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克思人类解放的深度理论背景
2012-12-29刘同舫
唯实 2012年6期
作者简介:刘同舫(1966- ),男,湖北天门人,法学博士,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政治哲学。
摘 要:19世纪空想社会主义者——圣西门、傅立叶和欧文都在理论与实践上对人类解放进行了双重探讨,其理论与实践运动及其对未来社会的构想,是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直接的思想资源与理论背景。对空想社会主义理论学说的分析,有助于还原历史语境,厘清马克思的思想史资源,从而使我们能够更为准确地把握马克思的人类解放理论。
关键词:马克思;人类解放;空想社会主义者
中图分类号:D09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1605(2012)06-0035-05
19世纪资本主义的胜利为人类社会创造了空前的财富,但是也产生了广泛的社会问题。面对种种社会问题,一些理论家开始反思、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的不合理性,构想美好的未来社会。在马克思科学社会主义提出以前的对未来社会构想的政治哲学理论,我们称为空想社会主义和空想共产主义理论,有时统称为“社会主义”理论。空想社会主义的三大代表人物——法国的圣西门、傅立叶及英国的欧文,他们的理论探讨及其实践运动形成的政治哲学遗产,为马克思社会历史理论奠定了坚实基础,为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的形成提供了丰富的思想资源,构成了马克思人类解放学说的深度理论背景。对于马克思人类解放的理论源泉与背景的探讨,有利于在思想史视域,深化对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的整体理解。
一、实证哲学体系与社会主义蓝图
法国的昂利•圣西门(Henri Saint Simon,1760-1825)一生追求社会成员的全面发展,努力为社会的一切成员创造最广泛的可能性空间以促使他们的能力得到提高,并形成了具有指导意义的“实证哲学体系”,设计了一套以“实业制度”为核心的社会主义的基本蓝图。
圣西门强调应冲破封建神学的束缚,反对以封建神学为主要代表的“形而上学”,认为应该在实证的前提下建立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体系,实证态度与思维方法是未来理想社会设计的哲学基础。因此,他将自身的理论体系称为“实证哲学体系”。这从根本上坚持了从事物及实际问题本身来解释事物的原则,是哲学观念史上的一种巨大进步。圣西门秉承实证的治学方法与原则,将这种方法与原则运用在自然领域和人类社会领域,从事物本身的特性出发来对待事物。在圣西门看来,人类社会是一个有规律的、运动着的有机整体,因而我们能够运用实证的方法与原则对社会进行有效的观察研究。圣西门的弟子奥古斯汀•孔德继承了这一思想,并经过艰辛探索,精编成为《实证哲学讲义》著作,对后人所进行的社会科学研究贡献巨大。虽然圣西门及其弟子孔德的哲学思想没有从根本上突破唯心主义历史观的局限性,但他们利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成果来进一步阐释和探索人类社会自身规律的研究方法与原则却为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肯定、继承,在马克思、恩格斯历史唯物主义的产生过程中,我们可以明确地觉察到这一研究方法与原则所起的作用。
圣西门在“实证哲学体系”的框架内,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不平等,并展望未来——设计了关于社会主义的理想蓝图。圣西门亲身经历了法国大革命的全过程,也观察到大革命之后所遗留下来的种种问题。在圣西门看来,法国大革命失败的原因就在于人们把各种政治问题的解决都寄希望于政治结构与政府形式的改变上。他认为,三权分立的政治结构与政府形式并不能够解决一切问题,不能真正地使处于底层的老百姓的生活得到改善,也无法实现其对自由政治、民主生活的追求与向往。圣西门强烈反对资本主义制度本身,并希望通过设计基本图式来取代资本主义制度,从而改变劳动人民的根本地位。于是,他设计了一套以“实业制度”为核心的社会主义图式。
