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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支持网缺失与城市农民工的生存困境

2012-12-21张连德

理论导刊 2012年5期
关键词:非政府农民工

张连德

(淮北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社会支持网缺失与城市农民工的生存困境

张连德

(淮北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农民工在城市生活中缺少各种社会支持网络,这是导致其陷入经济贫困、政治贫困、能力贫困和心理贫困状态的重要原因,也从根本上限制了农民工的城市融合。要促进农民工更好地适应城市生活,必须通过政府、非政府组织和人际和谐关系三个方面的共同努力,构建农民工社会支持网,进而实现社会融合和社会和谐。

农民工;社会支持网;经济贫困;社会融合

社会支持网就是指个人能藉以获得各种资源支持(金钱、情感、友谊等)的社会网络,人们通过社会支持网络的帮助解决日常生活中的问题和危机,并维持日常生活的正常运行。[1]西方学界在研究主体发展的问题上,愈来愈倾向从社会支持网的视角出发,审视主体面对的问题,以及探讨如何解决社会支持网缺失所造成的困扰。我国学术界在社会支持网研究领域更多地关注老年人、失地农民、贫困大学生等群体,而相对忽视了农民工这一庞大的弱势群体。即使在有限的文献探讨中也更多地从农民工社会支持网的特征与结构着眼,而对社会支持网对其在城市生活中的影响缺乏相应的学术关切。本文将从社会支持网的视角出发,讨论当前农民工在城市生活中所面临的困境,并在此基础上对如何构建城市农民工社会支持网进行深入思考。

一、社会支持网缺失——城市农民工发展之障

为了了解农民工的社会支持网状况,笔者于2011年2月至3月在皖北D县进行了实地调查。调查主要采用问卷和访谈相结合的方法,共发放问卷300份,回收有效问卷278份,有效回收率为90.7%。样本的基本情况如下:在性别方面,男性占61.9%,女性占38.1%;农民工年龄以18-39岁居多,占被调查对象的76.8%,18岁以下占5.7%,40-49岁占11.2%,50岁以上仅为4.3%;农民工的文化程度处于初、高中水平,占被调查对象的81.2%,小学及以下所占比例最少,占8.5%,高中水平以上占5.4%。对于回收上来的资料,问卷数据运用SPSS15.0进行定量分析。调查发现,农民工的社会支持网络稀少,缺乏包括政府组织、非政府组织和人际支持网在内的强有力的支持体系。

1.正式社会支持体系缺失。正式支持体系指由政府等正式部门提供的社会资源和支持。中国长期以来的户籍政策以及城乡二元分割的社会制度,使得农民工长期被城市所隔离,并被贴上了“农民”身份的另类标签。以僵硬的户籍制度为基础形成的就业、社会保障等制度将广大的农民工排斥在他们所工作和生活的城市之外,使农民工在城市的合法权益大打折扣。首先,物质支持方面不足。本次调查中,获得过小额贷款支持的农民工只有15.3%,享受过税收减免优惠的农民工只有13.5%,获得过创业社会保险补贴的农民工只有11.9%,获得过职业介绍补贴的农民工只占6.8%,获得过创业岗位开发补贴的农民工只占5.1%。其次,实际支持缺失。本次调查中,只有16.7%的农民工获得过创业技能培训,并且其中71.2%的农民工认为培训内容偏离市场需求,效果不佳;获得过政策、就业信息服务帮助的农民工仅有23.5%。再次,在精神支持方面,青年农民工的业余文化生活很单调。农民工工作强度大、工作时间长,工作之余最大的愿望是睡觉。本次调查中,有75.4%的农民工在闲暇时间选择了睡觉。城市里的娱乐项目虽丰富多样,但很少有适合农民工的,有56.9%的农民工认为娱乐场所多在市区,距离太远;有87.4%的农民工认为城市生活的消费水平太高,对于工资水平本身就比较低的农民工来说,城市中的休闲娱乐方式过于奢侈。

