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构中重塑——电影《大象》的后现代主义解读
2012-11-22李大千,李珩
在解构中重塑
——电影《大象》的后现代主义解读
《大象》是具有后现代美学特征的经典作品,在对传统叙事、传统结构的破坏和颠覆下,在无序的极致中重新建构出了新的秩序,呈现了独树一帜的视觉效果,反映了全面深刻的社会意义。
《大象》 后现代 解构
当《大象》亮相在2003年的戛纳电影节时,评委们打破了惯例,把金棕榈和最佳导演奖授予了同一部电影。它不拘常规的叙事方式,对现实冷静客观的观察,看似随性实则严谨的结构布局,都让这部仅用了20几天就拍完的小成本电影,成为了电影史上的经典之作。《大象》对于传统的电影叙事和电影结构,采取一种毁灭性的颠覆态度,但是在这种解构当中,却呈现了独树一帜的视觉效果,反映了全面深刻的社会意义。
一、重构片名的符号含义
电影片名是影片最为鲜明的符号,它不仅是影片主要内容的概括,更是影片精神内涵的归纳。一个好的片名对于一部电影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大象》却不是如此,纵览全片,影片跟“大象”其实并没有紧密联系,只有在杀手之一的Alex的房间里,镜头扫到墙上一张大象的素描画,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跟大象有关的迹象。从影片的标题你看不出电影要反映的内容、主题、或者精神内核。这对于传统的电影片名的功能形成了一种解构。从标题开始,导演就已经在像观众展示这部电影强烈的后现代风格了!
对《大象》这个片名的含义有三种解读。第一种观点认为:“片名参考1989年BBC制作的关于北爱尔兰政治暴力的同名电影《大象》,同样向社会提出了一个严肃的不容回避的问题—— 生命要么被忽略,就像大象出现在起居室,人们或者视而不见,假装它们并不在那儿,或者自欺欺人地认定它们不是真正的大象”①;第二种观点认为“片名取自‘大象进了瓷器店’这个西方谚语,形容校园暴力的巨大破坏力”②;第三种观点认为“片名取自公元前2世纪印度佛经里那个著名的寓言故事——盲人摸象”③ ,意指对待同一件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并认为自己是对的,但实际上每个人都受到个人视野的局限,我们仅能看到事实的某一部分,并不能得到事实的真相。
对于上述观点,争论方都有自己的理解和依据,并分析得出各自的道理。乍听起来每一种观点都能成立,但是又似乎不能完全概括影片的精髓。导演加斯·范·桑特对片名符号释义的三缄其口,更是给影片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对“真实”看得见,摸不清。人们对于《大象》片名的解读,正如《大象》这个片名之于整部电影,无论从那个角度解释都是片面理解,并不可能是全面的解读。而导演用《大象》这个符号来给影片命名的行为本身,除了概括影片的所指之外,似乎更带有引发多方释义的目的。而这种不确定性、模糊性、开放性的特点恰恰构成了影片片名的新的符号含义。
二、不鲜明的主题表达策略
不够鲜明的主题表达应该说加斯·范·桑特的蓄意为之,是导演的一种表达策略——这与本片创作的初衷有莫大的关联。《大象》的故事原型是一个真实的事件。1999年4月20曰,美国科罗拉多州的科伦拜恩中学发生恶性校园枪击案,两名中学生在连续射杀12名学生和1名教师并射伤24人之后也自杀身亡,其惨烈程度堪称空前绝后。
事情发生之后,“先是媒体将杀人者描述为‘哥特文化’的崇拜者,被同学排挤的‘呆子’,后来发现那完全是想当然,两名枪手都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后又指责他们是受到了暴力游戏和摇滚乐团的影响;而联邦调查局组织的世界顶尖的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大会,将两人的暴行行为归因于抑郁症和精神病现象;但经济情报局的报告随后显示,大部分学生比他们有着更严重的精神困扰……”④虽然更多人希望“听”到当事人的心声,但是似乎没有人愿意去做这样的尝试。
加斯·范·桑特对这一切感到愤怒,带着对事情真相的探寻和对社会的责任,他要拍摄一部能够最大限度接近当事者真实心理状态的小成本电影。对于这样的一个拍摄题材,导演加斯·范·桑特是这样说的:“对这样的恐怖事件我们不做什么特别的解释。我们只想写意地表达,给观众留下几分思考的空间。”
出于以上目的,整部电影在表现整个事件的过程中,没有一个平时我们常见的主观视角镜头,加斯·范·桑特一直刻意的与影片保持距离。你很难发现导演自身对问题的理解和看法.因此《大象》并没有直接体现导演的道德判断和价值观念。而这也恰恰形成了本文后现代主义的另一个特征,对于主题的消解,非历史化的解构,对传统的决绝态度和价值消解的策略。
事实上,这个高明的导演,在解构的同时,也在用其他的暗示引导观众去思考。对于暴力事件背后的成因,诸如:校园人文环境的恶化、网络暴力文化的泛滥、家庭解体、信仰缺失等等,影片都用一种白描式的镜头语言予以揭露,并无浓墨重彩。影片因着这种镜头与叙事方式的隐晦而变得主题不明,却引导着观众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去主动探索镜头背后隐藏的玄机,促使观众去思考和关注这场暴力现象表面掩藏的有关家庭、社会、青春、成长过程中的多维度危机。
应该说在《大象》中,导演刻意回避对主题的开掘和集中表现,并不是对主题的忽略,而是不以导演的主观判断和想象来影响观众的思想。这种引导观众自己去思考、去得出结论的方式,当然更具有震撼的力量。而这也恰恰是对主题的重建与升华!
