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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品特戏剧《山地语言》中的张力

2012-12-31周静

考试周刊 2012年75期

  摘 要: 英国剧作家哈罗德·品特被公认为20世纪下半叶英国最杰出的剧作家。他的创作实现了荒诞与现实的统一,又充满了戏剧张力。“张力”一词作为文学评论术语指的是互补物、相反物和对立物之间的冲突和摩擦。本文试用张力理论分析品特的戏剧《山地语言》。
  关键词: 哈罗德·品特 小说《山地语言》 张力
  2005年,瑞典文学院将当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了英国荒诞派剧作家哈罗德·品特,授奖理由是:“品特在其剧作中,揭露了日常闲谈掩盖下的危局,直闯压抑的密室。”的确,阅读经典的品特式“威胁喜剧”作品,比如《生日晚会》、《升降机》是一种全新的让人既惊叹又害怕,既忍俊不禁又不知所措的奇特体验。在这些作品里,场景多半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戏剧动作缺乏传统意义上的因果逻辑关系,戏剧人物的身世背景、来龙去脉、目的动机通常模糊不清,语言支离破碎,看似闹剧,又有悲剧的味道。就是这些特征引起了广泛的兴趣和剧评家众说纷纭的争议,也衍生出“品特式”(Pinteresque)这么个词来形容他的戏剧所特有的氛围。品特谈及自己的创作时曾这样说道:“我进入一个房间,看见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几周之后,我写了《房间》。我进入了另一个房间,看见两个人坐着,几年之后,我写了《生日晚会》。我从一扇门里看见了第三个房间,看见两个人站着,然后我写了《看门人》。”这足以显示他简约又富有层次感的行文风格。
  品特其人非常厌恶社会上的不公、暴力与政治腐败,早年因为拒绝入伍当兵而被告上法庭,20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积极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在20世纪80年代以来品特写的几出戏剧中都表现了国家机器对普通人实施的暴力与摧残,作品《山地语言》是代表之一。《山地语言》于1988年公演,是一部只有15分钟长度的超短剧,剧情十分简单却触目惊心。在这部戏剧里,品特匠心独运,通过政府暴力的表现之一——语言霸权,揭示专制统治的黑暗。以《山地语言》为代表的品特的后期戏剧创作被称为政治剧,吸引了许多评论家,国内的学者,如陈伟彬,主要研究的也是这部戏剧的政治性。然而,品特在这部作品中所运用的创作手法却很少有人涉及。何军侠在评论品特的另一部作品《月光》中提及:“品特的创作充满两面性:荒诞中的现实性;威胁中的喜剧特色;对比鲜明的黑白、明暗色彩的应用;悲喜中、虚实间及是空间。”[1]这些对立的两极相互碰撞、融合,使对立面进DkJCRKPpeVMIfQ7wJd/Gw9hsoPCyYap3DDyA7AqdMKY=一步凸显且高度融合,这就是罗吉·福勒定义的“互补物、相反物和对立物之间的冲突和摩擦——张力”[2]。同样的,在《山地语言》中,品特也恰到好处地运用了张力。
  关于“张力”这一文学评论术语,罗吉·福勒在他的《现代西方文学批评术语词典》一书中,如上文所提到的,给了“张力”一个定义。他对张力理论的发展大致进行了梳理:张力概念的思想根源是辩证法;俄国形式主义者有关诗歌的“韵律”思想、燕卜荪关于含混类型的研究、布鲁克斯的反讽理论、兰色姆的逻辑主题与局部肌质之间存有张力,以及维姆萨特认为的具体与一般之间存在张力的观点,这些理论与观点或是为张力理论的形成奠定了基础或是更进一步发展了张力理论。同时,福勒认为:“凡是存在这对立又相互联系的力量、冲动或意义的地方,都存在着张力。”[3]福勒对张力的界定进一步扩大了张力理论涵盖的艺术空间:张力不仅可以用来分析作品及空间艺术的审美效力,而且可以运用到叙事作品中。本文试用张力理论分析评论品特的剧本《山地语言》。
  《山地语言》全剧分四幕。第一幕开始时有一排妇女站在积雪的院子里,等候探监,一名年轻妇女扶着一位手上流血的年长妇女,并向狱警控诉监狱里的狗咬伤了后者,结果受到狱警的粗暴对待。第二幕描写年长妇女与服刑的儿子见面,他们被禁止使用自己的语言。第三幕描写的是年轻妇女与丈夫会面,她丈夫被狱警欺虐,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是画外音。第四幕则回到了年长妇女与其儿子的会面。儿子明显受过刑,虽然看守说他们现在可以使用自己的语言交谈,但老夫人已经因为受到极大的精神打击而木头般的一语不发,儿子最后崩溃倒地。整部戏剧从年轻夫妇和老妇母子俩对主人公出发,在情节设置上和语言对话中突出了悲与喜、美与丑的张力。
  1.悲与喜之间的张力
  《山地语言》中的悲喜对比主要出现在第三、四两幕戏中,在戏剧结尾处大力突出悲喜间的矛盾使得这部短剧在刹那间结束却又使读者陷入深思。
