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国家大剧院管风琴音栓——管弦乐队配器的技艺

于 快

（国家大剧院 舞台技术部 北京 100031）

现代管风琴一般由五大部分组成：一是由木材和金属制造出来的音管（Pipe），它们是管风琴发声的主体；二是激发系统（Action），从使用功能上讲，它主要包括键盘机械和音栓机械两类移动部件，当管风琴琴键被按下的时候，键盘机械负责保证音管的送风条件，音栓机械可以允许管风琴演奏者自主切换发音声部。从激发原理上讲，激发系统分别由机械、风动和电动控制，激发系统是管风琴制造的核心技术；三是送风系统（Wind system），其包含的部件负责制造、存储、传输风能；四是音栓组合（Stoplist），一台管风琴音栓与音管的种类和数量密切相关，直接影响到管风琴演奏的声音效果和作品涉猎；五是演奏台（Console），是为整个管风琴发布指令的“指挥中心”。

很多对管风琴感兴趣的朋友会问：“什么是管风琴的音栓？”本文将阐述这个各位管风琴爱好者一直关心的问题。

1 音栓的概念

管风琴音栓（Organ Stop）作为管风琴的一部分是控制被压缩的空气进入管风琴音管的装置，管风琴家可以有选择地控制这些音栓的“开”（允许空气通过风道进入指定的音管使其发声）或“关”（阻止空气向音管的流通）。

管风琴演奏台的部件中，用来操作机械（电子）装置开关的部件叫音栓拉杆（早期）或音栓按键（近现代），见图1。

一个单独的音栓可以控制多排音管，演奏管风琴作品需要做一些必要的音栓记录组合，这种音栓组合的艺术被称为“音栓配置”（Registration），它犹如管弦乐队的配器，专业性很强，比如，各个键盘由于分别操作旋律、伴奏，需要不同的色彩达到音响上的平衡。管风琴演奏者在一些大作品的演奏过程中需要不断地切换音栓的配置以实现音乐的变化。在巴洛克时期，巴赫一人演奏管风琴需要四个人协助配合，两个人在管风琴两侧充当人力鼓风机，另外两个人则分别站在演奏者的两侧协助推拉音栓，而现代管风琴通过电动鼓风机系统和电脑的音栓存储装置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一人驾驭的畅快。

图1 音栓按键（左图）和音栓拉杆（右图）

图2 管风琴的轨杆装置

2 工作原理

管风琴内部各个发声的音管的构成都是基于其音高和音色设计的，一组音管的每一个音符发出相同的音色被称为一组管列（Rank），管风琴的每一个琴键控制下的音高可以单独或同时发出不同的音色，使用音栓可以使管风琴演奏者自如地操控管列，达到不同的音响效果，演奏者通过选择演奏台上的音栓按键后，按下琴键来获得音栓相对应的管列发声。

管风琴的历史演变过程中，有很多种不同的音栓驱动设计，国家大剧院的德国克莱斯管风琴使用了被业内普遍公认并延用至今的设计，即“轨杆装置+滑板气室”（Tracker Action + Slider Chest），每一个不同音管的下方都安装着相应的、被称作滑板的装置，每个滑板都留有与音管管口相对应的小孔，当音栓处于关闭状态，滑板小孔和音管管口是不重合的，空气就无法到达音管上方；当音栓处于开启状态，滑板小孔与音管管口重合，空气就流动到音管使之发声。

那么，滑板是如何运动的呢？上面提到的“轨杆装置”就是引发其运动的机械装置，其原理是：打开音栓（此时滑板开启）并按下琴键，在轨杆机械的杠杆作用下，阀板打开，不同音响部所对应的不同压力的空气被送入气室里相对应的风道，该风道所对应的所有音管都可以发音，见图2。

