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女性书法文化探略
2012-11-01常春
常 春
(西安美术学院书法教育研究中心,西安710065)
宋代女性书法文化探略
常 春
(西安美术学院书法教育研究中心,西安710065)
通过对宋代宫廷女性、宦门女性、民间女性以及名妓书法文化方方面面的研究,可以清楚地发现宋代女性日常生活中“以书为用”、“以书为乐”、“以书为学”的书法文化现象,其不仅彰显出中国古代女性书法具有丰富多彩的可言说性,而且说明古代女性书法与以男性为主导的古代书法艺术一同建构起了中国璀璨的书法文化星空。
宋代;女性;书法文化
引言
在中国传统封建社会,女性普遍是受压迫、受遮蔽的形象,在历史的天空下是“沉默”的一族。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社会压制下,多少有才华的女子被隐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下。然而尽管如此,仍有一些佼佼者在历史上留下了她们的姓名和光辉的一笔。女性书家群体就是这样的一些人。
女性书家的诞生首先取决于有相当人数的受教育女性群体的存在。同男性书家一样,她们在这些受教育女性中出类拔萃。其中绝大多数不仅在书坛留名青史,而且在文学、绘画等方面也颇有建树。正如唐代诗人王建在《寄蜀中薛涛校书》中所称道的那样:“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两宋时期,虽然国力衰退,但文学艺术领域却空前繁盛,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宋代的词作、散文、宋元的文人画都代表了中国古代文明的高峰。同样,两宋书法文化也极为兴盛,著名的书家比比皆是。譬如“苏、黄、米、蔡”四大家,南宋的陆游、范成大、朱熹、吴琚等。同时,在宋代还涌现出一大批工于翰墨书法的女性,南宋的《宣和书谱》、清人的《玉台书史》等书学著作都对她们的生平、所工书体及笔墨风格等作了大量记载。拨开历史的尘埃,我们仿佛依然能目睹她们鲜活的面容,聆听她们心灵的怦动。同时,在正史、地方志、文人笔记和女性自己的文字里,也记载了无数的女性事迹和颂歌。就是历代女性自己的大量写作中,也充分显示了女性文化水平的发展。因此,历史很难把这一半人的书写文化抹杀。需要说明的是,本文考察的对象虽然仅限于女性,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处于一种性别隔绝的状态。相反,她们生活的一举一动都离不开身边的男性。因此,女性文化史的研究并不是孤立的,它必须根植于整个中国历史和文化研究之中。
在具体研究中,学者艾伯特·奥哈拉将中国女性分为四个阶层:奴隶和劳动女性,农民和商人之妻,学者和官员之妻,贵族和统治者之妻。在每个阶层内,女性的责任和特权是不同的。而清代《玉台书史》一书则将女性分为:宫闱、女仙、名媛、姬侍、名妓、灵异、杂类,共七个大类。笔者认为,这两种分类方法虽然都具有一定的区分度和科学性,但它们都不能完全适用于对宋代女性书法文化的研究。在以上两种分类方法的基础上,本文为了研究的方便将宋代女性分为宫廷女性、名媛、民间女性和名妓四个部分,并分别对其书法文化成就进行探究。
一、宋代宫廷女性的书法文化
中国古代皇宫贵族的文化教育自先秦时代至清末一直延续并开展着,且有其相应的规章与体系。譬如各个时代都设有女官制度,担任各种职务的女官都需要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这样就促成了宫廷女性文化教育开展的可能。通过这一教育,在皇宫和贵族中聚集了众多才华横溢的女性,她们的文化水平、受教育程度整体上远远高于名媛和民间女性等。另外,宫廷女性中诸如皇后、妃嫔、公主等,她们具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不但是母仪天下的资本,管理庞大后宫的需要,同时色艺俱佳的女性也更能满足封建君主及贵族的欲望。
