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川:北京地下文物的守望者
2012-12-29李士杰
北京纪事 2012年6期
我今个儿介绍的是宋大川,是自2003年起,每年都提出《保护北京地下文物》提案的北京市政协委员。
他呼吁“要动土,先考古”
他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是“文质彬彬”:衣着朴素,言谈举止温文尔雅,尤其是他那张戴着眼镜的脸上,显示出中国文化人特有的儒雅气质。但也有极个别的情况,他是“严肃”的;
例如2008年,宋大川提出《交通建设工程应做好地下文物保护》的提案后,被列为2008年市政协检查督办的重点提案,受到市政协领导的高度重视。
当年10月中旬,宋大川同市政协的领导、委员一起来到北京市规划委员会,与市规委、市建委、市文物局等相关委办局的同志,就提案的办理情况进行座谈。他谈到北京大多数大型交通工程建设,未进行地下文物的保护工作,有的单位甚至拒绝地下文物保护,尤其是“首都机场三号航站楼是世界上最大的单体航站楼,在建设过程中发现了文物,但没有进行保护。当时,区文物部门的执法人员会同公安干警赶到现场,居然被建设方的工人打了出来”……回忆起地下文物惨遭破坏的情形,这位祖籍山东的“好汉”宋大川显露出平时少有的痛惜和愤怒!
他发言的最后一句是:“简直是无法无天!”极个别的人听了后,尤其是看到他眼镜后面的一双犀利的眼睛,认为他像一位无情的判官,“不寒而栗”。
宋大川认为政府重视程度不够——目前还没有出台一部专门保护地下文物的法律法规。但立法毕竟是一项漫长的过程,在空白期如何确保地下文物的安全?他说要靠政协委员写提案和说话的“权力”来保护地下文物,“要动土,先考古”。
宋大川的“权力”体现在2003年他提出的《奥运场馆建设要进行地下文物保护》提案被政府部门采纳,并于2004年起,北京市文物局考古人员先后对23个奥运场馆进行了勘探和发掘,勘探总面积达158万平方米,清理发掘汉代至明清时期古墓葬700余处,出土了金属器具和瓷器、陶器等1538件(套),铜钱6585枚。
仅在奥运射击场扩建的60米范围内,勘探、发掘了墓葬179座,其中169座是明代宦官墓。事实证明,保护地下文物的举措并没有影响奥运工程的进度。
现在,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人民所看到北京的长城、故宫、天坛就会想到“地上文物”这个名词。而作为考古专家的宋大川认为,“地上的古建筑可能只有几百年,但地下文物却可能有上亿年的历史。”不算古生物时期,北京有800多年的建都史,3000多年的建城史,从周口店猿人算起有70多万年的人类活动史。
无可非议:北京是个文物蕴藏地,“京城地下处处有宝”,北京城地下文物的价值不可估量。
但令宋大川无奈的是,很多人囿于眼界,并没有意识到地下文物的存在和珍贵:“北京每年的建设项目有四五千项,会在开工动土前先进行考古勘探的,只有50余项。剩下的绝大多数工程,一铲子下去铲掉的,可能就是无数考古家的梦想!”
说到这里,宋大川有些激动:“可想而知,那些没有经过动土前考古的,可能都毁掉了些什么!”
我国《文物保护法》第二十九条规定:进行大型基本建设工程,应当由建设单位报请文物部门事先在工程范围内有可能埋藏文物的地方进行调查和勘探。
宋大川指出,由于上述法律条文中用的是“应当”而不是“必须”,这导致建设单位在立项和施工前不向文物行政部门报请,就能顺利开工。政府要规定:不报请的必须追究责任!必须有问责制度!
许多年轻人不理解宋大川为什么连续多年,连续两届(十届、十一届)在市政协会上,竭尽全力保护文化遗产,跟“开发商”对着干,又不是你宋大川家的地下文物丢了,你宋大川着的什么急?发的什么火?
