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冈优质教育资源的禀赋特征

程敬宝，王 伟

(黄冈师范学院教育科学与技术学院，湖北黄冈438000)

黄冈基础教育优质资源是黄冈几代教育人在长期教育实践中努力建设、不断创新的教育成果，是黄冈教育不断提高教育质量，满足属地人民需要与社会“尊师重教”的行为风气互相促进的结果。孕育于一个经济社会并不发达而文化底蕴又较深厚地区的教育资源，在走向优化开发、累进优质的过程中，逐渐形成并表现出特定的禀赋特征。

一、“抱朴守真”的资源形态人们在谈到某一区域教育质量成就时，往往会推测其教育经费一定很充足，校园环境一定会很优美，设施设备一定很完善，图书资讯一定很丰足，经验、模式一定很新颖，思想话语一定会新潮，改革活动一定很活跃……总之，各种教育资源必定相当雄厚、富集、“可观”。可是，许多慕名前来黄冈的参观考察者或探秘取经者每每经临现场，大多会感觉到巨大的反差，认为黄冈教育的资源条件与质量成就“太不相称”了。

这样的观感有其切合实际的一面，却未必中肯。说其切合实际，是因为由于经济社会的不发达，限制了教育投入和设施条件的改善，同大中城市和发达地区相比，黄冈大多数中小学校园还不算优美，设施设备还不免简陋，图书资讯还不够充足，离“现代化”水平还有不小差距;在教育作为上少见新做法、新模式的改革大动作，在教育话语上也不闻有什么新异的说法和新潮的概念，其资源面貌确实不如教育质量成就那样炫目与动听。

然而，这种观感远未窥及黄冈基础教育成功的奥秘，尚未触摸到黄冈教育资源的优良品质。校园欠优美，但可以创设舒适的环境，让师生心情愉悦，充满活力;设施设备简陋不足，但通过周密安排，可以充分发挥出效益;图书资讯较为短缺，但校园文化能够丰富多彩，可以“让每一面墙壁说话”(苏霍姆林斯语);教学手段不够现代化，但教育思想、观念能够先进，足可以充分发挥教师主导作用和智慧，使教育活动艺术化，极大地激发学生的主动性。至于教育、教学、管理改革的新动作、新模式，黄冈教育不是没有探索、尝试与创新，但他们无暇去说，也不肯于去“唱响”。因为他们觉得，所有的探索、尝试都不过是对教育规律的遵循，所有的改革、创新都不过是对教育辩证法的回归，所有的新概念都不过是皈依教育本真意义的时代话语。而这些都是教师的天职和应有素质的自然表现。所以他们坚持用行为思想，用实践说话，用成效表达，即使要说，那也是以实在的话语作平实的言说。取这一视角看待问题，就不会将不足视为不用，将简陋当作简单，将不善看作不优，将不说当成不为，将不够“现代化”看成没有“现代性”，也就不难发现黄冈教育资源是一种“静水深流”，是一块“浑金璞玉”。

其实，从本质上说，教育效果和质量与物质条件并不完全呈正比关系，与新做法、新模式也不是线性关系，与新话语更没有必然联系。以这样的观点来看待教育资源，优质与否并不完全在于物质设施的多少和高下，也不在于模式、做法怎样不断地拆腾翻新，更不取决于言说了多少新话语。也就是说，用教育效果和质量来检验，教育资源不是越多越先进就越优质，更不是模式、做法及其说法越新越变异就越优质。否则，就无法解释很多“反差现象”。

二、“精神主导”的资源特性黄冈基础教育之所以能在社会供给物质资源并不十分雄厚的条件下创造高质量的教育成就，之所以能在经济文化基础远不如大中城市和发达地区的条件下，创造并不逊色于他们的教育质量影响，一个重要的玄机就是打造、拥有优越的精神文化教育资源。