  在第三幕中,在大雪中等候数个小时后,年轻妇女终于获许被带去与其丈夫相见,相爱的两个人本以为可以好好相聚而欣喜万分,但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走廊尽头处时,军士不怀好意的几句话和一个命令使得丈夫瞬间被看守打倒在地并拖了出去。主人公内心燃起的希望之烛突然被吹灭,这种悲喜快速交织的戏剧张力体现主人公情感的饱满。作者把痛苦与欢愉、残忍与深情并列在一起,达到情感多样组合的张力效果。同时,年轻妇女与丈夫的真切爱情和军士看守们的戏谑无情形成对立的情感组合,从而让读者更深切地感受到一种失衡的震荡,张力的效果也由此愈加突出。在第四幕中,年长妇女母子再次相见,儿子通过看守的话得知“有了新的规定”,他们可以用自己的语言说话了,儿子激动地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可此时他的母亲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儿子在获许与母亲说自己的语言后内心的兴奋欢喜与他发现母亲不再说话的悲恸绝望,形成了鲜明的悲喜张力。作者为这部剧设计这样一个充满戏剧张力的结尾,表达了他对当局的愤怒,当权者利用权力对法律进行随意更改,虽然法律再次允许了说山地语言,可是一个无辜的老妇已然受到过度惊吓而失语,就算老妇重新开口说话,谁又可以保证在她说话之时,山地语言还是合法的呢?
  2.美与丑之间的张力
  对话是戏剧的主要组成部分,戏剧作品中对话语句的内容,长短和整散程度,字音的响沉、强弱,语流的急缓、曲直及这些特征的交错更替,使得作品产生规律性的变化。而这些规律与接受者的审美心理相呼应,形成一种独特的力量感和运动感,也就是语言本身所具有的张力。《山地语言》上演后,有评论家敏锐地指出该剧的主题是政治集权对人性的压迫,揭露人性的伟大与美丽受到丑陋的暴力统治的残害。这种美与丑的强烈对比,构成一种张力,从戏剧的对话语言中我们不难找出实例。
  在戏剧的第一幕中,年轻妇女与军士的对话主要表现了前者的正义感和后者的残酷无情之间的冲击。在老妇的手被咬后,军官视若无睹地问:“谁?谁被咬了?”[4]年轻妇女毫不畏惧地回答说:“她被咬了。她的这只手被咬烂了。看。她的手被咬了。这是鲜血。”[5]她的人道主义精神与军官的丧失人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军士得知是狗咬了老妇之后,他又慷慨陈词地说:“它叫什么名字?每条狗都有个名字!它们咬人之前,他们会较它们的名字。这是正规程序。”[6]这些荒谬之极的言辞表明他根本无视这些受压迫者的感受,同时也表明他很清楚作为统治者他可以操纵语言来扭曲事实。而年轻妇女并不理会他荒谬的逻辑,她坚信能够陈述事实,并指责当局对她们这些人的无情:“今天早上九点我们就到这儿了。现在已经下午五点钟了。我们已经在这儿站了八个小时。在雪地里。你的士兵让杜宾犬吓唬我们。有一条狗咬了这个女人的手。”[7]
  第二幕,年长女人与儿子在会见室相对而坐。她一开口便受到看守的呵斥。
  “年长女人:我有面包——
  看守:禁止。禁止说这种语言。
  年长女人:我有苹果。
  看守:禁止!禁止禁止禁止!老天!”[8]
  被看守捅了数次的年长女人终于停止了说话,这时作者运用画外音延续了母子之间的对话:
  “年长女人的声音:孩子在等你。
  囚犯的声音:你的手被咬了。
  年长女人的声音:他们都在等你。
  囚犯的声音:他们伤了我妈妈的手。
  年长女人的声音:当你回到家的时候,会受到热烈欢迎的。大家都在等着你。他们都在等着你。他们都在等着见你。”[9]
  这些温馨的话语与看守的野蛮怒斥形成了鲜明对比,构成一种张力,让读者与观众感受到了母子二人的痛苦。
  在第三幕里,年轻女人和她丈夫之间话语的交流也是由画外音完成。
  “戴风帽的男人的声音:我看着你睡觉。然后看到你的眼睛睁开了。你向上看着我微笑。
  年轻女人的声音:你微笑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你在我上面,微笑着。
  戴风帽的男人的声音:我们去一个湖上玩。
  年轻女人的声音:那是在春天。
  戴风帽的男人的声音:我抱着你。我温暖着你。
  年轻女人的声音: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你在我上面,微笑着。”[10]
  这种充满爱意的短暂对话让观众备受感动,而一边的军士却带着他丑恶的嘴脸,对年轻女人说着调情话语:“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接待‘可爱之极女士’的?谁有该死的‘杯杯香’汽酒?谁能给‘可爱之极女士’一杯‘杯杯香’汽酒?”[11]
  无论是母子之间的亲情,还是年轻夫妻之间的爱情,都是人性中最美好的情感,与这些情感的美好形成对比的是狱警欺凌和极权压迫的丑陋。从主人公的对话中,美与丑的张力对比清晰地呈现在观众眼前。
  3.结语
  著名文学评论家马丁·艾斯林在评价品特时说道:“品特的作品以其精练的语言、简洁的风格、详细的洞察力以及深邃的情感,为现代英语舞台开创了新局面。”[12]在其创作过程中,品特并不拘泥于单一的形式,而是进行了各种大胆的尝试。《山地语言》作为品特创作后期中政治剧的代表作,描述了一场存在着各种矛盾的政治斗争,揭露了人性中最光辉的爱与美在极权统治下受到压迫的残酷现实。这部作品具有显著的互相对立的张力因素——悲与喜、美与丑,凸显了品特戏剧的独有魅力。这种张力的运用也给整部戏剧带来了巨大的审美价值,集错杂性、紧张性、广阔性于一体,使得读者在集中精力阅读作品的同时充分发挥了文学想象力。
  参考文献:
  [1]何军侠.哈罗德·品特戏剧《月光》中的张力.江苏教育学院学报,2011.
  [2]罗吉·福勒.现代西方文学批评术语辞典[S].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87.
  [3]罗吉·福勒.现代西方文学批评术语辞典[S].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87.
  [4][5][6][7][8][9][10][11]哈罗德·品特.归于尘土[M].译林出版社,2010.
  [12]Esslin,M.The Theatre of the Absurd[M].Penguin Books Ltd.,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