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音响在人文纪录影像中的作用
2012-12-29郑文一
新闻世界 2012年5期
【摘 要】音响作为影像听觉符号的一部分,通过纪录片创作者的运用,被赋予了远超过音响单一文本的人文意蕴。由于纪录影像独特的纪实属性,音响不但包括了拍摄环境中被记录下来的自然声响,也包括了在影片中用于表现各种真实人物、事件的客观声音。人文纪录影像中音响本身的客观属性与纪录片多样化纪实美学追求的趋同,决定了音响在纪录影像中具有重要作用。
【关键词】人文 纪录 音响
有电影符号学者认为,现代电影是五种物理型式的能指的独特结合:形象、被记录的言语音声、被记录的乐声、被记录的杂音和书写物的图形记录①。这种认识把有声电影中的声音元素分解为了语言、音乐和音响。在当今的影像实践中,我们不难发现,无论影像的声音由多少音轨叠加、编辑而成,无论电影声音被制作得如何精良,只有音响与声音的其他两个元素层次清晰地相互配合,才能通过影像给观众带来良好的听觉享受,从而完成影像的声音表意。
一、音响塑造了影像的人文风格
电影中的音响往往能够强化观众对影片风格的认知,从而加强影片叙事的表现力。对于人文纪录片来说,因为纪录片本身的文化定位,人文纪录片中的音响,在与富有观赏感的画面结合、发挥本身所具备的听觉感染力的同时,更体现了纪录片的人文风格,反映了纪录片的文化特质。在纪录片《太极武当》中,有一个武当山的道人教授着迷于道教文化的外国人练习太极拳的场景,画面中他们面对着幽静的大山,伴随着这画面的则是山中回荡着的鸟鸣声。此后,当出现武当山自然环境的画面时,鸟鸣声也时常出现。作为自然声响的鸟鸣声可以视作一个生命力的象征符号,把影像所要表达的道法自然、万物和谐共生的道家思想,在空灵安详的自然环境音响的衬托中表露出来,含蓄而不做作,贴合了道教文化本身追求淡泊无为的气质。音响在人文纪录片深厚的文化底蕴浸染中,具备了其他类型音响所没有的文化意指特质,同时也塑造了纪录影像本身的人文风格。
取材于现实环境中的音响,还可以与画面配合,营造出独特的意韵,为观众带来纯粹的视听美的享受。例如在纪录片《白马寺》中出现的僧人在朝阳中敲晨钟的场景,画面中僧人努力地拖着钟鼓,敲响那口已颇具历史感的大钟,随着钟鼓与钟面的接触,钟声响起。撞击结束后钟声仍余音绕梁。悠远的钟声在这里作为意指符号,直接指代了穿越了千年的古刹钟声,在含蓄意指层面,也指代了佛教文化深远的历史和现实影响。只有声音与光影的结合,才能发挥影像艺术性的极致。对于影片美的追求、艺术价值的追求,恰是人文纪录片制作这些年来越来越重视的部分,也正是这种追求,彰显了音响在纪录影像中的人文意指特质。
在影像的情节性叙事中,特定的音响通过再现往往能强化情境,给观众带来情绪上的冲击,从而更易接受影片所要传递的历史信息。纪录片《当卢浮宫遇上紫禁城》中,介绍了在故宫展出的拿破仑一世展里的中世纪画作。影片创作者在介绍这些画作时,不是简单地采用画面加画外解说的方式,而是在介绍画作展现的历史场景时,配上了战争中战马嘶鸣的声响,使观众在聆听历史故事时,配合画作所呈现的历史画面,能够有身临其境的感受。战争的激烈残酷,只有通过具体的环境声响才能更加直观的表现。这种音响再现方式,与纪录片创作中常用到的“情景再现”相似,都是通过技术手段还原历史时空,而目的是为了表现历史上存在过的各种真实人物、事件。“人文需要时间、历史来体现”②,再现式的音响,实际上通过技术手段处理了时间、历史的关系,强化了影像叙述的观感,从而烙印下了纪录片的人文特性,塑造了影像的人文风格。
二、音响拓展了影像的画外人文空间
观看影像时,我们面对的屏幕始终是二维的平面。尽管通过摄影镜头,我们可以到达影像中所试图再现的空间,但是如果只有单纯的画面表达,很难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受。而“声音能够帮助形成一部影片中空间、音量及结构的感觉”③,声音在影像中的出现,可以拓展屏幕画框外的空间,弥补画面表现的单一性。在人文纪录片中,声音对画外空间的拓展和提示作用,主要依靠音响来发挥。
纪录片《台北故宫》涉及历史和当代,以及历史文化的流迁。在“国宝迁台”一集中,就特别展现了国宝运送路上的曲折。其中有一个场景是时任国民政府教育部部长杭立武在运送国宝赴台的“昆仑号”里透过轩窗远望。在画面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的背影和被装箱的国宝,窗外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同时我们可以听见滚滚的海浪声。海浪声所暗示的前途未卜、道阻且长的艰难与画面中杭立武的背影相互叠加,也为观众创造了一个叙事空间之外的想象空间:作为国宝迁台的主要负责人,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有没有害怕和迟疑过?音响在还原纪录片历史叙事空间的同时,更为银幕拓展了多个表意空间。这些表意空间恰恰来自于纪录片中音响的空间环境属性给观众带来的历史真实感,本质上是纪录影像所构建的文化空间在观众脑海中的映射。
