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与蛇

甘肃 李 越

诗人是一条花斑毒蛇，冷漠、忧伤而孤独。他常常潜行在茂密而危险的灌木丛，夜深人静的时候探出他灯笼般的眼睛。

他逶迤蛇形，穿梭在浓重的夜雾中。当一天和另一天亲密吻别的时候，他静静地伫立在子夜的脊背，漠然、忧郁，悄无声息。

他是恶毒的摩罗，在狂妄而从不节制的敌人面前，喷射绿色透明的毒液。足以致一个强大心脏的蛮兽分秒即死的绿色汁液，是他埋葬在激情中的忧郁。绿色而透明的忧郁啊——诗人冷漠眼神的青铜面具——一经注射，便要在敌人体内癫狂地发作，梗死他的心室，扰乱他树枝般的神经。

吐着犀利言辞般的红信子——鲜血颜色的威慑物，诗人洞悉空洞的云彩，它阿谀喋喋不休的被树立的太阳以及太阳淫荡得见不得人的情妇。月亮是太阳古老的情妇，今夜是从坟墓里爬出的女人，一个死去的女人，它在每个夜里找寻着什么已死的东西？

他是夜游症的患者，每个夜晚孤独地行走在你的窗外。如果你见到窗边浓艳的桂树在动，不要惊慌，那是他凄切的诉说；如果你们不小心相遇（他决不喜欢陌生的访客），在你紧盯着他美艳图案的一瞬，他给你刹那的回望，转身便躲进他孤独而寒气氤氲的冷清中。

诗人是一条鳏寡的花斑毒蛇，在深重而沉淀后的夜色中，用他忧郁的眼神注视着漂浮一天的白日。

他有着浓烈的悲思，它们一旦发作，大地上所有的虚妄、邪恶、诓骗以及毫无根据地被树立的权威，便将通通发动它们最深度的战栗。

倘若你在漫不经心游走的时候和他撞了个满怀，不要愤怒——举起你简陋的捕蛇器，更勿需留心你泥泞的双脚是否踩断了它美丽的尾翼——一个人漫步是他的习惯。这位优雅的绅士，在浑浊的夜色中缓缓流动，永久的冷漠、忧郁而孤独！

2011年8月13日珞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