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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坛何以老 青春何以还

2012-12-17徐兆寿

小说评论 2012年2期
关键词:夏志清文坛鲁迅

徐兆寿

文坛老了

写下这个感叹,是因为今天在网上看《人民文学》2011年的一些举措时有感而发。在过去的一年里,《人民文学》为推出新生力量出了大力。3月19日,《人民文学》杂志与盛大文学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了“娇子·未来大家top20”评选活动的启动仪式,这项活动持续四个多月,通过网上和网下评选的方式,最终选出中国最具创作前景与实力的20位新锐小说家。7月27日,《人民文学》杂志社与《最小说》杂志社等单位主办,腾讯网读书频道协办的第二届“文学之新”大赛总决赛举行(2009年为首届)。两次赛试与后来的茅盾文学奖有共同的一些形式,通过海选最大可能地推出新人。11月,《人民文学》第11期杂志推出“新锐十二家”专号,集中力量在中国最权威刊物让文学新人集体亮相。讽刺的是《人民文学》和众多力量使了浑身解数,但因为文学已经不再是社会生活和文化界的主角,这些新人也只是匆匆闪现,并没有在社会上引起大的反响。这与当今的文学生态有关。在人们的视界里,文坛之星仍然是那些老面孔。

今年的茅盾文学奖因为其巨大的娱乐效果和监督机制,引发了诸多争议。人们对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人没有多少异议,但对获奖作品似乎不大满意。这样一个结果透视出的文坛信息只有一个:保守。保守是安全的,没有人对那些作家的积累产生过多的质疑,但对于文坛新人和新作来讲,似乎有些不公平。

与这种保守相一致的是整个文坛的保守。近十年来,我们不断地会看到一些文坛新闻,但这些新闻基本上都是老人手之间的博弈。比如“韩白之争”。韩寒虽然是80后作家,但对于文坛来讲,他已经是老人手了。白烨当时也是著名的评论家,现在差不多都快退休了。再比如“梨花体诗”的争议,韩寒仍然是始作俑者,他要批评的诗人赵丽华倒好像是个新手,其实她也是早已成名的诗人,只是人们对诗人知之甚少而已。最关键的是赵丽华从此并没有好的作品面世,这对于一个诗人来说,大概是悲哀的。再比如顾彬批评“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年轻的叶匡政宣布“文学死了”,还有一个叫阎延文的博士连批作协与茅盾文学奖,都出了名,可作家在哪里?当然作家也有红得大紫的,但都是老人手,余华、莫言、王安忆、刘震云等。年轻的作家队伍呢?

文坛的轰动多来自批评家的主义或宣言,鲜有作品眼前一亮,振聋发聩,更不要说有充满希望的年轻作家横空出世。相比上个世纪1980年代和1990年代而言,这十年的文坛太老了。在1980年代,先是复旦大学中文系学生卢新华一篇贴在教室墙上的《伤痕》出了大名,引发了“伤痕文学”写作潮流,成为一个大的事件。然后,刘心武的《班主任》为其添薪助燃。与此同时,北岛等朦胧诗派呐喊登场,谢冕等还不算年老的教授们为其擂鼓助阵,与年轻人一起击掌共振。这股风潮还在进行中,就有新的诗社魔鬼般站起,终于在1986年的诗歌大展中一起赫然挺立在中国文坛。《诗刊》等各种刊物在那个时候都像是由一个豁达的但又充满激情的年轻人在办一样,到处都可以看见新的诗人崛起。就是在今天被人们忽视的甘肃文坛,有一本《当代文艺思潮》和《飞天》的“大学生诗苑”成为那个时代青年的代言者。徐敬亚的《崛起的诗群》在兰州发表并引起诗坛的地震。虽然那个时代是诗歌的年代,但是,小说界一样也是年轻人的天下。当王安忆、韩少功等人还在进行寻根写作时,余华、马原等已经开始先锋写作了。先锋小说作家一个又一个以新奇的叙事让文坛惊呼。似乎整个文坛都青春飞扬,就是年老者也拥有一颗年轻的心。新人辈出,文风迭起,整个文坛一派希望的原野。至今,文学史还记着那些光辉的名字。

