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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国博的历史穿越

2012-10-23王锦慧杜发云韩杰民

祖国 2012年19期
关键词:国博国家博物馆陈列

王锦慧 杜发云 韩杰民

· 一座博物馆就是一部物化的发展史。它既是本国文化记忆、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也是对外展示自身文化、进行文化交流的重要窗口。

2012年,中国国家博物馆迎来百岁华诞。从建馆之初的捉襟见肘,到抗战时期的避祸南迁;从新中国成立后,用阶级斗争史观重新梳理中国历史,到“文革”后的拨乱反正;从注重教化功能,到重申“历史与艺术并重”的发展定位。百年来,国博的起伏、发展与这个国家休戚相关。国博展陈方式的变迁,也关乎我们如何认识和叙述自己的历史。

尴尬的草创

康有为游历欧洲,参观了无数博物馆后,感慨道:“我国之大,以文明自号数千年,而无一博物院以开民智。欧美人每问吾国博物院,事为赧然面赤,奇耻大辱未有甚于此者。”

诚如此言。中国自古只有私家收藏,而无公共博物馆的概念。近代西方博物馆乃是建立在自由、平等、民主基础上的文化共享与参与。它与市民社会的形成,有着天然的内在联系。民国肇始,为彰显中国已开始迈入现代国家之列,北洋政府兴办了一系列公共設施,其中就包括国立历史博物馆。

1912年国立历史博物馆筹备处设于国子监,4年后又移至午门城楼和东西朝房。此时,历史博物馆筹备处所接收的文物,包括孔庙、军机处、清内阁大库的文物和档案。

然而,在北洋军阀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时代,政府对它的发展并不真正关心。以致于博物馆一筹备就是十几年,直到1926年方得正式开馆。这期间,馆藏制度混乱,文物保护失当。8000麻袋珍贵的明清内阁档案像垃圾一样堆在端门的门洞里,谁都可以顺手牵羊。最后馆方竟以害怕失火为由,把它们当废纸卖给了纸铺子。曾参与过历史博物馆筹建的鲁迅在《谈所谓“大内档案”》中感慨:“中国公共的东西,实在不容易保存。如果当局者是外行,他便将东西糟完,倘是内行,他便将东西偷完。而其实也并不单是对于书籍或古董。”

此后抗战爆发,历史博物馆的许多文物也像故宫的国宝一样踏上了南迁之路,直到1948年才辗转回到北平。

“革命”“历史”分分合合

1949年后,北京历史博物馆被纳入新中国文化体系之中。此时,文教机构皆为国有,“国立”二字也就省去了。

1958年,为了向建国十周年献礼,中央决定在北京建设“十大建筑”。北京历史博物馆新馆被设计于天安门广场东侧,改扩建为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革命博物馆。此后,随着中国政治气候的变化,二馆几度分分合合。1969年二馆合并为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1983年又恢复两馆的独立建制;2003年两馆重新合并成为今天的国家博物馆。

两馆成立初期,职责泾渭分明。历史博物馆负责“中国通史陈列”,革命博物馆负责“中国革命史陈列”。但如何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用文物组织,展示中国历史”,成为筹建人员的更大课题。

于是,由邓拓担纲,云集了翦伯赞、吴晗、邓广铭、夏鼐等众多知名历史学家在内的专家组,开始了反复的研究讨论。大家为中国通史陈列拟定了几条原则,其核心是以阶级斗争为主线,表现我国历史上各个时期劳动人民的斗争史。历代的文化、艺术、科学和人民生活状况则作为点缀。

从1958年10月到1959年7月,中国通史陈列大纲来来回回修改了十来稿,周恩来总理前后就来视察过3次。曾任中国历史博物馆副馆长的王宏均记得,1959年10月通史陈列展出后,一位苏联考古学家每天看几个小时,整整在博物馆看了两个星期,边看还边做笔记。他对通史陈列大加赞赏,认为这个展览充分运用了马克思主义历史观。