圣西门认为,商人、工厂厂主等“实业阶层”是向社会成员提供物质财富、满足社会成员需要的人,应该受到特别尊敬。而政府与社会各种组织却把实业阶层置于社会的最末位,对非实业家的关注与尊重程度大大超过了对实业阶层的重视与尊敬。[1]51-52圣西门对于这种“本末倒置”现实是不满的。他的观点是,法国在历史发展进程的“当前”阶段,一定意义上说,人们各方面的活动正逐渐“实业化”,因而实业阶层的地位应当位于社会所有阶层的首位,即社会的第一阶层地位,其余的阶层都应该处于服从的地位。在理想社会里,实业阶层中最优秀的实业家将制定法律来规定其他阶级各自应居的地位,并且无偿地担负起管理公有财产的相关义务,他们将按照不同阶级对于实业贡献的大小而给予该阶级以相应的评价。只有到达这样的发展阶段,社会才会真正安宁,人们才会真正享有幸福的生活。这就是圣西门关于“实业制度”基本设想的主要内容。圣西门的“实业制度”设想是在对资本主义从政治、经济、道德等尖锐的批判基础上形成的。虽然马克思没有承继圣西门的这一空想社会主义式的“实业制度”设计,但却延续了其政治识见与人类解放精神——消灭资本主义制度的政治觉悟的形成以及使广大人民群众得到解放的高尚情操的养成。
在人民群众是否得到解放的衡量标准问题上,圣西门的思想也是独特的。他倡导人的全面发展,并把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出现的一些多才多艺的人作为衡量“全面发展的人”和人的解放的标准。因为在他看来,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出现过多才多艺的、各种各样的非凡人物,他们都是那个时代最卓越的人物,为人类的进步奉献了最杰出的智力成果。这些人兴趣广泛,在各个领域都能够更有激情地热心工作、积极实践,与才艺缺乏的人相比,发展更为全面。圣西门对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多才多艺人物的向往与追求,表面上看是对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留恋,而实际上则展现了其对未来人类解放的美好追求,反映与折射出他对自身所处的资本主义时代客观现实状况的不满。圣西门对衡量解放标准的判断与认识,内在地包含着历史性的进步意义。
圣西门在社会、人的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蓝图制定上,认识还不够充分与深透,对社会主义制度的设计总体上脱离实际,具有空想性。但是,他在对资本主义制度批判的前提下,从提高劳苦大众的生活水平出发来设计未来理想的社会制度,却是值得赞赏的。
二、劳动问题意识与社会制度和谐
法国的夏尔•傅立叶(Charles Fourier,1772-1837)在对未来理想社会的设想中,十分关注“劳动”范畴,强调社会制度和谐,具有劳动问题意识,在人类解放、人的发展的途径与视角的认识问题上,较之昂利•圣西门有了明显的进步。
傅立叶认为,教育的理想目的就是人类的发展与解放,并赋予了教育目的的内涵与实现途径。他强调教育之目的在于使体力和智力得到广泛而全面的发展。培养这种“全面发展”的人的理想教育途径,需要从儿童开始训练。而要让儿童表现出更多种能力,就必须强化儿童的劳动问题意识,让儿童从小开始参加多种劳动,以便在劳动中锻炼自己的体力、智力,在劳动中发现问题,通过劳动塑造人类能力。傅立叶的劳动问题意识的旨趣在于:通过劳动培养“全面发展”的主体——人,包括社会全体成员,尤其指向在发展与解放的问题上深受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扭曲与阻碍的成员,并不是像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所论述的只包括统治者,把主体囿限于治理邦国的统治者。傅立叶虽然继承了柏拉图通过劳动培养“全面发展”的人的思想,却将这一思想进行了改造,这正是其伟大与进步之处。
傅立叶基于敏锐的劳动问题意识对未来理想进行了制度性设想。在傅立叶看来,所谓的资本主义“文明时代”之后的新时代就是建立在公平正义上的和谐制度时代,这是人类社会从低级到高级的循环上升的辩证运动的一种必然。傅立叶试图通过人人参与劳动、人人成为劳动者的途径,融合各个阶级的冲突与矛盾,达到分配上的一致,从而实现公平正义的社会和谐制度。
傅立叶认识到,资本主义制度是人世一切罪恶的渊薮,只有彻底消灭资本主义制度,才能克服资本主义制度所产生的各种矛盾与弊端,才能真正建立起一种理想的、和谐的未来社会制度。建立和谐社会制度,必须以批判资本主义制度为前提。
