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与虚雾里看花终有谢和开
2012-12-04
投资渠道有限,经营实业利润越来越薄,于是去投机,去炒作;投机往往失手,资金打了水漂,于是多数人想方设法企图越过法律和道德的篱笆去“集资”,少数人则公然行骗。
并购潮、上市潮、基金潮、集资潮、炒卖潮……总有一些闹剧以时尚的名义粉墨登场,总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商人,以及平头百姓在“经济结构失调”的大环境中你方唱罢我登台。
一个中国商人,在汉代初期据说必须穿一白一黑两只鞋子,借此跟士、农、工三大排名前列的社会阶层加以区分。其用意大概是向民众宣示:“不务正业”的商人都是“不走正道的人”,必须在日常生活中接受公开羞辱。
这种对商人的歧视传统,无非是绵延数千年的礼治思想和“重农轻商”意识形态的极端化、教条化和标签化。
然而,凡事总有两面,歧视商人固然不足称道,但作为经济的重要部门,以农立国显示了中国历代统治者对“实体经济”,即吃饭问题的高度关注。今天的中国,作为超级人口大国,在鼓励以工商业活跃市场的同时,也一直在基本国策中强调解决好三农问题的重要性,但政策上的重视,未能阻止城市化运动对有限耕地的蚕食,以及对基数最大农业人口发展条件的损害。
这种地方政府之间的GDP竞赛,终于引发了连锁反应,中国商人对实体经济渐行渐远,以至于跟该群体有关的故事听起来,都仿佛“一场游戏一场梦”。
1990年代中后期,人们听说了“温州炒房团”。
过了几年,温州人开始炒商铺,炒别墅。一度时期 ,由于其资本实力和市场影响力足以动摇持币待购中的消费者预期,温州炒房团甚至被各地房地产开发公司所邀请和利用,成为其“影子销售部”。双方联手炒高某个楼盘,然后等待套现的机会。
接下来,又听说温州人在炒古董、炒书画、炒烟、炒酒甚至于炒邮票。
2010、2011年以来,则流行搞担保公司,直接变成“炒钱”了。在乱哄哄的中国商人中,温州人一直是“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敏锐群体,他们扔掉衣服、鞋子等等赖以起家的小商品、小家电,把大量资金投入以短期利益为目标的炒作中,传达了什么信息?
是温州商人日益强烈的投机意识以及温州经济远离实体而走向“空心化”。实际上,就庞大的中国经济体和中国商人群体来说,温州人只是极为敏感的一个缩影,投机性的炒作之风席卷之下,没有谁能预测明天有什么东西会成为新的目标。大蒜、绿豆、冬虫夏草、普洱茶、茅台酒瓶、观赏核桃、碎瓷片等等都可能在某一天忽然身价暴涨。其中,最荒诞的是,日本一场大地震,竟然导致中国部分城市居民抢购碘盐,以至于局部地区发生短期的盐荒。
如果说工商界的炒作风气如同此起彼伏的“流行性感冒”,是由于商人群体和普通民众缺乏投资渠道对通货膨胀的恐惧感所引发。另一种旷日持久、明火执仗的偷盗行为则足以遗臭千古,这就是为中国大大小小企业家所着迷的“上市潮”。之所以说“上市潮”往往成为闹剧和臭闻,是因为上市公司从股市上融到钱以后,可以“不务正业”,千千万万的股民对于自己的资金流向何方并没有发言权。2012年,安邦公司在《上市公司不务正业显示实业环境正不断恶化》的“形势要点”分析中找到了两家上市公司“不务正业”的证据:
一家是九芝堂。九芝堂于2012年2月2日晚间公告称,公司日前已通过用不超过6亿元本金购买银行理财产品的议案,并且在议案通过后旋即豪掷4.2亿元购买了包括兴业银行人民币浮动收益型理财产品在内的4项短期银行理财产品。而据公开资料可查,九芝堂其实在去年三季度即大手笔购买了近4亿元银行理财产品,其依据是2007年的股东大会决议。另一家是海螺水泥。2011年6月,海螺水泥宣布斥资40亿元大手笔购入理财产品,立即打破了2011年上市公司投资银行理财产品金额的纪录。
“上市公司购买理财产品屡见不鲜。”针对这些上市公司用“闲置资金”购买理财产品的投资选择,安邦研究团队认为,“九芝堂与海螺水泥等公司不务正业转投银行理财,代表了目前实业资金虚拟化的趋势,也显示了实业环境正不断恶化的境况。对于中国经济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股市,理论上是一种让参与交易的所有人成为股东的融资机制,是需要实体经济和上市公司的主业作为基础和支撑的,但“泡妞泡成老公,炒股炒成股东”的搞笑现实,终于迫使所有参与者看明白,中国股市说好听点是“政策市”,说不好听点不过是大型机构投资者和上市公司“合法抢钱”的赌场。此种搞笑的股市能够长期存在,有条件包装上市的大小公司,如果不包装一番尽快上市抢钱走人,简直就是“和钱有仇”。
上市潮的闹剧轮番上演、极尽刮地皮之能事后 ,买基金的时尚应运而生。对股市失望透顶,却依然想投机一把的中小股民再被形形色色的“基金公司”涮了一把——因为毕竟市场上传说,某些“股神”们还是弄到钱了……
这其中,当然也颇有些不愿意跟风的企业家,比如福建人似乎一直是远离股市和投机而衷情于实业的。记得在2009年底,笔者曾采访了一位生产汽车配件的福建企业家。我们此前已都有印象,福建企业家是最喜欢搞矿山开发、建筑装修等实体经济的。这位企业家也不例外。当时,他正在企业内部“改革被一些职业经理人团队改革出来的问题”。其中一件他最不能容认的事情,就是这些职业经理人,除了大讲特讲西方的管理理论,不切实际乱搞多元化经营,就是喜欢种草。
“中国本来是个既缺少土地资源,又缺少水资源的国家,政府官员喜欢搞大广场、搞大草坪,我们管不了,也不敢管。你搞企业的人,跑到我工厂来种草坪干什么?我种树就对了!我的工厂将来会是一座森林中的工厂,有一天我缺钱时还可以把这些树给卖掉!”
至今,这位企业家苦涩而无奈的表情,还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