是破天荒。

1977年8月,前日本首相福田赳夫访问菲律宾时发表了包括“不做军事大国”等的对东盟外交三原则,后被称作“福田主义”(Fukuda Doctrine)。这奠定了日本战后与东南亚诸国全面和解的基础,从而成就了1980年代以日本为首、包括“四小龙”、东盟诸国及中国的“雁阵”发展模式,日本也成了东盟最信任的国家之一。

三十五年一弹指,日本高调重返东盟,着眼点却主要不在经济。在东海,日本与中国有钓鱼岛主权之争;在南海,菲律宾、越南等国也与中国有主权纷争;而缅甸政治变革迅猛,不久前刚刚解除了报禁……所有这一切,令日本重弹“以自由与繁荣强化合作”的老调。其背后,是携手“厉害共有”的国家,共同对抗经济崛起、在海洋战略上积极推进、实力持续膨胀的中国。

六年前,第一次安倍内阁时期,时任外相的麻生太郎也曾着眼于沿欧亚大陆外缘的区域,联手与日本共有价值观的国家,构筑“自由与繁荣之弧”。该构想地域更加广泛,还包括了印度、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中国也本能地将其视为对自己的战略包围。

安倍此番上台伊始,牵制中国的动机如出一辙,且愈发明显:内阁决定修改民主党政府制定的《防卫计划大纲》,同时修订《中期防卫力整备计划》,旨在强化包括钓鱼岛在内的西南诸岛的离岛防卫体制,具体化能灵活应对多种事态的所谓“动态防卫力”(Dynamic Defense),其针对性十分露骨。

两个因素对安倍的外交、安保政策的形成构成了决定性影响:一是“美丽国家”论——此乃其价值内核,多年来鲜有变化;二是中国的急速抬头——这成了安倍政策出台及其版本升级的反作用力。

极而言之,与安倍上次内阁时相比,其政策“升级”的幅度,基本上相当于中国崛起的幅度。而随着中国能量的进一步辐射,“安倍丸”(假定安倍能成就比较长期的政权的话)的最终航向,很有可能是修宪:变作为“摆设”的集体自卫权为可行使的权利,拥有先发制人的交战权,改自卫队为“国防军”。从而根本摆脱战后体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普通国家”,一雪“战败国”之耻。凡此种种,可以说都是安倍的“硬货”。

安倍≠“死鹰派”

如果仅仅是这样,安倍就成了一般意义上的鹰派政治家。可他显然不尽如此。无论从政治光谱上,还是所属党内派系上看,安倍并不是像石原慎太郎那样的彻头彻尾的鹰派。

安倍虽然是战后被定为甲级战犯的前首相岸信介的孙子,但他的家族中还辈出过佐藤荣作(伯父)和安倍晋太郎(父亲)等政治成色比较柔和的政治家;其从属的派系是自民党内最大的实力派町村派(清和会),多系“中道保守”的力量,与铁杆鹰派有不小的距离。

事实上,他更多被看成是“战略的国际协调主义者”,或“新现实主义者”(New Realist)。所谓“新现实主义者”,据日本政治评论家、前自民党参院副干事长山本一太(Ichita Yamamoto)的研究,是近十余年来,日本政坛上出现的一种新兴政治势力。他们既非“新保守”,也不是单纯的“鹰派”,与那些一味强调实力平衡的传统现实主义者也不尽相同。他们时刻直视、追踪国际社会出现的新变化,主张某种富于战略性的现实主义外交政策。他们不会把情感因素带入外交事务,一切用理性和逻辑说事,比较强调国际协调和民主主义价值观。

就对华外交而言,日本外交界、学界历来有四种学派(或源流)说,即传统的亲中派、对中协调优先派、原教旨主义强硬派和对中战略派。“新现实主义者”与前三种泾渭分明,独钟情于第四种。

对中战略派的主要立场是:第一,不改变对“过去的错误战争”的政府公式见解;第二,对与西方民主主义“格格不入”的中国体制不抱幻想,对其急速扩张和全球化资源民族主义外交,以强化日美同盟进行对抗;第三,虽有不安和担忧,但清醒认识到两国经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依存结构,接受中国经济大国化的既成事实,并理解作为战略竞争对手,两国国家利益难免有所冲突,从而力求通过外交谈判来谋求问题的解决,以期最大限度的“双赢”。