2.非正式社会支持体系尚未建立。非正式支持体系是指由各种非政府组织提供的社会资源和支持。非政府组织又叫非营利组织、非营利部门、第三部门、独立部门、民间组织或志愿者组织等。一般具有组织性、非政府性、非营利性、自治性、志愿性等特征。[2]非政府组织公益性强、筹资广泛,更容易接触到农民工群体,可不同程度地起到弥补政府职能不足与市场缺陷的功能。目前我国非政府组织的发展还处于初级阶段,社会救助方面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对农民工这一特殊群体来说,我国还没有专门为其服务的基金会与慈善组织。相关者无论是组织数量、活动资金、雇用人员,还是资源动员能力与服务的人数、规模都比较小。各类非政府组织在参与农民工社会支持方面仍显滞后。本次调查显示,农民工从工会、妇联、慈善机构等非营利组织获得过就业信息援助的仅占6.2%;获得过职业技能培训的占4.3%;获得过提供工作岗位的占2.4%,获得过提供钱物等物质支持的占4.1%;获得过心理辅导咨询等精神支持的占3.8%;而表示从未得到过工会、妇联、慈善机构等非营利组织任何帮助的农民工占84.2%。

3.人际关系网支持体系缺失。人际关系网主要是指来自于个人方面的支持,例如向个人借钱、倾诉烦恼、找工作渠道等。人际关系网支持是进城农民工在城市社会中生存质量和社会融入程度的重要表现,甚至在某些时候是基本生存的必要条件。由于经济、社会排斥等因素的存在,农民工所拥有的个人社会网络只是一些最基本的初级关系,比如亲戚、朋友。农民工不仅社会资本缺乏且质量不高,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社会关系网络稀疏单一。受城乡二元结构的影响,城市和农村有着不同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农民工在社会交往和社会流动方面都有一定的狭隘性。本次调查中,在回答“你是否缺乏关系网”这一问题上,36.1%的农民工认为“缺乏”,54.6%的农民工认为“非常缺乏”,只有6.4%的农民工拥有“能够提供帮助”的人际关系网络。由于缺乏一定的社会关系资本,农民工在城市适应的过程中就丧失了可以利用的资源、市场和机会。二是青年农民工的人际关系网呈现出以“强关系”取向为主的特点,信息桥作用不明显。调查表明,在提供“心理安慰、鼓励和信心支持”方面,家人与亲戚、老乡分别占52.8%、35.6%、32.8%,而城里人只占8.4%;在“提供物质或资金援助”方面,家人与亲戚、老乡分别占62.8%、38.5%、35.8%,而城里人只占5.2%;在“提供就业信息”方面,家人与亲戚、老乡分别占31.2%、41.5%、54.2%,而城里人只占14.4%。由此可见,农民工的人际关系网具有“强关系”取向为主的特点,社会关系网络的信息桥梁作用并不明显。

二、四种贫困——社会支持网缺失之果

由于缺乏社会支持网的帮助,农民工在城市的生活更加困难,主要表现在经济贫困、政治贫困、发展贫困、心理贫困四个方面。

1.经济贫困。经济贫困是指他们在城市里获取经济利益的正当权利不仅得不到保障,反而受到限制,其中有代表性的是农民工在劳动力市场上受到歧视。多林格和皮奥里认为劳动力市场远非是竞争和统一的,它被分割成两大块,即首属劳动力市场和次属劳动力市场。“首属劳动力市场”收入高、劳动环境好、待遇好、福利优越,凡是能进入此种市场的人自然成为社会上的富有者,成为地位较高的阶层;“次属劳动力市场”收入低、工作环境差、待遇差、福利低劣,凡是在此市场上的就业者,自然成为地位较低的低收入阶层。[3]以僵硬的户籍制度为基础形成的城乡二元结构将农民工排斥在城市之外,绝大多数农民工只能在工作条件差、工资低、就业不稳定、福利低劣的劳动力市场就业。农民工在劳动力市场上受歧视最终反映为经济贫困,一方面,农民工的收入比较低。本次被调查农民工中,月收入在800元以下的占69.7%,800-1000元的占14.7%,1000-1200元的占6.4%,1200元以上的占3.9%。另一方面,农民工工资被拖欠的问题严重。本次被调查农民工中,遇到过拖欠工资情况的农民工有153人,占调查总数的55.0%,人均被欠薪总额达到3039.12元。

