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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比来了

2012-10-23李骏虎短篇小说

青年文学 2012年3期
关键词:南平秃顶球衣

文/李骏虎 [短篇小说]

午后,尹南平开车出了省政府大门,一路狂奔。连着几个路口都是绿灯,到了体育馆十字路口被红灯截住了。他落下左边车窗玻璃,打开收音机,扶着方向盘的那条胳膊肘支在车窗上,有心无心地打量着秋光里那些匆匆走过斑马线的人。国人的面部表情从来都是一般无二的铅板一块,只是这块铅板上近些年都刻上了一个“忙”字,这个字仿佛就是一把尚方宝剑,每个人都扛着一把,目中无人地闯红灯。因为私家车的泛滥,前些年销声匿迹的广播电台又起死回生,这会儿一个年轻歌手正在里面操着矫情的港台腔,故作沧桑地自我陶醉:“是谁在爱着我?而我又在爱着谁?”尹南平冷笑了一下,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化,废话和梦呓都是艺术品。可就在红灯变绿灯的一刹那,油门将踩未踩之际,尹南平的笑容蒸发了,心被什么冷飕飕的东西击中了,不由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这首歌分明就是在讽刺自己的现状——离婚几个月以来,他没有人可以爱,更没有人爱着他。尹南平觉得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全世界六十多亿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爱他,而他也谁都不爱!其实何止几个月以来,这三四年时间,夫妻间早已经连和气的交谈都没有了,老婆这样宣判:“尹南平,你根本就不会爱,你只懂亲情不懂爱情,你就是个爱无能!”这么说,尹南平有生的四十年来,那件奇妙的事情就一直存在着:放眼全世界,他谁都不爱,并且谁也不爱他。

也就是在文促会这样的单位,才能因为离婚而请到假,尹南平一直遗憾自己的单位不像政府其他部门一样属于权力机关,现在到底享受到别的单位不可能有的好处了。上午到单位,就是专门请假去的,其实领导对他自以为保密的事情早就有了耳闻,一见到他愁眉紧锁失魂落魄的样子,领导先就劝他:“你好好休息吧,早点儿把情绪调整过来,这段时间不用上班了,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吧。”文促会直属省政府文化强省领导组,大小也是个厅级单位,原本是个临时机构,后经省编办审批成为常设机构,全称是“省政府文化强省建设促进会”,没有什么行政职能,主要工作就是深入偏远山区指导基层文化建设和组织群众性的文化活动。尹南平是宣传处处长,组织报社和电视台采访的事情归他管。以往下乡,他总是暗暗奇怪其他同事还有记者们度假般的快乐,好像人人都是单身汉似的,而他,不是担心儿子不好好写作业,就是忧心老婆的坏情绪发作,待不了几天先就着急回去,那颗心被挂在一支箭上,弓弦越拉越满,一天紧似一天,直到射进了家门,却发现老婆和儿子对他的离去和归来其实都很漠然。

离婚后下过一次乡,尹南平发现自己更加快乐不起来,却第一次找到了度假的感觉。那些天,在自己单位援建的农村文体广场上,晚饭后,同事们和村民坐在一起聊天纳凉,他一个人抱着篮球在水泥场地上闪转腾挪,直到夜阑人静了,他还在篮球架下“嗵嗵”地砸篮板,天刚亮,他又抱着篮球出来了。十几年没摸篮球,一会儿工夫技术又回到了身上,尹南平把皮球在腰间环绕几周,又在胯下穿来穿去,爱不释手,醒悟到每个人其实都喜欢玩,自己也不例外,只是这些年当个小官,应酬太多,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忙得根本没有时间玩的人。下乡一周,尹南平把对篮球的热爱找了回来,代价是一双半新不旧的旅游鞋底子全掉了,像两只张着大嘴的鳄鱼,腿疼到走路迈不开步,返程时被人抬着才上了车。回来就翻箱倒柜找大学毕业时带回来的那颗篮球,当然是没找到,也不愿意打电话问前妻,就想着什么时候路过体育馆那条路买颗新的。

现在尹南平知道自己为什么舍近求远要绕道体育馆路了——先到单位请假,然后买颗篮球来锻炼身体,放松心情。一过十字路口,他就上了便道,很幸运地找到一个空着的咪表停车位,只一把就把车倒了进去。看车位的大嫂殷勤地上来帮他刷了卡,还没忘提醒他别忘了回卡。尹南平锁好车,夹着手包走进体育馆旁边的体育用品商城,买了一颗篮球、一双球鞋、一身白色球衣。他提着几个纸袋子出来,又钻进车里去,脱掉衬衫、西裤,连同夹包都放进一个红色的纸袋子里,换上球衣、球鞋,看到车上还有半瓶上午喝剩下的可乐,也放进了纸袋子里。然后,他像从魔术师大变活人的箱子里出来,由公务员变身为运动员,手里提着个红色的纸袋子,另一条胳膊下夹着篮球,踩着自如而舒适的步子,像当年在大学里走向操场一样,漫不经心地走进了体育馆。