因此,从中长期的视野出发,两国只能构筑战略和强化伙伴关系,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正是从这种高度现实主义的战略考量出发,安倍其实并不是那种铁板一块似的“死鹰”(死硬)派,根据不同“时宜”和需要,甚至可以随对手起舞,有时身段还相当柔软。

曾几何时,因前首相小泉纯一郎的靖国参拜,中日关系陷入“政冷经热”的低谷,两国领导人完全背过脸去,双方媒体口水相向,谁都看不到出口。但2006年秋,刚刚上台的安倍排除党内阻力,毅然赴北京“融冰”,与中方领导人一道构筑中日“战略互惠”框架,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果。

第二次安倍内阁成立后,安倍再次表达了应该让中日关系回到“战略互惠”关系的原点的意愿。那么,他是否有再次“融冰”的预案呢?

谁都无法承受“一战”的代价

在竞选阶段,安倍及其自民党以选举公约的形式提出了一些迎合选民的保守主张,诸如改自卫队为“国防军”、向钓鱼岛派驻公务员,等等。但一旦当选首相,他似乎并无意马上付诸实施,有的甚至呈现后退或收回的迹象。

以靖国参拜问题为例,选举前他曾对媒体“诚恳地”表示“上届首相任期中没能参拜,悔恨至极。这本不应该发展为外交问题”。但再次当选后,相关立场也变得暧昧起来,完全没有日程表。

七年前,他也曾对媒体信誓旦旦,但坐上相位后,却悄悄地派人以个人名义给靖国神社送了一个盆栽,以聊表心意。且事后个把月,才通报媒体。

以安倍身段之柔软,在诸如此类的问题上,他未必不会故伎重演。特别是考虑到今年夏天的参议院选举,自民党务求达成自身或执政联盟过半,从而根本改善参众两院“较劲”之现状,在此之前,走“稳健”路线几乎是唯一顺理成章的选择。安倍也断无道理以“政治正确”却大而无当、且不能当饭吃的意识形态化政治议题激怒邻国,使两国关系雪上加霜。

围绕最近钓鱼岛周边中日对峙、摩擦不断的状况,两国舆论都有一定程度的升温。但如细加考察的话,会发现两国媒体的应对其实还有相当的“温差”。

日本媒体除了《产经新闻》等个别带有某种特殊标签的媒体外,大报绝少发表关于钓鱼岛的社论,更少见头版险要位置的耸人报道。

笔者的一位友人,在日本华文媒体供职。最近,她在大陆的亲人频繁打电话让她回国,说“要打仗了”,令她哭笑不得。

毕竟日本一般的青年、市民、主妇,其实并不太关心政治,尤其是国际政治。他们在经济不景气时代,疲于生计,有限的余暇,情愿献给漫画、歌舞伎、情人和旅行。即使读报也多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经济、文化、美食或书评,没人成天盯着“尖阁诸岛”的消息。政治淡化始终是无从改变的现实,这点从国民,特别是年轻人的投票率统计上亦可见一斑。

此外,包括钓鱼岛主权争端在内的中日关系问题,看似是两国间的问题,但其实背后都有美国因素。而美国出于自身的经济衰退等状况,力求“维稳”,以维持现状为第一考量。

甚至诸如日本修宪等问题,因涉及美国主导的战后体制及其合法性,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至少不是一个单纯的日本国内法律问题。这方面,最近的一个例子是,安倍试图修改以“村上谈话”和“河野洋平讲话”为代表的日方在历史问题、慰安妇问题上的政府公式表态,遭到了《纽约时报》等美国主流舆论的质疑。

在中日关系的磁力场中,美国因素不失为一种重要的平衡力,它肯定不乐见磁力场的失衡,而始终趋向“维稳”。

因此,中日“必有一战”的论调可以休矣。至少从日本方面来说,即使哪天在钓鱼岛周边区域不幸发生了擦枪走火的状况,也不应该至于发展成两国全面战争。因为,无论中国,还是日本,谁都无法承受“一战”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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