2.发展贫困。人是发展进程的主体,发展权是一项普遍的、不可剥夺的基本人权,它是指个体和集体基于持续而全面的发展需要而获取的发展机会均等和发展利益共享的权利。[4]发展的目的是在全体人民和所有个人积极、自由和有意义地参与发展及其带来的利益的公平分配的基础上,不断改善全体人民和所有个人的福利。从发展权的角度看,农民工贫困的本质是缺乏参与发展及其带来的利益的公平分配而无法改善其福利。在农民工发展过程中,因正式社会支持体系缺失、非正式社会支持体系缺失及人际关系网支持体系的缺失,致使其潜在的素质和能力没有机会得以充分表现和发展,从而造成在日益迅猛的社会发展中农民工的综合能力不能适应社会的要求。尤为突出的是,由于人际关系网支持体系的缺失造成了“孤岛经济效应”,使农民工陷入一种严重的发展困境。威尔森在其贫穷集中理论中指出,由于有工作的中产阶层的迁出,使得在旧城区的大量失业者缺少与就业者的联系。这样,失业者的社会网络结构呈现单一化的趋势,与主流社会联系的机会减少,尤其是缺乏就业的信息,导致弱劳动力联系,进一步恶化了失业者再就业的可能性。[5]进城农民工交往圈子多建立在血缘或地缘关系上,社会网络结构呈现单一化、封闭化特点。这样,农民工就好像生活在一个不受保护的孤岛上,在那里,弱信息、弱发展机会、弱资源的再生产性,不利于职业的流动,更不用说实现一种地位的向上流动。

3.政治贫困。政治贫困是指部分社会成员不能和其他社会成员同等享有法律赋予公民应有的权利,或者其权利不能真正实现的状态。农民工群体的政治贫困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农民工在城市社会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得不到切实保障。现行的选举制度与户籍制度是直接联系的,按现行的选举法及其相关规定,农民工难以在就业地参与所居住社区的选举,而回乡参加选举的成本过高,而且选举结果与自身利益关系不大。因此,许多农民工被排斥在政治选举之外。另一方面,农民工在城市缺乏参与影响其生活的决策与管理活动的机会。城市农民工主要是以劳动力的形式流动到城市中,亲缘和地缘关系仍然是他们在城市中的主要联系纽带,也即意味着他们没有形成任何可依托的现代意义上的自治社团,或代表他们的合法民意代表,他们被排斥在社区组织、社区活动、社区管理之外。所以城市农民工既不能有效地保护自身的权利,更无法参与规则制度的制定,而且在遭到不公平待遇后往往无法获得合法、合理的保护。

4.心理贫困。美国社会学家英克尔斯认为:“一个国家,只有当它的人民是现代人,它的国民从心理到行为都能转变为现代化的人格,这样的国家才可真正称之为现代化的国家。”[6]由此可知,国家的现代化关键在于人的现代化,而现代心理和人格的养成对于一个人的现代化起着关键性作用。由于社会支持体系的缺失,农民工日益陷入心理与人格贫困的状态,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农民工群体大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心理障碍,主要体现为不自信、焦虑、悲观、愤世等,另一方面农民工群体的心理状态不能够适应社会的发展,不具备现代社会所要求的心理与人格素质,主要表现在不敢接受挑战、思想不够广阔、缺乏信赖性和信任感、缺乏个人效能感,对社会和个人缺乏信心等。总之,由于社会支持体系的缺失,农民工在日常生活中经常遭到经济、政治、教育、文化等方面的社会排斥。与城市居民相比,农民工仍然是“二等公民”,在文化上存在着隔膜心理,这样很容易导致其产生自卑、消极、封闭、不平衡的心理和怀有难以消除的挫折感,甚至产生仇富心理以及埋下暴力冲突隐患。

三、农民工社会支持网构建途径

根据以上分析,可知社会网络的构建在农民工城市适应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因此,要促进农民工更好地适应城市,必须加大政府、非政府组织和人际关系三个方面的共同努力。

