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小说三家
2012-12-18杨晓琴翟焕远
杨晓琴 王 伟 翟焕远
留在异乡的感动
杨晓琴
北方的秋已接近尾声。那天,我领着五岁多的小女儿,漫无目的地走在红旗路口的大街上。秋风拂着路旁几片飘落的黄叶,时不时向我袭来。已是华灯初上,街上到处都是嘈杂的叫卖声,我和女儿还没有找到住处。其实宾馆就在离我不足三十米的地方,只是那里的住宿费高得让我感觉无法承受。
我哆嗦着身子,像一个沿门乞讨无家可归的女乞丐,使我不由埋怨起火车的晚点。
往常出来给孩子看病,都有爱人陪着,就算有时遇点小困难,或走累了,偶尔给他耍点小性子,他也会无奈地拍拍我的双肩,投给我一个温暖而会心的微笑。
寂冷地在街上走着。我伸手摸了一下雪儿冰凉的脸,问她:要不要先吃点再走。雪儿敏捷地从小吃摊收回了目光,舔了舔嘴唇对我说:爸爸说让我们先找住处再吃饭。妈妈,我的名字叫雪儿,你要是能把我变成雪,再给雪儿画一所小房子,我们饿了吃雪,这样就不用花钱买饭吃了,那该多好啊!听了女儿这句话,我的眼泪唰地涌出了眼眶。雪儿看我哭了,轻轻把脸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妈妈,哭就不是好孩子。
这是一个多彩的季节,停留在我眼前的却是一片朦胧。我破涕为笑。此刻我幻想着,能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间刚能容我和雪儿栖身的小木屋,屋内有一张绿色的床,粉色的小窗帘,桌上是一束鹅黄色的野菊,窗外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房间里弥漫着花的芳香。
“妈妈,我们走的时候别再退房了,我看你带我出来看病太辛苦了,今晚我们上哪儿去住呀!”雪儿一声稚嫩的童音,把我从美丽而不着边际的幻想中带回。走在这陌生的街上,我拖着沉重的双腿,肩上背着一个小布包,里面装满女儿的生活用品和母亲千言万语的嘱咐。我从包里给雪儿取了点吃的和饮料递给她。
“妈妈,我一共花了你多少钱?”雪儿突然问我。“干嘛问这个?”“我长大了给你还钱,妈妈带我出来看病太辛苦了。”“妈妈不辛苦,也不需要你还钱,妈妈只需要你以后好好学习,将来在社会上做一个有用的人,就是给我最好的回报。”雪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许是雪儿一句很随意的话激励着我,我的浑身又来了力气,眼前依然是一个金灿灿的新世界。
异乡的月光格外分明。我想起几天前在医院招待所忘记的擦脸毛巾,那间房里不就住着两位乡音非常浓的老乡吗?
于是我和雪儿提着沉重的行囊,乘了辆6路公交车,再次去到那家医院招待所。招待所的老板是个心慈面善,而且在甘肃工作过的一位退休老工人,帮我提着东西打开住有老乡的那间招待所,雪儿一下扑到几天前我和她住过的那张床边拉着被角说:“妈妈我们能不能还睡这张床。再走我就睡着了,你怎么抱得动我呀!”房子里除了电视声音外,没有人回答。老板摇摇头,我看他很尴尬的样子就说:“算了吧!我只是来取毛巾的。”他看我真的要走了,朝我摆了摆手,示意让我等会,然后对那两个老乡说:“你们俩个是一块的,挤一张床,我只收你们一个人的床板费,给你们老乡让一张床行吗?这么晚了,带一个孩子多不方便。”可那两位我的老乡,并没有照顾老乡的情面。
我们只能出门。出了招待所,顺着老板给我指点的方向我和女儿最终找到了一家价钱比较适中的住处,渡过了异乡一个漫长的难眠之夜。
第二天给孩子复完光,我便早早来到医院招待所。老板对昨晚的事一再表示歉意,他说以后来了,可以给他先打个电话。我也记不清那天我给他说了多少个谢字。
中午吃过饭,我躺在床上翻了几页书,很快迷迷糊糊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我被一阵叽里咕噜的说话声吵醒。怎么是我家雪儿的声音?正纳闷,雪儿来了,我有点生气地对她说:“妈妈不是跟你说,出门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吗?”。这时门被人推开了,雪儿一脸委屈地望着我,我还以为那人是来住宿的,还没来得及同她打招呼,那位大姐主动同我搭讪,她说:“实在对不起,刚才看电视声音太大了,你们家小孩说你睡觉,特意过来让我把声音关小,你和孩子如果需要什么东西来我这儿取。”我问她家住哪儿?她说在一个山区里面,她是来陪爱人看病的。
我看她很朴实的样子,便和她拉了会家常,当然也不免给她谈起昨晚我带孩子找住处的事。她听后笑吟吟地对我说:“我早听老板说了,昨晚我要是知道就让你和孩子挤也要挤到我和爱人住的那间房子凑合到天亮。都是出门人,相互照应一下又有什么!”
