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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出一份“女儿红”

2012-12-29爱德恩·安吉莉娜

家庭百事通 2012年8期

  “你今天做了什么?”一天晚上,我坐在餐桌边,丈夫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我一时语塞,沉默不语,像根石柱似的。
  “没做什么。”我说。那一天和平常许许多多的日子没什么两样:没完没了的忙乱折腾、没时间做卤肉饭、家用电器出故障、收到一大堆无用的邮寄广告宣传品等。
  但我们的女儿菲丽丝——她那时6岁,却坐在餐桌的对面,睁大眼睛看着我,仿佛抓住了我在撒一个弥天大谎似的。“你没有讲真话!”她说,“你今天做了许多事!”
  “我?”我惊奇地问。
  “你帮我混合了那个‘女儿红’的颜料——我一直想用它来涂我的项链,这是我最最喜爱的颜色;另外……你又爬到我的床下,帮我找到了那只我一直在找的鞋;你还去了商店,买了4个比萨。”
  对我而言,女儿说“女儿红”的那一瞬间情趣真像她画的那些模棱两可的图画,在你盯着这些画看时,它们会完完全全地变成另外的形状。
  菲丽丝开始滔滔不绝地总结起我一天的成绩来——只是,她所罗列的与我早上给自己订的计划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它让我猛醒,原来,我在通过那么狭小的镜子审视自己,以至于忙乎了一天之后给自己打分时,我在白天做的许多事根本就排不上我的安排表。读书笔记和工作电话等可能会列在我的安排表中,但混合“女儿红”颜料?永远都不会。
  然而,尽管我永远不会把购买比萨算作我一天的大事,菲丽丝列出的表上却有它的一席之地。我仿佛听到了迷雾中传出的小铃铛的声音。
  在那次交谈后,无论何时,当我发觉自己在严厉注视那些“女儿红”图画有些生气时,我会试着沐浴在女儿那宽容得多的目光下。
  如果我们是孩子们的“神”,那么孩子们也以他们的方式做我们的“神”。他们耗费了我们的时间,但也慷慨地赐予了我们“无限”,那种在任何时候都不必慌忙的时间上的“无限”。
  菲丽丝现在已经13岁了,但她仍然有一种让我放松下来的神秘的能力。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梦见我去参加会议时迟到了,而且带错了文件。醒来后,我感觉特别紧张、焦虑,于是蹒跚着走进厨房,给自己冲杯咖啡。那时,菲丽丝已经起来了。她跟在我后面说:“等一等。”
  “什么事?”我问。
  “我要把这个贴在你的脸上。”她说。她让我在那儿整整站了一分钟,把一张纸贴在我的脸上,再用一小块海绵轻轻擦拭。
  我差点儿尖叫,但我没有。
  那天晚些时候,无论我什么时候照镜子,都会惊异地看到靠近我眼角的地方,有一只用“女儿红”涂成的“小蜂鸟”。我抑制住想要把它洗去的冲动。毕竟,不久以后,我的女儿也会像我一样陷入时间的“虎钳”中,到那时,我又到哪里去寻找那些不期而至的瞬间情趣,让我彻底地从自己的日程安排中脱出来呢?
  这难道不是我们想要孩子的一个原因吗?
  菲丽丝3岁时的一天,我在书桌前奋力工作,她就坐在我的脚边,全神贯注地做一件事。她把我扔进纸篓里的废纸一张一张地捡出来,然后再一点点地把它们塞进一双“女儿红”的袜子里,那是女儿最爱穿的、也是穿了最长时间的弹性纤维袜子,所以她的小手装了许久才把它填满。
  从那时起,我再也舍不得扔掉那双袜子。每当回想起那幅图景,我看到的是一个慌张的母亲,似乎在最后的期限到来之前,伏在桌前奋笔疾书;而她脚边的女儿却把她的母亲和另一个世界连接起来。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最后期限。工作就是玩,你总有充足的时间做你想做的事。在那个世界里,“你混合了‘女儿红’颜料”可以是一段隽永的悼文——不仅适合你的一天,而且适合你的一生。
  译据美国《女人与家庭》杂志2012年6月号(提前版)
  编辑/曹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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