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动漫发展差异论

曾 翔，孙 婧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 610000)

中西动漫发展差异论

曾 翔，孙 婧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 610000)

动漫在中西方的发展存在显著的差异，西方动漫发展速度较快，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而中国虽然曾经有不少动画在世界上获得大奖，却至今也没有形成自己良好的产业链。这一现象的潜在原因是中西文化与经济差异，西方文化中的酒神精神与动漫品格正好相吻合，西方经济发展所伴随的大众文化与消费时代的到来给动漫产业链的发展带来了契机;中国儒家文化的伦理性则使得动漫风格单一，而经济发展的相对滞后使得动漫产业链处于刚刚起步的时期。

动漫; 酒神精神; 消费社会; 大众文化

作为赋予沉寂事物生命的艺术，动漫以其生动可爱的形象，绚丽多姿的色彩，轻松愉快的主题深得世界各国人民尤其是儿童的喜爱。但是世界各国动漫发展却有着显著的差异。目前动漫研究比较多地关注了现象的差异如产业链的差异，如经典动漫的多少等，但是很少关注动漫差异的深层次的原因。笔者认为，文化与经济的差异是导致中西动漫差异的重要原因，甚至可以说是根源。

中西动漫发展的差异表现在很多方面。首先，中西方的动漫起步时间相差不大，但是西方特别是美日动漫发展较快，具有自己的动漫产业链，而中国至今也没有形成自己完整的产业链。美国第一部动画片出现于20世纪初期(1907年)，1919年，美国著名的动漫角色——菲力猫诞生，并且连续10年成为最受欢迎的动漫明星。1928年，沃尔特·迪斯尼制作出美国电影史上第一部有声卡通片《汽船威利号》，形象可爱的米老鼠首次登场，在此后的80年中一直深得观众喜爱。中国的第一部动画片出现在20世纪20年代(1922年)，迪斯尼于1937年出品了世界上第一部动画长片《白雪公主》，中国万氏兄弟在1941年就创作出了中国第一部长达80分钟的动画长片《铁扇公主》。当时日本年仅16岁的手冢治虫，后来成为日本的动画大师，认为《铁扇公主》很明确地表达了反抗的主题［1］，赞叹其“如此有趣，如此豪华，惊得目瞪口呆”［2］，而他能走上动画创作之路是与这部动画片的影响分不开的。1957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诞生，厂长特伟提出“探民族风格之路”［3］的口号，先后研制出剪纸片、贴纸片、折纸片、拉毛片、木偶片，尤其是首创了水墨动画片。以水墨画为风格的中国动画被誉为“中国动画学派”而享誉全球。当时，中国的动画片精品在国际上屡屡获奖:《哪咤闹海》获第2届马尼拉国际电影节特别奖、法国布尔波拉斯青年国际动画电影节评委奖等奖项;《机智的山羊》获第1届布加勒斯国际木偶片电影节奖;《小鲤鱼跳龙门》获第1届莫斯科国际电影节银质奖;《神笔》获得第8届威尼斯国际儿童电影节儿童文娱片一等奖等奖项;《三个和尚》于1982年获得第4届欧登塞国际童话银质奖、第6届埃斯皮尼奥国际动画最佳影片奖、第32届西柏林国际短片银熊奖;中国第一部水墨动画片《小蝌蚪找妈妈》获得瑞士第14届洛迎诺国际电影节短片银帆奖等5项国际大奖［4］。

可以说，中国动画不仅数量惊人，而且在国际上也赢得了不少大奖，风格自成一体，极具民族特色，但是中国却没有像美国或者其他西方国家如英法德日等国一样发展出自己的产业链，中国动漫产业最多只能算是刚刚起步。美国是最早把动画片推向市场，并且形成产业规模的国家，英法德也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以后纷纷形成自己的动画产业链。

其次，中西方动漫风格大相径庭，动漫形象的内涵不同，动漫受众也有很大的差异。西方国家的动漫风格大多诙谐幽默，极具娱乐性，而中国动漫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显得老气横秋，就像长者板起面孔说话一样，甚至还会出现一个老爷爷告诉孩子们该怎么做的画面，与西方国家那些搞笑轻松的动画相比难免显得单调枯燥。动漫在西方人眼里是紧张与枯燥生活的调节剂，看看那些日本人是怎么看待动漫的也许我们就可以明白其动漫的这一功能:“在很多日本人心中，都有一个和他们单调沉闷的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动漫空间。有人把漫画比作日本人减轻生活工作压力的麻醉剂。在车上看漫画的日本人，的确有些像找空抽上一口大烟的瘾君子，上车的时候买一本漫画开始过瘾，到站的时候便从那个虚幻的世界里定神醒来，伸伸懒腰把漫画书往垃圾箱里一扔，又变成了循规蹈矩、道貌岸然的职业人士。”［5］中国动画制作主要针对群体是儿童，而西方动漫针对各个层次、各种年龄段有不同的动漫作品，或者优美型、或者幻想型、或者知识型，能够迎合各种趣味的观众。

