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1991年苏共文化改革与苏联民众的共产主义信仰*
2012-08-15黄韫宏
★ 黄韫宏
冷战结束后,各种国际化的组织相继成立,苏共低估了西方资本主义文化渗透的破坏能力,开始迷信经济一体化和全球化,追求“全人类的利益高于一切”。在国内,小资产阶级人数不断增加,他们受过良好教育,有机会接触到西方社会,却完全倒向西方社会一边,幻想资本主义的自由民主和经济繁荣。他们是最欢迎“民主、公开和多元”的人,也是这场变革的主要推手。
一、苏共文化改革动摇了共产主义信仰的政治基础
(一)用抽象的人道和民主否定了党对文化的领导权
1988年,苏共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戈尔巴乔夫第一次提出了“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的概念,并在这次大会上把苏联社会改革的最终目标和理想明确为建立“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1989年他又发表了《社会主义思想与革命性改革》一书。其中对“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作了进一步的理论阐述,这包括:要从根本上改革整改社会大厦;马克思和列宁没有预见到当代资本主义的发展;改革的中心内容是转移国家权力。1990年,苏共二十八大通过了《走向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的行动纲领,把党的奋斗目标确定为“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用“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思想”代替传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是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改革。
在修正了的意识形态下,苏共开始对文化管理体制的反官僚化进程。苏共开始批判过去那种从严审查文学艺术作品的管理体制,批评了文化艺术界存在的严重官僚主义,对创作者压制太多,干涉太多,缺乏民主和创作自由。要求在文艺界树立民主的文化创造体制,扩大自主经营和自由创作权,要求文艺领导机关树立起民主的领导作风,反对文化领域的官僚主义思想。随后,苏共改组了文化艺术部门领导班子和刊物编委会。任苏联文化部部长12年之久的杰米契夫离任;苏联电影工作者协会领导班子有三分之二的人被撤换;作协书记处成员中三分之一换了新人。在党的内部刊物,如《星火》、《莫斯科新闻》等官方主流报刊,其领导层也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这些主流报刊的主编们都相继被换成主张西方自由主义的知识分子。
(二)彻底改变了传统的舆论控制和文化生产机制
苏共历史上一直十分重视对社会舆论的控制。列宁认为,社会主义舆论监督首先必须体现党的思想意志、执行无产阶级政党的决议。1900年,在为《星火报》起草的声明中,他曾说:“我们将严格按照一定的方针办报。一言以蔽之,这个方针就是马克思主义。”[1]在斯大林时期,苏共对舆论控制更是严厉。这一时期,几乎所有的报刊都在苏共的控制之下出版。
戈尔巴乔夫上台之后,彻底改变了这一做法。1987年1月,根据戈尔巴乔夫的指示,苏联停止干扰BBC、美国之音、自由广播电台等多家西方电台的对苏广播,苏联民众可以随时听到外国电台对苏联政局评价的声音。同年12月,苏联还决定拨款400万外卢布,引进20种西方国家的报刊,在国内公开出售。1990年6月,苏联最高苏维埃通过了第一部《新闻出版法》并于同年8月开始生效。该法取消了新闻审查制度,规定,国家机关、政党、社会组织、宗教团体以及年满18岁的公民都有权利创办舆论工具。反对派政党团体办报和私人办报完全合法化,各种舆论团体和宣传机构应运而生。当年10月,已有700多家报刊,包括13个党的报刊进行了登记,其中1/7属个人所有。[2]
最后,苏共连自己的舆论宣传阵地也丢失了。《莫斯科新闻》、《文学报》及隶属于最高苏维埃的《消息报》等许多机关报刊都纷纷宣告“独立”,宣布不受党机关报的性质限制。这些报刊甚至纷纷站到了反对派一面,纷纷指责政府的错误,不断地丑化和评判苏共。
允许各种多元的观点自由传播,抛弃了新闻工作的党性原则,放弃了党对新闻事业和舆论工具的领导控制权力。对社会政治问题不满的政论代替了文艺作品。舆论多元化成为民族沙文主义、分立主义、无政府主义、宗教狂热等思潮反共反马克思主义的合法借口。苏共近九十年建立起来的舆论控制机制,就这样被多元化的文化生产抛弃了。
二、苏联民众在文化改革的混乱中放弃了共产主义信仰
(一)狭隘的民族情绪取代了共产主义共同理想
苏联本来就是建立在多个联邦国家的基础上的。1925年组成苏联的时候,这些联邦国家都有着特殊的历史背景。这些国家在沙皇俄国时代都是沙俄的附属国。它们组成苏联或者是为了寻求庇护,或者是为了团结一致,但并非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在苏共缺乏共同的信仰追求、以俄罗斯民族独大的时候,这些联邦国家天然地具有民族独立、民族自主的倾向。
在二十世纪最后的几十年里,尤其是1985年以来,随着大量历史资料公开,苏联民众对苏共、对社会主义渐渐丧失了信心,放弃了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原来潜在的民族情结终于浮出了水面。这种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体现在人们对待国家事物的很多方而。在政治上,各个共和国要求更多的政治、经济自主权,以便完成民族独立;在意识形态上,坚持本民族的传统文化、习俗和宗教信仰;在社会生活中,要求有更强烈的民族色彩的文化。