傅立叶在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视角上,着眼于经济制度。这与圣西门主要从政治制度的视角对资本主义进行批判相比显得更为深刻。傅立叶是一个有济世情怀的商人,他一直从事商业活动,能深刻洞见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弊端。他将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制度所导致的主要后果归结为两个方面:第一,金钱成为了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指挥棒。对于金钱在资本主义制度中的作用,身为商人的傅立叶具有切身的体验。三权分立的政治结构、议会制度,看似完美无瑕,其实最终都受制于商业与金钱。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政治和文化始终是金钱的奴隶。金钱是整个社会最权威的标准,指挥着社会所有阶层的一切活动,人的全面发展在金钱的面前“不值一文”。这无疑是对当时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无情揭露。第二,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竞争机制导致贫富悬殊。作为一名商人,傅立叶虽然无法科学揭示资本主义制度的实质,却充分体察了资本主义制度的非人道性。傅立叶所处的时代正是自由资本主义迅速发展的时期,由于竞争的残酷性与激烈性,人们常常陷入混乱的经济秩序和急剧的利益冲突之中,利益的争夺是人类最大的恐惧,获取利益最大化成为人们最持久的激情,个人的自我利益与幸福往往以牺牲他人的利益为前提条件,这就不可避免地扭曲整个社会和人性的发展,并导致社会不公、贫富分化。
不可否认,傅立叶的许多设想存在空想的痕迹,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他把培养“全面发展”的人的劳动之动力和根源,最终归结为人的“情欲”彼此吸引和相互合作,即“情欲引力”,认为是人所具有的十二种情欲的内在作用推动着人为“全面发展”而劳动。[2]77这种以劳动为中心,由“情欲引力”→劳动→人的“全面发展”的演进理路缺乏科学的前提性基础与理论支撑,其理论基础与前提是唯心的。但他对于劳动本身的问题意识,却对后人具有巨大的启示性意义。在傅立叶所设想的和谐社会制度中,劳动将不再是谋生的手段,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一种享乐,并可使人的全身心得到充分的发展。在傅立叶看来,人并非天生厌恶劳动,而是不合理的资本主义文明制度使劳动者丧失了对劳动的兴趣。只要社会制度和谐,劳动就能恢复其本来的功能,他所提出的“劳动乐生”的思想从原则上说是正确的。劳动本身的问题意识启发了早期的马克思,马克思批判性地继承了这一观点,提出了“劳动将成为人们生活的第一需要”的主张——“在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在迫使个人奴隶般地服从分工的情形已经消失,从而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对立也随之消失之后;在劳动已经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而且本身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之后;在随着个人的全面发展,他们的生产力也增长起来,而集体财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之后,——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完全超出资产阶级权利的狭隘眼界,社会才能在自己的旗帜上写上:各尽所能,按需分配!”[3]435这是马克思在1875写作的科学共产主义重要纲领性文献——《哥达纲领批判》中的精辟阐发与论述。
三、分工的批判性反思与“新和谐公社”试验
英国的空想社会主义者罗伯特•欧文(Robert Owen,1771-1858)在英国资本主义大工业的社会背景下对人类未来理想社会进行了设计与实践探索(圣西门和傅立叶都以资本主义手工业为历史背景来分析人类社会发展问题)。
欧文的社会主义设想的形成是他亲身参加具体实践活动的产物。欧文深入实际进行观察,经过多年的革命实践,逐渐认识到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弊端,认为资本主义制度是一套欺骗与伪善的制度。他强烈反对资本主义私有制,认为正是这种私有制度使得财富成为个人的财富,成了全世界的上帝,使得每个人的奋斗都是为了获得更多的财富。高尚的品德根本无助于获得财富的能力,人类对高尚品德的追求遭到了藐视。而追逐财富的内在动力使得一切疯狂的、直接的无理性行为渗透到整个社会。
