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年谱的本义阐释
2012-08-15常先甫
常先甫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 610065)
宋代年谱的本义阐释
常先甫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 610065)
年谱在宋代兴起不是偶然的,除了史学的发达,文学的繁荣,崇尚家学、尊师重道的社会风气外,更为重要的是孟子所倡“知人论世”的批评方法在宋代受到重视。年谱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它不仅为了解谱主的生平事迹提供丰富的资料,更可贵的是还提供许多与谱主有关的其他人的信息。宋人编辑、注释名家文集,多从作品的编年入手,并进而考求作者的进退出处及时事变化,从而使“以谱证人”的写作方法在所必行。
宋代;年谱;本义;知人论世
年谱是按时间顺序记录人物一生重要事迹的文献形式。所谓“叙一人之道德、学问、事业,纤悉无遗而系以年月者,谓之年谱。”[1]“此体起源于谱牒。郑樵《通志·氏族略》前冠年谱,两《唐书》‘经籍’、‘艺文志’,以《国新皇太子传》等编年人物传记入于‘谱碟类’。后逐渐发展为‘编年’与‘传记’二体结合之人物传,《宋史·艺文志》始以‘年谱’入‘传记类’。宋以来按年记一人事迹之书称‘年谱’,宋赵子栎编《杜工部年谱》,洪兴祖编《韩昌黎年谱》,都为考述古人事迹之著作。”[2]年谱兼备编年与纪传二体,不但记述谱主详细丰富的资料,而且也能反映时代信息,在知人论世方面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一、年谱之体,昉于宋人
文人年谱,兴起于宋。所谓“年谱之作,权舆于宋,唐人集有年谱,皆宋人为之”[3]。作谱之风在清代尤为盛行,故而清人对年谱的论述颇多,他们亦认为年谱由宋而兴,如钱大昕《郑康成年谱序》曰:“年谱之学,昉于宋世。唐贤杜、韩、柳、白诸谱,皆宋人追述之也。”[4]章学诚《韩柳二先生年谱书后》亦曰:“年谱之体,仿于宋人……文人之有年谱,前此所无,宋人为之。”[5]253今人如李士涛《中国历代名人年谱目录》、谢巍《中国历代人物年谱考录》、来新夏《中国的年谱与家谱》、吴洪泽《宋人年谱集目宋编宋人年谱选刊》等大多持此观点,这在学术界基本达成共识。另外从目录学的角度来考察,年谱见收于目录书以晁公武的《郡斋读书志》为最早,且是宋人所作。其后陈振孙的《直斋书录解题》所收年谱数目比《郡斋读书志》要多,亦是宋人所为。这些都是年谱兴起于宋的强有力的证明。
然细考起来,年谱之源,比较久远。《史记》中有《年表》,《汉书·艺文志》中有《古来帝王年谱》。东汉郑玄在《诗谱序》中说:“夷、厉已上,岁数不明;太史《年表》,自共和始,历宣、幽、平王,而得春秋次第,以立斯《谱》。欲知源流清浊之所处,则循其上下而省之;欲知风化芳臭气泽之所用,则傍行而观之,此《诗》之大纲也。举一纲而万目张,解一卷而众篇明,于力则鲜,于思则寡,其诸君子亦有乐于是与?”孔颖达疏:“此《谱》亦是序类,避子夏序名,以其列诸侯世及《诗》之次,故名‘谱’也……谱者,普也,注序世数,事得周普,故《史记》谓之‘谱牒’是也。”[6]263《诗谱》便是把《诗经》里的诗,按时(历史时间)、事(历史事件)、地(诸侯封地)相结合的体系进行整理编排。《诗谱》乃是仿《史记》中的“年表”而作,不但可以使“年岁分明”,而且“事得周普”,能根据所记述的历史时间,确切地考察历史上所发生的事件,并且无论善恶好坏都能通过“谱”来知晓。“举一纲而万目张,解一卷而众篇明,于力则鲜,于思则寡”,实在是著书立说、以便后人阅读和使用的好方法。这近似于后来诗人年谱的雏形,但“谱”早期主要作为史学家编写史书以便读者了解历史的一种方法,并不单是为某一个人而作。