3 音栓的系统命名法

每一个管列（Rank）有其特定的名字，决定其命名的因素包括管风琴的管列、音的物理属性、特定的国家和历史时期管风琴音管的实际安装位置。每一个音栓按键（或拉杆）上都标有音栓的名字，一般来讲，这个名字能提供给管风琴演奏家或管风琴技师两个重要的信息：一是选定的音栓应具备哪种音色（如：小号音栓、长笛音栓），二是选定音栓所对应音管的位置和音高。

国家大剧院管风琴配置了94个音栓对应6 500只音管，其中，面对键盘左侧为哨管（Flue pipe）音栓，右侧为簧管（Reed pipe）、混合（Mixture）、增强（或称增压HD）、联键（Coupler）音栓，见图3。

3.1 音栓的文字分类

音栓的分类基于其所对应的管列音色，大体可分为两类，即上文所提到的哨管和簧管音栓，然而，现代西方普遍公认的、更精细的分类法源于西洋管弦乐音乐体系，即分为五类。

图3 国家大剧院管风琴演奏台及音管

3.1.1 协和音音栓（Principal or Diapason）

协和音音栓是“非模仿型”（Non-imitative）音栓，也就是说它的声音不模仿任何既定的乐器。协和音音栓的声音是管风琴乐器独有的声音，它的声音来自于人们对于传统的教堂音乐环境的冥想，例如：赞美诗。同时它的拼写会随着语言和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以下是一些范例（音栓的名字引用原文）：

★ Principal（Diapason或Open Diapason或Montre）；

★ Octave；

★ Super Octave（Doublette或 Fifteenth）；

★ Mixture（一种混合音栓，即一个音栓控制多排音管且一个键发出多个协和音）。

3.1.2 长笛音栓（Flute）

这类音栓在某种程度上模仿长笛、横笛、短笛等木管乐器的声音。

★ Flute（或Flöte）；

★ Bourdon；

★ Gedeckt；

★ Piccolo；

★ Rohrfl öte（或Chimney Flute）；

★ Tierce；

★ Subbass。

3.1.3 弦乐音栓（String）

弦乐音栓在某种程度上模仿弦乐器发出的声音，例如：小提琴、大提琴。音栓范例如下：

★ Viola；

★ Gamba（或Viola da Gamba）；

★ Vox Celesta；

★ Violina；

★ Dulciana；

★ Cello。

3.1.4 簧管音栓（Reed）

簧管音栓在某种程度上模仿铜管乐器发出的声音，例如小号、大号，从相同的乐器结构上讲，簧管音栓还包含了单簧管和双簧管，另外还有人声。

★ Trumpet（或Trompete、Trompette）；

★ Trombone（或Posauna）；

★ Tuba；

★ Oboe（或Hautbois）；

★ Cromorne（或Krummhorn）；

★ Vox Humana(或Voix Humaine)；

★ Clarinet。

3.1.5 混合音栓（Hybrid）

混合音栓所对应的一个音管列，其声音趋向于各种其他的音栓同时发出的声音，例如：协和音音栓+弦乐音栓；弦乐音栓+长笛音栓；协和音音栓+长笛音栓。

★ Geigen（或Geigen Diapason）

3.2 音栓与键盘的对应分类

国家大剧院管风琴键盘分为四排手键盘和一排脚键盘，音栓与键盘的对应分类名称见图4。为什么管风琴演奏台的音栓标识使用上文提到的共五类的音栓划分法呢？ 其目的是保证管风琴每一排键盘的音色既独立又完整，即每一排键盘所对应的音栓的五个种类是相对齐全的，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每一排键盘仍然对音色和音高进行了系统地分层。