与“中国通史陈列”相比,中国革命博物馆负责的“中国革命史陈列”更加敏感。1970年为了向建党50周年献礼,国务院指示中国革命博物馆筹备“廿八年党史陈列”。周恩来总理亲自指示:“搞廿八年,几个阶段,一条红线。”“红线”指的自然是毛泽东思想。

然而,此后中国政坛风云变幻,“党史陈列”方案也几经修改。先是过分抬高林彪的历史地位,后又要配合“批林批孔”运动批判林彪。原中国革命博物馆陈列部主任苏东海回忆,在“左”的思想指导下,“党史陈列”无法真实地反映历史,有时甚至要配合政治运动随意篡改历史和文物。就这样,直到“文革”结束,“党史陈列”仍没能对外开放。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在“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潮影响下,再一次修改“党史陈列”的呼声日益高涨。党内一致认为,“路线斗争史”不能代表党史的全部。在党内斗争中,无论是一般错误,还是路线错误,都不能无限上纲。要根据历史事实给予恰当的评价。

新的陈列方案,打破了长期以来在党史领域中的一些禁区,努力还历史以本来面目。过去对党的创建人李大钊、蔡和森、董必武等表现得很少,陈独秀更只字不提。新方案中,把他们一一补齐;过去对瞿秋白、李立三等犯有“路线错误”的党的领导人,一味批判。新方案则给予了他们客观的分析与评价;过去对白区斗争史和有影响的党外人士,如孙中山、宋庆龄、何香凝、冯玉祥等,基本不提。新方案中这些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均有所记录。新的陈列出现革命烈士100余人,其中除了共产党员外,还包括不少爱国民主人士和爱国将领。

1979年10月展览开放在即时,时任中宣部部长胡耀邦特地嘱咐:“形式上不要搞得太‘神圣,太严肃,因为这样想,这样做,人们的挑剔就没完没了了。这方面也要解放点思想。”

“党史陈列”开放后,观众蜂拥而至。据不完全统计,开展后的一个月,博物馆共接待观众59.3万人次,最多的一天达5万人次。观众对重新开放的“党史陈列”反映非常热烈,“普遍认为新的‘党史陈列内容丰富,恢复了党史的本来面目,体现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精神。”

日本共同社报道:“党史陈列馆中,原国家主席刘少奇和原副主席林彪的出现,是根据实事求是的原则,基于忠实于史实的方针搞的,象征着建国三十周年到来的中国现代政策。 ”

新国博:历史与艺术并重

2003年2月28日,原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革命博物馆合并成为中国国家博物馆。今年3月,耗资25亿元、历时4年的国博新馆扩建工程完工。这座世界建筑面积最大的国家博物馆终于与公众见面了。

国博网站这样介绍新国博:“中国国家博物馆是以历史与艺术并重,集收藏、展览、研究、考古、公共教育、文化交流于一体的综合性国家博物馆。”不难看出,新国博的定位,除承担了此前的教化功能外,向美育和艺术迈出了一大步。

在谈到为何改名时,国博馆长吕章申曾解释说:“国家领导人出访国外,感觉博物館都是有历史有艺术的,是综合性的博物馆。如果我们还叫历史馆,还叫革命馆,可能就与现在中国的形象不符。”

在中国国家博物馆的南庭院,有一处重要的人文景观——开国大典曾用国旗杆与著名浮雕壁画《血肉长城》形成文物与艺术品的新组合。

开国大典国旗杆高22.5米,由4根直径不同的自来水管焊接而成。在1949年10月1日的开国大典上,毛泽东亲手按动电钮,在这根旗杆上升起了象征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第一面五星红旗。1991年这根旗杆由新国旗杆替换后立在原中国革命博物馆内。

《血肉长城》以近代中国历史为背景,用洗练概括的艺术手法表现了中国人民从苦难、觉醒、抗争、牺牲到走向胜利的艰难历程,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艺术感染力,在中国当代壁画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将历史文物与艺术作品一起展示在观众面前,不仅强化了两件展品的爱国主义教育意义和艺术审美价值,更彰显着中国国家博物馆“历史与艺术并重”的发展新定位。