其实国史类的帝王年表与专门记述个人纪传、编年体相结合的年谱,虽然有某些相似处,如有些年谱还是以年表、纪年、纪年录、编年、春秋等命名,但差异还是不小。最大的差别莫过于后来的年谱多是为士人而作,某种程度上突破了本纪、世家、乃至列传的局限,但凡有一技之长、有点滴业绩者,都可入谱,传于后世。有宋一代打破了门阀士族制度,许多没有地位和名望的士子,通过个人努力,进入仕途,“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展示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故而真正个人意义上的年谱到了宋代才兴起。宋代士人又往往集文人、学者、名臣于一身,这就为反映个人世系、仕履、交游和著作等一生主要事迹的年谱编撰,提供了较好的环境与气氛。现存最早的文人年谱,一般认为是北宋吕大防所撰的《韩吏部文公集年谱》和《杜工部诗年谱》,宋代之前没有出现文人年谱,主要还是作为记述历史式的年表,有的作为自己本宗族或家族的谱牒等形式而使用着。这两位著名文人,都对宋代文学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故而仅是其二人的年谱,宋人就编了好几部。推而广之,宋人亦开始为本朝人作谱,有的还自己给自己作谱,而且以文士、学者年谱为多。
宋人所编撰的年谱在数量上颇为可观。“据不完全统计,现存以及见于其他著作、目录记载的宋人所编年谱约有160部。”[7]而曾经参与《全宋文》编写工作、并主编《宋人年谱丛刊》的吴洪泽先生依据大量的材料,经过对宋代文献的排比调查,“初步统计出宋人所编年谱有162部,涉及谱主93人,流传至今的也有75部。”[8]如此丰富的年谱资料,着实令人叹为观止。而且宋人所撰年谱有一个共同特点,基本上都附在谱主的文集中,帮助读者阅读谱主作品的目的性更加明确。如文学家类年谱,即谱主以诗、词、文等著名,此类年谱大多附集刊行,占宋人所撰年谱的一半以上。而且他们都是较有影响力的人物,如宋以前的陶渊明、杜甫、韩愈、柳宗元等;本朝欧阳修、王安石、“三苏”、曾巩、黄庭坚等。其他还如范仲淹、李纲、朱熹等都有年谱和文集传世,体现出宋代特有的学术文化发展与年谱密切结合的特点。研究历史人物并对其进行客观公正的评鉴,其人的言论和相关作品往往是最可信赖的第一手资料。年谱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不但记述谱主的生平事迹,反映谱主的道德、学问、事业,还提供许多与谱主有关的其他人的信息以及其生活时代的重大时事,是对人物进行综合研究和评价的不可或缺的根据。《中国历代年谱考录》一书的编者谢巍先生发现《宋史》的本纪和本传的某些记载显相矛盾的有60多人,而其中40多人可借助本人或他人的年谱加以考订,如范祖禹、秦观、杨万里、叶适等人。姜亮夫先生在《中国历代年谱总录》序中说:“年谱者,人事之史也,所关至宏伟。小之则一技一艺之珍闻雅记,因之而传,大之则足补国史之缺佚,为宋以来流畅于民间之一大业。”这说明年谱既可以补充国史、家传、行状、墓志等的缺略和不足,又可借以考辨某些记载的疏失和错误,故而由宋开始,年谱越来越受到重视,数量也越来越多。宋人对年谱的编撰十分审慎,如杜甫年谱及其诗文集,就做了多次补充和修正。
二、知人论世,至宋犹兴
宋代年谱大量的出现,既是宋代特有的国策所导致的文化繁荣的产物,也是史学发达的表现,重视史学的观念深入人心,不仅在旧的纪传体、编年体的史书编纂上有长足的发展,与此有关的其他领域也颇受其影响。“年谱一体,到了宋代才大兴,其渊源出于古代的编年传。”[9]如司马光主持编写的《资治通鉴》,是一部规模宏大的编年体史书,从某种程度上促进了编年与纪传二体的结合,《续资治通鉴长编》、《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等纷纷效仿。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收录正史类39部,其中宋人所编仅11部;编年类52部,宋人所编多达42部。《宋史·艺文志》收录正史类著述共57部,编年类则多达151部,可见编年史学观在宋代影响之巨,年谱正是编年法与人物传记相结合的结果,故而这将极大地推动年谱的发展与成熟。
除了史学相对发达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孟子提出的“知人论世”的批评方法在宋代受到重视。孟子曾说:“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6]2746他告诉人们在阅读别人作品的同时,还要深刻地了解作者,综合考察作者所处的时代和环境,这样就会符合或非常接近作者的本来意思而不至于误解和歪曲作者的原意。年谱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它不仅为了解谱主的生平事迹提供丰富的资料,更可贵的是还提供谱主在文学创作上的许多信息。吕大防《韩吏部文公集年谱后记》云:“予苦韩文、杜诗之多误,既雠正之,又各为年谱,以次第其出处之岁月,而略见其为文之时,则其歌时伤世,幽忧窃叹之意,粲然可观。又得以考其辞力,少而锐、壮而健、老而研,非妙于文章不足以至此。”[10]又文安礼《柳文年谱后序》云:“予以先生文集与唐史参考,为时年谱,庶可知其出处,与夫作文之岁月,得以究其辞力之如何也。”[11]他们根据史传与文集提供的线索,为作品系年,并考察作者的历官出处等,不但能知晓诗文的创作背景和真正含意,而且还能体察到作者诗文风格的细微变化,从而达到更好地研究作者的目的。《中国古代阐释学研究》一书称其为“尚意阐释学”,即以追寻作者之本意为中心,注重历史主义、理性主义和知识主义三种倾向的结合。
