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研究生沦为导师跟班保姆背后的心酸谁来担当?
2012-12-24李婧朱梓肖
今日文摘 2012年12期
近日,一则“女研究生陪吃陪喝还代驾,沦为导师勤杂工”的新闻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反响。随着近年来高校教授变相“下海”渐成大势,一些老师更多地从自己的收入、课题、项目来考虑问题,使得越来越多的研究生成为导师赚钱的廉价工具。
李婧是武汉一所高校的研二学生,她渴望通过倾诉读研究生以来的遭遇,让更多的人关注研究生的处境,但她请求记者不要提她的名字和学校,她害怕被导师怀疑而遭到报复。这份谨慎背后,包含了十分的苦楚与无奈。
吃惊!导师咋就成了“老板”
1988年6月我出生在湖北省利川市汪营镇的一户农家。我读大三那年就开始冲刺考研。2010年5月,同学纷纷为找工作而焦头烂额时我如愿接到了武汉一所高校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录取通知。得知消息父母和男友魏强都非常高兴。
7月中旬,还在暑期,我就接到了导师黄教授的电话。电话中说:“你暑假就先来报到吧。我手上有个项目,对你是个锻炼,机会难得。”导师的话让我激动万分,放下电话就直奔学校。
见面后,导师交代了项目的具体内容,把在全国挑选出来的1500多所学校的相关情况由文字转化成一定的格式,然后录入数据库。1500多个啊,我一听就蒙了,感觉要完成任务简直是遥遥无期,但还是咬牙接了下来。紧接着,查资料扫描、校对按格式录入。一连3天,我扫描了3000多页资料,眼睛花了,手也麻了,结果只录入了不到40所学校。由于没有正式入学,我还没有分到宿舍,而我租住的地方离学校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为了节省时间我索性住在了实验室里,每天6点就起床干活,直到深夜。熬了无数通宵,牺牲了N次约会后,我才在导师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
开学没多久,导师又丢给了我一个新项目——给一家公司网站做管理及测试。几个月下来,我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时间上专业课,而所做的项目又跟我的研究方向风马牛不相及。不仅如此,从入学到现在,导师忙得基本见不到人影,只是偶尔通过电话和邮件跟我联系。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内心越来越焦急。
同学王征跟我同一个导师。一天,我忍不住讲起心中的困惑,他告诉我:“你见过我们导师黄教授的名片没有,上面印满了密密麻麻的头衔,除了教授、硕导外,还有某计算机学会会长和不同项目组组长,另外,导师自己还开了一家网络公司。对于他来说,重要的不是教学问,而是跑市场,只要能拉回项目,学校就会论功行赏。像你这样能帮导师做项目打打工已经要烧高香了,还有好多人连课题的毛都没碰过呢,只能靠自学。”听了这话,我很吃惊,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门道。
王征接着说:“我现在就在导师的公司里打工,每个星期报到三次,干的都是CAD制图和文档整理之类的杂活。我们帮导师做事,就当是感情投资吧,至少在学业上导师不会为难我们。”
确实如此。作为回报,导师在我们期末考试时采取了开卷形式,并在考前划出了重点。王征戏谑地说:“只要不白痴,考试肯定全绿灯。此外,按照培养计划,每学年我们都要写篇学年论文,可既没做过学术研究,又没时间查资料做调研,如何写得出论文?据我所知,第一学年我们班有半同学的学年论又都不了了之,而我因为恰好帮导师做了两个项目,最后就当做了学年论文“交差”了。
郁闷!名校硕土成导师跟班保姆
2011年3月的一个夜晚,准备熄灯就寝的我,突然接到了导师电话。原来导师晚上应酬喝多了,让我打的去酒店帮他把车开回家。
导师果然喝得满脸通红,我将他扶到汽车后座,问清地址后,驾着他的那辆奥迪A4慢慢地向目的地驶去。好在深夜路上车辆不多。我一路小心总算将他送回了家。导师家位于东湖附近,晚上人烟稀少。我孤身一人又冷又怕地站在马路边等了近半小时,才终于拦到一辆的士。等我回到宿舍,疲倦地躺到床上,已是凌晨1点。
这次代驾让导师对我颇为满意,其直接后果就是,我多了一个新身份——导师的“专职代驾”。此后,只要导师应酬晚又喝多了,就直接一个电话打给我,让我去接他。
魏强知道担心地说:“你一个女孩深夜独自返校,万一在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你还是赶紧跟导师把这事推掉!”
我想想确实如此。考虑到在学校很难碰到导师,我特意挑了他休息的时间,准备去导师家和他谈谈。那天,我鼓足勇气敲开了导师家门,可还没等我说明来意,门铃又响了。门外站着的是我的老乡,高我一届的黄薇师姐,手上还提着两个礼品袋。见我在,先是一愣随即神色自若地将礼品袋递给一旁的师母,笑着说:“好久没来看望导师和师母了,今天逛商场时我正好看到套鄂尔多斯的羊绒衫,觉得挺适合导师的,就买下来了,导师赶紧试试。另外,师母上次说娇兰的护肤品不错,我也给师母买了一套……”
说话间,导师穿着那件羊绒衫笑容满面地从卧室走了出来。此刻宾主尽欢,而两手空空的我又如何开口说拒绝的事呢?我只得将憋在心中的话咽了回去。
和黄师姐一起从导师家出来,我想起那件大小合身的羊绒衫,不禁夸师姐眼光准。黄师姐淡淡一笑说:“哪里是眼光准?上次来拜访时,我看到沙发上放着导师的一件外套,便趁旁人不注意,拿起来翻看了尺码。”我一愣,黄师姐随即恨恨地说:“导师对我们有生杀大权力,论文能否过关,能不能拿到学位证,都是导师说了算。你不优秀不行,太优秀了也不行,越是优秀的学生越有可能被导师留下来参与某项课题的研究,只要导师有需要,即使达到了毕业要求,也可能不让你按期毕业。我已经研三了,上个月在广州联系好了一家接收单位,我这样做也是未雨绸缪啊!我说的这些都是经验之谈,你千万不要得罪他呀!”