但是,到了新世纪之后,特别是网络写作与市场大众写作全面升温之后,新的作家好像被海水淹没。除了麦家之外,我们很少能列举出1990年代取得丰收的作家。这个时期,虽然出版的小说越来越多,但事实上优秀之作越来越少,尤其是青年作家的优秀之作几乎难觅。年轻人试图通过网络或市场来推销自己,也曾经出现过一些畅销书,如《藏地密码》、《诛仙》、《鬼炊灯》等,但很显然,这都不能算是纯文学作品。年轻人始终上不了岸。即使是韩寒和郭敬明不断地推出一些可供市场消遣的作品,但也只能被消费掉,仍然属于市场。尽管韩寒义愤填膺地批判过白烨和整个传统文坛,也在新世纪后期转变自己的身份,但作品仍然不能被更为年长的人所接受。也许得等到他老去,他的读者一样老去,才可以赢得应有的尊重。然而时下,他已经属于“老人手”了。

即使是批评家里面,年轻的批评家也难有出头之日。目前最年轻的批评家应该是谢有顺。他是70后。除了他之外,目前活跃的批评家基本都是在新世纪之前就成名的大人物。

作家毕飞宇在前不久接受《东方早报》的采访时说:“如今在欧美市场其实包括中国市场,真正有影响力的作家也就是1980年代出来的那些,可能还包括我。按理说,作家更新换代应该是比较快的,但在中国却非常难,还是余华、莫言、苏童、王安忆,再加上我,以及其他几位。按照正常的代际换代,目前占主力的应该是我们这批1960年代的作家,但除了几个人,这个年龄段的作家没有成批地成长起来。这次茅盾文学奖最能说明问题,你看获奖的还都是1980年代出来的那几位,最后把我当成最年轻的一位。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我在他们面前还是小孩。但反过来也说明,1990年代成长起来的作家,整体发育不好。这也导致,在向西方介绍中国当代文学的时候,转来转去还是这些人。”①

新与老的矛盾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关于鲁迅的争议,每次总会想起夏志清批评鲁迅的那段话:“在他一生的写作经历中,对青年和穷人,特别是青年,一直采取一种宽怀的态度。”……“他对青年的维护使他成为青年的偶像。”……“他自己造成的这种温情主义使他不够资格跻身于世界名讽刺家——从贺拉斯、本·琼森到赫胥黎之列……大体上说来,鲁迅为其时代所摆布,而不能算是那个时代的导师和讽刺家。”②

1980年代以来,夏志清的文学史整个地影响了中国文坛对现代文学的重新认识,当然也间接地影响着当代文坛。夏志清有关张爱玲、沈从文和钱钟书的影响自不必说,而夏志清有关鲁迅的评价也是与我们大陆的文学史家不同。夏志清以上这番话似乎注解了鲁迅何以不伟大的原因,即以进化论思想和尼采超人哲学为灵魂的鲁迅始终是以“急先锋”而存在,虽然始终有青年拥戴,但因为他也始终是一位“青年”(即便到晚年也一样),还缺乏必要的沉潜、深思,尤其是终极关怀下的信仰,这使鲁迅变得急促、狂躁、意气、彷徨、冷酷、虚无,失去大气象。似乎给我们这样一种认识,在夏志清看来,鲁迅还是太年轻(尽管他已经四五十岁),他并没有真正地成熟。他还没有超越青春,缺乏必要的智慧。

这使人不禁想起庄子。读鲁迅的散文和《故事新编》,那种奇绝的想象和寓言,近乎庄子。鲁迅也说,自己中过“庄周韩非的毒”。但是,鲁迅散文中总有一些气是凝固的,梗阻的,不顺,不像庄子散文气通四方,象达八极。鲁迅的寓言也总是有些模糊,而庄子的寓言竟那样简易生动。这主要来自于鲁迅不像庄子那样有“道”,崇道。这使得鲁迅难以与庄子的气象相比。