人文纪录片中的音响对画外空间的拓展还体现在其能够配合画面形成意境,开拓纪录影像人文情感的表达空间。例如在纪录片《南京城》“钟山风雨”一集中,当叙述到东吴时期的建业富甲天下时,与解说以及大气舒缓的音乐配合的是影片音响中江水滔滔的流水声,与声音相对的画面则是日落时高处俯瞰的江景,通过声画对位,向观众展现了一幅南京城北方的豪迈与江南的温婉结合的安宁祥和的景象。江水流动的音响作为影像声音的一个层次,在物化的形式之外,实则体现了一种历史变迁的流动感。作为音响的江水流动声,是时光流逝的影像符号在声音领域的表征,象征着这座城市的生命力和魅力,山水城池、文化气质所沉淀出的奢侈感,经过历史的沉淀和洗礼,依然如故。观众通过音响中这流动的江水声,往往能够产生对南京城历史沧桑的感怀,对时光流逝、岁月变迁的怀念。流水的音响没有经过过多的加工修饰,却为画面整体意境的形成,在听觉领域开拓了新的情感表意空间。
三、音响优化了影像的历史文化追忆方式
法国电影大师罗伯特·布莱松曾说:“声音总能引出一个画面,而画面从不引出一种声音”。这无疑强调了影像中声音对于优化影片表意的重要性。“单个的现实声音在创造为事件、动作冲击的音响效果声时,往往达不到很好的效果”④,正因如此,人文纪录影像中的音响,只有在配合语言、音乐等其他声音元素时,才能体现影像声音的多层次性,从而优化纪录影像对历史文化的追忆方式,从整体上发挥影像声音对纪录片人文性刻画的更大价值。纪录片《南京城》有一段叙述东吴帝国时期,孙权的军队已经拥有当时最强大的海上力量,海上丝绸之路在那个时期正式建立。与画面中三维动画再现的孙权水军拥有的战船和雄伟壮丽的江景配合的画外声音,由江水的波涛声、讲述这段历史的解说以及影像音乐构成。作为再现环境的音响成分,波涛声表现了当时的东吴海军乘风破浪所必须要经历的艰难历程,恰是从一个相对客观的层面补充了对这段历史的声音叙述,不会使影像再现显得感情有余而理性不足。因此,纪录影像中音响的使用,充实了影片的声音层次,同时也是影像追忆历史文化的一种声音优化方式。
音响作为影像中最能展现叙事空间环境气氛的声音元素,在与语言、音乐相互配合中,能够为历史创造一个真实的表意空间。例如纪录片《当卢浮宫遇上紫禁城》中,在讲述到法国大革命期间,国王路易十六被处死时,解说、人群的喧嚣声、乌鸦的鸣叫等声响,以及曲调低沉的音乐配合卢浮宫所藏有的处决场面的画作,向观众展现了极具历史现场感的景象。围观人群的喧嚣表达了当时的法国人民对于处死国王这一事件的关注,有革命狂热者的呐喊,或许也有反对者的呼声;影像中路易十六被处死后,乌鸦的鸣叫则带有一种末日般的死寂,仿佛宣告着国王已死、迎接共和的消息。正如历史上发生的那样,法国大革命并没有随着国王的被处决而平息,法国走向共和的道路也并不是那么平坦。这种真实的历史空间感的营造,无疑体现了以音响为主的影像声音元素对历史情境的优化再现。
作为独立的声音元素,音响在人文纪录影像中的单独出现往往能起到特别的艺术效果,使观众通过享受艺术美感,加深对历史文化的追忆。在文献艺术电影《又见梅兰芳》中,有一个场景是梅葆玖拿出老式放映机,放映了父亲梅兰芳当时拍摄的历史画面。机器运转的声响和电影放映机的图像这两个简单元素的叠加,搭建起了从现实到历史过渡的桥梁,使观众跟着影片的叙事,把注意力转移到屏幕中的又一层画框,即历史上梅兰芳真实的身影。影像中的音响,推进了影片画面进程的同时,也连接了纪录片历史、现实时空的转换。老式的电影放映机本身就带有历史浓厚的印记,而画面外,传递到观众耳中机器运转所发出的声响更是立刻就把人带入了过往时代的情境中去。影像中以独立形态出现的音响,在运用适当的时候,丝毫不逊色于声音元素的综合表达,为纪录片的时空转换、文化意义的表现创造了新的表意方式。
在任何一部体现人文关怀、观照历史文化的人文纪录影像中,音响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它可以强化影片风格,让观众能更深刻地感知历史、了解文化,也可以创造屏幕外的多重空间,给观众留下思考文化的余地。更重要的,是能够通过视听语言的配合,让我们真切地感知时代变迁,感受到纪录影像的人文关怀。
参考文献
①[法]麦茨 等著,李幼蒸 译:《电影与方法:符号学文选》,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95
②吕新雨,《今天,“人文”纪录意欲何为?》,《读书》,2006(10)
③④[美]David Sonnenschein 著,王旭锋译:《声音设计——电影中语言、音乐和音响的表现力》,浙江大学出版社2007:134、157
(作者:苏州大学新闻学09级硕士研究生)
责编: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