听了师姐的话,我决定不再提拒绝代驾这件事了。
2011年4月的一天晚上,我又接到了导师的电话,让我到沿江大道的家酒店接他。当我赶到时,发现导师正站在包房外,不像喝醉了。我正奇怪,导师将我拉到走廊一角低声交代:“包房里有几位跟我们有项目往来的老板,你进去应酬一下,只要他们高兴了,把项目拿下来,你的论文我会酌情加分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导师拉进了包房。只见里面坐着几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导师让我给在座的每人敬杯酒,可我一个学生哪里会喝酒啊!见我要推辞,导师赶忙递过来一个酒杯,并不停地给我使眼色。无奈,我只能深吸一口气,端起一杯白酒,仰头喝下。一瞬间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看到我窘迫的样子,众人更开心,不知是谁又把酒杯斟满了递到我手里……我不记得自己最终喝了多少酒,只知道席间众人不停地拿我调笑,我如坐针毡,脸烧得厉害。
席间,我去洗手间吐了两回。散席后,导师破例没有让我送他回家,他临走前拍拍我的肩说:“表现不错!”望着导师离去的背影,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个月后的周末,我好不容易抽出半天时间和魏强逛街,半路上又接到了导师的电话。导师说有两个朋友从成都过来,而他正在杭州谈项目,让我去机场接一下客人,并陪他们在武汉好好玩几天。挂掉电话我一脸抱歉地跟魏强解释现在要去机场接人。魏强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当初我叫你辞掉代驾的事你不肯,现在倒好,接人、陪玩的麻烦事都找上门来了!”我心里有苦说不出,转身就往机场赶。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一个专职导游,每天车接车陪吃陪逛累得够呛。导师回武汉后见到我,一句轻飘飘的“辛苦了”就把我给打发了。
这之后,我要帮导师做的琐事越来越多,交一下水电费,打印一下话费清单,甚至还要陪导师的远房亲戚去医院挂号看病。我现在的身份与其说是研究生不如说是导师的跟班和保姆!
悲哀!我弄丢了自己的爱情
时间一晃到了9月,为了做项目,研一的暑假我都待在实验室没回家。想到有近两个月没和魏强见面我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谁知,他手机关机,办公室和宿舍电话都没有人接。我不放心,于是打给他哥们儿杨杰。杨杰支吾着,让我顿生怀疑。在我的追问下,他终于忍不住告诉我,魏强最近跟一个叫张琳的女孩走得很近,上周还碰见他俩在江汉路逛街。
两天后我终于拨通了魏强的手机,面对我的质问,他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个大忙人,没空约会,却有空查岗?张琳只是我的实习生而已,你别多心!”
魏强的回答让我半信半疑,可我又没证据,只能将怀疑埋在心里。我静下心来想,自己读研这段时间确实疏忽了他,我们之间的交流确实太少了。
11月16日晚,我又接到导师电话让我给他代驾。我把导师送到后,才发现他的家人都不在。导师说口渴,我只好将他扶坐到沙发上,去给他倒水。没想到,当我将水杯递给他时导师竟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借着酒劲将我往怀里拉,还夸我长得漂亮,还说以后要找机会带我出去开会,并提到将来找工作的问题。我吓坏了,胡乱找了个借口夺门而逃。
回校的路上我一直在发抖,一下的士就去找师姐黄薇,斩钉截铁地说要换导师。黄师姐冷静地劝我:“你胆子太大了,敢炒导师‘鱿鱼’?你不知道导师与学生之间最忌讳这种事了,导师带研究生就跟从前武师收徒弟差不多,‘挖墙脚’的事违反‘江湖规矩’,学生跳出门墙更是自寻死路。前两届一个叫刘欣雨的师姐就是例子。她在研二时遭遇导师性骚扰,向学校举报。可导师却反咬一口,说她诽谤和诬陷,而学校最终的调查结果也是‘查无实据’不了了之。后来导师没有换成,她却处处受‘刁难’,临毕业时导师说她的论文不过关,却既不说明修改方向,又不做具体指导,只让她反复修改,最终刘师姐果然错过了论文同答辩没拿到学位证还影响了找工作……”
黄师姐的话让我更迷茫了,无助的我拨通了魏强的电话。谁知魏强不耐烦地说:“我早跟你说过,你不听。你既然服务得这么周到,让导师误会了,你不如就干脆跟着你们导师吧!”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昔日恋人竞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我气愤之下脱口而出,“你这么不信任我那我们分手算了!”我以为魏强会道歉或者说些挽回的话,可他只说了一句:“如你所愿!”
这一夜,我独自坐在学校的操场上流泪到天亮。我想我这个研究生读得太失败了,我真的想放弃!可是我身上还肩负着家人的期望,我又怎能中途退学呢?难道说我只能认命屈服吗?面对未来,我真的很迷茫。
(屈剑荐自《现代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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