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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先觉郭沫若与文化中国转型复兴之路

2012-12-18章玉钧

郭沫若学刊 2012年4期
关键词:先觉郭沫若马克思主义

章玉钧

在人类历史上,不同时代的文化先觉者勇立潮头,领异标新,对启发大众的文化自觉,推进文化传承和创新,起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郭沫若强调:“举凡先觉者的精神生产都应该是全人类所共有的遗产。”[1](P250)并以“先觉者”“为大众人请命,以争回大众人的个性与自由”的责任和担当自勉。[2](P146)为了表达对引领他走向马克思主义的一位日本学者景仰之情,他在1954年题写了一纸斗方:“东方的先觉者卓越的马克思主义的斗士河上肇先生永垂不朽!”[3](P158)

百年来的中国,以世界文化的视野来看,是伴随着政治和经济的巨大变革,从艰辛探索到成功实现文化的现代转型并走向伟大复兴的辉煌进程。郭沫若是这条历经坎坷的阳光路上可敬的先行者、先觉者。他从小受到传统文化的熏陶,负笈东瀛后又狂热地从西方文化中汲取营养,在中、西、日三种文明交汇、融合中,以狂飚突进的诗集《女神》,开一代新风。他虽长期身处异邦,却关注着国内关于东西文明异同优劣的激烈论战,在1923、1924年前后,发表了一批早期思想文化论著,其中包括:《中国文化之传统精神》、《论中德文化书》、《伟大的精神生活者王阳明》(即《王阳明礼赞》)、《马克思进文庙》、《整理国故的评价》等。这些论著凝聚了青年郭沫若读书生活和文学创作中的心灵体悟,集中阐述了他对东西文化论争的见解和对文化中国转型、复兴之路的思考,归纳起来,有以下几个特征和要点:

(1)郭沫若超越东西文明二元对峙的思维定势,对中西文化精神辨同析异,不同意以一静一动来界分二者的流行见解,而把世界多元文化主要派别四分,认为中国固有精神与希腊思想同为入世的、动态的、进取的,尤其肯定先秦儒家思想富有这种精神,连道家的无为也是活静而非死静,是生而不有、为而不恃的积极精神。在肯定先秦学者于实践理性的探讨别开新面的同时,指出他们在纯粹理性方面有偏枯之憾,是延误纯粹科学在中国诞生的远因。他呼吁,要把我国固有的动的文化精神恢复转来,以谋积极的人生之圆满。[4](P134-139)

(2)郭沫若对孔子为代表的优秀传统文化怀着自尊与自信,不是彻底决裂,反叛传统,而是在东西文化汇通中扬弃传统,焠取精华。在国内对“孔家店”一片喊打声中,他公开宣布“崇拜孔子”,对孔子“入而能出,出而大仁”、“自强不息”和仁、智、勇的人生哲学击节赞赏,还赞扬孔子同歌德一样是“球形发展的天才”、“人中的至人”。[5](P88-90)他把孔子的真精神同汉武帝独尊儒术后孔子“歪斜了的影象”断然区别开来,不把历代帝王和拘迂小儒之过诿之于孔子。[6](P293-294)

(3)郭沫若具有鲜明而清醒的开放意识,要在东西文化之间“开出道路”,在新旧思想之间“折冲樽俎”,以实现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超越,对西方文化的吸纳和转化。他主张“唤醒我们固有的文化精神,而吸吮欧西的纯粹科学的甘乳。”[4](P140)强调不能闭关自守,要以输入欧西先觉诸邦的学术为急图。在汲取西方人文精神的同时,要深深吮吸西方科学精神的营养。他批驳那种“西方物质文明破产了,东方精神文明是救世福音”的盲目、笼统的论调,把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和资本主义社会的科学文明区别开来,主张:“在个人修养上可以体验儒家精神努力于自我的扩充以求全面发展,而在社会的兴革上则当依社会主义的指导努力吸受科学文明的恩惠,使物质的生产力增加,使物质的分配平等,使每个人的精神都得以遂其全面发展。”[6](P297-299)这表明,他在向往社会主义、重视科学文明的同时,爱护优秀传统文化,分别作为开出“外王”和达到“内圣”的路径。

(4)郭沫若从憧憬马克思主义到“初步转向马克思主义”,把唯物史观的见解,看作“解决世局的唯一的出路”。[7](P272)在翻译河上肇《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后,更兴奋地宣称:“马克思主义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是唯一的宝筏。”[8](P8)他在儒家文化中寻找同马克思主义的契合点,主张“把马克思请进文庙”,让孔夫子和马克思对话,一一比照孔子大同思想与共产主义的共同点。[9](P161-170)虽是游戏笔墨,却寓有深意。后来的事实说明,马克思主义较易为中国人接受,确有它与中国传统文化不乏相契之处这一因缘在内。

(5)对文化价值的评估,郭沫若提出了贵在创新与“和而不同”两项重要原则。他针对当时关于国学的争论,既反对“笼统地宣传国学”,又批评“笼统地排斥国学”,认为当时的“整理国故”,充其量“是一种旧价值的重新估评,并不是一种新价值的创造”。而要推动一个时代文化的进展,学术应重在“新生价值的创造”。同时,他从研究国学不必勉强人人去做,谈到一种多元文化观,倡导“和而不同”的精神。他指出:“人生的行路本自多殊,不必强天下人于一途”,“百川殊途而同归于海,于不同之中正可见大同。不必兢兢焉强人以同,亦不必兢兢焉斥人以异。”[10](P160-161)