宋代宫廷中的很多后妃、公主在诗、文、书、画等多个领域颇有造诣。仅就书法而言,仁宗曹皇后、神宗向皇后、高宗吴皇后、宁宗杨皇后、刘贵妃、刘婉仪、王昭仪、卫国大长公主、魏国大长公主、越国夫人王氏、华国夫人韦氏等皆以工书见长。譬如仁宗曹皇后,据《宋史本传》记载:“仁宗曹皇后,真定人。枢密使武惠王彬之孙也。性慈俭,重稼穑。常于禁苑种穀亲蚕善飞帛书。”又《书史会要》记:“慈圣光献皇后曹氏,真定人,周武惠王彬之孙,仁宗后。性慈俭,善飞白,盖习观昭陵落笔,得其奥妙,是以笔势飞动。所书用慈寿宫宝识之。”[1]217-218可见曹皇后本是生于官宦之家,无疑具有一定的书法功底和艺术造诣,后来又学习“昭陵落笔”,擅长飞白书,“笔势飞动”,书艺大增。另外,神宗向皇后,据《书史会要》记:“钦圣宪肃皇后向氏,河内人,故宰相敏中曾孙,神宗后,工行草。”[1]218高宗吴皇后,《书史会要》记云:“宪圣慈烈皇后吴氏,开封人,吴宣靖王近之女,高宗后,博习书史,妙于翰墨,帝尝书六经赐国子监,刊石稍倦,即命后续书,人莫能辨。”[1]279由此可见,神宗的向皇后为宰相之后,定是自小习书,精于翰墨。而高宗的吴皇后不仅善书,而且能书高宗体,“人莫能辨”,并以书技为帝王分忧。另外,还有众多的公主、夫人们工于书法,如卫国大长公主,据《宋史本传》记载:“卫国大长公主太祖女。嫁驸马都尉李遵勗,善笔札,喜图史,能为歌诗。”又如越国夫人王氏,据《书史会要》记:“越国夫人王氏,端献王頵之室,作篆隶,有古法。”[1]273
宋代宫廷女性的文化修养和习书风气与帝王的倡导是分不开的。宋代帝王们的文化修养普遍很高,又都精于书法。譬如宋太宗赵匡义酷爱书法,文献记载他于书法各体皆工,并以帝王之威派人四处寻访法帖,后命王著编撰摹刻其御府所藏为《淳化阁帖》,可谓为书坛不朽之功绩。宋徽宗赵佶虽是个昏庸的帝王,但在艺术上却是个天才。他写诗填词、精于书画,其草书圆润典雅,水平很高,并自创楷书“瘦金体”。他的儿子宋高宗赵构也喜好书法,50年间,未始一日舍笔墨。上之所好,下必行之。帝王们的雅趣必然带动他们身边众多的后妃、公主的追崇。譬如高宗时期的刘婉仪,初入宫封宜春郡夫人,寻进才人。“刘夫人希字号夫人,建炎间掌内翰文字及写宸翰字,高宗甚眷之。亦善画,画上用奉华堂记印。”[1]299又如度宗时期的王昭仪,能书善文,尤工书法。宋度宗自即位后,批答书阁,皆出其手。可见,擅长书法不仅能体现自身的文化素养,投帝王之所好,还可能成为帝王工作中的好帮手,得到君主的垂青。因此,宫廷女性对书法的热爱既有她们对书法文化本身的喜爱,又有对帝王趣味的迎合。而后一点从一些后妃、公主对帝王书迹的熟练摹写中可以看出。如《书史会要》记:“恭圣仁烈皇后杨氏,宁宗后。忘其姓氏,或云会稽人。杨次山者,亦会稽人,后自谓其兄也。少以姿容选入宫,颇涉书史,知古今,书法类宁宗。”[1]280还有吴皇后书法学高宗体,极像高宗,可以乱真,人莫能辨。故宫博物院藏其绢本圆形行楷书七言绝句墨迹计一件,书云:“青山晓兮白云飞。青山莫兮白云归。青松茂兮明月辉。了不了兮谁得知。”无款,钤朱文坤卦(长圆形)一印。徐邦达按:此页书法全学赵构,工稳不在赵氏之下。如果没有坤卦印记,真是“人莫能辨”的。[2]
二、宋代名媛的书法文化
宦门女性在社会上享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基础,较之社会底层的劳动女性,她们属于衣食无忧的有闲阶层。