在欧文看来,资本主义制度阻碍了人类劳动,阻碍了人类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有效结合所形成的“价值标准”——“从原则上讲,人类劳动或人类所运用的体力与脑力的结合是自然的价值标准”[4]409-410,这种阻碍作用的发生机制是由社会分工导致的。固定化、专业化的社会分工方式,有利于生产力的提高,但也限制人的活动范围、违背人的本性、造成人的片面发展的事实:社会通过分工,人类的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被区分;社会通过分工,国家的进步与繁荣被圈定在某些特定的利益领域;社会通过分工,个体的成长与发展被一定的社会力量所束缚;社会通过分工,压抑了人的“轻浮情欲”,不利于人的自由本性的发挥,丧失了人性本身是“完善和优美”品质。
资本主义社会分工越来越精细,由此所造成的罪孽也越来越深重。欧文曾激进地指出:“一般人都主张劳动必须仔细分工,利益必须分占。但是很明显,仔细分工与利益均占不过是贫困、愚昧、各种浪费、整个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普遍地对立、犯罪、痛苦、身心两方面十分无能等等的另一种说法而已。”[4]348面对这一困境,虽然欧文无法像马克思那样,通过揭示社会的客观发展规律来揭示社会分工的历史作用与局限性,进而建构出共产主义社会来彻底解决社会分工问题,但也提出了“消灭分工”颇具操作性的方法。例如,他提出职业多面性的要求,即利用教育和劳动的多样性塑造人,要求人们参加共产主义社区中的多项劳动,轮流从事各项劳动。当然,这与傅立叶的方法极其相似,不能切中要害。
欧文的未来社会思想比圣西门、傅立叶的未来社会思想更具深刻性。因为他不仅将资本主义的罪恶归结于金钱和社会分工,更将资本主义私有制看做罪恶之源。同时,欧文在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深入研究中意识到,资本主义利润真正来源于对工人的残酷剥削,如果要实现未来美好社会的理想,社会变革就不能只停留在一般层面的行动上,需要采取更广泛、更深入的具体措施,才能确实改变工人的生活条件。他曾具体阐释了关于“劳动公社”联合体的理想社会模型,认为“劳动公社”就是合作新村,是社会的基本单位或“细胞”。欧文在《社会制度论》论著中,明确提出以“共产主义劳动公社制度”代替资本主义社会。他以人的性格形成为主线,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消除工人阶级以及人类悲惨命运,就应该废除或者修正增长人们各种恶习的制度,并努力创造良好的公共事业环境。
为了实现“劳动公社”规划,欧文在美国投资兴建了“新和谐公社”移民合作示范区。“新和谐公社”是建立在公有制基础上的独立的经济组织和社会单位,是“由农、工、商、学结合起来的大家庭”。欧文试图通过“劳动公社”化试验,来吸引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开明统治者,以期逐步将劳动公社的模式推广到全世界,最后实现理想社会。“新和谐公社”历经三年就失败解体,究其失败原因,除了经营管理因素、人才因素和市场竞争冲击因素之外,最根本的在于:资本主义私有制深层次的社会矛盾并未在“新和谐公社”中得以解决。
在对社会主义设想的探索中,尽管欧文没有把分工的局限性与资本主义制度的根本弊端紧密关联,不了解社会分工产生的历史条件,不懂得“消灭分工”的物质基础,提出“消灭分工”仅仅是因为社会分工违背了人的本性、人的发展,幼稚地幻想寄希望于统治者的改良政策并通过理性的力量来感化人们,而不是依靠物质的力量去“消灭分工”。在“新和谐公社”试验失败后,也没有认识到“新和谐公社”失败的真正根源。因此,欧文社会分工批判与“新和谐公社”试验所得出的结论不可能发展成为科学的政治哲学理论。但欧文对分工的批判反思精神以及力图将社会主义设想赋予“新和谐公社”的不懈追求,是难能可贵的。
四、空想社会主义的政治哲学遗传
空想社会主义者所处的社会历史境况是大革命之后的法国以及工业革命之后的英国,虽然此时资本主义自身的某些具体问题已经暴露出来,但资本主义的根本矛盾仍未被揭示,无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还未完全形成。因此,空想社会主义者所提出的人类解放理论缺乏牢固的实践基础,没有找到实现未来社会理想的真正力量和革命途径,其思想更多的是受18世纪启蒙思想的影响。他们继承了启蒙思想所提出的自由、平等、博爱等观念,而没有把唯物主义贯彻到社会领域与历史领域。
