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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小旅行

2012-12-29达达ZEN

南方人物周刊 2012年9期


  结束英国一个月的繁忙工作后,终于稍稍缓了口气。经过8小时的长途飞行,此刻我正坐在迪拜机场咖啡座的一个角落里。不幸的是,我的下一趟航班还有16小时。
  尽管迪拜机场号称世界上最繁华的空港——9000米的候机楼里分布着数百家免税店、酒吧、餐厅,甚至有人专门为购物排开自己的航班时间,但在一个不爱购物的常旅客和密集物体恐惧症患者眼中,这无疑是种折磨。
  在航站楼的16小时如何打发?走到隔壁的书店,一本小书映入眼帘。那是2009年夏天,英伦才子阿兰•德波顿获邀担任英国希斯罗国际机场驻站计划的成果。在为期一周的时间里,他可以结识来自全球的旅客,访谈形形色色的人物,包括安检人员、飞行员、首席执行官乃至机场牧师;他还可以在出境大厅、入境大厅、机场限制区和机场酒店随意进出。德波顿以他独特的视角探索着机场这个熟悉又神秘的“非场所”,观察其中的奇妙与庸俗。
  机场确是这样的地方,趋同的外表下实为不同文化的表征。曼谷机场,黄衣僧侣与红衫女郎从镜头前间或扫过;吉隆坡廉价航空机场,无数年轻背包客的荷尔蒙与咖喱味道混合成忧郁的热带气息;在难以抵达的乌兹别克斯坦,到达厅广告灯箱上繁复的伊斯兰建筑花纹与想象中的丝绸之路上大漠、驼铃、僧侣和蒙面大盗的异域景象顿时契合重叠;都柏林机场,100张爱尔兰人面部特写的摄影作品被悬挂在到达大厅不同的玻璃幕墙之上,或忧郁或喜悦或平淡的脸庞透出岛国特有的文明的骄傲和适度的堂皇。
  以明晰的字体呈现飞机班次的显示屏,隐含了一种无穷无尽而且能够立即实现的可能性:望着这些屏幕,我们可以想象自己在一时的冲动下走到售票柜台前,几小时后即可出发前往某个遥远的国家。在那里,祈祷仪式的呼唤声回荡在白色石灰墙的屋宇上空,我们不懂当地的语言,也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屏幕上显示的各个目的地没有任何说明描述,却因此在我们内心激起怀旧与渴望的情绪,每个地点都承诺着不同于我们既有的生活形态。同时,机场主宰了我们生活中两个最激情的时刻——别离和重逢。
  机场故事中比较离奇的一出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一位名为纳瑟里的英伊混血儿从英国名校布拉德福大学毕业后参与了反对自己国家伊朗的示威游行,于1977年被开除国籍,不得不持临时难民签证流亡欧洲。1988年,在前往戴高乐机场的地铁中,因皮包被盗,他丢失了包括难民签证在内的所有能证明身份的证件,法国当局虽然同意其留在机场,却不允许他离开航站大厦。7年后,纳瑟里拿到难民文件可以自由离去,却不愿离开,他认为自己一旦离开机场就会被逮捕。直到2006年8月,纳瑟里才最终因健康问题到医院接受治疗。这个故事为好莱坞编剧带来灵感,拍就了《幸福终点站》——为了完成父亲心愿的维克多从故国乘飞机前往美国肯尼迪机场,被告知祖国发生政变,他的护照失效,签证无法再使用。进退两难的维克多只好在机场滞留,等待新证件的办理。他在机场等待了整整9个月。这段时间,他用机场的洗手间洗漱,在候机室睡觉,他已经学会因地制宜,在机场照料自己的生活,甚至还找了一份建筑工地的工作。
  暮色窗外的停机坪里,一架架飞机犹如毕业照里的学生按不同的高度排好梯队,铁灰色的机翼形状各自不同,却都精致又细薄得令人难以置信。
  回到眼前,几乎人人拎着购物袋在我眼前晃荡。几个小时后,摆在面前的无非两条路,要么顺利地到达下一个目的地,要么在高空对流层那个小盒子里与之一起灰飞烟灭。想到这里,我决定掏出信用卡,买一份礼物送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