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秘密，被真情掩盖

　　1
　　城市的夜色灯火阑珊，这时候我愿意去一家叫“KISS”的酒吧里喝上几杯洋酒。
　　我通常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饮着一杯叫做“血腥玛丽”的洋酒。我喜欢在这里听着悠扬的萨克斯音乐，它优美、浑厚的声音像一阵风悄悄地吹进了人的心里，浮躁、不安等不知不觉一扫而空。
　　尽管我是一位盲人，看不见萨克斯演奏者，但我在心里勾画着他的模样：身材修长，一双灵巧的手像快乐的小鸟在萨克斯上翻飞起舞。
　　没想到萨克斯手居然是个女孩，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庄采儿。这也是后来别人告诉我的，她同时还在这家酒吧里推销洋酒。
　　那天，一个甜美的女声在我的耳边响起，先生，需要来一瓶洋酒吗？是采儿，她的声音同她的音乐一样醉人。我笑了，来一瓶吧。
　　她讨巧地告诉我，先生，给你打八折吧，因为你是整个酒吧里最会欣赏音乐的人。随即她咯咯地娇笑着。
　　“最会欣赏音乐的人”，她的话勾起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想当年我也是音乐学院的高才生，如果不是那段令我不堪回首的往事，我的人生此时不会像过季的桃花一样落败、颓废。
　　在这个城市里，我开了一家很小很小的盲人按摩院，而这与音乐毫无关系。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被采儿的求救声惊醒，“先生，我不卖身，别乱来！”随即有酒瓶碎裂的声音和一个男子的肆意浪笑。
　　我不能眼看着采儿受辱。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挥舞着盲杖，和那个无耻的男人纠打在了一起。直到酒吧经理匆匆赶来，这才救下了采儿。
　　2
　　那天晚上，我刚要关闭店门，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先生，我要按摩。
　　我露出惊喜的神色，是采儿的声音。当我的一双手抚压在她光洁的肌肤上时，我感到全身的血液像滚烫的开水般沸腾了，恍惚中我想象着可瑜像条欢快的鱼在我的爱抚下酣畅淋漓。该死，采儿那么清纯，我不该有任何亵渎她的想法，采儿不是可瑜。
　　可瑜，那个让我爱恨交织的女人。
　　采儿的身体劳损很严重，看来是长期劳累的结果，按摩的时候骨节咯咯作响。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我突然发觉我爱上了这个坚强的女孩。
　　3
　　接连几天，我都在夜里梦见可瑜。她孤身一人在汪洋大海中浮浮沉沉，扬着手拼命地喊着救命。我到底该不该出手相救？就在我犹豫的瞬间，她静静地消失在茫茫大海中，不见踪影。我哭喊着，可瑜，回来，回来……
　　醒来后我很长时间都不能入睡，一闭上眼睛就是她凄厉的求救声。
　　烦躁中我去酒吧找采儿。
　　采儿喝得烂醉，脸上的眼泪还没干。见我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然后嘿嘿地傻笑，我的初夜值3万元，3万元啊！继而她号啕大哭，抽泣时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极了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抚着她的肩，我的心疼得纠成一团乱麻。
　　就在我家里，我们像两只疯狂的小兽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
　　采儿向我哭诉了她的遭遇。原来她那个无耻的继父因为在赌桌上输了3万元钱，居然卑鄙地想到用她的身体去偿还。
　　结果她被骗回家，遭到了一个男人的强暴。她发誓一定要杀了他。
　　她的继父是个十足的无赖，喝酒、赌博、玩女人，无所不好。采儿辛苦挣来的钱都被他搜刮得干干净净。这个人或许早就该死了。
　　还没等她动手，那个无良的继父就死于非命。夜里，他喝醉酒以后不慎跌进那个无盖的下水井里，等到第二天人们发现的时候他早已浸泡成一具尸首。
　　没有人知道，是我在他回家的路上偷偷地掀开了下水井盖，而他“恰好”跌落进去。
　　4
　　采儿搬来和我同居了。
　　她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因为有了她整个屋子都变得鸟语花香。