也许这样一说,似乎解读了夏志清对鲁迅的“下移”。也就是说,当我们把鲁迅放在古今中外所有伟大的作家那里相比,鲁迅不足即显。我这样说,也许会惹火一批崇鲁的学者。但我并不是把鲁迅放低而把别人抬高了。一百年来的中国文坛,能与鲁迅相比者,确还未有出世者。夏志清还讲过另一句话,他说,就中国上半世纪的文学成就相比西方来说,要逊色得多。夏志清虽然是以欧洲中心主义的文学文化观念来判断中国文化与文学,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同样也是站在一个更为广大的世界文学场域中来判断的。

事实上,中国现当代文学始终就是以“青年”的先锋姿态面世。无论风起云涌的“五四”时期,还是激情飞扬的1980年代,都是以这样的青春气象和先锋精神在感染、影响整个中国。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也总是缅怀那两个时代,希望文学回到那样的热闹中去。那是人才辈出的时代。在那两个时代,就像鲁迅所说的那样,青年总是代表希望,甚至孩子才是真正的希望。年轻人在那两个时代总是满怀理想与热望,“只要是金子就会发光”,年轻人总是会脱颖而出。胡适、郭沫若、郁达夫、创造社、文学研究会等之于“五四”(“五四”时期应该指它所影响下的那段时期),朦胧派、寻根派、先锋派诸多作家诗人之于1980年代,文学的机制是顺畅的,文学的气象犹如春天。即使“五四”之后的二十年和1980年代之后的1990年代,年轻人总有出头之日。但奇怪的是,在我们考察1937年至1957年的文学和2000年之后的文学时,发现一个惊人的相似之处:在1937年之后的主要作家仍然是前二十年就已成名的作家:茅盾、巴金、老舍、沈从文等,而2000年之后的主要作家仍然也是前二十年就已声名卓著的作家:余华、莫言、王安忆、贾平凹、张炜等。新人已经越来越难出现了。读者、批评界对文坛的批判也越来越多。

矛盾就此产生。有两种矛盾:一种是批评界既希望青春力量勃发,但又对涌起的青春写作充满轻视,甚至敌意。大多数批评家对70后、80后写作根本不熟悉。另一种矛盾相比成熟一些,既希望那些不再年轻的作家摆脱青春的写作,步入成熟,迈入伟大,同时,也希望文学仍然拥有朝气蓬勃、英姿焕发的青春面貌。

何以老去

正如毕飞宇所讲,目前活跃在中国文坛上的主要作家是50后和60后,而60后主要又指1965年之前出生的作家。1965年之后出生的作家我称之为65后。考察这样一种现象,必须将其放入整个中国社会。这样一来,我们就会发现以下端倪:

首先是社会重大调整的必然结果。目前活跃在文坛的50后和60后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靠自觉成才和各种机缘巧汇而成长起来的作家,如余华、莫言、王安忆、毕淑敏、王朔、刘醒龙、阿来等,另一部分是大学毕业,在大学里经受了大学人文精神的洗礼和文学方面的各种训练而成就为作家的,如张炜、迟子建、苏童、格非、刘震云、毕飞宇、麦家等。这些作家在1980年代大多数就已经发表作品,并在文坛享有大名,从一定程度上奠定了他们为文学梦想而奋斗终生的理想。但是,1965年以后特别是1988年前后上大学的一批作家的命运就不同了。他们在大学里树立了文学之梦,但是,毕业后遭遇1992年市场经济改革大潮(之前还有南下大潮),思想波动极大,工作也极不稳定,命运遭际与前人有了大不同,能够坚持写作的人数越来越少。65后和70后的命运几乎是一致的,都是在市场的泡沫中奋力搏出的,因此他们都有愤青的特征。他们不像50后和60后那样舒展自如,他们的命运也总是雨打风吹,飘摇不定。50后和60后还有一个基本的特征,这就是他们拥有相对坚固的文化信仰,再加上工作稳定,他们一般不怎么容易受大众文化的影响。而65后和70后一方面面临大众文化的浸染,另一方面还经历了自1990年代以来的西方性革命的冲击,以后后现代、后殖民文化的巨大影响,这就使他们在文化的养成方面形成了巨大的空疏、迷茫甚至矛盾。这一切都造就了他们的发育不良。