怎样才能更加符合现今中国的形象?从新国博的展览中,似乎能窥见一斑。“中国通史展览”已改为“古代中国”;“党史陈列”则变换为“复兴之路”。这两个常设展览占据了3层楼、8个展厅。虽然,它们还带有浓重的中学历史课本味道,但对于近7万平方米、48个大小展厅的新国博而言,其比重已经相当有限。作为国博百年纪念活动中的重要部分,国博连续推出了《馆藏非洲雕刻艺术精品展》《京味儿——北京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瓷之韵——大英博物馆、英国国立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藏瓷器精品展》等一系列高水平的展览。这似乎都在实践着新国博“历史与艺术并重”的定位。国家博物馆副馆长陈履生在接受采访时说:“改扩建之后,对于国博来说,仅靠通史陈列很难承担起赋予其上的历史性责任,必须将艺术的收藏、展览和研究工作提升到与历史相并行的平台上。”

博物馆是美的殿堂。然而,自中国有博物馆以来,它更多地承担了教化的功能。搞了一辈子革命历史展陈的苏东海,为新国博“历史与艺术并重”定位叫好。他说,我们缺了一百年的艺术课终于补上了。

博物馆起源于美,如今国博回到美的轨道上,也算是重新找到了自己。

可以说,如今的中国国家博物馆无处不历史,无处不艺术。

《古代中国》和《复兴之路》基本陈列,一个系统展示了中国从远古时期到清末的漫长历史和对人类文明的伟大贡献;一个全面展示了近代以来中国人民为实现民族复兴进行的艰辛探索,特别是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各族人民走过的光辉历程。

《中国雕塑百年作品展》《中国古代青铜艺术》《中国古代佛造像艺术》《中国古代瓷器艺术》《中国古代钱币艺术》《中国古代经典绘画艺术》等专题展览,既饱含历史的厚重感又呈现着艺术的高雅与大美。

吕章申馆长说:中国国家博物馆改扩建后建筑体量扩大了3倍,仅靠过去历史性的陈列远远不够,只有集收藏、展览、研究、考古、公共教育、文化交流于一体,才能服务于公众的多样化需求,才能与我们这样一个大国地位相称、与中华民族悠久历史和灿烂文明相称。另一方面,历史和艺术是并行发展、不能分离的。我们难以割裂历史文物与艺术的关系,也难以去除属于文物的艺术品中所蕴含的历史信息。为此,我们提出了“历史与艺术并重”,建立具有国际目标和世界影响的综合性博物馆的发展新定位。我想,这种时代转型所带来的变化,应该是给公众的一个惊喜。

中国国家博物馆在展示中华民族文化的同时,还以借展、交流展等多种方式,揭示世界文化的多样性。

《佛罗伦萨与文艺复兴:名家名作》,是建馆百年来文化价值最高的展览。67件国宝级艺术精品来自佛罗伦萨乌菲齐美术馆等20多家博物馆,有些作品是第一次离开意大利。

佛罗伦萨为意大利中部的一个城市,是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发祥地。徜徉在展馆中,可以不出国门就近距离欣赏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巨匠们的传世之作。

在《别号“乱发”的女性头像》前,我为它的逼真久久驻足。这是达·芬奇一幅未完成的木板画,绘制于1508年前后。画中少女美目低垂,发丝清晰地梳成一缕缕的卷发披散到肩上。寥寥几笔既画出了少女的纯真和恬静,又画出了少女的青春活力和动感飞扬。

在《大卫—阿波罗》大理石雕像前,我被一种气势深深震撼。这是米开朗基罗的代表作,他用整块石料雕刻而成的年轻男子虽然个头不高,却充满了巨人感,骨骼、肌肉中积蓄的伟大力量似乎随时可以爆发出来。

在《天使报喜》壁画前,我禁不住连连惊叹。这幅波提切利的巨作整整占据了展厅的一面墙。它不同于布面的油画,是从墙上剥离下来,远渡重洋来到中国,从未对公众开放过。画面色彩明丽灿烂,线条流畅轻灵,人物的表情与姿态极尽细腻与柔美,富有立体感和远近空间感。

