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蛭传奇

编译 汪琳

水蛭传奇

编译 汪琳

水蛭攻击蛞蝓（鼻涕虫）

水蛭，俗称蚂蝗，是令许多人不寒而栗的虫子。如果你遇到了它们，你该怎么办？从古到今，水蛭一直在被作为药物或医疗工具使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南美洲有世界上最大的巨型水蛭，它究竟有多恐怖？本文会告诉你这些问题的答案。

水蛭为你疗伤

用水蛭吸血能治疗手术后创伤，但这并非容易事。

这里是美国田纳西州范德比尔特大学医疗中心供应部，一只标注着“紧急医疗运输”字样的纸箱被重重地放在了莉莲·杰克逊的办公桌上。打开纸箱，里面是一只密封的装满水的塑料袋，数十只小小的黑精灵正在水中欢快游弋。水蛭（俗称蚂蝗）又到了！不容犹豫，莉莲立即把这些小家伙送往医疗中心的创伤治疗部，交给护士雷内·柯普照管。随后几天里，它们将被用来对选定的患者进行治疗——吸血。用水蛭治病在这家医院已开展了好几年。

事实上，水蛭的药用已有几千年历史。几百年前，理发被认为是一种医疗业，你在理发店得到的不是刮脸和理发服务，而是当时最前沿的疗法——放血，而放血工具多半不是剃刀，而是水蛭。在19世纪的欧洲，放血简直就是一种万能疗法。发烧？试试水蛭；头痛？放一条水蛭在太阳穴上；肥胖？不用担心，水蛭会帮你减肥；黑眼圈？放上一条水蛭也能解决问题。但最终人们意识到，对于许多患者而言放血其实并无助益。到19世纪晚期，一度风行的水蛭放血疗法失宠了。

水蛭不一定生活在水中，是一种环节动物。有些种类的水蛭完全以血液为食，一次能吸入最多达自身体重8倍的血液，大大的胃是它们存活的关键，因此它们需要保持住胃里的血液。水蛭吃一顿血能活数月，但胃胀得满满的也有风险，如果放任不管，血液就会很快凝结，于是水蛭产生了一种强力抗凝剂（血液稀释剂）。抗凝剂对于确保水蛭的生存来说至关重要，其重要性在于：如果没有抗凝剂，吸入的大量血就会凝固，水蛭就会变得像砖头一样沉到水底，无法游泳，无法交配，也无法躲避掠食者。

到了20世纪初期，水蛭疗法再度复苏。外科医生们发现，这种黏滑的环节动物竟然真的拥有医疗作用，其中的关键就是水蛭能产生一种可以阻止血液凝固的化合物——抗凝剂。对于因重新接上掉落的指头或耳朵，或因皮瓣手术引起的一种危险的并发症——静脉充血来说，水蛭放血真是恰到好处，否则多余的血就可能聚集在手术部位，导致组织死亡甚至危及生命。

水蛭的主要作用是充当静脉，除了吸掉多余的血之外，还注入抗凝剂阻止血液凝固。早在2004年，美国就批准把医用水蛭用于手术后治疗。不过，迄今仍有许多外科医生并不接受这种“活的医疗设备”。水蛭的行为难以预测，它们可能会在病床边“罢工”，可能会拒绝呆在你需要它呆的地方，还可能在治疗中途突然对吸血失去兴趣而爬走，滚落到床单上。

水蛭的这些古怪行为也不难理解，因为它们在到达病床之前经过了长途奔波。被送到范德比尔特大学医疗中心供应部的水蛭，来自法国西南部港市波尔多的一个海岸村庄。繁育这些水蛭的里卡公司每年向全球各地的医院售卖超过250000条水蛭。

在范德比尔特医疗中心，护士雷内把新到来的水蛭放入一个容器里，然后放进一名静脉充血患者病床边的冰箱里。典型的做法是每4小时在患者的创口处放一只水蛭，同时进行抗生素治疗——就算是在严格控制的条件下繁殖的水蛭，其唾液中也携带嗜水气单胞菌，这些细菌可能造成败血症。