但是,空想社会主义者关于人类解放的政治哲学主张,远远超越了资产阶级启蒙学者的理想,促进了由启蒙思想向共产主义思想的转换。空想社会主义者在改变人类生活命运的意义上致力于人类解放的主张,归属于政治哲学范式下的思考。他们在政治哲学研究中所提出的有价值的见解与主张同样属于当时的社会科学成果。空想社会主义即使是“空想”,其政治哲学理论范畴与成果也曾经代表整个世界社会主义进步思潮,空想社会主义具有超越时代的进步意义。
第一,空想社会主义者的解放思想着眼于劳动群众。人类思想发展史上,许多思想家都曾提出过涉及人类解放的思想和主张,尤其是启蒙哲人,在自身的知识探索中积极地设计人类的未来社会,促进了科学的发展和政治的民主化。但他们往往忽视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只代表本阶级的利益,站在本阶级的立场上,强调本阶级成员的解放。空想社会主义者将受益主体进行了置换,坚定地站在劳动群众和无产阶级的立场上对资本主义进行深刻的批判,其理想在范围上不再限于统治阶级内部,他们拥有把广大劳动者从异化状态中解放出来,力求使广大劳动者过上幸福生活的执著追求。
第二,空想社会主义者分析了劳动范畴的积极作用,提出了人的全面发展思想,并对未来社会进行了一些极具启发意义的预言,如未来社会的全民劳动、科学发展、教育普及等思想;空想社会主义者初步认识到物质生产对于社会发展的重要性,经济决定政治的思想开始萌芽。比如圣西门就提出过“所有制是社会大厦的基础”、“政治是关于生产的科学”等思想。
第三,空想社会主义者之前的人类解放思想大都无法揭露束缚人发展的主要症结;而空想社会主义者则能够坚持社会发展演变思想,试图总结历史发展规律,并已经意识到资本主义旧式分工、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与其对人类的解放危害的深刻关联性,明确提出了对旧式分工实行改造甚至“消灭分工”的相关主张,并具体构想了理想社会中人们的劳动状况。同时,空想社会主义者反对古典经济学把资本主义美化为“自然的”、永恒的社会形式,指出资本主义必将被更美好的、没有剥削和压迫的社会主义社会所取代。
对于空想社会主义者的政治哲学主张,马克思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而给予高度评价,并以之作为自己理论的重要来源。1843年10月中旬,马克思离开德国前往巴黎,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话题已是时事要闻,他“彻夜不眠地埋头阅读这些早期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著作,阅读这些小册子和各种机关刊物”[5]78,并从中汲取思想资源,在政治哲学立场上开始实现了由革命民主主义向无产阶级、共产主义的转变。透过马克思主义的经典文本和基本原理,我们不难觉察,空想社会主义者的思想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特别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人类解放理论构建的影响,如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思想中的实证精神与圣西门的“实证哲学体系”、“实业制度”设计的关系,马克思劳动思想与傅立叶的劳动问题意识的关系,马克思社会分工、私有制问题与欧文对分工的批判性反思的关系,以及马克思无产阶级范畴与空想社会主义者视野中的底层阶级的关系,等等。马克思卓越地继承了空想社会主义的政治哲学主张及西方思想传统精神,完成了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我们不能否认空想社会主义者为马克思所提供的“科学”认识方面的思想资源,不能否认空想社会主义对马克思的启示性和借鉴价值。
总之,马克思的人类解放理论是在吸收了西方古今丰厚思想营养的基础之上充分绽放的。空想社会主义的政治哲学遗产为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提供了直接思想资源,构成了马克思人类解放学说的深度理论背景。对空想社会主义理论学说的分析,有助于还原历史语境、厘清马克思的思想史资源,从而使我们能够更为准确地把握马克思的人类解放理论。
参考文献:
[1]圣西门.圣西门选集:第2卷[M].北京:商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