宦门女性大多因其祖、其父、其夫等的原因,自幼秉承家训,读书习字。这其中既得他人的熏陶,也渐渐成为她们个人兴趣之所在。如《书史会要》记:“章氏煎,友直之女,工篆书,传其家学。友直持笔自高壁直落至地如引绳,而煎亦能如其父以篆。笔画棋局,笔笔匀正,纵横如一。”[1]274因为她父亲的关系,章氏才传其家学,并工于篆书。另外,像宋代的朱熹,其家庭为世代的书香门第,本人又是鸿儒,这种浓厚的文化氛围,也就影响了其家族中的女性。如其侄女朱淑真文辞幽艳,能书画,实闺阁所罕见者,也是继李清照之后的又一位才女。她出生成长在杭州,家境相当富裕,虽然出嫁之后情感上并不幸福,但生活殷实富足,家中庭院宽敞、雅致,她优游其间,屡屡用诗词吟咏诸景。在她的诗词作品中,也常常出现舞文弄墨的场景,如“浴罢晚妆慵不御,却亲笔砚赋新诗。”[3]69同时,她还喜欢题壁,曾作《书王庵道姑壁》诗一首:“短短墙围小小亭,半檐疏玉响泠泠。尘飞不到人长静,一篆炉烟两卷经。”[3]122还记到:“醉中曾记题诗处,临水人家半敞扉。”[3]25在漫长的闲暇岁月中,书法不仅是朱淑真日常诗文创作必不可缺的工具,也同样是她消遣长日、施展才华的一种技艺,如她在《春景》中写到:“写字弹琴无意绪,踏青挑菜没心情。”[3]21又说:“情知废事因诗句,习气难除笔砚缘。”[3]27况周颐曾在《蕙风词话》中称赞她书法的精妙,“淑真书银钩精楷”。另外,宋绍定三年朱淑真曾手书《璇玑图》一卷,书法妍妩,风流气胜。朱淑真兴趣广泛,能诗词,善书画,尤擅画梅,有《墨梅》诗一首:“若个龙眠手,能传处士诗。借他窗上影,写作雪中枝。顷刻回春色,轻盈动玉卮。不能殷七七,横笛月中吹。”[3]123明代杜琼曾在《题朱淑真梅竹图》赞赏她的书画:“右《梅竹图》并题,为女子朱淑真之迹,观其笔意皆清婉。”当然,除了像朱淑真这样受父兄等长辈的家族文艺熏陶外,有些官僚家的女子读书条件也很优越,父兄长辈不能执教者,往往还会出资延聘有才学的教师代为传授。
宋代宦门名媛中的善书者据清代厉鄂《玉台书史》记载有二十九人,其人数远远高于以前历朝历代以及同时代的宫廷、民间、名妓善书女性人数。在这些善书的名媛中,又以李清照最为著名。《玉台书史》记载:“易安居士能书,能画,而又能词,尤长于文藻。迄今学士每读《金石录序》,顿令心神开爽。”其次,还记载安国夫人崔氏,“善书札,体法甚老,殊无妇人气。”史琰,“字炎,玉州刺史张誾聘为冡子祺之配,祺亦有才,倡和成集名曰:和鸣,作字用秃笔,体法古劲。”吴氏三一娘,“楼钥云:今玉编惟越本最善,末题云:‘会稽吴氏三一娘写。’问之,越人无能知者,楷法最精。”另外,还记载了梅尧臣观唐氏书后诗一首:“唐氏能书十载闻,谁叫精绝到红裙,百金买尽蒲葵扇,不必更求王右军”等这样一批善书女性的精妙书技。同时,明人陶宗仪《书史会要》中也记载了诸多宋代的善书女性,如胡夫人,“自号惠斋居士,平江人,胡尚书与可女,黄尚书子由妻。能草书,虽未有体法,然大书宏放亦妇人所难。”[1]299如和国夫人王氏,“宗室赵仲輗室,能诗章,善字画。”[1]273除此以外,有文献记载的宋代名媛善书者还有朱严妻、杨夫人、武昌县君郭氏、庆国夫人邢氏、谢夫人、秦国潘夫人、徐夫人、韩玉父、张夫人、游夫人、张秾、陈述古女、邵安人、赵夫人、方氏、李夫人、丁夫人、朱亿女、王排岸女孙等等,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三、宋代民间女性的书法文化
民间女性的社会构成既有平民阶层的普通女性、又包括宋代文人的众多姬侍以及部分女仙。