南宋人何抡在《眉阳三苏先生年谱跋》中写道:“文有年谱,犹史之有年表,盖不可以阙。苏氏父子俱以文章显,其集虽盛行,而年谱不传,使士大夫无以考信其事业之出处,良可叹惜。余顷官成都,行部至眉,访诸故老,得其家传,三复玩味,喜其所载事迹,皆有岁月可知,乃类而编之,为《三苏年谱》。凡所记事,必广援引以为之证,非惟有益于其文,至于忠义慷慨之节,终始出处之致,历历可见,如以灯取影,以镜求形,有不容遁匿者。”[12]21何抡充分认识到了年谱的重要作用,他将文集年谱与史书的年表相比,认为是不能缺的。而且他进一步谈到文集年谱的长处是记事很详细,且所记之事都必须有根有据。不但有益于人们对作者作品的理解,而且可以“考信其事业之出处”,对他们立身处世的态度和道德情操也有所展示,“如以灯取影,以镜求形”,收到“历历可见”的效果。
章学诚《文史通义》外篇二《韩柳二先生年谱书后》谈到:“考次前人撰著,因而谱其生平时事与其人之出处进退,而知其所以为言,是亦论世知人之学也。文集者,一人之史也;家史、国史与一代之史,亦将取以证焉,不可不致慎也。文人之有年谱,前此所无,宋人为之,颇觉有补于知人论世之学,不仅区区考一人文集而已。”[5]253能反映“一人之史”,这就道出了宋人重视文人年谱的真谛。一个人的诗文总是要打上时代与个人阅历的烙印,编写年谱有利于看到这些诗文前后的变化,有利于正确认识和理解诗文的内涵。他又在《刘忠介公年谱叙》中说:“魏晋以还,家谱图牒,与状述传志,相为经纬,盖亦史部支流,用备一家之书而已。宋人崇尚家学,程、朱弟子,次序师说,每用生平年月,以为经纬。而前代文人,若韩、柳、李、杜诸家,一时皆为之谱,于是即人为谱,而儒杂二家之言,往往见之谱牒矣。孟子曰:‘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以谱证人,则必阅乎一代风教,而后可以为谱。盖学者能读前人之书,不能设身处境,而论前人之得失,则其说未易得当也。好古之士,谱次前代文人岁月,将以考镜文章得失,用功先后而已;儒家弟子谱其师说,所以验其进德始终,学问变化。”[13]说明年谱在宋代的兴起与宋代学者崇尚家学、尊师重道也有着密切关系。按《宋人年谱丛刊》,李纶为其兄李纲撰《梁溪先生年谱》,周纶为其父周必大撰《周益国文忠公年谱》,晏大正为其五世祖晏殊撰《晏元献公年谱》,郑昌龄为其师李纲撰《梁溪先生年谱》,李方子为其师朱熹撰《朱文公年谱》,袁燮等为陆九渊撰《象山先生年谱》等,涌现出一大批宋人年谱。年谱能够很直观地记述前人的重要事迹及其学术渊源,为后人铭记先人之业绩与传承其精髓提供极为方便的信息,既有功于世教,亦有补于来学,故而在宋代成为社会风气。但是有一点值得注意,即作谱者往往有为亲者讳、为尊者讳的思想,故而在作谱时,可能存在称德颂美、掩瑕藏疵、含而不露的倾向。这也是人之常情,但不利于后人全面正确地了解谱主的言行事迹,在研究和客观评价谱主时,就有可能被引入歧途,失之偏颇。这就要求研究者要有十分丰富的学识修养和善于去伪存真的思辨力,综合参考与谱主相关的各类史书文献、著述交游。对一位谱主有多部年谱传世的,更要体察细微。探究某一个时期的历史事件,可以参照此时期相关人物的多部年谱。史谱互证、谱谱相证,紧密结合知人论世之法,避免一些疏忽与失误。
三、以谱证人,编纂文集
宋人编辑、注释名家文集,多从作品的编年入手,并进而考求作者的进退出处及时事变化,从而使“以谱证人”的写作方法在所必行。
北宋后期杜诗学者赵子栎在《杜工部年谱》卷首题记中有云:“吕汲公(大防)为《杜诗年谱》,其说以谓次第其出处之岁月,略见其为文之时,得以考其辞力,少而锐、壮而肆、老而研者如此。”[14]就是说,将杜诗按年月编年,结合诗人一生的履历,得以知晓杜诗风格的演变情况,为人们研究杜诗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这种方法已被宋人广泛接受,与此差不多同时的鲁訔曾编撰《杜工部诗年谱》,南宋时期李纲在《重校正杜子美集》[15]的序中,亦有与赵子栎相似的言论。