三、游戏迷宫式的结构布局
《大象》这部电影开创性的使用了一种多向、网状的叙事结构,向单向、线性的传统叙事模式发起了挑战。这种结构集中体现在多视角的相互交叉和各版块之间打破时间顺序的无规律的非线性的组接模式上。这种“网”状的结构,给观众呈现一种仿佛进入游戏迷宫一般眼花缭乱的视觉体验,呈现了一种游戏式的拼贴、片段式、平面化的后现代风格。
影片的真实时间从Alex上课时受到同学欺负开始,到Alex “杀害”藏在冷冻室里的Nathan和Carrie时结束。在这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导演用摄影机以“尾随”的视角跟踪拍摄了六位主人公。他们的行为路线分别是:
1. John从父亲的车上下来,穿过操场,进入教室休息室谈话,之后穿过走廊时,照相师Elias为他拍了一张照片,接着他走出后门逗狗,并碰到了正进入大楼的两个杀手Alex和Eric;
2. 照相师Elias在操场上拍照后,进入教学楼的暗房冲洗照片,出来后穿过走廊时为John拍照,女孩Michele刚好从旁边跑过,之后Elisa走进图书馆;
3. 有点忧郁的女孩Michele在操场上抬头望天的时候,与身穿十字红衣的男生Nathan擦身而过,之后她走进教学楼体育馆更衣间换衣服,出来经过走廊的时候从正在拍照的john和Elias身边跑过,比Elias先到达图书馆;
4. 身穿十字红衣的男孩Nathan从操场进入教学楼,路过三位女孩后,见到了他的女友Carrie,一路走一路聊天;
5. 三位女孩在走廊上议论的时候Nathan从旁边经过,之后她们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窗外John在逗狗,饭后她们进入厕所呕吐;
6. 杀手Alex上课时候受到其他同学的欺侮,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制订枪杀计划,他回到家跟Eric一起在网上购买枪支后,驱车回到学校。在操场上遇到刚走出楼门的John,接下来进入图书馆,杀了忧郁女孩Michele和照相师Elias,在厕所杀了三个去呕吐的女孩,冲进教室,杀了老师和社团同学,最后Alex射杀了另一个杀手Eric,并把身穿十字红衣男孩Nathan和女友Carrie堵在食堂的冷藏室里面……
通过梳理,我们可以看出,影片光是主要角色就有六个。六条线索不分主次,而且每条线索都跟另一条或另两条线索有交叉有重叠。在如此纷繁复杂的叙事系统中,格斯范桑特对每条线索都进行断点式的不连贯的叙述,这样还不足够,导演像一个游戏设计师一样,好像很怕观众太容易通关,对于单条线索,还要打乱叙述的时间顺序。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杀手Alex和Eric出发去学校之前,导演把过去时的杀人计划安排、现在时的杀人路线分配、未来时的杀人场面描绘进行交错剪辑,让观众有一种进入迷宫一般茫茫然不知所措的体验。这种迷宫一般的叙事结构不仅是对观众的智商的一种考验,更是对于传统叙事模式的解构和颠覆。
但是这种看似凌乱不堪的布局也正显示了导演的独具匠心。影片力求把造成暴力事件发生的美国社会境况全方位立体式的展现给观众,而这种表面错综复杂的结构正好呼应了混乱的社会状况,并对其进行了全方位、立体式、多角度的呈现。在看似迷宫般的混乱布局之中,导演只给参与了游戏的观众们留下了一个出口——那就是跳出每一个角色的个体体验,以观察者的姿态辨识整个事件的全貌。
或许导演并不是有意追求这种漫游式的视觉效果,或许导演也不是蓄意建构起迷宫般的精密布局,或许正像导演自己所说,他的全部目的只希望“不做任何解释”与“写意的表达”,但是正是这种打破现实和艺术之间界限的初衷,冷静客观隐藏自我的表述方式,大众化平民化的纪实风格,使得这部电影呈现了反传统的后现代的风格,并在无序的极致中重新建构出了新的秩序。
注释
①②③沙蕙: 《透过<大象>看美国校园枪击案》,《天涯》,2004年第4期。
④小龙:《一种极其优雅的恐怖<大象>》,《电影世界》
[1]戴锦华,电影理论与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2]后现代文化语境下的诗学与影像[M],四川:四川大学出版社,2011
10.3969/j.issn.1002-6916.2012.20.024
李大千,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动画学院讲师(影视动画方向)。
李珩,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动画学院讲师(影视制作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