戴着手套，拿着镊子，雷内挑出一条水蛭，把它放到患者的血液聚集部位。如果顺利，水蛭就会锁定在那里，它会先用微型牙齿刺穿患者皮肤，然后用圆形的嘴巴牢牢吸附在皮肤上吸血。不过，一条水蛭就算在过去3个月里一直饿肚子，也不能保证它一定会锁定在所需位置。为此，外科医生和护士想出了不少办法来防止水蛭“迷路”。一种简单的方法是，在一次性塑料杯底部切割一个小洞，用透明薄膜覆盖杯口，制成一个临时性的“水蛭笼”。更复杂的方法包括：把水蛭放进注射器中，然后推至目标部位；使用手术胶，把水蛭粘到甚至缝合到患者的皮肤上。一种比较温和的办法是，在水蛭锁定目标后，用一根套索套在它的尾吸盘上。

15～20分钟后，水蛭的身体胀大到原来的7～8倍。此时，酒足饭饱的水蛭会从伤口处滚落。为了避免血液感染，吸血后的水蛭不能重复利用。一种残忍的命运等待着它——雷内用镊子夹起它，投入一桶酒精中。几分钟后，水蛭死了。雷内把干瘪的水蛭尸体扔进了一个医用垃圾袋里。

水蛭复活断指

这是一个真实病例。因事故，一名美国男子的中指几乎完全脱落，只剩下一根肌腱连接。经过紧急手术，脱落的手指被重新接上了。可是第二天，接上去的中指开始变黑，这是静脉充血的表现，太多血液流到指头上，却流不走，原因是正常情况下会带走血液的静脉已严重受损。伤指的血压开始上升，如果不减轻这种压力，这根手指就会坏死。

医生通常都不希望患者手术后出血，但在这个案例中他们的希望恰恰相反。于是，水蛭被放到断指上，它在吸血的同时也释放了强效抗凝剂，从而阻止血液凝固。在使用水蛭连续吸血几天后，患者的断指长出新的静脉，血液循环得以恢复。在此过程中，水蛭的作用堪称立竿见影——肿胀很快消失，黑色渐渐褪去，伤口逐渐愈合。断指因为水蛭而再生了！

上图：重接断指之前，用一条水蛭移除死皮。

下左图：断指被成功地重新接上。

下右图：重新接上的断指恢复得很好。

水蛭也美丽

世界顶级水蛭学家网上谈水蛭。

美国人马克·施德尔是世界顶级水蛭学家，他曾到法属圭亚那收集亚马孙巨型水蛭的样本（见相关链接《追踪巨型水蛭》），也曾到南非捉拿臭名昭著的“河马水蛭”（这种水蛭只从河马的直肠软组织中吸血），还曾赴马达加斯加、塞舌尔群岛、澳大利亚、马来西亚、泰国、阿根廷、玻利维亚、智利等地采集、研究水蛭样本。不久前，施德尔与网友就水蛭这个话题进行了广泛交流。以下是他与网友之间的问答实录，从中我们可以了解到有关水蛭的许多有趣知识。

问：除了穿上衣服和鞋子之外，还有什么方法能避免在游泳或进行其他涉水活动时被水蛭附身？

陆地水蛭不会钻进皮肤或者把头部留在伤口里，因此可以用手去除它，皮肤上因此出现的小溃疡会持续存在大约一周。

答：请你静止不动，因为水蛭首先是受动静吸引。不过，游泳或淌水时想静止不动很难。涂一层驱虫剂应该是有效的。

问：听说除了水蛭以外，蛆也被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批准用于医疗目的，这是真的吗？听说蛆不仅会吃死亡组织，有时候还会钻进人的伤口里面去，真的是这样吗？

答：这是真的。蛆不仅能帮助去除受损或死亡的组织，而且还能分泌抗菌化合物抑制细菌阻止感染。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受重伤军人的伤口上放蛆是很常见的。一个案例是，有个人在车祸中受伤昏迷，连续多日无意识，在此期间蛆在他的伤口上产卵，结果阻止了细菌感染，从而拯救了他的性命，直到他被发现。