王水照先生所编的《宋人所撰三苏年谱汇刊》中收录关于“三苏”的年谱:整理本二种,影印本五种。其中施宿、何抡编撰的《东坡先生年谱附眉阳三苏年谱》及施宿编撰的《东坡先生年谱》,体例颇为独特,采用表格形式,共述四个方面的主要内容:由上至下,第一段是“纪年”,第二段是“时事”,第三段是“出处”,第四段是“诗”。这就使得各段中所记信息相互关联,相互对照。这两部年谱所单独辟出的“时事”与“诗”,一方面更有利于起到知人论世的作用,另一方面也可看作一部简要的编年诗。施宿在《注东坡先生诗序》中说:“宿又采之国史以谱其年,取新法罢行之目,列于其上,而系以诗之先后,庶几观者知先生自始出仕,至于告老,无一念不惓惓国家,而此身不与。读其诗,论其所遭之难,可以油然寡怨,而笃于君臣之大义焉。”[12]28谱中对苏轼所处的政治环境、政治举措,以及他对王安石变法、司马光尽废新法的政治态度都作了较为详细、真实的反映。他较为全面地论列苏轼一生所遭受的坎坷,将作者身处的时代背景和个人遭际紧密结合,可以让读者清晰地了解作者由始至终时刻以国家为念的高尚情怀。同时,他又将苏轼的诗列在最后,并为其注解,相互补充,达到客观评鉴苏轼的效果。施元之、顾禧、施宿还就苏诗作了一部编年注本《注东坡先生诗》,并加以《年谱》,《直斋书录解题》卷20称:“《注东坡集》四十二卷,《年谱》、《目录》各一卷,司谏吴兴施元之德初与吴郡顾景藩共为之,元之子宿从而推广,且为年谱,以传于世。”[16]591可见,此种苏轼年谱和编年诗注是互参的,二者紧密结合,有利于对作者事迹的考察。
宋代文人年谱和编年诗文集编纂工作之间有着相辅相成的关系。陈振孙在白居易集的后记中说:“《白氏长庆集》七十一卷、《年谱》一卷、又《新谱》一卷……《年谱》,维扬李璜德劭所作,余尝病其疏略抵牾,且号为《年谱》而不系年,乃别为《新谱》,刊附集首。”又“《白集年谱》一卷……始余为谱既成……(王)忠已有此谱……其辨李崖州三绝非乐天作……与余暗合,因并存之。”[16]479可以看出,白集与其年谱是可以相互参照,甚至能起到辨别真伪的作用。洪迈《容斋随笔》、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等都曾引用年谱作为考辨的材料。傅藻在《东坡纪年录》中认为将苏轼的诗文集按编年形式辑录,更“足以观公宦游穷达之节”[12]450。何抡在《三苏先生年谱》的跋中也说:“年谱不传,使士大夫无以考信其事业之出处。”[12]21可以看出,年谱成了宋人编撰文集,探寻文人一生事业出处必不可少的依据之一。
宋人在保留分体形式的同时,开始大量采用编年形式来编纂文集。曾巩编《李太白文集》,便是“考其先后而次第之”;王洙编杜甫集,在古、近体两类下对作品进行了编年。宋代作家自编文集或门人为其编辑文集,以及宋人为宋人所作的诗注等也多采用编年形式。如杨万里所作诗为“一官一集”,每任一职毕,便整理诗作成集,并自为序。陆游自编《剑南诗稿》,也是以年代为序。胡穉笺注《简斋(陈与义)诗集》,沈度编《东莱先生(吕本中)诗集》,均为编年体。由于作家文集大多以编年为序,或分体下以编年为序,人们对作家生平和创作的了解方便了许多。《宋人别集叙录》一书收录了许多文集,其中不少文人的诗集或诗集注,就是按编年体编撰。如上面所提到的《施顾注苏诗》就是很好的例子,还有任渊的《山谷内集诗注》和史容的《山谷外集诗注》。任氏注打破了原编次第,以事系年,注文尽可能究明原作立意始末。黄庭坚诗讲究句法,喜用冷僻典故,任氏注也着重于对典故词语来历的考察,这样更有益于人们对黄庭坚诗歌本意的理解,颇为学者推重。《山谷外集诗注》有初刊本和修订本两种。史容起先按旧集古、律诗分体的方法来作注,后来颇感不便,几经周折,到了晚年,他变换了体例,以作诗岁月,别行诠次。可见,宋人对文集编年十分推崇,犹如必修课,已经成为一种特殊的喜爱。
宋代所兴起的年谱,一方面可以看出宋人在文学评论上所持的客观态度,他们往往更加注重“知人论世”之法,以追寻作者之本意为中心;另一方面也推动了文人编年集的编撰,促进了宋代文学创作的繁盛,对后世有深远的影响。历元明清直至今所继续编撰年谱,如今人孔凡礼所撰《苏轼年谱》、《苏辙年谱》等,是学术界公认的佳作。然正因为宋人年谱具有创始之功,故而很多流传下来的宋编年谱,除了谱主为名家的较为详尽外,其他很多都很简略,所以今人又作了补充完善。《宋人年谱丛刊》就收录了很多今人完善后的宋人年谱,年谱体例得以更加成熟,在文学与史籍中的地位越加凸显。大型图书《全宋文》在编纂过程中,就从年谱中辑佚了不少序跋,如文安礼《柳文年谱后序》、何抡《眉阳三苏先生年谱跋》、施宿《东坡先生年谱跋》、傅藻《东坡纪年录跋》,等等,尤其后三篇序跋,为王水照先生所编的《宋人所撰三苏年谱汇刊》中从日本收录的“三苏”年谱的真实性作了很好的证明。