国产动漫发展滞后，产业链难以形成，有其深层次的文化与经济原因。

首先，中西文化精神的差异是动漫差异的潜在因素。任何一种艺术都建立在其生存方式的基础上，西方文化起源于希腊文化，而希腊文化的起点可以追溯到希腊的酒神精神，早在柏拉图谈论“迷狂”的时候就有意无意地提到了酒神这种非理性精神，后来荣格在阐释集体无意识的时候也认为酒神精神就是西方文化的一种集体无意识，对此发扬光大的要算尼采了，依据尼采的观念，西方文化虽然既有日神精神，也有酒神精神，而酒神文化是主要的。尼采这样描述西方特有的这种酒神精神状态:“从人的内心深处，甚至从性灵里，升起狂喜的陶醉，那末我们便可以洞见酒神狄奥尼索斯的本性，把它比拟成醉境也许最为贴切。或是在醇酒的影响下原始人和原始民族高唱颂歌时，或是在春光渐近万物欣欣向荣的季候，酒神的激情便苏醒了;当激情高涨时，主观的一切都化入了混然忘我之境。在酒神的魔力下，不但人与人之间的团结再次得以巩固，甚至那被疏远，被敌视，被屈服的大自然也再次庆贺她与她的浪子人类言归于好。此时，奴隶也是自由人;此时，专横的礼教和可耻的习俗，在人与人之间对立的顽强敌对的藩篱，蓦然被推倒了;此时，在世界大同的福音中，人不但感到自己与邻人团结了，和解了，融洽了，而且是万众一心。”［6］

酒神精神所显示的那种激情忘我的感受、平等自由和谐大同的世界正是西方人所追求的，而诙谐幽默轻松愉快的动漫正好可以带他们进入这样一个世界，所以动漫在西方各国都受到欢迎。这其实是一种贬抑现世生活、赞美彼岸理想的超越的浪漫精神，西方人向往那种无忧无虑的平和状态，希望生活充满幽默与戏谑，在紧张的工作之余希望能够彻底放松身心，动漫的幻想与夸张正好迎合了这样一种放松的期待，而且是在色彩纷呈、形象搞笑中放松自己，让自己忘却工作的艰辛与痛苦，动漫成为一种对苦难现实的逃离。王一川在提到酒神时所描述的情形或许可以用来形容那些动漫迷们的状态:“人跳出日常理性的疏隔，孤寂的缧绁，激情勃发，沉醉痴迷。”［6］

除了这种感性浪漫的酒神精神，西方文化希腊文化到基督教文化开始追求的理性思想所追求的张扬个性，倡导求异思维也使得漫画形象丰富多彩，独具创意，他们这种大胆追求自由的精神和勇气是我们所缺乏的，也就成为最能吸引国人的地方。

中国古代文化灿烂辉煌，也独具特色，所以在初期我国动画制作在国际上屡屡获奖，这是带着中华民族传统的烙印走向世界的，歌德说过，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但是我国几千年来一直以儒家文化为主，倡导的是“诗言志”，也可以说是文以载道，具体说就是更加注重文化的伦理道德的教育意义，这种重视文化承载的思想意义的方式容易导致定性思维方式。另外，传统文化中比较重视集体主义，中国文化常常把人理解为类的存在者，把人看作是群体的一分子，是他所属社会关系的派生物，更关注人的社会价值，个体的价值是以群体的集体价值为标准的，个体的存在离不开集体，这样一种文化浸染下所制作的动漫常常具有说教的性质，告诉孩子们应该如何做人做事等，从而风格上也就显得有点单调，特别是在西方以及日本动画引进中国以后，他们那种大胆想象、夸张、幽默、诙谐的风格立即赢得了国民的喜爱，国产动画逐渐失去了市场。“目前在中国本土上映的动画以美国、日本动画为主，曾经辉煌的中国动画成了点缀，中国成了奉行‘拿来主义’的动画进口大国”［7］。资料表明，进口动画片一度占领了90%的中国市场。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制作商纷纷效仿西方动漫制作，从题材到技法，亦步亦趋地跟随西方，走上了“西化”的道路，这样反而渐渐迷失了自己。