早在19世纪早期，德国医生已经把水蛭用于防止血液凝固。1960年，两名斯洛文尼亚人撰文证明，对于通过手术接合的组织而言，水蛭能为静脉的重新生长提供时间。

问：要把水蛭从身上拿掉，除了医学手段之外，什么才是最好的办法？

答：问题不在于水蛭，而在于水蛭消化道中的细菌。撒盐烧水蛭并非是一个好主意，因为盐也会进入伤口，而且在烧水蛭的同时也可能烧到你自己。你试图把水蛭从身上扯掉，反而会让它钻进你的伤口里面。水蛭消化道里生长着细菌，我们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已经对这种细菌与水蛭之间的共生关系进行过研究。研究证明，来自欧洲、北美洲和非洲的不同医用水蛭拥有各自特异的共生有机体，且种类不同。

通常，用水蛭治疗静脉充血时都要使用合适的抗生素来预防偶发的感染。所以，弄清哪种水蛭拥有哪种细菌就很关键，这样才能对症下药地使用抗生素。目前我们正致力于查明水蛭与细菌之间的共生关系多样性。虽然大多数感染只发生于局部，但也有采用水蛭疗法后发生严重脑膜炎的个案。

图中，专家同时用多条医用水蛭为患者治病。有患者表示，经过两个月的治疗后，其整体生命活力提升，皮肤上的污点减少，肌肉更强健。

如果移除水蛭的方式不当，也存在同样的风险。值得庆幸的是，有两种办法已被证明能没有感染风险地移除水蛭。第一种方法是干脆什么都不做，一边静观水蛭吸血，一边欣赏它的色彩、身体图案和动作，直到它完成吸血。这应该花不到半小时。如果你很着急，另一种方法就是找到水蛭的头端并且往旁边推它，直到它释放吸盘。但千万注意，水蛭的头端是较小的一端。大多数人以为水蛭是用较胖的一端来吸血的，但实际上这个吸盘只是用来固定水蛭的。找到水蛭的瘦端，用你的指头或指甲把它推离吸血部位。一旦水蛭松口，你的伤口还会流血，这很正常，是由水蛭注入伤口的抗凝剂导致的。接下来，采用同样的方法让水蛭释放其胖端。

问：水蛭与细菌之间的共生关系究竟是怎么来的？这样的关系在动物王国中是否普遍？

答：许多吸血的无脊椎动物，包括采采蝇、蝙蝠蝇和虱子等，都拥有细菌共生体，原因是：尽管血液本身富有营养，这些动物却严重缺乏多种氨基酸和多种维生素，而这些氨基酸和维生素常常是人体能自行产生的。与医用水蛭体内自由漂浮的肠道细菌不同，包括亚马孙巨型水蛭在内的一切吸血水蛭都具备专门用于细菌生长的器官，而这些器官总是与水蛭的咽喉有关。

迄今我们已发现三种主要水蛭不仅拥有截然不同的这种器官，而且器官中的细菌共生体也完全不同。其中，一种北美水蛭——蛙盾蛭吃的是青蛙、乌龟和人血，它们的共生细菌与植物用于固氮的共生细菌很相近。南美水蛭，其中包括人水蛭这一类别中的巨型亚马孙水蛭，其拥有的共生细菌与其他吸血无脊椎动物体内的共生细菌很相似。是的，在吸血无脊椎动物当中这样的共生关系非常普遍。至于这种关系是怎么出现的，老实说我还不知道。但很明显的是这种共生很重要，多个水蛭种类在放弃吸血的同时也丢失了用于共生的器官和细菌。

问：为什么医生要用水蛭在患者伤口吸血？

答：许多人以为水蛭放血是中世纪的做法，但实际上它达到顶峰是在19世纪中期，当时拿破仑的医生大力推广它。历史上将水蛭用于治疗肥胖和肺炎等，其实并无多大效果，这一点在20世纪早期就被最早的临床医学研究证明过。

说到水蛭在当代医学中的运用，必须提到这样一个问题：进行皮瓣手术或断指再植手术时，重接动脉比重接静脉容易一些。于是，血液流入重接的组织没问题，但却流不出来，其结果就是肿大。经常出现的情况是，肿胀和血液凝固如此厉害，压力导致广泛的重接组织死亡。用针头除去淤血，可能带来更深度的组织损害。用套管有助于引流，但前提是组织中存在高压，而且套管本身也会带来深度侵害。