黄冈教育者和办学者深知物质资源的有限无法一时改变，也深谙精神文化资源的重要意义，因而在尽可能争取、改善办学条件的同时，努力建设和提升精神文化资源的素质，着力发挥、扩大精神文化资源的作用，使之成为教育资源的主导力量，具有整合其他资源，弥补其他资源不足，放大其他资源功效的主导功能。

精神文化教育资源的建设、提升与优化，往大处说包括教育理论学习，教育思想端正，教育观念更新，以增强教育理性和自觉性;包括教育研究，教学反思，教育交流，培训进修，以提高教育能力和智慧;包括教育倡导，榜样示范，管理规范，感受“尊师重教”、“望子成龙”社会风气，以培养教师职业道德和工作责任感;包括制度设计，政策制定，机制建立，以创设充分激发教育者和受教育者创造性教学与主动性学习活力的环境;也包括挖掘资源潜力，利用社会资源，发挥师生特长，创建各种平台，提供展现机会，以形成丰富多彩的校园文化;还包括前传后教，陶冶美感，表率示范，奖惩激励，以养成优良的教风、学风和校风，……从而形成以高尚的教师人格、先进的教育理念、多彩的教育艺术、丰富的校园文化、有效的激励机制、朝气蓬勃的校园生活和优良的校风传统为核心的优质精神文化资源格局。

按照梅贻琦先生的大学“大师”说和著名学者资中筠的名校“师资、校风”说，一个地方、一所学校的教育只要拥有优质的师资和优良的校风，也即拥有优质的人格化、激活化的精神文化资源，不但会发生“春风化雨”的育人作用，产生言教身教，感染感召，期望助进(罗森塔尔效应)，上行下效，陶冶养成的成效，成为一种直接的课程资源和教育力量，而且也是一种发掘其他资源潜力，提高利用效率，放大资源功效的动力与智慧资源，可以发挥以软件补硬件，以方法补手段，以态度补条件，……超越物质资源局限的能动作用。

三、“以人为本”的资源优势在经济欠发达的农村地区，如何办出教育成就，提高教育质量，破解这个难题的选择，只能是加强师资队伍的建设，开发教育人力资源。在教育资源十分匮乏的年代，这虽然是一个被迫的选择，但黄冈人却把它作为办教育、办学校的一个重大主题，做了积极主动的努力，落实政策，改善待遇，稳定骨干教师，吸引优秀教师，培养青年教师;组织教育教学研究，提高教师教学能力，开展各类培训，提升教师学历。这些措施和努力，为后来创造“黄冈教育现象”奠定了坚实的教育人力资源基础，充分体现了“办学以教师为本”的思想理念。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在“以人为本”治国理念的指导下，黄冈教育逐渐由“视师生素质为办学资源”走向了“以师生发展为教育之本”，倡导在促进学生发展的同时，促进教师的专业化发展，在提高学生素质的同时提高教师的素质，在成就学生的过程中实现教师的自我价值。并把这种教育理念贯穿于办学目标、工作计划、制度设计、政策制定和管理活动中，化为尊师爱生教学相长的氛围，化为使用与培养兼顾，工作与学习生活并重，要求与关心同在，考核与鼓励共存，教学与发展同步的管理行为，形成一种“依法办学、明主治校、教师治教、学生自治”的气场，创造了“刚性制度与柔性管理结合”、“规范性办学与人性化管理统一”的黄冈范式。

应该说这样的理念和行为，极大地释放了师生蕴含的潜能，发挥了师生的主观能动性，激发了师生教与学的创造性。这种师生主体性的发挥具有巨大的教育能量，是一种最重要最宝贵的教育资源，它可以弥补其它资源的不足，放大已有资源的功能，使一般资源具有优质资源的效能，使学校所有资源产生教育的功效——使墙壁说话，令树草怡人，叫设施生动，让教室生辉，用制度生情，以身教感人，使活动丰富多彩，用教育艺术弥补手段不足，用渊博知识丰富课程资源，用教育热情营造身心愉悦，用殚尽竭力激发学习热情，用示范教学提高教学新手，用校本教研锻造教育团队，用口传手授传承优良传统……黄冈教育正是“以人为本”的教育理念和实践，在创造高质量教育成就的同时创造了优质的师生资源。这是黄冈教育的基本经验，也是黄冈教育资源的最大优势所在，也可以说是黄冈在经济欠发达，教育资源欠丰厚的条件下，创造教育奇迹形成“黄冈教育现象”的奥秘之处。