其次，中西经济发展的差异导致各种文化现象的差异。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西方资本主义晚期，社会生产力得到极大的提高，在经济富裕，时间充足的情况下，资本主义开始进入一种消费社会。正如马克思·韦伯所说，资本主义在打破传统束缚，建立了以持续的、制度化的企业经营来追求不断再生的利润之后，原先滋养出禁欲精神的宗教根蒂却逐渐萎缩。资本主义社会在20世纪20年代就开始进入大众消费时代，这种消费从初期的生活必需品的消费过渡到奢侈品的消费，到了五六十年代，过渡到文化以及符号的消费，也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进入波德里亚所称谓的消费社会。自1907年推出第一部动画片以来，美国共生产动画片2286部(1911～1998年间)，基本上每年生产27部动画片，这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是动画步入大众文化的信号，加上无数动漫刊物以及无数与动画相关的产品，动漫无处不在地充斥在人们的视野中。消费的符号化，一方面说的是消费的欲望性与享乐性以及社会身份价值，另一方面指的就是消费的文化审美含义，动漫作为一种精神文化现象，是大众文化的分支，既有消遣享乐性，还有文化审美性。这也正是日本作为东方国家，同样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但是其动漫却发展迅速，早已领先国际市场的原因。具体地讲就是日本经济发展比较迅速，经济发展带来的一个后果就是生活节奏比较快，这样的生活需要生活调剂品，而动漫就是这样的调剂;除此以外，经济发展带来文化的发展，带来动漫文化产业的发展。

中国经济在改革开放之前还处于相对滞后的状态中，改革开放后虽有长足进展，但是作为农业大国，八亿农业人口，要在很短的时间内赶上西方发达国家还不太可能，为此，国产动漫制作过程中资金投入相对不多，“华人卡通有限公司总经理曹永欣就认为，动漫产业是高投入的行业，国内电视动画片每分钟的制作成本在1～2万元，几十集动画片的前期制作就须投入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元，资金压力非一般企业所能承受。”［8］除此之外，由于国产动漫的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使得许多优秀的动漫制作者、创意师只能成为他国动漫制作的外包服务人员。据了解，目前动画生产在播出市场的净回报率竟然不足15%［9］。当然，国家相关部门也意识到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在2004年，国家广电总局就向全国印发了《关于发展我国影视动画产业的若干意见》，成为对国产动漫产业给予扶持的最重要政策。也是到2004年，国内开设动画专业以培养动漫专业创新人才的高校已经达到93所。对于接收者而言，也是一个重要问题，为什么在中国动漫的受众主要是孩子，包括儿童和青少年，而成人很少呢(成人主要是那些有钱有闲的白领一族)?对于大多数还处于为生计奔波的中国人来说，动漫还是一种奢侈品，一个是费用的问题，因为我们无法奢求一个连生计问题都没有解决，在外漂泊的农民工会来关注动漫，会来欣赏动漫;还有一个就是素质的问题，因为有些人根本就无法欣赏动漫，动漫对他们而言可谓不知所云。

中国动漫在短暂的辉煌之后，在西方动漫主宰市场之后，渐渐失去了发展方向，这有着深刻的文化与经济的原因，为了建立动漫产业链，寻找回自己的市场，就需要调整策略，寻找文化兴奋点。2008年西安高新区主办的“意之源”动漫技法大赛开幕式上，美国动画协会副主席David Ehrhch先生说了一句话:“中国要想在动画方面做出成绩，必须进行‘文化寻根’”，美动画专家为古城动漫迷指点迷津“特色是关键”。其实，除了要寻根，还要整合各种资源，西方国家很成功地利用了各国资源，就像孙悟空、花木兰、国宝大熊猫等中国传统文化的资源也被这些国家移花接木加以运用并大获其利。1985年成立的中国动画学会，成为中国动画产业一年一度的峰会，中国国际动漫游戏博览会和卡通总动员至2010年已成功举办了六届，不仅促进了交流，也成为面向动漫爱好者培养动漫消费、培育动漫生活理念的卡通动漫嘉年华。当然，中国动画产业化的道路还很漫长，而国家经济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是一个大的前提，他们必须要有时间和金钱来消费动画产业化所带来的产品。此外，国民文化素质的提高也是关键。

［1］ 约翰·A·兰特.亚太动画［M］.张惫临，译.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杜，2006:3.

［2］ 电影史料编写组.上海电影史料［M］.上海:上海电影局史志办公室，1994:52.

［3］ 张松林.寻觅美术电影民族化的足迹［M］//中国电影年鉴.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5:70.

［4］ 许靖汪场.读动画——中国动画黄金80年［M］.北京:朝华出版社，2005:227－230.

［5］ 李宏伟，等.动漫:日本的另一副面孔［N］.环球时报，2006－09－17.

［6］ 尼 采.悲剧的诞生［M］.缪朗山，等，译.海口: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1996:6－7.

［7］ 张慧临.20世纪中国动画艺术史［M］.西安: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2002:132.

［8］ 李 涛.美日百年动画形象研究［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08:2.

［9］ 赵文江.今年国产动画:实火盛还是虚火旺［N］.人民日报，2004－12－31.

［责任编辑:杨 勇］

TP 391.41

A

1672－6219(2012)03－0018－03

2012－03－26

四川省教育厅重点研究课题“四川动漫文化产业研究”(20101001)。

曾 翔，女，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博士生，四川司法警官职业学院讲师。孙 婧，女，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