另一个社会重大现象是老龄化社会的来临。陈思和先生在一次讲座中谈到,现代文学前三十年时期的作家实际写作的时间都不是很长。鲁迅相对来讲在文坛上活跃的时间最长,也不过二十年。但1980年代以来的作家就幸运得多,很多作家一直在稳定地写作,超过二十年比比皆是。事实上不仅如此,当代作家还面临老龄化,这就使他们的写作寿命比起前人来讲要长得多。王安忆的一段话颇能说明这个问题:“我特别注意和世界同龄作家的作品比较,比如日本的石黑一雄,和我同龄,我会关注他的作品。我要看看自己和同龄人的差别在哪里,我如果看到一个更好的小说,心情非常复杂,就会觉得怎么写不过他。有时候又觉得,可以写得更好。就这点来说,写作不是吃青春饭的,以前我常常说写到50岁就不写了,但是现在看来还会继续写。”③这段话告诉我们三个信息:一是不仅中国作家的写作寿命在延长,整个世界的作家都如此;二是按照以往作家的写作常理来讲,中国作家在50岁以后就进入休息阶段,但目前中国作家中50岁以上的作家写作正健,而且是主力军;三是对青春写作有些轻视。贾平凹曾经几次要绝笔,但不久又有新作出现,且有启承转合之意味。我们很少看到那些风头正健的作家们有退休的想法。这说明他们都正在写作的兴头上。事实上,对于一个真正的作家来说,只有生命力枯竭之后,他的笔才会垂掉于地,而在此之前,只要他有呼吸,他就会写作。

最近,瑞典总理赖因费尔特呼吁其民众工作到75岁退休,主要也是要应对老龄化问题。中国也一样。在这样一种背景下,老龄化写作也将成为一种常态。事实上,很多大作家都是在50岁以后才写出自己最成熟的作品。曹雪芹、歌德、托尔斯泰等都曾在晚年写出了旷世名著。老龄化社会可能会直接导致社会的整体保守,也将使社会整体陷入对青春的轻视状态中。事实上,在整个中国的文化中,就是一种老龄化的心态在起作用,青春从来在古代社会中难以展现自我。家长制、父权制导致的结果也是对老人的尊重。只有极少数的时期青春才可以展现,即混乱的战争时期和社会转型期。那时,才会有英雄出少年的可能。

其次是体制的影响。官本位思想在整个社会体制中仍然有着根本的影响,政府在社会文化生活中仍然起着根本性的主导作用。无论政府,还是作家(尤其是70后之前的作家)对作协体制都有一种难舍的重视。虽然目前已经形成以作协领导的作家群、市场引导的作家群和网络作家群多种存在,但实际上,近年来官本位思想的加强使得作协在文学中间的引导力量更大。如目前国内重要的奖项基本都是作协系统的,作协系统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太重要的大奖。鲁奖、茅奖成为作家和评论家一生的追求。从前年鲁奖的倍受关注和去年茅奖的全社会关注,就充分说明这一点。此外,由于政府主导作家的职称、奖金和福利,而这些重要奖项都与各地政府以及大学的体制相配套。得了茅盾文学奖后,不仅得到国家的奖励,省上、市上甚至所在的单位都要配套奖励。鲁奖也一样。这就使得绝大部分作家都受作协主导。