3.3 音栓与音管的尺寸分类

上文对音栓的文字分类及它与键盘的分类做了阐述，细心的读者可能注意到，每个音栓按键的下方位置都标有一个尺寸的阿拉伯数字，这就是音栓的尺寸。

图4 国家大剧院管风琴音栓与键盘的对应分类图

表1 音栓与键盘对照表及发音特点

图5 音栓尺寸与音高成反比

通常所说的几尺音栓发出的声音，是由音管的长度决定的，音管越长音高越低，反之音管越短音高越高。每个音管上同时也刻有长度标识。管列的音高由音栓按键的阿拉伯数字决定，通常8’（8英尺）音栓发出的声音被称为“自然音”或“基准音”，调音的步骤也是从8’音栓开始的。音栓尺寸的命名法还约定了以管列的最长音管高度的近似值为标识，简单讲，8’音栓所对应管列的最长音管是8英尺（大约2.4 m），这个最长音管（最低音）被称为“开管”（Open pipe），其最短的音管（最高音）大约有4英尺长，这个音管被叫做“毕管”（Stopped pipe，意思是相应管列的最后一只音管）。虽然它只有4英尺长，但发出的是基准音，因此同样被命名为8’音栓。

音栓的尺寸与音高成反比，4’音栓发出的声音比8’音栓高一个八度，同样，2’音栓比4’音栓高一个八度。相反地，16’音栓比8’音栓低一个八度（图5），32’音栓比16’音栓低一个八度，国家大剧院管风琴音栓的尺寸从大到小分别为：64’、32’、16’、8’、4’、2’、1’，有的大型管风琴还有1/2’音栓。

4.管风琴音栓的艺术价值

在管风琴演奏中，音栓配置犹如管弦乐队的配器，既是声学的艺术，又是音乐的技术。比如，各个音栓和键盘由于分别控制和操作旋律、伴奏，需要不同的音响色彩达到平衡。有些作曲家在谱子上标注了音栓配置，有些配置说明没有流传下来，管风琴家只能根据经验来配。因为音栓种类因琴而异，有时要用一些搭配来替换某个音栓。人们常常说哪台琴适合早期、浪漫或者现代的作品，就是由音栓种类决定的。以下是一些示例：

（1）通常演奏前奏曲与赋格或触技曲作品的音栓配置：

Great：Double Trumpet 16’ / Violone 16’ / Principal 8’ / Rohrfl ote 8’ / Octave 4’ / Spitzfl ote 4’ / Super Octave 2’ / Mixture Ⅳ / Swell to Great

Swell: Bourdon 8’ / Prestant 4’ / Flute Octaviante 4’

Pedal: Principal 16’ / Subbass 16’ / Octave 8’ / Great to Pedal

（2）平时演奏教会圣歌和伴奏使用的音栓配置：

Great: Violone 16’ / Principal 8’ / Rohrflote 8’ /Octave 4’ / Spitzfl ote 4’ / Super Octave 2’

Swell: Bourdon 8’ / Prestant 4’ / Flute Octaviante 4’

Pedal: Subbass 16’ / Gedackt 8’

如果演奏巴赫的众赞歌前奏曲时需要双手在独立键盘上演奏，右手部分就只需要一个领奏音色，左右就可以搭配1～2个木管音色，这时左手部分为伴奏，音色不宜太尖，音调不宜过高。

（3）管风琴在为其他独奏乐器，如小提琴、双簧管、长笛伴奏时，适宜使用：

Great: Violone 16’ / Rohrfl ote 8’ / Spitzfl ote 4’

Swell: Bourdon 8’ / Flute Octaviante 4’

Pedal: Subbass 16’ / Gedackt 8’

例如，与小提琴合奏《辛德勒名单》时使用这个配置，从而突出小提琴的主奏地位，如果音色仍然显得尖锐，可以去掉4’的音栓，以达到音响上的和谐。（以上基于国家大剧院音乐厅管风琴的操作）。

管风琴音栓的配置艺术充分体现了“管弦乐队配器”的技术，系统了解并聆听体会管风琴音栓的发音特质，是每一个管风琴演奏者诠释作品的必经过程，也是每一个管风琴爱好者打开管风琴音乐之门的一把钥匙。

[1] 马慧元. 管风琴手记. 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