以精神文化为主导的教育资源建设，其实质是关于教育主体人的建设问题。黄冈教育深谙此道，不仅在经费和物质资源不足的年代，就是在这一问题大有改观的条件下，都是始终不渝地抓住教育人力资源建设并且进步为不再仅仅将教师作为手段与条件资源建设，而转变为将师生共同发展定位为教育的目的和办学的目标。这鲜明地体现了黄冈教育“以人为本”的自觉，也是黄冈教育资源建设的基本理念和重大主题。

“以人为本”的教育理念和办学主题体现在资源建设指导思想与实践上，就是转变“办学以教师为主体，教育以学生为主体”的观念为“办学以师生为本，教育以师生发展为本”的观念，坚持在指导思想、发展目标、工作计划、政策制订、制度设计、管理措施、资源配置、经费投入、人员任用、绩效考核、职级晋升、奖惩激励等方面，建立既有利于调动工作积极性，激发创造活力，又有利于教育主体自身提高、进步、发展的机制。这种理念和机制，体现在管理上，表现为将使用与培养、工作与生活、要求与关心、管理与激励、劳动与保健、任职与发展统一起来，使人事管理过程走向人力资源开发，成为人的素质优化过程。在这一方面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黄冈一些学校兴起了“柔性管理”风气，实行诸如弹性工作制、岗位选择制、周期轮学制、网络办公制、休养奖励制、信息公开制、评优让先制、实情申诉制、分类考核制、相对评价制等等“人性化”管理方式，更鲜明地体现了“以人为本”的色彩。

由于坚持了“以人为本”的资源建设与开发理念，黄冈基础教育在促进学生发展的同时也促进了教师的专业化发展，在提高学生素质的同时也提高了教师的素质修养，在成就学生的同时也实现了教师的自我价值，在创造高质量教育成就的同时创造了优质的师资资源。这是黄冈教育的基本经验，也可以说是黄冈教育资源的最大优势所在。

四、“多元特异”的资源价值黄冈优质教育资源及其形成(生成)与发展(优化累积)过程，既是一种事实存在，也是一种价值存在。因为，其建设、生发存在着价值预设，其形成、优化存在着价值引领，其开发、放大存在着价值选择，其认知、理解也会存在着价值判断。认识黄冈教育资源的价值，也就说明“它具有什么样的积极意义”问题。对此，可以取多种视角阐释，因而也主说它具有“多元”价值;这种阐释可以抽象概括但不能戏说“大话”，而只能依据黄冈教育实际及其资源事实，因而说它具有黄冈的“特异”性。

第一，主导价值——支撑“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黄冈教育是农村教育，教育对象主要是农民子弟，世代贫穷的困境与现实就业的困窘，使之产生“读书改变命运”的强烈渴望。只有办好学校，提高教育质量，奠好学生成人成才的基础，才能让社会和家长满意，赢得社会资源的有力支持。这既是黄冈教育办学的宗旨，也是资源不断丰富、优化的奥秘，也即其主导价值所在。

第二，本体价值——服务教书育人，提高教育质量。育人是学校教育的本体功能，教学是学校的中心工作。黄冈教育资源建设围绕着育人职能，服务教学中心，创设良好的条件与环境，建立激发创新学习与教育活力的机制，提供丰富优化的资源，保证教育活动的有序运转，促进教育教学改革，有效地提高了育人质量和办学效益。这是黄冈教育资源本体的直接功能与价值。