另一方面，水蛭活跃地施加自己的压力，从而把多余的血吸出相对浅的伤口，同时释放抗凝剂阻止血液凝固。消肿使得静脉重新长出，这就等于是赋予了组织时间。这真是很有效的办法！

问：水蛭是否因气候改变或污染而面临危机？我们是否应该保护水蛭？

答：任何物种的消失都会改变生态系统的平衡，降低生物多样性，水蛭如果灭绝也是这样。说到气候改变，水蛭像其他物种一样面临同样的问题。气候改变包括最佳栖息地迁移，但这些改变将会是渐进的。随着丛林扩张，位于东南亚丛林地带的旱蚂蝗（陆生水蛭）种群也将扩大，而北方海洋水蛭或极地水蛭的栖息地范围则将缩小。

问：您曾经到世界各地收集水蛭，在此过程中您有哪些最难忘的好的或坏的经历？您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答：我可以讲很多经历，比如我们的汽车在雨季陷入泥泞中心，我们只好在日落后河马和鳄鱼出来之前抛弃汽车。有一天晚上，我们被困在玻利维亚海拔5000米的山上，在难以穿透的云层中过夜，一边是悬崖，另一边则是深渊。还有一次在阿根廷，一群诡异的鸬鹚以极快速度俯冲袭击我们，我们不得不赶紧逃离。

我们总是尽量避免走进齐腰深、充满各种可怕动物和水生寄生虫的水域，但有时候这又不可避免。有几次，在马达加斯加和阿根廷，我离河马或鳄鱼很近，那真把我吓破了胆！不要让河马的微笑蒙蔽你——它能用牙齿把你劈成两半。事实上，死于河马袭击的人比死于鳄鱼、蛇、豹子和狮子袭击的都要多。

最好的经历来自于我们与当地人的交往，与他们同吃，学习他们的语言，看他们在终于弄清我们不远千里来到这里竟然是为了研究水蛭之后开怀大笑。当地孩子对我们的工作尤其着迷。为了研究水蛭，我们肯定会去更多地方。

问：你曾说过，用水蛭去吸掉受伤组织的血比用针头好，因为水蛭不会对组织造成进一步损伤，但你也曾提到水蛭有三排Y形牙齿，难道这些牙齿不会带来比针头更大的损伤？

答：这是一个很有洞察力的提问。水蛭并非灵丹妙药，只有够资格的医生才能决定是否实施水蛭疗法。将针头插入淤血组织，就可能在吸出血液的同时把组织也吸入针管。而水蛭不可能挖得这么深，它们的牙齿很小，不会造成这类深度组织损伤。

水蛭爬进眼睛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但水蛭也可用于治疗眼疾。图中，一位俄罗斯妇女在莫斯科一家实验室中接受水蛭疗法，她显得很淡定。

医用水蛭只会咬穿皮肤，深入下面的组织一点点。与使用套管减压不同，使用水蛭不依赖于组织中的余压，水蛭在吸出多余血液的过程中会制造自己的负压。水蛭牙齿造成的咬伤通常48小时内就能痊愈，如果不是这样，就要找医生了。

应该注意到的是，漫长的进化历史赋予了水蛭不同凡响的能力——把抗凝化合物注入伤口，以至于水蛭停止吸血后血还会继续流，至今没有哪种注射器能达到这种效果。

问：我有个朋友是爬虫学家，有一次在马达加斯加，水蛭爬进了他的眼睛。他说水蛭很快就爬到了他的眼球背后并开始吃东西。谢天谢地，当他把盐撒进眼睛后，水蛭爬了出来。我想知道的是，在小水蛭很常见的新英格兰（美国东北部地区）池塘中游泳，水蛭会不会进入人的眼睛？如果会，该怎么办？撒盐？拨打求救电话？

答：陆生水蛭主要见于东南亚、澳大利亚、印度和马达加斯加。这一分布暗示了陆生水蛭的一种可能性很大的起源，这种起源与古冈瓦纳超大陆有关。不过，它们最终到达了任何可能的地方。有一次，我从一名学生的耳朵里钩出一条陆生水蛭！

