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橘树

　　这一带江边的房子有的已涨到三四万一平方米了。友人考察了不下十个楼盘，终于在一个报价相对较低、交通相对便利、环境相对较好的小区停下了考察的脚步。而真正让他决意下单的，是棵橘树。
　　这棵橘树就栽种在小区的小公园里，上面结满了果实，枝条因为承受不住“丰收”，像烟花破空之后的坠落，在空中划出了弯弯的弧线。自然，还有橘树自有的清香，只要风儿轻柔，清香便会四溢。
　　有孩子在下面玩耍，有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在树下打太极，有备考的孩子在树下看书，还有小区里的装修工人坐在树荫下打盹……友人进进出出小区多次，他一直在观察那棵橘树，但没有人去摘树上的一个果实。
　　果实已经泛黄，接近成熟了。
　　友人坚持认为，这是一个高尚的小区，因为这里连户外的橘子都可以从容地开花、结果。不像他以前居住的小区，有人在绿化带里种上了蔬菜，丝瓜的藤蔓攀上了桂树，有人竟然爬上树杈去采摘；还有小区的月季，一到花季，它们就会出现在业主家的花瓶里……
　　我被友人说动了，觉得那个有棵橘子树的小区是个高尚的小区。
　　友人先把在杭州郊区的一套房子卖了，凑够了一半的首付，另外一半房款准备月月支付三十年。
　　他说终于在“人间天堂”有个家了。
　　我最关心的是那棵橘子树，现在桂花香了，橘子也已成熟，大量上市了，友人却无语了。
　　后来得知，橘子树的命运是这样的：一夜刮起大风，折断了一根结有橘子的枝条。有个孩子看见了，剥开橘子品尝，说：“好甜。”她的奶奶也尝了，也说：“好甜。”附近有不少早锻炼的业主，都凑过来尝了，都说：“好甜。”大家开始采摘树上的橘子，每人得了三两个。
　　保安路过发现了，连呼“不要摘、不要摘”，大家才散去。
　　第二天早晨，树上的橘子又少了很多，树下有许多折断的枝条，草坪上还有零碎的脚印。保安用警戒带将橘子树围了起来，希望业主手下留情。但几天后，这棵橘树仍然只留有树梢的一颗小小的青色果子，经常有只不知名的鸟停在上面，大概它也发现这个果实里面真的好甜。
　　我一直想为这个故事总结出点什么意义，但又觉得，这其实是个散淡无奇、大家熟视无睹的故事。或许在我们生活的环境里，根本就不存在一棵从开花、结果直到香甜的果实自行掉落在地而无人理睬的橘子树。
　　（赵武荐自《八小时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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