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欧的后共产主义变革
2012-12-21吉兹格尔兹爱克尔特朱艳圣编译
吉兹格尔兹·爱克尔特 著 朱艳圣 编译
译作者单位:中央编译局全球治理与发展战略研究中心
东欧的后共产主义变革
吉兹格尔兹·爱克尔特 著 朱艳圣 编译
美国世界政治评论网站2012年3月20日发表哈佛大学政治系教授、哈佛大学国际与地区问题研究院资深学者吉兹格尔兹·爱克尔特的文章,题为《东欧的后共产主义变革》,主要观点如下。
中东欧地区20年空前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变革所取得的成果是人们未曾预料到的。几个确立了牢固的民主制度、市场经济顺利运转的高效的民主国家,实行了广泛的福利政策,不平等现象相对减少。这些国家与传统的民主国家并没有多大区别。在中东欧,通过民主选举产生的政府主导了令人印象深刻的经济现代化,实现了连续多年的经济增长。虽然欧盟的新成员被认为是经济上最为脆弱和最易陷入危机的,但它们相对较好地经受住了当前的金融危机。
中东欧国家相对较快地与原先的欧盟15国实现了趋同,尤其是在民主质量、法治、政府问责和福利政策方面。它们更加富裕,贫困较少,收入分配更加平均。它们成功地吸引了最多的外来直接投资。中欧国家将其GDP的大部分用于社会福利,提供了发达福利国家所期望的全部范围的福利和服务。它们的公民受教育水平较高,更加健康,寿命也较长。按照多个社会标准来衡量,这些国家中有几个都大大超过欧盟的平均水平。
相比之下,巴尔干国家——包括2007年加入欧盟的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并没有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再进一步向东看,通常被用来衡量社会与经济福利的大多数指标迅速恶化。此外,根据自由之家对公民权利和政治自由的评级,在苏联阵营的4个传统的次地区,在几乎每一项经济、政治和社会指标方面,其差异在过去10年基本保持不变。
解释成功的后共产主义变革
后共产主义变革的不同模式已经在社会科学工作者中进行了广泛的辩论。为什么改革派和反对派能在一些国家而不是另外一些国家赢得最初的选举?为什么所有中欧国家都选择了议会民主制,而所有更加靠东的国家却更喜欢总统制?一些解释强调地理位置、深远的历史先决条件以及与西方保持密切关系的亲和力。这对我们有关可能被其他地区借鉴的政策教训的思考构成了极大的限制。毕竟,改变一个国家的地理位置或历史并不是一项可行的选择。以下就是从后共产主义转型的具体经验中得到的教训。
首先,结构性因素和各种历史遗产以及先决条件十分重要。在转型之初,该地区最发达和最富裕的国家在今天是民主国家,俄罗斯除外。因而,我们不应该轻易地忽略有关民主先决条件方面的比较陈旧的社会科学文献。这些文献详细地考察了各种社会、文化和经济因素之间的关系以及民主成果的持久性。在很大程度上当代的困境并非如何走向民主。真正的问题在于民主建立以后如何阻止民主实践的变质,以及如何制止倒退到专制主义统治。
因为制度设计有其局限性,因而,显而易见的政策策略是通过支持经济与社会发展以及文化现代化,并促进与西方的密切关系来形成适宜于建立民主制度的条件。长期目标是改善民主环境,使民主深入人心。如果民主的各种经济、社会和文化先决条件很重要,那么,我们就需要忽略寻找短期的制度解决办法,而注重长期的政策策略。促进民主的核心应当是提倡和改善教育与学术交流、信息的流动、文化交流、经济发展、公民社会建设以及旅游。不应该忘记冷战的经验。当时,各种政策的目标是支持人权,同时,提倡西方价值观、知识与信息自由流动。
第二,虽然制度选择可能是次要的,并且取决于一国的宪法传统,但这并不意味着制度设计应该被忽视。波黑提供了一个应当加以避免的教训。其制度体系由一个国家、两个自治实体、三个民族和五级治理组成。这造成了世界上人均最高数量的总统、总理和部长。从1995年到2003年,51亿美元的外援被用于维护这一体制。这就是制度设计出现差错、业绩平平的例子。从后共产主义世界成功的民主化案例中得到的总的教训就是,促进政治和经济权力的分散以及把各种行为者纳入决策过程中的制度对巩固民主最为有利。但是,制定过于雄心勃勃的目标是自毁长城。确保实现多种善意的成果的努力不仅造成了不必要的和令人困惑的复杂性,而且其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从而加重各种集团之间的隔阂,不利于合作。
