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语
2012-12-18张清华
◆ 张清华
主持人语
◆ 张清华
从文学的历史来看,对于诗歌的理解是一个精神现象学的命题。有的诗人会名噪一时,但随后很快被淡忘,或至少其意义会失散;有的人则相反,在活着的时候并不为人所理解和重视,但身后却赢得了越来越了不起的名声。如杜甫所赞言的,“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缘何会有这样一种变化?在我看,除了诗歌本身的质地和魅力,还有另一种力量在起作用,那就是诗人的人格力量对于他作品的持续的照耀和提升,这使它们最终化为了一种奇妙的混合体——关于诗歌、艺术、真理和生命的传奇。诗歌史上一切不朽的诗人,无不是因为这样的传奇而获得了永生。
食指当然还是一位“在世”的诗人,我不愿,也不敢做关于他“身后”的预言,但我以为,仅就过去的历史来看,他也已然是一位构成了精神现象学意义的诗人。而他的这种意义和价值,并非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在有些场合,我甚至还会听到关于他和他诗歌的另一种议论——“局限性”。谁没有局限性?但对于有的人来说,局限性也会是他价值的一部分,是他的诗歌传奇的必须参与的要素。而对于有的人来说,那就是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了。没办法,这是命。
我为什么会这样自信?因为我相信食指是一位由于其精神现象学的意义而必然增值的诗人。他必然会因为其生命人格实践的奇特,而最终将他的诗歌推向传奇的境地。甚至我还认为,他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有
命运深意的一位哈姆莱特,一位属于酒神狄奥尼索斯的精神的舞者,一位像荷尔德林那样带着希腊神话和法厄同气质的先知和狂人,一位“穿越”了两个时代、操着两种相距霄壤的奇怪话语的幽灵。对于他的诗歌写作来说,任何常态的、脱离了上述前提的理解和批评都是无效的。这就是我所一直揣测的“上帝的意志和诗学”,他会固执地让我们把这一切累积起来,用来衡量和计算食指的诗歌,以及他所标立的融入了“生命人格实践”的写作的意义。
事实上,食指还是那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意义有多大”的诗人,这就是他的质朴,一种美好的、比一切自大狂式的写作者都要可爱和可贵的质朴。他一直把自己当做是最普通、最边缘的人,但却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作为一个没有学院和体制身份的知识分子的责任,思考着诗歌、社会、人类和公共道德,思考着历史、良知、艺术和命运。他在北京以北远郊的小树林里散步徘徊,在夕阳下吟咏和写成了这些文字,从中我们一眼就可以看出,它们有多么简朴、深远和清洁,这是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简朴、深远和清洁。他因为书写生命的纯洁、软弱、卑微和易受伤害而充满令人感动的力量,过去是,现在也仍然是这样。他的那总是出于个人,却又总是回应着广远历史与时代的抒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新鲜,却是保持了近乎永久的、常读常新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