回到你的问题。我并不认为有什么值得太担忧的，新英格兰水蛭会爬到你的脚和腿上，但我不知道北美水蛭钻进人体孔隙的案例。不过，亚洲和非洲水生水蛭的确钻进过人的鼻孔、耳朵、眼睛等孔隙。事实上，有一种水蛭——凶恶怖蛭就喜欢在这类孔隙上产卵。通常情况下，盐水能够去除这些水蛭，但有时候如果涉及到鼻腔和咽喉部位，最好由医生来帮你除掉水蛭，不然就有窒息的危险。

问：为什么水蛭“咬人”不会导致发炎？您是否从河马直肠中取出过水蛭？

答：水蛭咬人可能造成炎症，但通常这限于会过敏的人，比如我自己。有一次被北美水蛭吸血后，我的脚踝在几天后肿到一颗葡萄柚那么大。研究发现，水蛭唾液中的一些生物活性化合物可能具有抗炎效果，例如对骨关节炎可能有疗效，但这方面的实验还不充分。

有一种水蛭只吃河马血，而河马全身只有一个地方——直肠（包括肛门）的组织足够软，血管化程度足够高，因而能让水蛭饱饮鲜血。我曾多次前往南非，期望收集到河马水蛭的细菌共生体来做研究，但要针对一头活的河马来采集样本实在太危险。不过，当地人杀死了一头多次作乱的河马，从其直肠中提取了水蛭交给我们。

问：我曾读到一篇材料，其中说水蛭是“一部活药典”。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水蛭身上有天然药物能为我们所用？

答：我认为用“一部活药典”来描述水蛭很贴切。药典是指获准使用的药物名单或书籍，水蛭唾液中也有很大一系列化合物或许将来可以作为药用，甚至可能用于治疗癌症。至今只有少数种类的水蛭得到过深入研究，而且在实验室中分离水蛭唾液中的化合物是很费力的事。我们正在测定水蛭在其唾液腺中活跃使用的基因的序列，这样就能发现很多具有生物活性的化合物。

问：您最初是怎样开始研究水蛭的？为什么研究水蛭会成为您终身的爱好？我之所以向您请教这些问题，是因为我一想到水蛭就会很不舒服。另外，您目前急于破解的水蛭之谜是哪一个？

答：1988年在多伦多大学读本科期间，谢文·得瑟教授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跟他在阿冈昆公园（位于加拿大安大略省东南部）里的野生动物研究站做夏季研究。这次机遇改变了我的一生。当时我本打算从事药物研发，但谢文教授给了我一个项目——要求我像一位科学家那样开动脑子。到那个夏天结束时，我已经破解了一个有关蛙类吸血寄生虫生命周期的谜题。

与疟疾寄生虫一样，蛙类吸血寄生虫也由一种吸血的无脊椎动物传播。但与疟疾寄生虫不同的是，蛙类吸血寄生虫的传播者竟然是水蛭，而不是蚊子。我对这种工作入了迷，花了6年时间来研究乌龟和鱼类的血液寄生虫，发现它们全都是由水蛭传播的。我承认开始时我也不喜欢水蛭，但那年夏天一位研究水蛭的博士造访了我所在的研究站，教会了我怎样收集水蛭，让我对水蛭的体态、体表图案、体色和行为多样性产生了深刻印象。

我目前希望破解的有关水蛭的最大奥秘之一是：为什么吃鲨鱼和老马的水蛭不吃硬骨鱼，反过来也一样？我的猜测是，这些水蛭的唾液中含有完全不同的抗凝剂。

问：能否把买来作为鱼饵用的水蛭用于治疗葡萄球菌感染？如果可以的话，要几天或几周才能起作用呢？

答：我认为不应该用水蛭治疗感染，否则可能造成严重后果。作为鱼饵用的水蛭更不要另作他用，这种水蛭甚至根本就不吸血。在水蛭演化历程中，多次有不同的族系全然放弃吸血，改为以寡毛纲（环节）动物、摇蚊的幼虫以及其他通常富含铁的小动物为食。

追踪巨型水蛭

想象一下，你正跟随水蛭学家马克·施德尔实地寻找巨型亚马孙水蛭。在随他进入巨型水蛭栖息地——齐膝深的亚马孙热带沼泽过程中，你可能会急于了解这种神秘动物，最基本的一个问题就是它有多大。答案是：巨型亚马孙水蛭是全球最大的吸血水蛭，体长超过45厘米。你还想知道其他情况吗？