第三,与西方地理上的接近、文化上的联系以及历史上的友好关系很重要。在一个民主国家林立的地区,巩固民主比较容易。而在一个非民主的环境中,维持民主则难以为继。与发达国家接壤或者相邻也是有帮助的,就像在全球经济体系中处于不太边缘化的位置一样。因而,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虽然地理位置是固定的,但国际关系是灵活的。显然,最成功的后共产主义国家与欧盟建立了最为密切的关系,受益于欧洲的援助和监管、制度与知识的转移、外国投资,最重要的是加入欧盟的实际前景,以此作为实行全面的政治和经济改革的激励。由欧盟提供的好处和制约因素影响了国内政治竞争的性质,为改革者扩展了机会。虽然欧盟的扩张进程可能已经完成,而且不可能在别的背景下复制,但是,通过各种政治和经济工具以及长期的承诺来全力支持民主变革非常重要。二战后在西欧重启民主化的马歇尔计划和在后共产主义时期欧盟的扩张进程都是坚持长期承诺的出色案例。虽然共同的边界对于成功地利用这种工具并非必需的,但是,相互信任、文化上的亲和力和有意义的激励因素至关重要。即使如此,外来行为者的有效性始终都存在局限。
第四,以前拥有民主的经验是有益的。大多数成功的东欧民主国家过去就经历过短暂的民主时期,但没有成功地建立和维持民主制度。事实上,过去维护民主的这种失败可能有利于未来的民主巩固。西欧建立民主的进程持续了两个多世纪,经历了多次的失败和反复。
第五,过去,社会福利困扰着政权的转型。民主的失败往往是由于未能解决欠发达、贫困、失业和不平等等问题而造成的。因而,关注社会安全网和福利政策十分重要。成功的后共产主义国家保持了高水平的福利开支,实现了收入相对公平的分配,实施了积极的社会政策。事实上,中东欧国家成功转型的最显著的特色之一就是事先承诺迅速进行福利改革和社会补偿,从而部分地保护了弱势群体,如领取养老金者以及经历产业调整的工人等。市场改革与民主化相结合的成功转型有赖于对转型中潜在的或实际遭受损失者所经历的冲击起缓冲作用的政策。欧洲广泛的社会权利和福利保障的传统显然对后共产主义国家的政策设计产生了有益的影响。这些国家立即采取了自由民主的轨道,并以加入欧盟为目标。设计适当的福利政策有利于克服这些国家的弱势群体对以市场为基础的经济改革的反对,从而减少了民粹主义的吸引力。
第六,巩固的民主、卓有成效的国家和法治是相辅相成的。后共产主义的经验表明,一个高效和负责任的国家——不受政治竞争干扰的职业官僚、强有力的反腐政策以及独立的司法机构与监管机构——是十分重要的。成功的中东欧国家对公共行政部门和职业公务员队伍进行了深入的改革,增强了国家能力,建立了问责型的官僚机构。支持国家建设、提高效率和加强问责也许是加入欧盟进程中最重要的方面。因而,民主建设本质上必然地与国家建设联系在一起。
二十年之后:新的挑战
即使在最佳条件下,民主建设也是困难的和不确定的。历史经验表明,失败比成功更常见,即使是在自由民主制没有什么对手的时候也是如此。虽然1989年之后的变革经常被看做是成功的民主化的典范,但是,自由民主只是在少数几个后共产主义国家深入人心。20年之后,摆脱共产主义的28个国家显然各不相同,并面临着不同的挑战。其建立自由的政治与经济制度的决心也是参差不齐的。
新的欧盟成员国和少数几个剩余的候选成员国看来牢固地建立在欧洲的自由主义传统的基础之上,具有多元主义的经济与政治结构以及随之而来的政治实践。尽管在转型初期和最近的金融危机期间遭遇到严重的经济困难和经济改革的高昂成本,但是,在这些国家,无论是在精英阶层还是在普通民众当中,支持民主和实行经济改革的决心仍然相对高涨。
其他后共产主义国家正变成巩固的、竞争性的专制主义政权,急于控制经济资源,限制自由,利用支持其政策并可能被动员起来反对亲自由主义的力量和运动来拓展公共空间。俄式“普京主义”已经不仅成为既定的政治实践,而且逐渐成为一种将“可控”民主与国家资本主义相结合的条理清晰的政治纲领。因此,自由主义的政治计划的替代选择不仅正在亚洲,而且也在东欧出现。
正在蔓延的主权债务危机正对欧洲的边缘经济体产生不利影响。一些专家预测,民众的不满情绪将不断高涨,有可能挑战这些新生民主国家的稳定,民粹主义和极端主义将会抬头。这场危机有可能会终结欧盟任何进一步的扩张政策,除克罗地亚外,也许其他一些巴尔干小国将终结有史以来所发明的民主建设最有效的机制。这可能会使西方的自由主义模式对于正在专制主义与民主主义之间寻找平衡的国家来说越来越没有吸引力。专制主义的统治者可能会欢迎不自由的政策作为他们所认为的西方病症的一种合理的替代选择。
译作者单位:中央编译局全球治理与发展战略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