归结起来,郭沫若的这些论著,从多元文化“和而不同”的视角,在宏观上对中西文化辨同析异,主张吞吐西方学说进而应用于我们古来的思想,唤醒中国传统文化的真精神,吸吮西方科学文明的甘乳,寻求马克思主义与传统优秀文化的契合点,以求实现文化的现代转型,创造社会主义的新文化。这或许是贯穿在其中的一条线索。

郭沫若那时还处在向马克思主义转变的时期,具体论述带有某些不成熟、欠准确的地方,但他的总体见解和宏观思考,确实视野广阔,立意高远,同国内中西文化论战的许多观点比较,有截断众流、超越众见之优长,可以说是代表着当时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它突破了“中体西用”的思维定势,不同意“东方精神主静、西方精神主动”的笼统界定,批评“东方精神文明救世”的盲目论调,反对文化保守派的国粹主义,也不追随“打倒孔家店”的主流话语,更不赞同“全盘西化”的主张。成仿吾在《中国文化之传统精神》译后附识里,对郭沫若的见解评价很高,认为:我们文化的精神与思想,被新旧的学者误解得已不成话,一般假新学家方且强不知以为知,高谈东西方文化及其哲学。“在这样混沌的学界,能摆脱一切无谓的信条,本科学的精神,据批评的态度而创一线的光明,照彻一个常新的境地的,以我所知,只有沫若数年以来的研究。”[11](P263)这大体是合乎实际的评价。

郭沫若的这些见解和思考,来自他汇通东西文化的实践体悟,又成为他在文化思想上与时俱进、继续前行的原点,成为启发他在学术上执着创造、开拓新境的母题。从他后来不同时期的论著和作品里,都可以听到类似旋律的奏鸣和回响。他对传统优秀文化始终怀着自尊和自信,也始终保持着文化开放的博大襟怀。在抗日战争的艰苦岁月里,他指出:在世界多民族的文化中,唯独中国文化“五千年中永远保持着了它的一贯的进化体系”,“我们因以创建与时俱进的优秀的文化,并吸收异民族的文化之优秀成分使之成为自己的血肉,或成为自己文化创造力的触媒。”[12](P1323)郭沫若尊孔的心态一生从未改变,《十批判书》以“人民本位”标准考察古代思想文化,对孔子的评价比先前的论著更加深刻和细化。郭沫若首倡用唯物史观研究中国古代社会,填写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起源》没有论及中国的空白,以中国的社会、历史、思想来考验马克思主义的适应度,较早地着手探索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郭沫若终生为中外文化的交流沟通不遗余力,他的学术研究常常在中西对比中得到启发,文学和戏剧创作也因吸取异质文化资源而左右逢源。他的译著包括诗歌、小说、戏剧、艺术、科学、理论各领域,出版过的30种就涵盖10个国家的60多位作者,总页码在10300页以上。在把外国文化引进来的同时,他致力于把中国文化传播到全世界,在抗战期间就亲自倡导和组织了“文化出国”的活动。作为新中国的和平战士、友好使者,他为中国文化走出去更是不辞辛劳。郭沫若钟爱科学,早就提出了“中国的科学化”和“科学的中国化”思想,他多年担任中国科学院院长(当时包含哲学社会科学部在内),长期竭尽心力地推进我国科学事业的全面发展。在目睹“四人帮”垮台之后,他以病弱之躯,发出了呼唤“科学的春天”的时代强音,这成为郭老留下的临终遗言。凡此种种,都可看出前面引述郭沫若的那些基本见解是经得起历史检验的,他对那些基本见解是一以贯之地坚信并奉行的。

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须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兴起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新高潮,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发挥文化引领风尚、教育人民、服务社会、推动发展的作用。十八大首次完整概括出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从国家层面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社会层面的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到公民层面的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所倡导的这二十四个字,都渊源深厚,是把马克思主义同中华传统优秀文化及世界文化中有普世价值的元素结合在一起,经过提炼浓缩而成,具有鲜明的时代性、民族性、大众性。郭老一生对思想文化问题的探索,在核心价值取向上,无疑是与上述路径若合符契的。郭老及其他文化先觉者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形成所提供的思想养料,值得我们认真探索和研究。在同心协力贯彻党的十八大精神的进程中,文化先觉郭沫若爱国爱民的坚贞情怀,海纳百川的开放心态,推陈出新的创造魄力,锲而不舍的开拓勇气,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让我们弘扬郭老开明、开放、开创、开拓的精神,扎实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奋力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

[1]郭沫若.今昔集·关于“接受文学遗产”[A].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19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

[2]郭沫若.文艺论集·《文艺论集》序[A].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15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

[3]蔡震.文化越境的行旅:郭沫若在日本二十年[M].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

[4]郭沫若.致宗白华(1923年5月20日)[A].黄淳浩编.郭沫若书信集(上)[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

[5]郭沫若.致宗白华(1920年1月18日)[A].黄淳浩编.郭沫若书信集(上)[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

[6]郭沫若.史学论集·王阳明礼赞[A].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7]郭沫若.文艺论集·太戈尔来华的我见[A].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15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

[8]郭沫若.文艺论集续编·孤鸿——致成仿吾的一封信[A].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16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

[9]郭沫若.豕蹄·马克思进文庙[A].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10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10]郭沫若.文艺论集·整理国故的评价[A].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15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

[11]郭沫若.史学论集·中国文化之传统精神[A].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12]郭沫若.羽书集·青年化,永远青年化[A].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18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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