夏天刚去不远,人们都还保留着睡午觉的习惯,午后三点多钟,体育馆的露天篮球场地上人还不多,十几个篮球架只有树荫下那两个底下有两组人分别在打半场,观众只有两个老太太。一个老太太坐在一把破旧的红色折叠椅上卖冷饮,像是个城里的退休工人;另一个老太太穿着过时的暗红色短袖衫,就坐在这边打比赛的篮球架底下,脸上挂着乡下人黝黑的神秘笑容。尹南平把那半瓶可乐拿出来,在球架底座上选了一个位置将红色纸袋子放好,使自己打球的时候能看到。他朝打比赛的那边张望了一下,和他位置平行的这边场地上,是一群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各色的球衣,打着四对四的半场,在他们对面的场地上,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光着膀子在抢球,坐在记分员位置上的,是那个卖冷饮的老太太,另外一个老太太看上去年轻些,她就坐在球架后面,笑容诡异。尹南平拍着球小跑了半圈,找到点儿步伐的感觉,在罚球线前停下,投了一颗球,球出手的那一刻他觉得力量不够,要“尿”了,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球勉强砸到了篮筐上,“嗵”一声动静挺大。他抢上前接住球,跳起来补了一个篮,球撞到篮板上,弹进了篮筐。尹南平找回点儿面子,继续拍着球兜圈子,眼角的余光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这边,一扭头,果然那个坐在旁边篮球架下的半老太太在望着这边,她收敛了笑容,迅速地朝尹南平放在球架底座上的红色纸袋子看了一眼,眼神闪闪烁烁。尹南平假装没注意到,继续投篮,五分钟后,他的肺里开始着起火来,这十几年在家里靠着沙发看电视,出门就开车,到了单位对着电脑点鼠标,内脏早就适应了静止状态,肺活量不习惯支持这样的剧烈运动了。他拍着球走到球架下,拿起那半瓶可乐,踢了一脚篮球,球慢慢滚进渐渐扩大的树荫里,在树荫边缘停下了。尹南平跟过去,把篮球坐屁股底下,面朝正打比赛的那边,旋开了可乐瓶盖,一股气体从瓶内冲出来,力量强大,这是一中午车内高温和行车颠簸产生的化学力量。尹南平喝了一小口,有点儿热,不像是可乐的味道了,看看瓶体,有不能高温储藏的提醒,可乐这种东西,高温一般也不会变质,只是影响口味罢了。他想起早上坐在马桶上翻手机报时看到的一则消息,美国一个老太太从冰箱角落里找到一个十年前的汉堡包,是从冷藏而不是冷冻室找见的,居然还能吃,吃了也没拉肚子,可见这种美式快餐的防腐剂有多厉害。想到美国老太太,尹南平扭头看了一眼坐在球架下的那个半老太太,对方正盯着自己看,笑容更加神秘,眼神依然诡异。尹南平没有感到不舒服,剧烈的运动让他心胸开阔情绪愉快,短暂的小憩让汗水有机会流了出来,小风吹来微感凉意,感觉很舒服。他惬意地观赏着年轻人咋咋呼呼的比赛,他们看上去身体很好,精力旺盛,可是却聚在一起打半场,并且没有人卖力地跑动。他乐呵呵地望着他们,有点儿羡慕,毕竟一个人投篮太枯燥了,如果有两三个朋友一起玩就有意思多了。可是像自己这般年纪的人,没钱的打网球,有钱的打高尔夫,更多的人选择了体面而经济的散步,并且大家都走上了重要岗位,忙都忙不过来,谁会聊发少年狂,愿意陪着他这个请了离婚假的家伙来打篮球?

尹南平还有一种担心,如果比赛突然少了或者多了一个人,小伙子们要拉他凑场,那该如何是好。他把可乐瓶盖拧上,夹起自己的篮球回到自己的球架下,打算投几颗三分球练练力量。刚把纸袋子和可乐放好,腰还没直起来,就听见那边喊:“嘿,哥们儿,过来一起玩吧?走了一个人。”尹南平就笑了,发现自己一直在等着那边叫呢,他把纸袋子和可乐又提起来,夹着球往那边走,一边微笑着自嘲道:“打比赛太累,跑不动了。”喊他的那个小伙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调侃道:“没事,中国男篮都五连败了,人家也没当回事,咱都不是NBA的,大家瞎玩玩。”旁边穿黑球衣的秃顶胖子也咯咯地笑:“别怕,CBA不要科比,我们要你。”尹南平把纸袋子和可乐都放在球架底座上,把自己的篮球踢踢靠在底座边上,微笑着走进了场地,他感觉浑身无力,腿有些发飘。那个半老太太已经站了起来,正绕着球架外侧来回兜圈子,神情有些紧张,尹南平提醒自己留心些,不要让她趁比赛之际把自己的纸袋子提走,里面的裤兜里有钱包,夹包里有两部手机,几乎是他离婚后的全部细软,被偷走麻烦就大了。