我被她的话深深感动着,那天临走时我还特意向她去道别,刚好她陪爱人去做化疗,后来才听老板说,她蹬三轮车卖菜给爱人看病,已经好长时间了。几天后,我和雪儿回到故乡小城,当我每次路过菜摊时,遇到年龄和她相仿的摊主,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一次在和平路买菜时,回家才发觉我手中竟拿着人家多找我的四块八毛钱。
我领着女儿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找到那家摊主,并且让我的小女儿亲眼目睹了我给菜主还钱的情景。朋友说我真傻,为了四块八毛钱,竟把孩子的脸都冻红了,其实我并不仅仅是为给那位素不相识的人去还钱,留在我脑海中的还有比这更值钱的,就是异乡留给我深深的感动啊!
小魏
王 伟
小魏原来在镇一中教学,教的是毕业班的语文。小魏不但课讲得非常好,而且还爱好写作,经常有一些文学作品发表在省市报刊上。
镇政府由于缺少写通讯报道的人,决定从学校借调一位,于是,有人就推荐了小魏。
小魏开始不愿意去,有同事劝他,在镇政府写东西经常接触领导,将来办个事比较容易,另外在镇政府工作比教学清闲,还可以有大量的闲时间看书写作。
小魏觉得同事的话有道理,就答应了。
小魏到镇政府以后,以为只是写一些通讯报道之类的稿子,没想到还得经常给镇领导写讲话稿,这样任务就不轻了。
镇政府原来负责写材料的贾秘书,常有事没事请小魏吃饭喝酒。每到领导开会,需要讲话稿,就来找小魏帮忙。小魏由于经常被贾秘书请吃,对贾秘书的请求不好拒绝,就连夜加班赶稿子,写完后交给贾秘书。
一年来,小魏写的方方面面的通讯报道不少,有几篇报道还发在市报的头版,年终小魏被县委宣传部评为优秀通讯员。
但是,这一年来,小魏的文学稿件只发了3篇,差于他在学校每年发表30多篇的发稿量了。
小魏这一年跟着贾秘书,应酬多了,饭局多了;酒量增了,肚皮厚了,还学会了抽烟。贾秘书曾多次教导他,写文章的人哪有不抽烟、喝酒的。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小魏面对眼前一大堆公文材料,再想想自己倾心的文学爱好,有种沉重的失落,他不想在镇政府再这样呆下去了。但是,真正让小魏决心离开镇政府的原因,是一次镇长跟贾秘书的对话。
那天,小魏经过镇长办公室的时候,听到镇长正在跟贾秘书夸赞小魏的材料写得不错。贾秘书却说,小魏的材料写得其实还比较稚嫩,每篇材料都是经过他指导和修改的。
小魏终于明白为什么每篇写好的材料,都是先交给贾秘书,由贾秘书再转交给镇领导。其实小魏心里清楚,不管哪篇材料,贾秘书从来没有指导和修改过。
小魏找理由离开了镇政府,又回到学校,重新开始他的教学生涯和业余写作。
在繁重的教学之余,小魏勤奋写作,一年后,小魏出版了一本作品集,并且加入了省作家协会。
而此时的贾秘书也被提拔为副镇长,调到另一个乡镇工作。临上任,还专程请小魏喝了一次酒。
其间,两人都喝高了。贾副镇长问小魏:在镇政府干得好好的,为啥突然就走了?小魏长叹道:人各有志!
保佑你报应你
翟焕远
出差在郑州火车站换车后,便坐在候车室看报纸。
突然感觉有人推了一把,拿眼一看,原来是一个头发脱顶身着破旧制服邋里邋遢40多岁的残疾人。他爬到我面前用破旧的搪瓷杯碰我,满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看到他两腿残疾脸上写满了营养不良,顿生怜悯之心,顺手拿出5元钱放在他的手里。他接过钱,双手作揖,嘴里念念有词:“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上帝会保佑你一生平安。”
一个小时以后,我又感觉到什么东西在碰我。拿眼一看,那个残疾人又回来了,还是可怜兮兮地眼神和天生就营养不良的样子。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摸出两元钱放在他手上。
他接过钱,又忙不迭地双手作揖:“上帝会保佑你,祝福你!”
半小时后,离上车还有十几分钟,我起身准备验票时,又感到有东西在碰我。抵头一看,还是那个邋里邋遢可怜兮兮,脸上写满营养不良的残疾人,我脱口道:“怎么又是你。”
残疾人听罢愤怒地掉过头,嘴里依旧念念有词但已是怒不可遏:“天杀的,上帝会报应你的。”
我听后,一阵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