再次是市场与作家生存机制的转变也导致新人难出。市场机制本最容易推出新人,但是,市场同时又不讲人情,只讲资历、人气。于是,在1980年代赚下人气的作家在市场经济面前仍然成为最抢眼的明星,同时,他们还可以坚持自己的纯文学创作,而新人要出现,就得迎合1990年代以来的大众文化的特点,这就是身体写作、欲望写作、玄幻传奇写作等,与50后和60后厚重的写作就不能相提并论。更何况近十年来,由于网络和影视的影响,文学本身就不景气,纸质文学市场更是低迷,这就使得大部分年轻的作家在网上空赚人气,或从事流行小说的网络写手。在新世纪的前几年,出版商还在找80后的新人,找卖点,但现在,几乎大部分出版商已经不再找新人,而是转向在读者群中有一定人气的作家。他们便找到了作协主导下的奖项和杂志上推出的作家,而这些作家基本上都是50后和60后作家。

社会环境也不利于产生新人。比如,在上世纪80年代,大学是推出新人最重要的场所,在大学里,作家、诗人是真正的明星,诗歌朗诵会、文学讲座每周都有,但是现在,作家式微,学者横行,原创文学不被鼓励,诗歌朗诵会、文学讲座也不再有人热心,大学鼓励的是论文的制造,CSSCI,学科建设,大学排名。一个重要的场域消退。还比如,我们本以为网络是产生新人的新平台,年轻人完全可以不依赖刊物和作协,但网络写作要以点击量来决胜负,于是,整个网络写作不是吸引眼球的性、暴力、玄幻、武侠和欲望写作,就是极具解构和调侃意味的低俗写作。严肃的文学在网上几乎难以生存。有抱负的青年在网络上屡遭挫败。老一辈的评论家和出版家抱怨,他们没有发现值得重视的新人。

如此一来,目前活跃在文坛上的那些老面孔还将继续活跃在文坛上,当然,中国文学的光荣仍然要他们去书写,但是,未来呢?我们是否应该思考一下未来。这也许是我们的下一笔写作:薪火相传。请看看毕飞宇在外国回来后的心声吧:“在国际会议上,在书展上,在文学节上,在文学奖上,永远是这些人。西方人可能也会奇怪,三十年前,他们来代表中国文学,怎么到了现在还是他们。所以,如果仅仅通过这几位作家和他们作品来了解中国的话,他们是看不懂的。他们期待的是另外一些声音,期待看到当代的中国。所以,我特别希望那些在1990年代以后发表作品的作家能成长起来。”④

新人该如何接纳和推出

《人民文学》近年来的不懈努力应该是值得肯定的。此外,《小说评论》在近年来也不懈地推出新人、新作。一方面,给一些年轻的评论者开设专栏,使其尽快成长。如金理专栏、胡传吉专栏。这在当前版面十分紧张的文学理论刊物中是有勇气有担当的刊物。目前,这两位都成为年轻评论者中的翘楚。另一方面,推广一些新作,借以推出新人。当然,文学刊物中也有不少刊物时不时地推出一些新人,但是像《人民文学》如此鲜明地推广新人的刊物还是很少。笔者以为,推出新人并非只是为了单纯地求新,而是要文学形成一种良性的发展,而不至于陷入死水。李敬泽在2011年第11期《人民文学》卷首语中写道:“当我们期待着新人时,难道仅仅是期待着一张新面孔和一个新名字?难道我们不是期待着新的表达、新的角度和想法,期待着世界在新人的笔下重新焕发出陌生而奇异的光辉?”当今人们对文学的期望越来越高,这也促使我们不得不思考文坛的代际传承问题。

一、形成推广新人的理念。这是极其重要的。去年作协换届和茅盾文学奖评审,吸纳了一些新生力量。这说明作协已经有了要纳新的意识。但是,从整个文坛来看,这种意识还非常模糊。在古代,五六十岁的文人非常重视培养新人,他们不断地推荐后辈,这才使得中国古代诗歌始终是以青年才俊来刷新。但小说界似乎有些不同,较为持重。人们一般的看法是,年轻时写诗,年老时写小说。年轻时需要的是才华、激情,便成了诗。年老时需要的是才学、智慧,便成了文,也就是小说。这种看法大抵是不错的,但很少有年老时才开始写小说且成功的。张爱玲写小说,很多人都知道她那句名言:成名越早越好。这是人性的特点。世界上绝大多数作家是在年轻时就写小说且出了名才一步步坚持下来的,有很多名著也是作家在年轻时就成就了的。一个不重视培养青年的民族或国家是没有前途的。因此,从国家管理部门到各级作协、刊物和出版部门以及大学的教育中,都应该有一种明确的意识去推出新人。目前,从政坛上来看,对80后的培养已经开始,但在文坛,对80后新人仍然是漠视的。管理部门和各级作协应该也要相应地出台一些推广新人新作的计划。