这个展览是中意两国博物馆界交流与合作的一个里程碑式的重要成果。中国国家博物馆将设立为期5年的意大利展厅,而在罗马的威尼斯宫博物馆也设立为期5年的中国展厅。这在世界博物馆合作与交流的历史上前所未有。

此外,中国国家博物馆还联合德国3家博物馆举办了大型主题展览《启蒙的艺术》。此次展览是迄今为止中德之间最大规模的展览项目。近600件展品不乏名家大作及艺术珍品,从绘画杰作、雕塑、版画、工艺品、服饰到珍贵的科学仪器,独到、全面地展示了启蒙运动这一人类共同的思想遗产。

继《启蒙的艺术》展览后,中国国家博物馆又推出了一个重大国际交流展览《瓷之韵——大英博物馆、英国国立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馆藏瓷器精品展》。展览从明代早期的外销瓷器,到欧洲在中国的定制瓷器,再到清代中期欧洲仿制的瓷器,充分展示了那段鲜为人知的瓷器贸易带来的中欧文化交流与碰撞。

吕章申馆长说:中国国家博物馆明年还有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和法国卢浮宫的合作,还有与世界上很多国家和很多馆的合作。世界各国的大博物馆都希望把展览拿到中国国家博物馆来展出,这说明中国国家博物馆享有很高的国际地位。今后我们要抓住国际上“中国文化热”的有利契机,开展更多的赴外展览活动,把中华文化的精华呈现给世界。

文物藏品是立馆之本

走进积淀着中华深厚文化底蕴的展馆,无数珍宝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扑面而来。尽管它们在世纪的长河里,几乎被遗忘、被湮没,却终于有幸保存下來。

观众们在展馆中一定会被“后母戊”方鼎牵住脚步。

这尊鼎是商王为祭祀其母“戊”而作。其造型大气端庄,纹饰美观;形制巨大,是现存最大最重的中国上古青铜容器;铸造工艺高超,足以代表高度发达的商代青铜文化。

“后母戊”方鼎是1939年3月在河南安阳武官村北的农田中被吴姓农民探寻到的。他组织了40多人才将这个庞然大物抬出地面。

当时正值抗日战争时期,为防止方鼎被日本人劫掠,又重新掩埋到地下。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当地政府于1946年7月派兵挖出,并运送到安阳县城收归国有。在蒋介石60大寿之际,方鼎作为安阳县给蒋的寿礼,被运送到南京。

1948年年底,大势已去的国民党政府将大量文物迁往台湾,“后母戊”方鼎由于过重不易搬迁而留在南京。后来入藏南京博物院。1959年调拨中国历史博物馆。

像这样的镇馆之宝还有成百上千件。承载着朝廷权威的皇家玉玺,记录着世代变迁的竹简,铭刻着沧海桑田的铁器铜器,象征着雍容华贵的玉器古玩,以及留有战争疤痕的民间遗物……每一件都仿佛是一位捋着长须的祖先,在向我们娓娓讲述中华民族5000年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明。

文物藏品是立馆之本。中国国家博物馆新馆建成后,宏大的建筑馆舍与文物藏品不相匹配的问题尤显突出。

2010年2月,文化部将国家文物局收藏的40万件文物整体划拨给中国国家博物馆。数量如此之多的文物一次性划拨,这在中国国家博物馆百年建馆史上是没有的,在世界博物馆史上也属罕见。

今年年初,中央办公厅将党和国家四代领导人在外交活动中授赠的近万件国际礼品移交中国国家博物馆保管。原国际友谊博物馆近2万件国际礼品也移交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

吕章申馆长说:目前,中国国家博物馆的文物藏品数量约120万件,这是几代人百年积攒下来的家底。我们一定会珍视中华民族这些无比丰厚的优秀文化遗产,使之薪火相传、发扬光大,成为今天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精神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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