第三，意义价值——具有人文性、科学性、质朴性。黄冈教育服务人民需要的办学宗旨和有效提高教书育人质量的资源功能，以及“以人为本”的资源建设主题鲜明地体现了人文性;其努力端正教育思想，增强教育理性，建立激励机制，改善办学条件，提升教师素质，丰富校园文化，建设优良校风的资源建设格局，并以精神文化资源主导，放大其他资源功能的思路与特色，反映了教育及其资源建设的规律，具有科学性;黄冈教育及其资源建设有改革，有创新，有特色，但不图形式，不尚出秀，务育人之本，循教育之律，守教育之义，用行为思想，用成效说话，体现出一种抱朴守真的特性。

第四，认识价值——认识教育资源建设的基本规律。黄冈教育资源以教育质量成就而声名于世，其教育质量又是以资源实力为支撑，手段与目的，条件与结果，两者具有互动互进、相辅相成的关系(拙文“黄冈教育现象价值辨析”有讨论)。对此予以究问，有助于探讨欠发达地区农村教育发展与办学的规律，解答优质教育资源“是什么”、“为什么建”、“怎样建”的问题。黄冈教育资源的认识价值即在于此。

第五，实践价值——促进资源整合和教育均衡发展。优质资源是稀缺资源，但可以作为“母鸡”，通过“下蛋”、“孵化”和“改良”，不断产出更多的优质资源。黄冈优质教育资源正是通过开发、调配、移植、示范、推广等方式发挥着整合、幅射作用，推动非优资源的改善与提升，优质的更优化，走向各自优化的均衡发展。

以上价值分析，实际上是黄冈教育及其资源内在与外在、本体与派生、认识与实践价值的具体表现，也是其功利性价值与真善美价值的统一体现。

五、“开放海纳”的资源气质黄冈教育资源的优质化是一个不断发展，不断反思，不断学习的过程，也是一个由自在走向自为进而到达自觉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它不断克服了故步自封、因循守旧、封闭排外的保守与僵化，表现出开放自新、海纳百川的气质与风度。

这首先表现为它不断反思、自我扬弃和改进自新的自觉性。黄冈教育资源的优质化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在长期的办学过程和教育实践中不断开发建设，不断优化累进而成的。在这一过程中，它以是否有利于保证教育活动尤其是教学中心工作正常运转，有利于营造教书育人环境，激发师生创造性与教学活力，有利于促进教育教学改革，提高教育质量作为检验资源建设成效的根本标准，不断反思资源建设与“三个有利于”的关系，革除不适应“三个有利于”的弊端，发扬符合“三个有利于”的传统，解决资源建设的问题，改进资源建设的措施，调整资源建设的格局，创新资源建设的思路，从而保证了资源建设的宗旨和方向，避免了资源建设的守成、停滞与僵化，推动教育资源不断优化累积，不断发展进步。这也就是黄冈优质教育资源具有可持续发展性，能够持续不断的支撑、保证教育高质量的根本原因。

黄冈教育资源的开放气质同时还表现在它“见贤思齐”、“海纳百川”和虚心纳谏的态度上。黄冈教育的资源建设一开始就建立在学习、借鉴的基础上，首先是引进他人的成功经验，仿效别人的成果模式，借“他山之石”，垒自己资源之基;然后才学会批判性学习，扬弃性借鉴，反刍性消化，化他人之成果为自己之精神食粮，进而走向关注教育理论学习，增强资源建设理性，注重国内外新成果、新经验的精神领会和规律把握，走自主创新建设之路。在这一过程中，黄冈教育人表现出极其开放的心态，不仅“走出去”虚心学习，而且“请进来”虚心求教——请专家学者，请特级教师，请名校校长，请成就校友，请教育督学，请社会名流开展讲座、研讨、诊断、评价、咨询、指导活动，吸取意见，请教方略;与此同时，还充分利用接待各地各种来访者的机会，既讲自己的经验，也讲自己的教训，还讲自己的困惑，征询他们的意见，听取他们的质疑，把接访活动变成一个双向交流、互相切磋、相互借鉴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