二、有步骤地实施推新计划。比如,像《人民文学》与网络合作推出新人一样,管理部门与作协应该有一个实施的计划,然后按这样的计划去逐步实施,文坛的面孔就会新陈代谢。还比如,各级作协的副主席中应该有相应的年轻人来担任,使65后、70后和80后拥有一定的话语权。还比如,鲁迅文学院一些文学机构应该在推广新人方面再增大力度,并与一些刊物结合,使新人新作同时推出。

三、评论界的责任重大。我仍然以80后为例来论述。80后作家已经出现十年了,且以80后作家为话题的新闻也几乎成为日常话语,但是奇怪的是对80后作家群的评论始终很少,对其研究就更是寥寥无几。夏志清在出版其《中国现代小说史》时在序言里写下一句名言:“身为文学史家,我的首要工作是‘优美作品发现和评审’”⑤我以为,这不仅是文学史家的首要工作,而且是评论者的第一要务。夏志清在写作《中国现代小说史》之前,曾把《中国新文学大系》前九册一字不落地读完了,然后他才发现了张爱玲、沈从文和钱钟书。我们现在的评论家对80后作家的作品几乎不看,凡是涉及80后作品时,也便凭借模糊的印象述及群体性特点,却对具体作家少有把握。这番功夫恐怕目前少有人下过。我曾注意过《文艺争鸣》等刊物发表过一些对80后作家研究的论文,都是研究生们写的。但是,知名评论家对80后作家的评述几乎难以察觉。在这里,可以看出评论者的失职。

笔者以为,今天的批评家过于重视已经成名的作家作品,对新生力量不够重视。诚然,在每年出版2000部(2011年达3000部)以上长篇小说的今天,要求评论家阅读如此浩瀚的文本是不可能的,但正因为如此,才要求评论家在有限的阅读中发现新的有生气的作家作品。这是今天批评家的使命。

结语

文学是一个时代的灵魂心语。在过去的一百年里,文学一直充当着先锋,在思想运动中冲锋陷阵,敢于牺牲,因此,文学始终露着青春的姿颜。现在,文坛上仍然有一股青春的力量在骚动,在呐喊,在狂奔,在突围。但是,因为各种力量的交织使文学开始面临老化的可能。这种命运是无法回避的。因此,作家们不断地求新。一方面,那些50后、60后作家也在焦虑中不断地创新,不断超越,他们力图超越成熟,走向广阔与深刻;另一方面,那些更为焦虑的65后、70后、80后甚至90后作家又在左冲右突,希望崭露头角,甚至摘桂夺冠。这才是生命的大河。但是,作为一个正在崛起的国家和文明形态,作为一个对世界文坛雄心勃勃的中国作家群,一切才刚刚开始,青春才开始闪现。命运又在敲门。因此,我们仍然要大声呼唤文坛的青春再次来临。

注释:

①石剑峰,《毕飞宇谈中国当代作家在西方》,《东方早报》,2011-10-09:B2版。

②夏志清著,刘绍铭等译,《中国现代小说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7月:23-40。

③《王安忆长篇小说《天香》研讨会在沪举行》,《文学报》,2011年08月18日:第6版。

④石剑峰,《毕飞宇谈中国当代作家在西方》,《东方早报》,2011-10-09:B2版。

⑤夏志清著,刘绍铭等译,《中国现代小说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7月:第1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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