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水库移民经济发展变迁的研究:以杭州市天英村为例
2012-08-15钱雪莲侯欢欢
钱雪莲,徐 情 ,侯欢欢
(河海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8)
水利水电工程建设是我国经济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工程在发挥巨大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同时,也造成了大量的淹没损失,产生了大量的水库移民。水库移民多为偏远的农村地区迁出,成为了社会中的一类特殊群体。近年来,移民的融合、适应以及生产生活状况越来越受到社会各界的普遍重视。国内现有的水库移民经济研究主要集中在水库移民经济发展中的经济现状[1-3]、评价方法[4]以及对策[5]等。这些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也存在着不足,或多从经济领域和政策方面入手,缺乏社会学方面的思考,或多从“大视角”探讨水库移民经济问题,理论与实证缺乏综合研究,未能将理论与水库移民经济发展变迁相结合研究。
布迪厄的实践理论把“惯习”和“场域”作为反对客观主义和主观主义的两个概念工具,指出实践是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相互渗透的过程。其实践理论就是关注行动者的实践过程,关注实践中未经表达和阐明的逻辑。将经济发展变迁看成是一种社会实践,是人们的一套行为模式和性情倾向,从实践的逻辑来解析水库经济发展变迁问题。布迪厄的实践理论能够为研究水库移民经济发展变迁提供一种理论分析框架,能够更好地解析水库移民经济发展变迁背后的逻辑。因此,该研究通过对天英村的个案研究,借用布迪厄的实践社会学理论来对水库移民经济发展变迁进行了论述。
1 天英村概况及其水库移民的经济发展变迁
1.1 天英村概况及其水库移民安置情况
天英村位于杭州市桐庐县西北部的分水镇,耕地面积132.1 hm2,山林面积644.6 hm2,园地40.7 hm2。全村有10个自然村,25个生产组,共3100余人。与浙江省其他的农村一样,人多地少的矛盾在天英村十分突出。村内交通便利,05省道穿村而过。制笔业发达,形成了模具设计、产品生产、市场营销、产品检测、原材料等一条龙生产服务体系,已成为天英村的主导经济。2010年,该村成为产值过亿的亿元村。
2003年,根据国家有关规定,天英村接收农村水库移民共计1060人,其中新安江水库移民450人,分水库区移民610人。为了确保水库移民能够迅速适应新的生活环境,当地政府对安置到天英村的水库移民采用有土安置方式,实行了整村集体安置,确保了天英村的水库移民能够拥有土地资源。当时库区移民安置到天英村后,经济状况明显滞后于天英村村民的经济水平,大多数水库移民处于相对贫困的状态。
1.2 天英村水库移民的经济发展变迁概况
1.2.1 经济收入结构的变迁2003年之前(即搬迁之前),水库移民主要从事水稻、小麦的种植,移民主要的收入来源于种植业,外出人员较少,经济结构单一,收入非常有限,大多数的人仍处于贫困的边缘地带,和周围其他山村的村民一样过着传统的居住生活。
2004年左右(即搬迁后不久),对于刚从山里走出的移民,他们的生产技能缺乏,不能够适应当地的生产方式,但有土安置使移民拥有土地,移民大都选择自己熟悉的种植业,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移民选择种植蔬菜、花卉等经济作物,获得比以往种植农作物更多的经济收入。同时部分移民在当地工厂打工,经济收入渠道增加,移民单一的经济结构逐渐被打破。此时,移民收入逐渐增加,但与当地的农民人均收入相比,仍存在较大差距。
2006年以来,大部分移民都转向制笔加工业,当地水库移民建立了金辉制笔厂和小吴制笔厂两家制笔厂,年利润达90万,雇佣水库移民40~50人,人均日收入达60~90元,带动了当地移民脱贫致富。此外,还有大部分水库移民进行家庭作坊式制笔加工,家庭年收入也可达4万~8万,达到了当地农村人均收入水平。制笔加工成为移民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农业渐渐成为移民的兼业行为。
随着经济结构的变迁,移民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收入逐渐增加,逐步摆脱了贫困。天英村的水库移民经济结构变迁情况可以概况为:搬迁以前,移民以传统农业为生,经济结构单一,收入有限,仅能实现生活自足;2004年,移民刚搬迁到天英村,开始种植经济作物和进城务工,经济状况逐渐好转;2006年以来,在当地政府的帮扶下,移民逐渐向第二、三产业转移,人均收入达到当地居民水平。