眼镜男对双方的组队进行了提议,尹南平、眼镜男、穿黑球衣的秃顶胖子还有一个穿白球衣的瘦子是一边的,他还特别嘱咐,要尹南平记住自己人。尹南平说好,但他旋即发现对方也有一个穿黑球衣的秃顶胖子,并且和自己这边这个黑衣秃顶胖子长得很像,于是就想提议按照球衣的颜色分队,因为自己也是穿白球衣的,场上正好三个穿白的一个穿青的四个穿黑的,眼镜男就是那个穿青的,这样分队好辨认些。但他欲言又止,恐怕眼镜男指定分队有人家自己的道理,犹豫之间,比赛开始了,十个球一场。比赛一开始尹南平就发现自己眼晕了,那两个穿黑球衣的秃顶胖子来回穿梭,好像李逵和李鬼,他根本就辨不清哪一个才是自己人;更糟糕的是自己这边和对方都有一个穿白球衣的瘦子,真假美猴王,也让他分辨不清。尹南平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场上跑来跑去,一会儿拦住了自己人,一会儿又去追对方,终于,眼镜男在抱着球准备发球时特别强调了一下:“我说一声啊,如果我们这个哥们儿没有攻防转换,大家别见怪啊。”双方队员都在喊好,声调里有一种莫名的快乐,尹南平明白眼镜男所说的“不会攻防转换的那个哥们儿”就是自己,他不知道该感激他还是该生他气,最后他风度很好地一笑了之:十几年不摸球,该谁家发球他都不明白,还会什么攻防转换?

第一个十颗很快就输了,自家这个黑衣秃顶胖子终于失去了涵养,他有点儿急躁地提醒尹南平:“哥们儿,你别乱跑啊,盯住一个人!”尹南平如梦初醒,他留心到对方那个穿白球衣的瘦子脸上有很多青春痘,于是告诉自己应该盯着他。并且他渐渐想起来,所谓的攻防转换,就是对方拿球的时候他要盯住人,而自己人拿球的时候他应该多跑动,不让对方看住自己。就在这时,眼镜男拿着球被对方两个队员拦截,尹南平抖擞精神,冲到他右侧大喝一声:“这边!”眼镜男犹豫了一下,给他传了一个反弹球,尹南平接到球,转身下蹲投篮,球出手的同时喊了声:“有了!”球应声砸进了篮筐,满场都是喝彩声,对方也在叫好。尹南平有点儿沾沾自喜,但旋即就回想起来,刚才自己准备投篮的时候,对方并没有人来阻拦。他不知道该感激还是该惭愧,乘兴主动抱起球去发球,眼镜男被尹南平的表现所鼓舞,接到球来了个单刀赴会,闲庭信步地上了一个篮,进球后大声招呼队友:“科比来了,科比来了,快打个高潮!”果然场上就紧张了许多,尹南平盯紧了那个穿白球衣的“青春痘”,让他几乎拿不到球,“青春痘”终于哭笑不得地开始求饶:“哥们儿,你老盯着我干吗!”尹南平看看这个比自己小了快二十岁的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总得看住一个人啊!”但他有意识地多跑动,少盯人了——上周单位体检,他查出来心率有问题,并且竟然开始骨质疏松,还是尽量少和小伙子们进行身体对抗为妙。

一个篮板球,尹南平和“青春痘”都没能接住,两个人都去追,尹南平速度过快转身不及,失去了平衡,飞身摔了出去。他仿佛亲眼看着自己重重地仰面倒在水泥地上,那种久违的撞击感让他感到亲切而痛苦,耳边听到满场的惊呼,他知道自己摔得一定很狼狈。“青春痘”吓坏了,赶紧想从背后把他抱起来,尹南平没等“青春痘”抱他起来,自己就站好了,笑着摆手:“没事没事,继续继续。”对方的黑衣秃顶胖子抱着球还在询问,眼镜男说:“没事,我看见了,是屁股先着的地,头没事。”尹南平笑着催促发球,对方把球掷给了他,接球的时候,尹南平就觉得左小臂一阵钻心疼痛,心说坏了,怕是骨折了。将就到十颗球打完,他出场拿起自己的可乐,表示要歇一下,眼镜男宣布:“休息三分钟!”