在宋代社会,重文教的社会风气、书籍的普遍流通以及文人士大夫的提倡等都推动了宋代女性的文化水平。关于宋代普通女性的受教育情况,司马光在《书仪》中记载到:“九岁男子读《春秋》及诸史,始为之讲解,使晓义理,女子亦为之讲解《论语》、《孝经》及《列女传》、《女诫》之类,略晓大义……”另外,宋代也有一些具有一定文化素养的女性参与到地方的教育事业,造福乡里子弟。据记载,北宋时有一位刘氏,丈夫过世后,在其家乡“合聚闾巷亲族良家儿女之稚齿者,授训诫,教书字”。南宋名儒叶适也有诗作提到一位妇女开办义学之事:“叶媪开新学,同人饭野蔬。明经传一相,考古付三余。苔色迷青简,虫文蛀素书……”[4]这些记载都说明了宋代女性具有一定的受教育机会。当然,这些教育首先离不开的就是读书、习字,正是在这些大量受教育女性群体的基础上,那些善于书法的女性便脱颖而出了。她们可能在当时闻名乡里、名噪一时,但由于去宋甚远,她们本身几乎没有留下片言残纸,又由于历史的洗涤,歌颂她们的文字也不复流传了,因此我们今天无法得知她们的姓名,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无法否认她们的存在。
宋代文人的文化氛围、好书之风不仅熏陶、教化了其子女,即便是家中的姬侍、婢女之类也耳濡目染,受益不少。宋代文人读书做字时一般都会有姬侍、婢女的陪伴,久而久之,一些聪慧的姬侍、婢女也就受其影响,具有一定的文化素养。譬如北宋大文豪苏轼的侍妾朝云,《东坡集》记载她:“朝云始不识字,晚忽学书,粗有楷法。从泗上比丘尼义沖学佛,亦略闻大义。”《书史会要》也记载到:“朝云字子霞,姓王氏,钱塘人,苏轼之侍妾。敏而好义,学轼楷书颇得其法。”[1]274辛弃疾的两位侍妾田田、钱钱也工于书法,据《书史会要》记载:“田田、钱钱,辛弃疾二妾也,皆因其姓而名之,皆善笔札,常代弃疾答尺牍。”[1]300任才仲的侍妾艳艳书画兼擅,据《玉台画史》记载:“任才仲妾艳艳,本良家子。有绝色,工真行书,善著色山水。”还有刘光世的侍妾意真,据《鹤林玉露》记载:“意真,刘光世侍儿,严州乌石寺在高山之上有岳武穆飞张循王后刘太尉光世题名,刘不能书,令侍儿意真代书。姜尧章题诗云:‘诸老凋零寔可哀,尚留名姓压崔嵬,刘郎可是疎文墨,几点臙脂浣绿苔。’”此外,有文献记载的工书侍妾还有翠翘、厨娘等人。
另外一部分民间女性是女仙。女仙作为一种特殊的社会群体,她们的生存状态决定了其在整个社会中独特的文化角色。尤其是她们中有相当一部分受过良好的教育,可以与风雅文士交游聚谈,这无疑有助于增长她们的才学。正如正史中对女性没有太多的关注一样,女性文化研究中对女仙的研究也一直十分缺乏,加之宋代的佛教文化没有唐代盛行,以及史料的严重不足,因此,宋代有记载的善书女仙并不多,著名的仅徐氏一人而已。
徐氏,名徐清,字静之,蓬莱女官也。宣和间刑部侍郎敷言女。临川蔡教授诜之母,潜心内典,学虞世南书,得楷法,妍妙可喜。《止斋集》记载:“蔡同年之母徐夫人手写佛经九十五卷,得唐人笔法,字画亦细楷。”《书史会要》记载到:“陈无巳诗云:‘蓬莱仙子補天手,笔妙诗清万世功。肯学黄家元祐脚,信知人厄匪天穷。’”[1]274这些文献记载都显示了后人对徐夫人书法技艺的肯定和赞许。
四、宋代名妓的书法文化
妓女是中国古代女性文化研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群体。首先,她们是女性,同社会其他阶层的女性一样,无奈地承受着封建礼教的桎梏和压迫。正如胡云翼在《中国妇女与文学》里所说的那样,“因为生活的层层桎梏,那些被压迫在宗法社会底下的妇女,她们的一切值得讴歌的天才和能力,都不容许表现出来,简直可以说,她们的能力是受礼教的摧残而葬送了。”同时,她们又是中国古代女性中在一定方面相对开放和自由的一群。她们可以也不得不活跃于各种社交场合,也可与当时的众多文人名士自由交往,这些都是其他阶层女性所无法想象的自由。这样一种独特的生存状态造就了她们特殊的文化现象,而其中的名妓文化更是有许多需要我们关注的地方。
在宋代,狎妓之风盛行,很多文人士大夫溺于声色,无所顾避,同时他们在社交宴集活动中也常常召来名妓助兴。在他们看来,妓女的魅力不仅仅是作为情欲的对象,她们的魅力更表现在诗文书画的技艺出众和言行谈吐的机智优雅上。同样,妓女招徕客人的条件也并非专靠美色,而更重视其技艺才气。尤其在诗文书画上有所造诣的名妓更是许多才子文人争相推崇的对象,她们也因此而声名远扬、身价百倍。