1.消除制度性障碍,确立政府在进城农民工社会支持中的主导地位。首先,政府应该逐步改革现存的户籍制度。户籍制度以及受其决定的就业和社会保障制度是造成农民工在城市弱势群体地位的重要因素。当前的户籍制度在很大程度上剥夺了农民工在城市就业、生活、获得服务和保障的合法权利,是一种公开的身份歧视,户籍制度以及建立在该制度基础上的其他政策、法律、规则等又强化了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之间的身份等级色彩,更加大了农民工拥有社会资本的局限性。因此,逐步改革城乡分割的二元户籍制度,是构建农民工正式社会支持网的重要前提。其次,政府应积极为农民工创造良好的社会环境,使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一样享受更公正的公共型社会资本,包括在社会保障制度等方面拥有与城市居民一样的权利,从而保证农民工在城市化过程中免受来自制度层面的影响。再次,政府应积极为农民工城市化提供畅通的信息渠道和信息平台,使农民工摆脱初级社会网络的影响,获取信息渠道多元化,从而更加信任政府和城市社会,扩大自身的社会网络关系和社会资本。

2.积极引导非政府组织建设,发挥其“桥梁”作用。非政府组织作为政府与农民工的联系纽带可以为农民工提供更多的有效资源和服务,所以,非政府组织在农民工城市生活中作用明显。首先,非政府组织可以为农民工开展职业培训,提升其劳动技能。非政府组织可以利用自身的信息和智力优势,在深入了解农民工所需及应掌握的文化知识和工作技能的基础上,联合各类学校和培训机构对农民工进行多形式、多渠道和有针对性的培训,以提高他们的素质,拓展他们的就业空间。其次,非政府组织可以促进农民工合法权益的维护和实现。一方面,非政府组织可以直接为农民工代言,谋求其合法权益的实现。另一方面,非政府组织还可以凭借自身的智力优势,为农民工提供法律咨询和援助。最后,非政府组织可以缓解农民工精神压力,促进其身心和谐发展。非政府组织可以通过组织力量,把分散的农民工联合起来,加强他们彼此之间的交流和沟通,或举办各类娱乐消遣活动,丰富农民工的精神文化生活,以达到其释放心理压力的效果。

3.建立城市居民与农民工之间和谐的社会互动机制。首先,政府应率先转变保护城市人、排斥农民工的地方保护主义观念,通过宣传、教育等方式为农民工进城就业创造良好的舆论环境和生活环境,巩固农民工在城市社会中的地位。其次,市民也应摒弃高人一等的心态,消除误解和隔阂,以宽容理解农民工,以温情善待农民工。公共媒体和舆论应通过积极的文化宣传,引导城市居民正确看待农民工,转变城市居民的偏见与歧视。只有增进城市居民与农民工之间的理解与沟通,农民工才能突破内聚型社会关系网络的限制,构建与城市居民的工具性社会支持网络,提升他们社会网络中的资源,更好地融入城市生活。

4.提升自身综合素质,实现农民工的内生型转变。农民工的城市适应不能只依靠各级政府与组织的扶持,其也应努力提升自身综合素质,实现城市融合的内生型转变。首先,农民工必须不断修正传统的思维模式,突破已有的熟人交际网络限制,主动地融入到陌生人社会关系网之中,拓宽人际交往的范围,构建以普遍信任为基础的人际交往模式,以获得更为丰富的社会资源。其次,农民工应积极参与到所在社区与城市的建设中去。通过这种方式,农民工不仅能够增强个人的素质与修养,而且能够提高自身对所在社区、城市的归属感,真正体会到城市主人翁的感觉。再次,农民工还应学会利用各级政府和社会团体所提供的平台,认真了解各项法律、政策,以增强自身的知识及素养;应致力于自身职业素养与技术能力的锻炼及提升,为更好地融入城市生活打好基础。

[1]贺寨平.国外社会支持网研究综述[J].国外社会科学,2001,(1).

[2]姜涛,孙玉娟.论中国非政府组织对农民工维权的影响与制约[J].中国发展,2008,(2).

[3]李爱芹.农民工阶层的社会排斥研究[J].晋阳学刊,2007,(2).

[4]杨红朝.生存权和发展权视角下农民工权利保护机制探究[J].学术探索,2010,(2).

[5]张连德.信任视角下农民工熟人社会网络延续的生成逻辑及其影响[J].中国青年研究,2010,(7).

[6][美]英克尔斯.人的现代化[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7.

D422.7

A

1002-7408(2012)05-0011-03

2010年国家教育部社科研究基金青年项目(10YJC840090);2009年淮北师范大学青年科研项目(700256)的阶段性成果。

张连德(1981-),男,山东淄博人,淮北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人口社会学。

[责任编辑:张亚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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