尹南平喝了几口可乐,还是觉得味道不是那么回事,就剩了些在瓶子里,把瓶盖又旋上。他注意到半老太太就坐在自己的纸袋子旁边,担心归担心,也没好意思把纸袋子提走,就假装要打电话,把夹包从里面拿出来,握着电话,坐到场地边的水泥地上,和眼镜男还有自家的黑衣秃顶胖子聊天。眼镜男打量下他的夹包,问道:“哥们儿,你也上班了啊?”尹南平想告诉他自己是个处长,又觉得和年轻人没必要这么显摆,就答非所问地说:“我都四十岁了。”眼镜男惊讶地瞪了瞪镜片后面的近视眼:“不会吧,显得这么年轻,看不出来!”尹南平问他属啥的,眼镜男说:“我俩都三十岁,还以为我们是最老的呢!”尹南平像个长者一样笑笑,问他们在哪里上班,秃顶胖子抢先回答:“我们原先是同事,在酒店。”尹南平恍然大悟,指指那边的几个:“哦,你俩和他们不是一起的啊?”眼镜男说:“不认识,都是来玩的,就一起玩啦。”

尹南平笑着点头,忽然一转眼,就看见那个半老太太正站在自己身后,用问询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穿着农村人的服饰,发式和黑脸膛也是乡下人所特有的。就在前几年,尹南平看见这种打扮的半老太太,总会眼眶发潮,想起自己的母亲来,但这个老太太让他很不安。他望望篮球架那边,自己的纸袋子还在,就假装没事地和眼镜男聊科比来华的事情,关于科比,他只记得那张黑脸,他所知道的信息,都是每天早上坐着马桶从手机报上看来的,先是报道科比有意来CBA发展,又报道CBA拒绝了科比,然后就是网友的谩骂和风传科比来华的目的是为了淘金。尹南平对篮球比赛的兴趣远不如足球赛,因此对比赛规则很不熟悉,所以接下来眼镜男宣布继续比赛后,尹南平就闹了一个笑话。

尹南平在篮板下捡到一颗球,他在篮下起跳投了进去,结果惹来一片大笑,都在叫嚷乌龙球,对方那个黑衣秃顶胖子大度地调侃:“没事没事,就当是你们自己传的球了!”接着眼镜男就提醒他:“哥们儿,拿到球以后先带出圈,然后再投篮。”尹南平猛醒:“哦,我忘了这是打半场了。”

手臂又开始作痛,他示意刚来到场外的一个穿绿色球衣的小伙子替他上场,自己又坐到放可乐的那边去,他用两根指头夹着瓶颈,摇晃着看场上的龙腾虎跃。抬眼间,发现十几块场地不知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了,仿佛从地下冒出来这么多人,一派喧嚣,那边光膀子的孩子们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争执,有两个人推搡着要打架,大家都忙着在拉架。所有的场地都在打比赛,但大家都在打半场,一个穿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子亭亭玉立地站在卖冷饮的老太太旁边,做着所有赛场上唯一真正意义上的观众。尹南平注视了她一会儿,看到她不知道为什么兴奋地跳了一下,饱满的胸部波澜起伏,他心中就是一荡,用右手食指抹了下上唇沁出的汗珠,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和女人没有过实际意义上的接触了。

作为一名场外观众,更容易领略到球赛的乐趣,尹南平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队友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终于赢了第一场十颗球,他开心地喝彩,比赛的经验和术语慢慢地也回到了身体里。看到顶替他的绿衣小伙子抱着球在篮下找机会,他着急地喊:“出,出啊!”

半老太太居然在尹南平身边坐了下来,她的眼睛在看球赛,注意力却分明还在尹南平身上,尹南平从夹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该去前妻那里接孩子了。他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冲着场内喊一声:“哥们儿,走啦!”场子里有两个人回应:“再来玩啊!”

尹南平满足地摆摆手,过去把夹包放纸袋子里,一手提着袋一手夹着球朝外面走去。

走上林荫道,他不无得意地回过头来,看着那个没有得逞的半老太太。老太太没有朝他这边看,她就那么坐着,迅速地俯身,在卖冷饮的老太太冲过来之前,把尹南平丢在那里的可乐瓶子抓到手,扶着膝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快步走到路边一个大树下,拧开瓶子盖,把尹南平喝剩下的可乐倒进下水道,又拧上盖子,把空了的瓶子扔进靠在树上的编织袋里,从袋子口露出来很多浅蓝色的矿泉水塑料瓶。

“她比我善于盯人,最终在比赛中胜出了。”

尹南平乐不可支地望着老太太又迅速地去盯下一个快喝完的塑料瓶子,他发现场地周围还有好几个老头老太太在转悠,他们各个眼神诡异,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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