宋大川此时会说:“我着这些人不爱国的急,发这些人不爱国的火。”
他的爱国情结
“我的爱国情结来源于我的导师胡如雷教授。”宋大川说道。
宋大川1984年考硕士生,考入河北师范大学历史系(隋唐史),他的导师就是著名历史学家胡如雷教授。
1998年去世的胡如雷教授是山西定襄人,是全国政协第七、八届常委,著名隋唐史家,河北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他是阎锡山的外甥。1949年阎锡山从大陆溃退到台湾,20来岁的胡如雷固执地要留在共产党执政的新中国。当时他继承的房产有好几百间,但他都没有要,他认为很快就要进入共产主义了,以后用不着钱了。他毅然固执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穷人。胡如雷的夫人去世后,胡如雷对他的子女说:“你妈妈真可怜啊,嫁了个有钱人,穷了一辈子。”
胡如雷在清华大学毕业后,因家庭出身不好,所以1952年就被分配到了河北邢台师范学校,生活很艰苦,他连生气帶着急, 20多岁就得了糖尿病。上课任务繁重,只能是利用课间休息的10分钟看两页书,晚上回到家,再点着煤油灯继续读书。“肃反”运动时,当局说他是阎锡山留下的特务,把他关进监狱,半年后才释放。
新中国成立后,胡如雷教尽管授历经坎坷,但他爱国的初衷不改。他重视爱国主义教育,常教育学生:“一个人如果不爱国,那就形同骷髅,虽生犹死。”
胡如雷从教之后,既讲授过断代史,又讲授过中国通史。每当他讲到屈原、苏武、岳飞、陆游、文天祥等民族英雄和杰出人物时,总要饱含深情地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培养学生的爱国情感。
他在《抛引集》中指出,“过去不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已经用得过多,或已经用尽的问题,而是运用得不够成熟,水平还需要进一步提高的问题。”胡如雷教授的这些铮铮话语对宋大川的一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直至今日,他都把恩师的话牢记在心。
他的北京情结
宋大川1956年出生在北京市廊坊头条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庭。父亲在文化部工作,母亲在图书馆工作。1959年,他的父母作为北京的下放干部“下放”到山西。
1974年,宋大川在山西太原市十八中高中毕业后,分配到山西省测绘局,每天一大清早去测量,一天要爬山来回走20或40公里。
宋大川自幼喜欢历史,有一次,他在潞城县的书店发现了由美国三位著名史学家海斯、穆恩、韦兰联合写作的《世界史》。于是,宋大川这位年轻人,花了当时自己一个月的伙食费——5元钱,买下了这套上中下的《世界史》。
这套《世界史》从人类文明产生到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划分为四个阶段——文明的开端、古典文明、基督教文明、近代文明加以介绍,尤其以西方文明的发展路径为重点,让宋大川耳目一新,大开眼界。
1977年冬天,恢复了全国高考。当时山西有12万多人考大学,只录取了几千人。作为12万分之一,宋大川幸运地考入了山西大学历史系。
宋大川无限感慨地说:“没有邓小平就没有我的今天。邓小平给我开创了一条人生的路”。他同时认为,邓小平给每一个中国人都开创了一条人生的路,有政治的,也有经济的,各条路、各种方式都可以让“想干事情的人,寻找自己的成功”。 宋大川从此在大学的图书馆里天天看书,研究风水、易经、相术、堪舆等等,他如饥似渴地学习。
1982年1月宋大川毕业后,分配在太原市委宣传部当干事。1983年结婚生子,本可以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日子。但因为他不喜欢机关工作,业余时间又复习一年功课,1984年初,宋大川“抛家舍业”,考入河北师范大学历史系。1987年毕业后,又分配回山西省社会科学院,做历史研究工作。
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因为宋大川心里对北京总有着“剪不断的乡愁”,总想有朝一日重回北京。1991年,他考博士,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的教育系,1994年毕业分在教育部的教育发展研究中心,“耍笔杆子”,给领导写些发言稿。例如“回忆邓小平”“光辉的榜样”“历史的丰碑”等等。
他在工作中大展宏图
1999年北京市首次公开招聘“双高”人员。宋大川考入北京市文物局,担任文物所的所长,一干就是13年,至今还在这个岗位上或“如鱼得水”,或“大展宏图”。
现代的地上施工建设,对于长眠于地下千百年且不可再生、不可复制的文物而言,肯定是一场空前的劫难。
宋大川利用自幼学习堪舆学的知识,于2002年在北京的房山找到了五个金代皇陵,现代的科学家们用三种办法——雷达、电磁法、传统的洛阳铲,印证了宋大川的勘探地址。结果,抢救性地出土了历史文物。目前,出土的部分文物在首都博物馆展出。
堪舆:堪,地突之意,代表“地形”之词;舆,“承舆”即为研究地形地物之意,着重在地貌的描述。《史记》将堪舆家与五行家并行,本有仰观天象,并俯察山川水利之意。后世因之专称看风水的人为“堪舆家”,故“堪舆”民间亦呼之为“风水”。然或有称“堪舆”不只看风水而已,而应分五部分:罗罗、日课、玄空学、葬法及形家。
长期从事历史、文物研究的宋大川一心要保护文化遗产,一心要将北京城的记忆留下。近年来,他主持领导北京奥运场馆建设的考古发掘工作,主持领导南水北调北京段的考古发掘工作,主持领导北京五环路、六环路、京沪高铁、京津城际铁路、京承高速、京津高速等重大建设工程的考古发掘工作。
同时,宋大川笔耕不辍:平均每年出版十本书。他勤奋的、忘我地编著了许多可以传世的文章和著作。
我相信,宋大川对祖国人民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一定会与“宋大川”这个伟大的名字一样传递到我们的子孙后代!
编辑/韩 旭 hanxu716@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