　　那天，我陪她翻看我过去的影集，一张我在聚精会神地拉着小提琴的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时的我眼睛里散发的流光溢彩，让人心生怀念。她追问我失明的原因。我轻描淡写，是在一次车祸中损伤了眼角膜导致了失明。
　　回忆往事，我就像又在痛苦中打了个滚，浑身战栗不止。采儿紧紧地依偎在我怀里，反复摩挲着我的眼睛，坚定地说，一定要为我医治好眼睛。可这谈何容易。
　　5
　　采儿为了医治好我的眼睛四处奔走。她打了几份工，每天忙得像个陀螺，回家后就一个劲儿地嚷着腿疼。
　　一天，当我又怜惜地为她的腿部做按摩时，我在她腿上摸到一个很小的突起，大约有黄豆粒那么大，手指一碰上去她就嚷疼。
　　我的心咯噔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跳进我的脑海里。我不安，十分不安，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灾难将要降临。
　　我极力劝采儿去医院看看，可她却说，她要为我留下每一分钱治眼睛。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没想到我的担心变成了现实，三个月后，在四处寻找眼角膜无果时，采儿病了。她的病来势汹汹，一夜之间我从幸福的云端重重地跌落下来。
　　她得了恶性骨瘤。医生预言，只有三个月的生命。如果她肯截肢的话，还可以多活半年。
　　我心急如焚。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挽救她的生命，截肢也好，至少能在这世上多活一天。
　　可采儿却拒绝截肢。她平静地说，就是死，我也要做你心里最美丽的采儿。我鼻子一酸，眼泪滚落下来，我哭着求她接受手术，我说，今生我还没爱够她，我要娶她。
　　我的真情感动了采儿，她接受了截肢手术。
　　那段日子我每天都推着她欢天喜地去购买结婚用品。大到家用电器，小到房屋摆设、枕套、被罩，全部都是成对成双的，屋子里到处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采儿的脸上写满了甜蜜。
　　吃过晚饭以后，我推着她去散步，我们像一对相亲相爱的老夫妻一样。那天，在一望无际的大海边，采儿说，她一直有个心愿未了，死都不甘心。我知道，她想治好我的眼睛。
　　6
　　我想筹钱为采儿举行一个最完美的婚礼，而我的钱全部都被可瑜拿走了，我发誓要找到她，要回属于我的钱。
　　那天，采儿在睡着的时候我接听了她的一个电话，采儿，我是姐姐。你到街角的咖啡厅里等我，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皇天不负苦心人，该来的都来了。我代替采儿去了街角的咖啡厅，就在我向店员描述那个女人的相貌时，大概是我说话的声音惊动了她，她快速地从另一个门跑了出去。我奋力地冲出去追赶，抓住了她。她和我厮打在了一起，很多人不明就里，还以为是恋人之间发生了争吵，上前拉架。她趁乱迅速逃跑了。
　　7
　　采儿的生命进入了弥留之际，她一直嚷着要为我捐献眼角膜。我没同意。我怎么忍心用我最心爱女人的美丽去弥补我的遗憾呢？可她却悄悄地安排好了一切。
　　她走的那天，依偎在我的怀里告诉我，她有一笔钱要留给我作为手术费用，这是她姐姐留给她的。
　　此时我早已泣不成声，我早就知道，采儿的姐姐就是可瑜。
　　那天，女友可瑜携带着我所有的财产走了。我在追赶她的过程中，因为刹车被可瑜事先动了手脚，我的车撞在路旁的桥墩上，我的眼睛因此失明了。
　　事后可瑜想偷渡去香港。在蛇头带她去偷渡的前夜，她可能预感到此去前途渺茫，就把所有的钱留给了采儿。于是就有了我们在咖啡厅相遇的场面。当她看见我时，惊恐万分。趁着混乱逃走后，她偷渡临走前把钱全部寄给了采儿。
　　然而在偷渡的时候，可瑜他们的船被海上巡逻警察所追击，蛇头为了保全自己，残忍地把可瑜推进了茫茫的大海里。没想到我的梦魇会成了现实。
　　其实我还有个秘密没有说，当初我费尽心机接近采儿就是为了能获得可瑜的消息，但我没想到我会爱上这个重情重义的好女孩。
　　我又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是在采儿离开人世后不久。望着窗外草长莺飞，鸟语花香，我忍不住潸然落泪。恍惚中我看见了采儿，她调皮地歪着脑袋问我，外面的世界美吗？我坚定地回答，美，真的很美！但天使的爱情更美！
　　责编/毕春晖
　　E-mail： bchaa@163.com
　　微博网址： http://weibo.com/b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