1. 看，施德尔手臂上有12条水蛭！但它们和巨型水蛭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2. 现在你来到了法属圭亚那，一个夹在苏里南和巴西之间的气候湿热的热带国度，它曾经是一个罪犯流放地，要想逃离这里纯属痴心妄想。法属圭亚那也以亚马孙巨型水蛭而闻名，这种水蛭只分布于这里以及附近的巴西部分地区。1849年，一位意大利自然学家最先发现并命名了它。

3. 你正进入法属圭亚那热带海岸附近的原始沼泽。正值12月，雨季开始了，每天下午几乎都会有瓢泼大雨。这真是一年中遭遇巨型水蛭的最佳时机。它们已经钻进泥土中苦熬了3个月，等待旱季的结束。此时它们正从淤泥中冒出。它们要竭力寻找自己的大餐——新鲜的哺乳动物血液，这些哺乳动物通常是吃草的牛，但也包括你。水蛭并不太挑嘴，因为它们饿了，而且很饿。

4. 为进入沼泽，首先你得丢弃独木舟，徒步穿越热带雨林。当心脚下！看见那只蝎子了吗？施德尔告诉你，它叮你一下就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但你不能停下脚步，不然的话火蚁群就会攻占你的脚部。施德尔说，火蚁叮咬就像是针扎进了你的皮肉。这你只需看他脚上的火蚁咬痕就明白了。还要注意不和任何灌木擦挂，比如照片中的尖叶植物。施德尔左臂上的疹子，是一种有毒树脂的“作品”。当然，你还得留心枪头蛇，这可是一种攻击性极强的致命毒蛇！

5. 这是典型的巨型水蛭栖息地。每到雨季，这些热带草原沼泽中的水深会达到35～130厘米。施德尔所在位置的水深及膝，再深入水中一些，水深就会及腰。好在被水淹没的肢体部分不会被虫咬，要知道那里的蚊子和咬人蝇十分凶猛。不过，恙螨已经咬了他几十下，这可能就是他看上去很恼火的原因。当然，在沼泽中将会遭遇的那些巨型水蛭，也会让他感到不太舒服。

6. 在这样的沼泽中，你可能会踩到一条电鱼，被猛击一下，也可能碰到一群食人鱼，真是这样的话你可能就会被剥掉一层皮肉。但在雨季，因为有足够的食物，食人鱼一般不会碰你。要是碰到世界上最大的啮齿类——水豚（南美无尾大水鼠），你多半会大吃一惊。但如果遇到凯门鳄，你最好祈祷它是有眼睛状斑纹的而非黑色的，因为后者身长可超过6米。你肯定也不想碰到巨大的水蟒，否则你几乎肯定会被它缠死。当然，你也必须提防巨型水蛭。事实上，只需几条巨型水蛭就足以杀死一头牛或一匹马。

7. 怎样才能找到巨型水蛭呢？不用你找它，你才是它的诱饵。你不可能为水蛭设置陷阱，寻找水蛭的标准方法就是光着腿脚走进它的领地，就像施德尔正在做的那样，他弯下腰是想看清楚正在靠近的水蛭。巨型水蛭的皮肤是深绿褐色，沼泽水为茶褐色，你的腿脚还会搅起泥浆。但不用担心，水波能传播多远，水蛭就能在多远的地方感觉到你的存在。施德尔说，如果巨型水蛭足够靠近你，它就会像缎带那样起伏波动，或者把头部当作第二条腿来用，沿着水面植物或水底植物缓缓而来。它没有眼睛，但它的眼点很敏感，如果你在它的视场中挥手，它一定能追踪到动静，还能感觉到你的影子。因此，它发现不了你的可能性很低。