今人谢巍《中国历代人物年谱考录》一书共收年谱六千多种,蔚为壮观,且对年谱的作用和价值作了综合论述,论证时又多引用清人的年谱观。而由本文上述所论宋人年谱可知,年谱深得知人论世之义,是谱主一生的真实写照,而且能反映谱主生活经历所涉及的各种领域的事情,为研究者提供极有利的线索。一些文人年谱,更有助于对其作品的写作背景和真切含意的理解,故而在编撰时要花费大量心血。编撰者自身要有丰富的学识和严谨的治学态度,不但要尽可能收集与谱主相关的所有确凿翔实的信息资料,而且要能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做到句句有根据,字字有着落。做到客观公正,不隐讳,记述尽量平实而不带感情色彩。这些对今天的年谱编撰者来说,都是可资借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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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Original Interpretation of Chronological Biography of Song Dynasty
CHANG Xian-fu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Sichuan University,Chengdu 610065,China)
The rise of chronological biography in the Song dynasty was no accident.There were many reasons:the development in historiography,the prosperity of literature,the advocating of family study,the social surrounding of honoring teacher and respecting truth,etc.,and more importantly,the appraising approach--“understanding human beings and reflecting on society”--,initiated by Mencius,was regarded highly at the time.Chronological biography has important historical value,for it provides not only wealthy information to understand the host’s life story,but also more valuable information about other people relative to the host.Scholars in Song dynasty,when editing and annotating famous collections,usually began with annalistic compiling of the works,and then verified the author’s change in political and social position as well as the social and cultural background of his works,which resulted in the inevitability of the writing method,to define the person with chronological biography.
Song dynasty;chronological biography;original interpretation;understanding human beings and reflecting on society
G129
A
1004-1710(2012)01-0051-05
2011-03-08
常先甫(1979-),男,安徽蚌埠人,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2009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唐宋文学。
[责任编辑张文光]