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的首演式
2012-12-29张佳玮
世界博览 2012年18期
歌剧向来被认为是一门严肃的艺术,但这严肃背後却有着妙趣横生的小插曲。
十九世纪最伟大的一场COSPLAY,出在1830年。维克多•雨果的《欧那尼》初上演,浪漫主义者和保守派则磨刀霍霍,各自发威。保守派们订了包厢却不去,到了场也背朝舞台坐着,表示“我不稀罕看!”。浪漫主义者们——包括大仲马、拉马丁、梅里美、巴尔扎克、乔治•桑、肖邦、李斯特、德拉克洛瓦这些现在满教科书乱窜、让学生们背得头疼的大神们,则卫护在舞台周围,声嘶力竭为雨果,他们的浪漫主义领袖,拼死叫好。
首演式是战场,是舞台,是大师们收获荣耀之地。比如,1824年5月7日,凝聚贝多芬至高心血的《第九交响曲》在维也纳首演。是日,贝多芬出场,获得五次鼓掌欢迎——当时惯例,王族出场所得掌声也不过三次——吓到警察出面干涉。交响曲引发躁动,观众席响起哭声,贝多芬是时耳聋已二十多年,听不到背後山呼海啸的掌声,直到奏完回头,才看见观众席近于暴动的反应——结果他老人家感动到昏了过去。
但类似例子,并不太多。意大利歌剧四大家——罗西尼、威尔第、普契尼、唐尼采蒂,又各有其命运。比如唐尼采蒂他老人家,在19世纪的意大利,被认为是“快餐式的歌剧作者”。所以歌剧《爱情灵药》首演时,气氛也很肥皂剧,简直像如今美国橄榄球联盟周末比赛、人民拖家带口去场边吃野餐那样:歌唱者引吭高歌,观众自顾自聊天、吃零食、赌博。
1840年,威尔第27岁时,《一日之王》上演——差不多算他第二部歌剧——可惜,首演失败,被骂到体无完肤。那时节,他刚丧妻,外加丢了俩孩子,所以真是数九寒天,还挨了一桶冰水。虽然後来他成了意大利的民族英雄,每部歌剧都传世不朽,但他都拒绝“对公众的喝彩抱以感激之情”——1840年,心都被伤透了。
当然,意大利人出名地挑剔。罗西尼算是受全欧洲热爱了吧,甚至维也纳也醉倒在他的旋律下,但1816年,《塞维利亚理发师》首演,还是遭遇了若干倒彩——当然,那天也是运气不好,出了无数事故:主要男高音在舞台上走音,有只猫穿过舞台,一位歌唱演员在演唱中途流了鼻血。
1875年,不朽的《卡门》在巴黎首演,柴可夫斯基慧眼识珠,给梅克夫人写信时说“十年内,它会变成世上最红的歌剧”。实际上,比才也来不及看到《卡门》名动天下。首演三个月後,比才逝世,但也逃脱了是非:在他逝世时,媒体还在震惊于首演时“脚本里表现出的不道德内容”。《卡门》真正走红到全欧洲演绎,是首演之後三年的事了。
首演也不尽是失败。比如1774年,格鲁克的《伊菲姬尼在陶里德》上演获得成功,创造巴黎歌剧院票房纪录。这故事听来很温馨,但一个细节是:格鲁克得感谢他的学生安托瓦内特为此剧说的无数好话——安托瓦内特就是路易十六的王後,翻云覆雨手,自然不必惊讶。
史上最传奇的首演,无疑是1913年5月29日,巴黎香榭丽居剧院上演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是日观众席上遍布谩骂声、鼓掌声、赞美声、祈祷声、哭声、笑声、尖叫声。仅以出场的大人物为例:伟大的圣•桑演出不久後愤然起身,昂首阔步走人,出门前不忘丢下句讽刺;他学生的学生拉威尔则大呼天才同为印象派大师的德彪西则要求大家安静……非音乐家的奥地利大使则放声大笑——虽然这一夜在多年以後,被认为是20世纪音乐最关键的时刻之一。
当然,也有作者亲民,喜欢扎人堆里。比如,莫里哀经常乔装打扮。去看自己的剧首演。意大利伟大歌剧家普契尼亦然。《托斯卡》首演,他就微服私访混进观众堆里,还对自己指指点点:“这歌剧对位写得不好!”旁边真有位阿姨搭腔:“我觉得挺好啊!”普契尼来劲了:“不,某段落、某段落、某段落,明明在学威尔第嘛!”第二天,普契尼翻看报纸,发现一篇剧评把自己的话全盘摘抄了,大惊失色。这才省悟:原来那阿姨是记者,装粉丝套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