苏联各加盟共和国民族主义的兴起说明,人们对社会发展模式上已经开始抛弃了共产主义信仰,不再是团结一致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而是为了各自的民族利益、民族传统做斗争了。
(二)马克思主义价值观念和行为标准被美国式的大众文化取代
随着文化改革的进行,各种西方的文化涌入苏联社会,人们开始放弃传统的审美观念和生活方式,转而追求美国式的大众文化。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以麦当娜、迈克尔·杰克逊为代表的美国流行音乐在苏联受到了广大青年的追捧。1989年冷战结束后,美国文化再次席卷苏联和东欧国家。嬉皮士群体和街头摇摆舞群体成为苏联国内青年争先效仿的对象。1990年,全球最大的麦当劳快餐店在莫斯科开设,快餐文化不但在俄罗斯赚取了大量的钱财,而且给俄罗斯民族的传统饮食习惯带来了挑战,改变了人们日常生活的最基本领域。在美式流行文化的渗透下,他们向往美式生活,否定传统文化的一切,赞成美式文化的一切。苏联人尤其是青年人盲目跟风,表现出极端的民族虚无主义,对几千年俄罗斯民族传统文化的不屑一顾,对几十年建立起来的社会主义道德文明的更是藐视至极。
当时苏联社会上时兴的所谓“青年文化”,实际上是在赶时髦的形式下宣传反文化和低级趣味,导致青年人缺乏高尚的道德理想,背弃真正的民族文化珍品。他们抛弃家庭、学校,使青年人思想变得空虚,脱离正常的生活。美国式的大众文化包含暴力、色情等成分,却在青年人中不断蔓延,给苏联社会带来动荡和不安,犯罪率不断上升。
(三)社会主义合法性被“公开性”掀起的“反思历史”狂潮吞噬
1986年初,戈尔巴乔夫要求把30年代关于大清洗的材料不留空白地向大家公开。由于苏共不遗余力地公布历史档案,很多斯大林时期遭到迫害的事例被揭露。社会上再次掀起了批判斯大林、谴责勃列日涅夫的浪潮。这场文化公开运动是苏共自己主导的,这股浪潮愈演愈烈,甚至比在赫鲁晓夫时期还要激烈。
到1989年,在苏联国内甚至还出现了对列宁本人的批评。比如,把列宁领导的十月革命说成是一场可以避免的政变;把与德国签订布列斯特和约说成是卖国行为等等。从这一年开始,各地陆续发生了推倒列宁纪念像、向列宁纪念像涂抹油漆、投掷脏物的事件。1990年,在准备纪念列宁120周年诞辰时,戈尔巴乔夫曾向手下人暗示,应该“结束把列宁‘描绘为神’并加以崇拜的现象,设法使列宁归入历史上活动家的行列,理应根据‘他的时代背景’对他进行客观的、科学的研究和认识”。[3]列宁主义、马克思主义在苏联近90年都是被官方正式确认的指导理论,在这场公开性的文化改革中,现在也遭到了人们的怀疑和批判。
在众多不光彩的历史事实面前,苏共在人们心目中不再是先进代表和利益代表的形象。人们对苏共和苏联社会有了另外的不同声音,大量的民众开始失望,不曾想自己所追随的政党原来是这样子的。1990年,苏共中央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中心的问卷调查显示,“30%的被调查者直接宣布,对共产主义思想失望;相当一部分苏共党员(大约每5人中就有1名)对党的纲领目标持否定态度”。[4]人们纷纷要求退党,要求要重新审视苏联过去的历史和社会主义制度。
(四)越来越多的民众追求宗教式的精神寄托
1986年3月戈尔巴乔夫在苏共二十七大会议上宣布:“国家将致力于改善同教会的关系”,“使教会的合法地位得到改善”。1988年,基督教传入俄国一千年的纪念活动得到了戈尔巴乔夫的支持。从此,信仰宗教的人越来越多,有些宗教人士还开始参政议政。这促使了1990年10月颁布苏联的第一部宗教法律,即《信仰自由和宗教组织法》。其中规定,“宗教社团之建立,不一定通知国家机关”,各种非法组织假借宗教之名不断从事破坏活动。
据统计,1985-1991年这一时期东正教信徒的人数超过7000万,已占苏联总人口的1/4。而1989年,伊斯兰教教徒增至1300万。这说明,信仰各种宗教的民众人数每年越来越多。信教人数迅速增多,宗教场所也急剧增加。二十世纪初,宗教礼堂、唱诗班等活动场所共有七千多处,而到1990年,就增加到了两万多处。[5]
戈尔巴乔夫激进的文化改革,突然大幅度地放松对宗教的管制,实实在在地造成了人们思想上的混乱。共产主义信仰已经被国内国外的各种社会思潮完全取代了。这么多民众纷纷改信基督教、伊斯兰教等宗教,不仅影响到了苏联一直以来坚持的意识形态,即马克思主义。更说明,广大民众从过去那种长期受宗教信仰压抑的环境中,突然释放出了对宗教的热爱感情。而这种热爱,更多地是在思想混乱不知所措的情况下,产生的一种盲从心理。
苏共的文化改革动摇了马克思主义信仰,转而追求抽象的人道民主。苏联的文化体制主动放弃了党对文化领域的领导权。最终造成舆论的失控,成为苏联迅速解体的催化剂。我国的文化体制改革要吸取苏联改革的教训,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引领大众文化建设。
[1]列宁专题文集·论无产阶级政党[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49.
[2]赵强.舆论失控:苏联解体的催化剂[J].求是.2010(21):57-58.
[3][俄]阿·切尔尼亚耶夫著,徐葵等译.在戈尔巴乔夫身边六年[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1:409.
[4]陈爱茹.苏共解散前夕共产党员的情绪[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3(3):124.
[5]席博.试析戈尔巴乔夫时期苏联的宗教政策 [J].西伯利亚研究,2010(4):82-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