8. 你可能会感觉不到巨型水蛭在咬你——没有科学证据表明巨型水蛭的唾液中存在麻醉剂，但你的腿脚早就因为浸在水中太久而失去敏感。你感觉不到自己被巨型水蛭咬的另一个原因是——它根本就不是在咬你，而是直接刺透你的肌肤。与包括医用水蛭在内的有颚的水蛭不同——有颚水蛭用三个微型颚一前一后地割开你的皮肤，而巨型水蛭是喙水蛭，有一根长达20厘米的肌肉管，这根肌肉管会戳进你的皮下，甚至深深进入你的组织内部。巨型水蛭的唾液中有一种抗凝剂，它能在水蛭被刮掉之后很长时间里继续保持你的血液流动，正如你在这幅照片中所见。

9. 巨型水蛭究竟是什么样子呢？大概就是图中的模样。看见它的脊没有？与所有吸血水蛭一样，巨型水蛭也有34个节片或称体节，其中每个都有自己的神经节，相当于大脑。对一条湿滑的蠕虫来说，34个大脑真是了不起吧！事实上，水蛭与蚯蚓之间不无关系。施德尔发现，当面临威胁时，巨型水蛭会产生一种黏性很强的黏液，帮助自己滑脱。你发现它的一头比另一头胖得多吗？胖的那头是它的尾部，有着强力吸盘。头部则是较窄的尖端。把巨型水蛭放在你的手中，你就能感觉到它的肌肉力量。在巨型水蛭进食过程中，这些肌肉似小波浪起伏，这很可能是为了帮助把食物运进消化道。顺便提一句，图中的水蛭只是一只幼年巨型水蛭，个头根本比不上成年巨型水蛭。

10. 巨型水蛭究竟有多大？图中是施德尔2002年在法属圭亚那探险时发现的最大的一条巨型水蛭。要说巨型水蛭究竟有多长其实很难，因为它们常常处在所谓的“缩身”过程中。和所有软体动物一样，水蛭的体壁上有两类肌肉——外面的环形肌肉层和里面的纵向肌肉层。当水蛭移动时，它们通过收缩环形肌肉来延长身体，接着通过收缩纵向肌肉来缩身。水蛭的肌肉也很适合游泳。总之，水蛭在面对你时的个头多半不是它本该有的最大个头。

11. 那么，能否大概说说巨型水蛭究竟有多长？大约有一位成年男性的前臂那么长。迄今得到证实的是，巨型水蛭身体伸至最长时为45.72厘米。如果巨型水蛭在你光着的脚趾头之间挤进、挤出，你会有什么感觉？事实上，挤进、挤出狭窄的空间正是水蛭的专长之一。一位专家曾用拳头紧紧握住一条水蛭，但它还是从他的指缝钻了出来。巨型水蛭在这方面也毫不示弱。施德尔说，你可能踩到一条巨型水蛭，但它可能不会被踩死。水蛭哪怕失去身体80%的水分也不会死。施德尔讲了一件真事：被抓到的一些水蛭逃走了，最终在一辆小型货车的尾部被发现，当时它们已在烈日下度过了一个半的白天，已经干瘪得不像样了，但在被投入水中几小时后，它们就恢复了原样。

12. 科学家为什么要不辞辛劳和艰辛地去收集巨型水蛭样本？虽然巨型水蛭只以血液为食，但单靠血液并不能维持它们的存活。它们缺乏629760种必需的氨基酸和维生素，为弥补这一缺陷，吸血水蛭与特定种类的细菌之间衍生出了共生关系，这些细菌生活在水蛭食道上的被称为“含菌体”的器官里。施德尔相信，为得到安全的栖身之地，这些微生物向水蛭提供养分。他还推测，巨型水蛭有独特的细菌组为自己提供这种服务。他希望发现足够的巨型水蛭样本（上图）并观察其内部（下图），他的工作将有助于解释这类共生关系的演化过程。

基纳巴卢巨红蛭

印度尼西亚婆罗洲（加里曼丹的旧称）基纳巴卢山原生的巨红蛭，是一种体色为亮橘红色的庞大水蛭，身体最长达30厘米。尽管早在1897年它就已得到辨识，但科学家至今对它了解不多。基纳巴卢巨红蛭并非吸血水蛭，它只吃像基纳巴卢巨型蚯蚓之类的虫子。它生活在岩石间缝隙里的泥土及树叶中，发现于山上2500～3000米高度，尤其是在暴雨期间或之后经常能见到它。对于这种巨蛭，科学家至今了解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