1.2.2 经济发展中资本的演变路径在国家政策的调整下,天英村水库移民从偏远的山区搬迁到发达的市场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环境的巨大变化给水库移民资本的获取产生了重要影响。从天英村水库移民经济结构的变迁过程中,伴随的是移民资本获取路径的演变。
社会资本获取有其特定的背景,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结构的变化促成了成长于之上的社会资本的构建。在传统的山区社会中,经济结构单一,教育落后,在这种相对封闭的环境中移民反贫困资本不足。随着国家权力的强制介入,搬迁使得移民面临新的环境,原有的秩序被打破,社会环境由封闭走向开放,其社会关系网络发生了重大变化,单一的经济结构解体,经济结构发生变迁。从搬迁前从事农业种植为主,到搬迁后不久充分利用政策扶持和地理位置的优势从事经济作物的种植以及进城务工,获得了更多的经济收入。收入的提高、政策的扶持、思想的转变直接增加了移民的资本。2006年,政府加大对移民后期的扶持力度,尤其重视生产开发方的投入,从资金、政策上给予优惠,水库移民纷纷开始加入当地制笔加工业,在当地政府扶持下建立了两家水库移民制笔厂,有的直接进入移民工厂进行生产,有的掌握技能后进行家庭作坊式生产。整体上看,天英村水库移民的经济变迁伴随着的是经济结构调整带来的机遇,天英村经济结构实现了从单一到多元、从传统向现代路径的演变。
2 经济发展变迁背后的逻辑分析
2.1 “场域”转变与移民经济发展变迁
在布迪厄看来,“场域”是一个关系性概念,从分析的角度来看,一个场域可以被定义为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惯习的一个网络[6]。即每一个场域都是一个独特的空间,一个独特的圈层,同样也是一个具有各自不同规则的游戏。布迪厄认为,场域不是一个死的结构,不是空的场所,而是一个游戏空间,那些相信并追求其所能提供奖励的个体参加了这种游戏[7]。依据布迪厄的理解,笔者尝试提出“贫困场域”这一概念,这只是一个分析和解释中的功能概念,并不指代其他。贫困场域的出现与其他场域如经济场域、教育场域等一样处在一个关系网络之中,也就是说,它的产生并不是孤立的,与其他场域有着密切的关联。
从实践的过程来看,水库移民经历着诸种场域的介入与转换。他们起初在原居住地生产、生活,因国家兴建水库而搬迁,他们到了安置地后周围的生产生活环境发生很大变化。在这一过程中,移民逐渐适应新的环境,场域的转变带来了不同以往的经济发展。
2.1.1 原居场域—“贫困场域”原居场域指的是水库移民在搬迁前所居住场景以及其中的关系网络。天英村移民在搬迁以前居住在交通不发达的山区,在原居场域中,主要的关系是水库移民与自然资源、与原居民之间的关系。从其与自然条件的关系来看,他们无法从自然条件中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比如恶劣的环境、劣质的水土、原始的工具,使他们陷入贫困的怪圈;从与原居民之间的关系来看,由于彼此拥有的资本总量有限,并不能相互提供有益的帮助,同时彼此间的同质性很强,贫困成为了水库移民与原居民的共性。由此可以看出,在原居场域中,水库移民形成的是一种“贫困场域”,在这种场域中,移民的经济状况很难得到改变。
2.1.2 “贫困场域”到“脱贫场域”场域是一个竞争性的市场,其中各种资本,如经济、文化、社会以及符号的资本,都会被利用和调集。然而,只有政治权利的场域才是重要的,在政治场域中,权力关系等级、制度等级有助于所有其他场域的结构化[8]。权力场域和经济场域的介入在各种场域的博弈中占据了主导地位。水库移民“贫困场域”的改变在于权力场域和经济场域的强势介入,致使移民原居场域结构转变。场域的转变并不是经济变迁产生的必然原因,但这种转变为移民各种资本的获得提供了机遇。天英村移民的经济发展变迁与这种场域的转变密不可分。
在原居场域中天英村的移民形成的是“贫困场域”,位于偏远的山区,经济落后,信息闭塞,人们观念落后,生活水平普遍低下,主要以农业为主。由于政治力量的介入,他们被迁移到经济发达的天英村,传统乡村社会状态被打破,安置区社会环境好,工业化进程加速,第三产业发展速度快。贫困场域的原有形态被破坏了,社会、经济、文化环境发生很大的变化,于是“贫困场域”将经历一个重新塑造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天英村的移民获得了更多资本,实现了经济发展变迁。首先,移民重新获得的土地资源在发达地区具有更高的经济价值,经济发达的天英村不仅能为移民提供充分的就业机会,还能带动此地区非农业化的发展,为移民提供了更多的收入渠道;其次,水库搬迁的补偿,增加了其自身的福利,天英村水库移民获得了较高的经济补偿;最后,安置区的文化教育以及政府给予免费的技术培训等增加了移民经济变迁的文化资本。
2.2 “惯习”改变与移民经济发展变迁