宋代名妓中多才多艺者甚众,历史文献中有记载的精于书法的名妓就有许多。譬如官妓王英英,据《书史会要》记载:“英英姓王氏,楚州官妓也。学颜鲁公书,蔡襄教以笔法。晚年作大字甚佳。”[1]275同时,《宛陵集》也有记载:“梅尧臣赠诗曰:‘山阴女子大字书,不学常流事梳洗。亲传笔法中郎孙,妙画蚕头鲁公体。’又观王氏书诗云:‘先观雍姬舞六幺,妍葩发艳春风摇。舞罢英英书大字,玉指握管浓云飘。风驰雨骤起变怪,文鳐昼飞明珠跳。’”可见,王英英以学书习字为乐事,终身不辍。她的颜体大字书法在当时已有一定的名气,有时也在宴会中以书法作为才艺表演的一种,并博得观赏者的好评。还有楚珍,据《书史会要》记:“楚珍,不知姓,鼓泽娼女,草篆、八分皆工。董史云‘家藏长沙古帖标签皆其题署。’宣和间有跋其后者曰:‘楚珍盖江南奇男子,初虽豪放不群,终以节显,吾尝见其过湖诗,清劲简远,有丈夫气,故知此人胸中不凡。’”[1]275宋人书法多以行、草见长,楚珍能书草篆、八分书体,说明她既善书法,又通晓古文字之学,实属不易。还有营妓马眄,据《书史会要》记载:“马眄,徐州营妓也,性惠丽。苏轼守徐日甚喜之,能学轼书,得其仿佛。轼尝书黄楼赋未毕,眄窃效书‘山川开合’四字。轼见之大笑,略为润色,不复易之。今碑四字乃眄笔也。”[1]275-276古人书法,代笔者甚众,尤其大文豪、大书家,其字多为当时之楷模。然苏字却因其才气纵横,以无法为法而不易被模仿,马眄能书苏字,并得到苏轼本人的认可,可知其书法功底和艺术悟性颇高。此外,在文献中还有对衡阳妓陈湘善作小楷,建宁苏氏能八分书,天台营妓严蕊善琴弈书画,墨娥、邢庆国、赵總憐亦工书等宋代名妓擅长书法的记载。
五、余论
总的说来,中国古代女性在当时的社会和家庭中毕竟属于从属地位,这种地位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她们在艺术中的自主性和合法性。因此,笔者的研究并非激进地要将女性书家的历史地位提升到与男性书家相同的高度上,而是试图探究中国古代书法史的全貌,接近古代女性书写的真实存在。
最后,宋代女性书家有的以诗词名于当时,有的以书法名于当时,有的以绘画名于当时,有的则诗文书画兼擅。然历史浩瀚,文字不能备述,加之中国古代女性在社会中的特定位置,因此与男性相比,留下姓名者,或者有文字记载者可谓佼佼;又女性之作,镌印不多,流传非易;又历代书籍、文献损毁、遗失无数。故堪称搜罗详备的胡文楷先生的《历代妇女著作考》一书,也仅仅收录两宋时期四十六位女性之名。由此可见,可考之两宋女性书家更为寥寥。故本文不厌繁浩,兼收并蓄,翻检古籍资料共得宋代有记载女性书家六十五人附于文后,以彰其名,以求大观。
附录:
宋代有记载女性书家汇表
[1]陶宗仪[明].书史会要[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84.
[2]徐邦达.古书画过眼要录[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1987:1.
[3]朱淑真断肠诗集,朱淑真集注[J].北京:中华书局,2008.
[4]邓小南.唐宋女性与社会(上)[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265、266.
J12
A
1002-7408(2012)01-0098-03
2009年度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中国古代女性书法文化史”(09CF084);2010年度西安美术学院科研项目“唐代女性书法文化研究”(10XK017)。
常春(1981-),女,西安人,美术学博士,西安美术学院书法研究中心副教授,研究方向:书法理论与创作。
[责任编辑:黎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