如果说“场域”的概念着重描述的是水库移民脱贫的客观性结构的话,那么“惯习”的概念则是偏重于强调行动者自身方面。从实践的角度来看,惯习的形成是实践在一定的场域中促成的,惯习“暗示”人们应该怎样去思考和怎样选择,惯习往往提供的是原则,人们可以以此来进行选择能用于社会实践的策略。世界是发展的,惯习也是在实践中不断变化的,处在不断地调整中,而惯习的调整又是和资本密切相关的[7]。可以说,变迁实践产生脱贫惯习,脱贫惯习强化和统一变迁实践。在脱贫场域中,水库移民的脱贫实践产生了与之相应的“贫困惯习”,而这种“脱贫惯习”在场域中的最大体现就在于资本拥有的多少。布迪厄将资本分为三类: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因此,分析移民在场域中的资本表征有助于解释“脱贫惯习”与天英村的水库移民经济发展变迁实践的关联。
2.2.1 经济资本根据布迪厄理论,经济资本既可以指货币形式的资本,也可以是制度化的产权形式。在原居场域中,天英村绝大多数的移民都是以务农为主,但耕种土地的生产效益有限,打工收入微薄,经济资本占有少。而搬迁到安置地后,他们的收入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方面,由种植农作物转向种植经济作物,种植业结构的调整使得移民的土地能够产出更高的经济效益;另一方面,当地发达的制笔业给移民提供了更多的就业岗位和致富渠道,增加了他们的收入,使其在资本积累后能够用于发展第二 、三产业,进而获得更高的收益。此外,2006年后政府加大了对天英村水库移民制笔加工厂的资金投入,包括免息贷款、补助工厂设备费用等,帮助移民解决生产中资金不足的困境。在调查中,笔者发现水库移民专业合作社有效地解决了移民脱贫中经济资本不足的难题,在移民专业合作社中,既有来自移民办的支持,又有相关部门的配套资金扶持,还有一部分是来自移民的资金参股。这些都保障了移民在经济发展中能够拥有充足的经济资本进行生产活动。
2.2.2 文化资本布迪厄认为文化资本主要有三种形式:一是身体化的形态,体现在人们身心中的那些性情倾向;二是客体化的形态,体现在那些文化物品之中;三是制度化的形态,体现在那些特定的制度安排上[6]。移民大搬迁到经济文化发达的天英村,在适应了当地的社会文化之后,充分认识到了文化的重要性,加大了对教育的投入,尤其是对孩子的教育投入。但是仅仅依靠这种具体形态的文化资本不能够及时解决其脱贫中知识不足的问题,因为它需要长时间的理解、消化和吸收。体制形态的文化资本相对来说要简单一些,在实际的脱贫过程中发挥出立竿见影的效果。天英村的水库移民在政府的帮扶下,积极参加有关部门组织的技术培训,增加自己的技术技能。天英村大部分村民都从事制笔业方面的生产活动,移民在获得相关的技能后,进行家庭作坊式的制笔生产,包括承接外加工的印花厂、喷胶厂、印字厂等,从而实现了文化资本向经济资本的转变。
2.2.3 社会资本社会资本是一种支持性的社会关系网络,是由彼此间有“来往”的人们之间的社会义务构成的。一个人拥有的社会资本量,既取决于他可以有效调动的关系网络的规模,也取决于与这些网络相关联的各种人拥有的资本数量。社会资本作为资本的一种形式,与人力资本、自然资本等一样能够为个体或家庭带来回报。
天英村的水库移民安置方式属于集中安置模式,这样移民原有的社会关系网络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冲击,相反移民又同当地的居民建立一种新的社会关系网络,为乡村社会关系注入了新的血液,并且这种网络结构对他们的脱贫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在资本构建的过程中,天英村的水库移民既继承了传统乡村社会的社会关系网络,又接受了当地居民市场化的观念。原有的社会关系网络可以提供给移民打工的信息,生活的帮助,甚至精神上的慰籍等。到了安置地后,天英村的移民又可以获得新的网络资源,获得原来群体中不能得到的技术以及经济资本的支持。此外,国家政策也加大了水库移民公众参与的力度,如天英村的干部中必须具有两名移民代表,能够代表移民的利益,使得他们获得了更多的社会资本。调查还发现,处于“脱贫场域”的水库移民,通过经济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的获得使他们的行动发生改变,进而可以在场域中争夺和改善自己的位置。
3 结论
以布迪厄实践理论为视角,在水库移民的经济发展变迁研究中引入“贫困场域”和“贫困惯习”概念,分析了杭州市天英村的水库移民经济发展变迁的驱动因素。研究表明,水库移民的经济发展变迁得益于两个方面的因素,一方面是“贫困场域”的转化带来了转变的机遇,权力场域和经济场域的强势介入致使移民原居场域结构的转变,场域的转变并不直接帮助移民实现经济变迁,但这种转变为移民各种资本的获得提供了一种现实的机遇;另一方面,水库移民经济发展变迁也与当前水库移民的经济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的获得以及相互之间的转化能力等因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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